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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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噗——”
指節抵在鼻尖處, 遮掩住嘴角的笑意，景曦輕咳一聲，看向顏聞道：“你這夫人, 可真是個妙人。”
蘇鑫鵬身為禮部蘇侍郎的長子，景曦曾見過兩次，方才便認了出來, 倒是那女子頗為陌生。不過聽了兩人這番對話，那女子的身份便不難猜了。
顏聞自然也聽到了那些話, 嘴角彎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解釋了一句：“內子在家中並非這般脾氣。”
景曦有些詫異。
顏聞數十年來不近女色，這可不僅僅是傳聞, 更是事實。不過現在看起來, 他對這位沖喜得來的夫人還……挺滿意？
景曦笑了：“對了, 說起來你之前大婚，我還一直未曾恭賀你——恭喜你了。”
“多謝殿下。”
顏聞看著在宋傾冉離開之後, 站在原地哆嗦了一陣的蘇鑫鵬猛然將一方帕子丟在地上，惡狠狠地踩了幾腳後, 氣急敗壞的離去。
顏聞和景曦不同, 他對於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向來不在意。
比如宋傾冉嫁過來後, 顏聞知道她是頂替過來的，先前曾有過一樁親事, 但那親事是和誰，這點他就從來沒有好奇過，自然也不認得蘇鑫鵬。
再比如蘇鑫鵬方才提到的靈溪寺，那天晚上他帶著宋傾冉去取回黑舍利回去時, 確實曾在路上撞見過一個人，但顏聞也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不放在心上不代表不記得。
是姓蘇是吧……
顏聞飛快的在腦海中過篩了一遍同朝官員, 確定了幾個人選。
這一段插曲過後，景曦依舊是要去祝景妙生辰快樂，顏聞還有要事，兩人很快分開，各自離去。
禦花園中恢覆安靜，然而不多時，一抹身影從一處角落裏的灌木叢後悄然出現，赫然是宋薇月！
她轉頭朝著宋傾冉和蘇鑫鵬分別離開的方向看了看，一臉若有所思。
宋薇月回到大殿中坐下，也是恰巧，不過片刻長公主便出來了。大殿中說話聲頓消，眾人紛紛起身：“參見長公主。”
正式的生辰宴會是在晚上，是以景妙也未曾在此時隆重著裝，只身著一身淡紫色掐腰襦裙，袖口裙擺處以金絲繡做花紋，頭上戴著兩只栩栩如生的蝴蝶金簪並上珠花，簡單又華貴。
“都免禮吧。”
景妙一進來，那雙眼睛就轉開了，然而大殿中人烏泱泱一片，看得人眼暈，幹脆直接開口問道：“顏家的少夫人是哪一位？”
另一頭，宋傾冉這會兒剛剛往回走。
因為今日要進宮，她特意選了顏色淺淡但料子上等的衣裙，以示鄭重，裙子手感很絲滑，可是上廁所的時候就麻煩了。
宋傾冉不由想到了自己以前穿闊腿褲上廁所時的經歷，簡直恨不得長上個八只手才好。
花了數倍的時間收拾完，又讓秋眉幫自己看了看後面，確認沒有粘上血跡，宋傾冉這才再一次踏上返程。
一回到大殿門口，還沒進門，宋傾冉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先前她走的時候，這裏還是熱熱鬧鬧的，充滿了談話笑語聲，但這會兒就是安靜，非常安靜。
不會這麽巧吧……
宋傾冉悄悄擡眼，看到了站在大殿中央的少女，以及周圍小心翼翼的眾人。
宋傾冉：“……”
她現在的感覺，就好像領導開會時，所有人都到了，唯獨自己遲到了一樣。
聽到門口傳來的腳步聲，景妙轉過頭，雙眼頓時一亮。
都被看到了，宋傾冉當然不可能再轉身走掉，只好硬著頭皮，低垂著視線走進去。
景妙的視線落在那張臉上，從眉骨到眼睛，再到鼻梁和嘴唇，幾乎是用目光將宋傾冉的臉描了一遍，才開口道：“你就是那宋傾冉吧？”
這話一出，眾人的目光齊齊聚集過來，自然，其中不乏和顏靈蔻一樣準備看戲的。
來了！
早就在收到那封特殊的請帖時，劉嬤嬤就萬分擔憂，宋傾冉也想過會被這位長公主找麻煩的可能，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
宋傾冉沒敢擡頭，行禮道：“是，民女參見長公主殿下。”
然而叫人意外的是，這位長公主得了回答後，只‘嗯’了一聲，隨後便轉了話題：“禦花園裏的金絲菊現在開得正好，諸位也不必一直呆在這裏，都出去走走看看吧。”
長公主開了口，大家自然是應和的。
居然什麽都沒做？
宋傾冉也有些意外，但這對她來說又不是壞事，便當做看不到周圍人各含深意打量過來的目光，跟在人群末尾走了出去。
禦花園極大，眾人邊走邊賞美景，隊伍逐漸拉長，熟悉的交好的自然而然的走在了一起，遠離了長公主這位皇族，她們也有膽子開始正常說笑了。
宋傾冉墜在了最後面，她沒有相識要好的人，那些世家貴女們倒是有對她好奇的，但她們也聽聞了那些傳言，就算沒有心懷惡意，也不敢在這時候上前與她搭話。
走了一陣，長公主便開了口說累，讓眾人隨意，她要休息休息。
眾人應下後，有精力旺盛難得見一次禦花園因此想多走走看看的，也有同樣覺得累停下休息的——宋傾冉是後者。
一聽可以休息了，她立馬找了個地方坐下。
秋眉站在旁邊，看自家姑娘坐下後伸手捂住小腹，連忙擔憂道：“姑娘，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宋傾冉搖了搖頭，不想說話。
不是不舒服，是她這一整天就沒有舒服過。
她現在是在月事期的第三天，雖然不至於像前兩日那樣動彈不得，但依舊不好受，方才還走了那麽長一段路。
宋傾冉非常心理陰暗的懷疑，那長公主是不是就是看出她身子不舒服，所以故意說要出來走走的？
她閉著眼坐了一會兒，忽然，秋眉伸手輕輕推了推她，聲音含著十分的緊張，壓低聲音道：“姑娘，長公主朝著這邊走過來了！”
宋傾冉連忙睜開眼，微微側頭一看，果然看到那抹淡紫色的身影朝著她這個方向走了過來，她連忙打起精神。
誰知就在離自己不到三米的距離時，長公主忽然停下，然後她坐下了。
宋傾冉：？？？
她等了一會兒，也不見那長公主有什麽動靜，只目光時不時地往她這邊瞥。
這位長公主到底什麽意思？
宋傾冉忍不住往四周環顧了一圈，她本來就是在人群最後的，這會兒周圍根本沒有什麽人，要是這長公主打算在這裏做點什麽……
宋傾冉遲疑了片刻，決定到人群中去，至少人多了，這位長公主想做什麽總該有些顧忌。
想到這裏，她站起身來，一邊用眼角餘光留意著長公主那邊的動靜，一邊想從路的另一邊繞過去。
只是她全心全意用在了提防長公主身上，卻忽視了向她迎面走過來的另一人。
就在兩人擦身而過的時候，對方忽然一伸腳，絆在了她的腳前。
宋傾冉措不及防之下，頓時一個趔趄往前栽去！
所幸秋眉反應迅速，她驚叫一聲，連忙伸手拉住自家姑娘，險之又險的沒讓人真摔到地上去。但宋傾冉還是不小心踩中了自己的裙擺，一個用力之下，裙擺發出撕裂的聲音。
“哎呀呀，三姐姐走路這也太不小心了。”一道虛情假意的聲音響了起來，宋薇月像是這才發現，笑瞇瞇地轉過身道，“三姐姐沒事吧？”
宋傾冉確實嚇了一跳，站直身子後驚魂未定，她緩了兩口氣，轉過身，冷冷道：“宋薇月。”
“幹什麽？”
宋薇月瞄到那邊的長公主站了起來，想到那些傳聞，她料想長公主定然是討厭宋傾冉的，肯定不會幫她，因此有恃無恐：“三姐姐這麽兇做什麽？我什麽都沒做呀。”
秋眉氣得不行：“四姑娘，你怎麽能故意絆我家姑娘呢？”
宋薇月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你閉嘴，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
說完她重新看向宋傾冉，故意壓低聲音洋洋得意道：“有誰看到我絆你了呢？”
就在這時，景妙走了過來，她先是看了看宋傾冉，目光下落，看到那撕裂的裙擺後，眉心皺起，她看向宋薇月：“你在做什麽？”
宋薇月搶先一步飛快道：“沒什麽長公主，是我這位三姐姐自己走路不小心，差點摔了而已，不是什麽大事。驚擾到了長公主，是我們的不是。”
說完，她又對宋傾冉道：“三姐姐，你還不快給長公主殿下道歉？”
此時周圍，已經有人察覺到這裏的動靜，紛紛好奇地聚集了過來。
然而聽完這番話，景妙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她神色不悅道：“你當本公主眼瞎不成？我分明親眼看到是你伸腿絆了他，要道歉，也應該是你給她道歉！”
宋傾冉一楞。
宋薇月嘴角的笑意僵住，她蒙了好一會兒。她這也是在幫長公主出氣啊，長公主怎麽不幫自己反而幫這個宋傾冉？？
周圍開始有人小聲議論著，宋薇月覺得自己十分委屈，忍不住看向景妙：“長公主……”
一對上景妙的眼睛，宋薇月剩下的話頓時噎住，瞳孔微縮。
長公主的眼睛……
“本公主說的話你沒聽到嗎？”景妙道，“我聽你叫她姐姐，這麽說你也是宋家的人了？你是宋家的哪個姑娘？”
宋薇月被景妙這麽直直盯著，心下一顫，連忙移開了目光，不敢再看那雙眼。
這長公主……怎麽會有人的眼睛是這樣的？
她的這些變化，景妙自然看得到，頓時沈了語氣喝道：“說話！”
宋薇月一抖，廣袖中的手掐住了掌心：“我……”
在來之前，徐氏曾囑咐過她，說長公主為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公主，要盡量與其交好，就算不能，也絕不能交惡。
雖然她百思不得其解，為何長公主要為宋傾冉作證，但她不能得罪長公主。
思及此，宋薇月用力咬了一下牙，然後小聲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景妙冷冷道。
宋薇月連連點頭：“是啊是啊，我是不小心的！”
景妙哼了一聲：“就算是不小心，也要道歉。”
宋薇月掐著手心，勉強著自己對宋傾冉揚起笑臉：“三姐姐對不住，是我太不小心了。”
宋傾冉大概是在場最茫然之一，她都還沒來得及開口，這件事居然這麽結束了？
而且長公主居然幫自己說話，這什麽走向？
見宋傾冉不說話，宋薇月偷偷瞄了一眼冷著臉的景妙，有些急了，伸手去拉她的胳膊：“三姐姐，我都和你道歉了，我們是一家人，你這個做姐姐的總不能這麽不饒人吧？”
宋傾冉回過神，看了她一眼，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說實話，她是最懶得生事端的，但也不會平白讓人欺負自己。宋薇月明顯是故意的，道歉也不見得多真心，她才不原諒。
換做平時，她定是要好好叫宋薇月長長記性的，不過宋傾冉現在身子不舒適，也沒這個精力去揪著這件事不放，最後只淡淡的“嗯”了一聲，沒多說一個字。
這件事情至此，就算是了了。
景妙沒再多待，只是她轉身離去前，低聲對身邊的宮婢吩咐了什麽。
宮婢應下。
等長公主一走，宋薇月立馬沒了方才的軟和態度，狠狠瞪了宋傾冉一眼，擠開人群拂袖而去。
秋眉低了低頭：“姑娘，你裙子破了，這怎麽辦啊？”
宋傾冉也低頭看了看，正要說話，就看到長公主身邊那個宮婢還沒走，見她看過來，還笑著道：“顏少夫人，請跟奴婢去換身衣服吧。”
眼下確實沒有別的辦法，她總不能穿著破衣服參加晚宴。
宋傾冉思索過後點了頭，帶著秋眉跟在宮婢身後走了。
宮婢帶著兩人去往了一處偏殿，讓人稍等後，便取來一身翠色長裙。
宋傾冉一看這顯眼的顏色，猶豫了一下，小聲道：“有沒有顏色比較淡的衣服？”
那宮婢還未開口，另一道聲音就從簾子後傳了過來：“這可是本公主最喜歡的顏色，你是不滿意嗎？”
隨著話音落下，景妙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宋傾冉沒想到她會在，連忙低頭行禮：“長公主，民女不是不滿意，這顏色很漂亮……”
只是這翠綠色也太顯眼了吧，這張臉本來就夠引人註目的了，再加上這顏色，宋傾冉覺得自己就和十字路口的綠燈一樣光彩奪目了！
“既然漂亮，那你就換上好了。”景妙不由分說道，“快去。”
長公主命令了，宋傾冉只能去換上。
不得不說，美人就是美人，無論什麽顏色都能hold得住。
宋傾冉換好衣服出來時，站在那裏的景妙一下就瞪大了雙眼，繞著人走了好幾圈：“不錯，本公主的眼光果然好。”
她盯著宋傾冉看了一會兒，又不滿意了：“你總是低著頭做什麽？你就這麽怕我麽？”
宋傾冉倒不是怕，畢竟從開始到現在，這位長公主都沒有對她做過什麽，甚至在方才還替她作證說話。
只是她第一次進宮，戚氏在出發前派人來教導過她，著重要她少說少看，宋傾冉記住了這點。
“把頭擡起來。”景妙開口道。
宋傾冉頓了頓，依言擡起頭，這也是她第一次看清了這位長公主的長相。
一眼過後，她就是一楞。
這位長公主……居然是黑發碧眼？！
景妙很快發現了宋傾冉的呆楞，她想起了什麽，嘴角的笑意頓時斂了下去。
她飛快地垂下眼瞼，半遮住那雙碧色眼眸，方才還輕快活潑的語氣都沈了下去：“你看什麽！”
宋傾冉如實道：“長公主，你的眼睛真漂亮。”
碧眼哎，好少見的啊！
這下楞住的人輪到了景妙。
景妙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眼睛與常人不同。她從很早以前就發現了，雖然她身為長公主，沒有誰敢有這個膽子當面嘲弄她，甚至很多人仍舊會恭維自己。但只要她盯著對方看，那人便會下意識地移開目光，眼底含著的是恐懼。
就如方才的宋薇月一樣。
她也不止一次無意間撞到過，有人偷偷在私底下議論自己，說自己是個怪胎。
但沒關系。
景妙總是告訴自己，她的父皇最喜歡她的眼睛了！所以沒關系的。
但現在，面前的這個人說她的眼睛好看。
景妙不動聲色地緊盯住宋傾冉的雙眼，等了片刻不見對方移開視線，她瞇了瞇眼，忽然一個靠近，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縮短：“你，方才說什麽？”
她的忽然靠近沒嚇到宋傾冉，宋傾冉站在原地，依言重覆了一遍：“公主的眼睛好漂亮。”
真的很漂亮，就像翡翠一樣，她曾經見過不少藍眼睛，碧眸還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
見宋傾冉不躲不閃，景妙總算信了幾分。
被人誇獎總是會高興的，景妙心口蔓延出一股和被父皇誇獎時完全不同的喜悅，這讓她一下子彎起眼眸，唇角高翹：“你很不錯，我喜歡你！”
宋傾冉一楞，隨即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這讓她不禁有些詫異。她本以為景妙不討厭她就算是最好的情況了，結果她說喜歡自己……
為什麽？
就因為她誇了她眼睛好看？
那這位長公主還是挺單純率直的，和劉嬤嬤想象的根本就不像嘛！
宋傾冉也有些喜歡這位長公主了：“民女也喜歡公主。”
“那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景妙笑著拉住宋傾冉的手，將人拉到一旁坐下。
“說起來，方才的事民女還未曾向長公主道謝。”宋傾冉坐下後道，“多謝長公主。”
“不必謝，明明就是那個人的不對，她太過分了！”景妙氣憤道。
兩人聊了片刻，宋傾冉想起請帖一事，如果長公主給她單獨發請帖不是為了找她的麻煩，那是為什麽呢？
她忍不住將這個問題試探著問了出來。
對比，景妙的回答是：“這個啊，因為我聽說你很漂亮，是個難得一見的絕色美人，所以我就想看看你到底長的什麽樣，是不是真的有她們說的那麽美？”
沒等宋傾冉說些什麽，她又笑著道：“我可是非常期待你來的，現在看來，她們總算沒有一件事是誇大其詞的了。你真的好漂亮，我好喜歡。”
宋傾冉眨了眨眼：“所以方才在禦花園的時候，長公主你一直往民女這邊看就是因為這個？”
景妙點頭：“是啊。”
宋傾冉：啊，原來如此，她還警惕了那麽久，還真沒想到會是因為這種原因。
兩人幹脆就呆在房間裏聊起了天，期間，宋傾冉能夠感受到景妙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臉上打轉，連喝水時都沒移開。
宋傾冉：看得出來長公主是真的很喜歡她這張臉了。
顏控石錘了。
不過誰會不喜歡漂亮小姐姐呢？
“話說回來，你的氣色怎麽這麽差啊？”景妙註意到宋傾冉因為喝水而淡去了口脂，露出沒有血色的嘴唇，她問道，“你身體不舒服嗎？”
宋傾冉猶豫一下，把自己現在身處月事期的事說了。
“啊？來月事會這麽難受的嗎？我一直沒多大感覺的。”
宋傾冉：“……”好的，她現在也要開始羨慕嫉妒恨了。
景妙渾然不覺這份微妙的酸意，她看著宋傾冉不自覺間會微微蹙起的眉心：“我去叫個太醫過來給你看看吧。”
她說著就要起身。
宋傾冉趕忙道：“長公主，不必了，民女早就找過大夫看過了，已經開了藥方在調理，就不必麻煩了。”
“哦，既然這樣，好吧。”景妙重新坐下，“要是早知道你身體不舒服，我就不急著見你了。”
“今日是長公主的生辰，長公主不嫌棄民女這個樣子就好了。”宋傾冉笑著說完，然後低頭抿了一口熱水。
景妙盯著她，忽然道：“我要是個男子，我一定娶你，絕不便宜了那個人。”
宋傾冉差點嗆到。
那個人指誰她當然知道，只是……
宋傾冉把水咽下去，小心問道：“長公主……是討厭我夫君嗎？”
景妙撇了撇嘴：“倒也不是多討厭。不過他那個人，也就臉長得好些，其他也沒什麽好的，尤其是脾氣，屬實是太差了。”
說著，她有些同情地看向宋傾冉：“你嫁給他，肯定會覺得很委屈吧？”
這個語氣……怎麽聽也不像是像傳聞中的那樣喜歡顏聞啊。
宋傾冉想了想，還是決定替顏聞說說話：“沒什麽委屈的，況且，這京城中想嫁他的人也不少啊，我應當算是幸運了。”
“誰說的？反正我是絕對不想嫁給這種男子的。”
景妙說完，想起宋傾冉已經嫁給了顏聞，應該不會想聽自己說這些，於是擺了擺手：“好了好了，不談這個，我們說說別的。啊對了，你會下棋嗎？”
宋傾冉：……她只會下五子棋。
還有飛行棋。
不過飛行棋需要的東西有點多，所以最後，宋傾冉還是陪著景妙下起了五子棋。
兩人玩了半個時辰，景妙正感受到這簡單棋法的樂趣所在，宋傾冉最開始見到的那個笑臉嬤嬤敲門進來了：“長公主，時間不早了，該準備換衣服了。”
“嗯？”景妙這才擡起頭，轉頭看了看天色，連忙丟了棋子站起身，“啊，已經到時間了嗎？！”
她提著裙擺快走了幾步，想起宋傾冉，又回頭道：“你若是不想出去，就呆在這裏休息便可。”
說著，又對候著的宮婢吩咐道：“好好伺候，不得怠慢。”
宮婢連忙應了。
宋傾冉也連忙道謝。
景妙笑著沖她擺擺手，轉身出去了。
宋傾冉確實不想出去，在人走後便又坐下了。
晚宴在酉正時正式開始，長公主離去後沒有再回來過，等到酉時初，便有宮婢前來，引眾人前往擺宴的慶祥殿。
宋傾冉這一消失便是兩個時辰，期間長公主也不見了，現在她一出現，落在她身上的打量就更多了。
原先許多人都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思，直到經歷了下午那件事。
有些人琢磨不透長公主的想法，看宋傾冉的目光變成了探究；也有些人堅信原本的猜測，覺得宋傾冉下午不見，是長公主故意找人麻煩去了。
就這麽來到慶祥殿，按規矩，男女需分席而坐，宋傾冉照例找了個邊緣的位置坐下。
直到酉正時，一身正式宮裝的景妙出現，宴會正式開始。
眾人行禮，得了長公主的‘免禮’後紛紛坐下。
宋傾冉剛坐下沒多久，就見長公主朝她這邊看了一眼，然後作勢對身邊的宮婢說了什麽。
宮婢應下，然後笑意盈盈地走到宋傾冉身邊，躬聲說道：“顏少夫人，長公主請您去那邊坐。”
宋傾冉一楞，先是下意識地扭頭看向坐在上首位置的景妙，然後很快便站了起來。
這動靜自然被人發現了，不少人都直勾勾地盯著宋傾冉，一直目送到她走到新的位置上。
新位置就在長公主的左下方，兩人離得很近。
宋傾冉坐下後，朝著景妙看去，景妙朝她眨了眨眼，她忍不住笑了笑。
宴會上的表演十分精彩，有伶人奏樂獻舞，有雜耍唱劇等等。
能給皇族表演的人自然是頂尖的，尤其是那些舞蹈，和現代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宋傾冉是第一次看，因此看得很認真。
宴會是在一個時辰後結束的，恭送長公主離開後，眾人也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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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指節抵在鼻尖處, 遮掩住嘴角的笑意，景曦輕咳一聲，看向顏聞道：“你這夫人, 可真是個妙人。”
蘇鑫鵬身為禮部蘇侍郎的長子，景曦曾見過兩次，方才便認了出來, 倒是那女子頗為陌生。不過聽了兩人這番對話，那女子的身份便不難猜了。
顏聞自然也聽到了那些話, 嘴角彎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解釋了一句：“內子在家中並非這般脾氣。”
景曦有些詫異。
顏聞數十年來不近女色，這可不僅僅是傳聞, 更是事實。不過現在看起來, 他對這位沖喜得來的夫人還……挺滿意？
景曦笑了：“對了, 說起來你之前大婚，我還一直未曾恭賀你——恭喜你了。”
“多謝殿下。”
顏聞看著在宋傾冉離開之後, 站在原地哆嗦了一陣的蘇鑫鵬猛然將一方帕子丟在地上，惡狠狠地踩了幾腳後, 氣急敗壞的離去。
顏聞和景曦不同, 他對於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向來不在意。
比如宋傾冉嫁過來後, 顏聞知道她是頂替過來的，先前曾有過一樁親事, 但那親事是和誰，這點他就從來沒有好奇過，自然也不認得蘇鑫鵬。
再比如蘇鑫鵬方才提到的靈溪寺，那天晚上他帶著宋傾冉去取回黑舍利回去時, 確實曾在路上撞見過一個人，但顏聞也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不放在心上不代表不記得。
是姓蘇是吧……
顏聞飛快的在腦海中過篩了一遍同朝官員, 確定了幾個人選。
這一段插曲過後，景曦依舊是要去祝景妙生辰快樂，顏聞還有要事，兩人很快分開，各自離去。
禦花園中恢覆安靜，然而不多時，一抹身影從一處角落裏的灌木叢後悄然出現，赫然是宋薇月！
她轉頭朝著宋傾冉和蘇鑫鵬分別離開的方向看了看，一臉若有所思。
宋薇月回到大殿中坐下，也是恰巧，不過片刻長公主便出來了。大殿中說話聲頓消，眾人紛紛起身：“參見長公主。”
正式的生辰宴會是在晚上，是以景妙也未曾在此時隆重著裝，只身著一身淡紫色掐腰襦裙，袖口裙擺處以金絲繡做花紋，頭上戴著兩只栩栩如生的蝴蝶金簪並上珠花，簡單又華貴。
“都免禮吧。”
景妙一進來，那雙眼睛就轉開了，然而大殿中人烏泱泱一片，看得人眼暈，幹脆直接開口問道：“顏家的少夫人是哪一位？”
另一頭，宋傾冉這會兒剛剛往回走。
因為今日要進宮，她特意選了顏色淺淡但料子上等的衣裙，以示鄭重，裙子手感很絲滑，可是上廁所的時候就麻煩了。
宋傾冉不由想到了自己以前穿闊腿褲上廁所時的經歷，簡直恨不得長上個八只手才好。
花了數倍的時間收拾完，又讓秋眉幫自己看了看後面，確認沒有粘上血跡，宋傾冉這才再一次踏上返程。
一回到大殿門口，還沒進門，宋傾冉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先前她走的時候，這裏還是熱熱鬧鬧的，充滿了談話笑語聲，但這會兒就是安靜，非常安靜。
不會這麽巧吧……
宋傾冉悄悄擡眼，看到了站在大殿中央的少女，以及周圍小心翼翼的眾人。
宋傾冉：“……”
她現在的感覺，就好像領導開會時，所有人都到了，唯獨自己遲到了一樣。
聽到門口傳來的腳步聲，景妙轉過頭，雙眼頓時一亮。
都被看到了，宋傾冉當然不可能再轉身走掉，只好硬著頭皮，低垂著視線走進去。
景妙的視線落在那張臉上，從眉骨到眼睛，再到鼻梁和嘴唇，幾乎是用目光將宋傾冉的臉描了一遍，才開口道：“你就是那宋傾冉吧？”
這話一出，眾人的目光齊齊聚集過來，自然，其中不乏和顏靈蔻一樣準備看戲的。
來了！
早就在收到那封特殊的請帖時，劉嬤嬤就萬分擔憂，宋傾冉也想過會被這位長公主找麻煩的可能，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
宋傾冉沒敢擡頭，行禮道：“是，民女參見長公主殿下。”
然而叫人意外的是，這位長公主得了回答後，只‘嗯’了一聲，隨後便轉了話題：“禦花園裏的金絲菊現在開得正好，諸位也不必一直呆在這裏，都出去走走看看吧。”
長公主開了口，大家自然是應和的。
居然什麽都沒做？
宋傾冉也有些意外，但這對她來說又不是壞事，便當做看不到周圍人各含深意打量過來的目光，跟在人群末尾走了出去。
禦花園極大，眾人邊走邊賞美景，隊伍逐漸拉長，熟悉的交好的自然而然的走在了一起，遠離了長公主這位皇族，她們也有膽子開始正常說笑了。
宋傾冉墜在了最後面，她沒有相識要好的人，那些世家貴女們倒是有對她好奇的，但她們也聽聞了那些傳言，就算沒有心懷惡意，也不敢在這時候上前與她搭話。
走了一陣，長公主便開了口說累，讓眾人隨意，她要休息休息。
眾人應下後，有精力旺盛難得見一次禦花園因此想多走走看看的，也有同樣覺得累停下休息的——宋傾冉是後者。
一聽可以休息了，她立馬找了個地方坐下。
秋眉站在旁邊，看自家姑娘坐下後伸手捂住小腹，連忙擔憂道：“姑娘，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宋傾冉搖了搖頭，不想說話。
不是不舒服，是她這一整天就沒有舒服過。
她現在是在月事期的第三天，雖然不至於像前兩日那樣動彈不得，但依舊不好受，方才還走了那麽長一段路。
宋傾冉非常心理陰暗的懷疑，那長公主是不是就是看出她身子不舒服，所以故意說要出來走走的？
她閉著眼坐了一會兒，忽然，秋眉伸手輕輕推了推她，聲音含著十分的緊張，壓低聲音道：“姑娘，長公主朝著這邊走過來了！”
宋傾冉連忙睜開眼，微微側頭一看，果然看到那抹淡紫色的身影朝著她這個方向走了過來，她連忙打起精神。
誰知就在離自己不到三米的距離時，長公主忽然停下，然後她坐下了。
宋傾冉：？？？
她等了一會兒，也不見那長公主有什麽動靜，只目光時不時地往她這邊瞥。
這位長公主到底什麽意思？
宋傾冉忍不住往四周環顧了一圈，她本來就是在人群最後的，這會兒周圍根本沒有什麽人，要是這長公主打算在這裏做點什麽……
宋傾冉遲疑了片刻，決定到人群中去，至少人多了，這位長公主想做什麽總該有些顧忌。
想到這裏，她站起身來，一邊用眼角餘光留意著長公主那邊的動靜，一邊想從路的另一邊繞過去。
只是她全心全意用在了提防長公主身上，卻忽視了向她迎面走過來的另一人。
就在兩人擦身而過的時候，對方忽然一伸腳，絆在了她的腳前。
宋傾冉措不及防之下，頓時一個趔趄往前栽去！
所幸秋眉反應迅速，她驚叫一聲，連忙伸手拉住自家姑娘，險之又險的沒讓人真摔到地上去。但宋傾冉還是不小心踩中了自己的裙擺，一個用力之下，裙擺發出撕裂的聲音。
“哎呀呀，三姐姐走路這也太不小心了。”一道虛情假意的聲音響了起來，宋薇月像是這才發現，笑瞇瞇地轉過身道，“三姐姐沒事吧？”
宋傾冉確實嚇了一跳，站直身子後驚魂未定，她緩了兩口氣，轉過身，冷冷道：“宋薇月。”
“幹什麽？”
宋薇月瞄到那邊的長公主站了起來，想到那些傳聞，她料想長公主定然是討厭宋傾冉的，肯定不會幫她，因此有恃無恐：“三姐姐這麽兇做什麽？我什麽都沒做呀。”
秋眉氣得不行：“四姑娘，你怎麽能故意絆我家姑娘呢？”
宋薇月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你閉嘴，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
說完她重新看向宋傾冉，故意壓低聲音洋洋得意道：“有誰看到我絆你了呢？”
就在這時，景妙走了過來，她先是看了看宋傾冉，目光下落，看到那撕裂的裙擺後，眉心皺起，她看向宋薇月：“你在做什麽？”
宋薇月搶先一步飛快道：“沒什麽長公主，是我這位三姐姐自己走路不小心，差點摔了而已，不是什麽大事。驚擾到了長公主，是我們的不是。”
說完，她又對宋傾冉道：“三姐姐，你還不快給長公主殿下道歉？”
此時周圍，已經有人察覺到這裏的動靜，紛紛好奇地聚集了過來。
然而聽完這番話，景妙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她神色不悅道：“你當本公主眼瞎不成？我分明親眼看到是你伸腿絆了他，要道歉，也應該是你給她道歉！”
宋傾冉一楞。
宋薇月嘴角的笑意僵住，她蒙了好一會兒。她這也是在幫長公主出氣啊，長公主怎麽不幫自己反而幫這個宋傾冉？？
周圍開始有人小聲議論著，宋薇月覺得自己十分委屈，忍不住看向景妙：“長公主……”
一對上景妙的眼睛，宋薇月剩下的話頓時噎住，瞳孔微縮。
長公主的眼睛……
“本公主說的話你沒聽到嗎？”景妙道，“我聽你叫她姐姐，這麽說你也是宋家的人了？你是宋家的哪個姑娘？”
宋薇月被景妙這麽直直盯著，心下一顫，連忙移開了目光，不敢再看那雙眼。
這長公主……怎麽會有人的眼睛是這樣的？
她的這些變化，景妙自然看得到，頓時沈了語氣喝道：“說話！”
宋薇月一抖，廣袖中的手掐住了掌心：“我……”
在來之前，徐氏曾囑咐過她，說長公主為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公主，要盡量與其交好，就算不能，也絕不能交惡。
雖然她百思不得其解，為何長公主要為宋傾冉作證，但她不能得罪長公主。
思及此，宋薇月用力咬了一下牙，然後小聲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景妙冷冷道。
宋薇月連連點頭：“是啊是啊，我是不小心的！”
景妙哼了一聲：“就算是不小心，也要道歉。”
宋薇月掐著手心，勉強著自己對宋傾冉揚起笑臉：“三姐姐對不住，是我太不小心了。”
宋傾冉大概是在場最茫然之一，她都還沒來得及開口，這件事居然這麽結束了？
而且長公主居然幫自己說話，這什麽走向？
見宋傾冉不說話，宋薇月偷偷瞄了一眼冷著臉的景妙，有些急了，伸手去拉她的胳膊：“三姐姐，我都和你道歉了，我們是一家人，你這個做姐姐的總不能這麽不饒人吧？”
宋傾冉回過神，看了她一眼，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說實話，她是最懶得生事端的，但也不會平白讓人欺負自己。宋薇月明顯是故意的，道歉也不見得多真心，她才不原諒。
換做平時，她定是要好好叫宋薇月長長記性的，不過宋傾冉現在身子不舒適，也沒這個精力去揪著這件事不放，最後只淡淡的“嗯”了一聲，沒多說一個字。
這件事情至此，就算是了了。
景妙沒再多待，只是她轉身離去前，低聲對身邊的宮婢吩咐了什麽。
宮婢應下。
等長公主一走，宋薇月立馬沒了方才的軟和態度，狠狠瞪了宋傾冉一眼，擠開人群拂袖而去。
秋眉低了低頭：“姑娘，你裙子破了，這怎麽辦啊？”
宋傾冉也低頭看了看，正要說話，就看到長公主身邊那個宮婢還沒走，見她看過來，還笑著道：“顏少夫人，請跟奴婢去換身衣服吧。”
眼下確實沒有別的辦法，她總不能穿著破衣服參加晚宴。
宋傾冉思索過後點了頭，帶著秋眉跟在宮婢身後走了。
宮婢帶著兩人去往了一處偏殿，讓人稍等後，便取來一身翠色長裙。
宋傾冉一看這顯眼的顏色，猶豫了一下，小聲道：“有沒有顏色比較淡的衣服？”
那宮婢還未開口，另一道聲音就從簾子後傳了過來：“這可是本公主最喜歡的顏色，你是不滿意嗎？”
隨著話音落下，景妙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宋傾冉沒想到她會在，連忙低頭行禮：“長公主，民女不是不滿意，這顏色很漂亮……”
只是這翠綠色也太顯眼了吧，這張臉本來就夠引人註目的了，再加上這顏色，宋傾冉覺得自己就和十字路口的綠燈一樣光彩奪目了！
“既然漂亮，那你就換上好了。”景妙不由分說道，“快去。”
長公主命令了，宋傾冉只能去換上。
不得不說，美人就是美人，無論什麽顏色都能hold得住。
宋傾冉換好衣服出來時，站在那裏的景妙一下就瞪大了雙眼，繞著人走了好幾圈：“不錯，本公主的眼光果然好。”
她盯著宋傾冉看了一會兒，又不滿意了：“你總是低著頭做什麽？你就這麽怕我麽？”
宋傾冉倒不是怕，畢竟從開始到現在，這位長公主都沒有對她做過什麽，甚至在方才還替她作證說話。
只是她第一次進宮，戚氏在出發前派人來教導過她，著重要她少說少看，宋傾冉記住了這點。
“把頭擡起來。”景妙開口道。
宋傾冉頓了頓，依言擡起頭，這也是她第一次看清了這位長公主的長相。
一眼過後，她就是一楞。
這位長公主……居然是黑發碧眼？！
景妙很快發現了宋傾冉的呆楞，她想起了什麽，嘴角的笑意頓時斂了下去。
她飛快地垂下眼瞼，半遮住那雙碧色眼眸，方才還輕快活潑的語氣都沈了下去：“你看什麽！”
宋傾冉如實道：“長公主，你的眼睛真漂亮。”
碧眼哎，好少見的啊！
這下楞住的人輪到了景妙。
景妙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眼睛與常人不同。她從很早以前就發現了，雖然她身為長公主，沒有誰敢有這個膽子當面嘲弄她，甚至很多人仍舊會恭維自己。但只要她盯著對方看，那人便會下意識地移開目光，眼底含著的是恐懼。
就如方才的宋薇月一樣。
她也不止一次無意間撞到過，有人偷偷在私底下議論自己，說自己是個怪胎。
但沒關系。
景妙總是告訴自己，她的父皇最喜歡她的眼睛了！所以沒關系的。
但現在，面前的這個人說她的眼睛好看。
景妙不動聲色地緊盯住宋傾冉的雙眼，等了片刻不見對方移開視線，她瞇了瞇眼，忽然一個靠近，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縮短：“你，方才說什麽？”
她的忽然靠近沒嚇到宋傾冉，宋傾冉站在原地，依言重覆了一遍：“公主的眼睛好漂亮。”
真的很漂亮，就像翡翠一樣，她曾經見過不少藍眼睛，碧眸還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
見宋傾冉不躲不閃，景妙總算信了幾分。
被人誇獎總是會高興的，景妙心口蔓延出一股和被父皇誇獎時完全不同的喜悅，這讓她一下子彎起眼眸，唇角高翹：“你很不錯，我喜歡你！”
宋傾冉一楞，隨即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這讓她不禁有些詫異。她本以為景妙不討厭她就算是最好的情況了，結果她說喜歡自己……
為什麽？
就因為她誇了她眼睛好看？
那這位長公主還是挺單純率直的，和劉嬤嬤想象的根本就不像嘛！
宋傾冉也有些喜歡這位長公主了：“民女也喜歡公主。”
“那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景妙笑著拉住宋傾冉的手，將人拉到一旁坐下。
“說起來，方才的事民女還未曾向長公主道謝。”宋傾冉坐下後道，“多謝長公主。”
“不必謝，明明就是那個人的不對，她太過分了！”景妙氣憤道。
兩人聊了片刻，宋傾冉想起請帖一事，如果長公主給她單獨發請帖不是為了找她的麻煩，那是為什麽呢？
她忍不住將這個問題試探著問了出來。
對比，景妙的回答是：“這個啊，因為我聽說你很漂亮，是個難得一見的絕色美人，所以我就想看看你到底長的什麽樣，是不是真的有她們說的那麽美？”
沒等宋傾冉說些什麽，她又笑著道：“我可是非常期待你來的，現在看來，她們總算沒有一件事是誇大其詞的了。你真的好漂亮，我好喜歡。”
宋傾冉眨了眨眼：“所以方才在禦花園的時候，長公主你一直往民女這邊看就是因為這個？”
景妙點頭：“是啊。”
宋傾冉：啊，原來如此，她還警惕了那麽久，還真沒想到會是因為這種原因。
兩人幹脆就呆在房間裏聊起了天，期間，宋傾冉能夠感受到景妙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臉上打轉，連喝水時都沒移開。
宋傾冉：看得出來長公主是真的很喜歡她這張臉了。
顏控石錘了。
不過誰會不喜歡漂亮小姐姐呢？
“話說回來，你的氣色怎麽這麽差啊？”景妙註意到宋傾冉因為喝水而淡去了口脂，露出沒有血色的嘴唇，她問道，“你身體不舒服嗎？”
宋傾冉猶豫一下，把自己現在身處月事期的事說了。
“啊？來月事會這麽難受的嗎？我一直沒多大感覺的。”
宋傾冉：“……”好的，她現在也要開始羨慕嫉妒恨了。
景妙渾然不覺這份微妙的酸意，她看著宋傾冉不自覺間會微微蹙起的眉心：“我去叫個太醫過來給你看看吧。”
她說著就要起身。
宋傾冉趕忙道：“長公主，不必了，民女早就找過大夫看過了，已經開了藥方在調理，就不必麻煩了。”
“哦，既然這樣，好吧。”景妙重新坐下，“要是早知道你身體不舒服，我就不急著見你了。”
“今日是長公主的生辰，長公主不嫌棄民女這個樣子就好了。”宋傾冉笑著說完，然後低頭抿了一口熱水。
景妙盯著她，忽然道：“我要是個男子，我一定娶你，絕不便宜了那個人。”
宋傾冉差點嗆到。
那個人指誰她當然知道，只是……
宋傾冉把水咽下去，小心問道：“長公主……是討厭我夫君嗎？”
景妙撇了撇嘴：“倒也不是多討厭。不過他那個人，也就臉長得好些，其他也沒什麽好的，尤其是脾氣，屬實是太差了。”
說著，她有些同情地看向宋傾冉：“你嫁給他，肯定會覺得很委屈吧？”
這個語氣……怎麽聽也不像是像傳聞中的那樣喜歡顏聞啊。
宋傾冉想了想，還是決定替顏聞說說話：“沒什麽委屈的，況且，這京城中想嫁他的人也不少啊，我應當算是幸運了。”
“誰說的？反正我是絕對不想嫁給這種男子的。”
景妙說完，想起宋傾冉已經嫁給了顏聞，應該不會想聽自己說這些，於是擺了擺手：“好了好了，不談這個，我們說說別的。啊對了，你會下棋嗎？”
宋傾冉：……她只會下五子棋。
還有飛行棋。
不過飛行棋需要的東西有點多，所以最後，宋傾冉還是陪著景妙下起了五子棋。
兩人玩了半個時辰，景妙正感受到這簡單棋法的樂趣所在，宋傾冉最開始見到的那個笑臉嬤嬤敲門進來了：“長公主，時間不早了，該準備換衣服了。”
“嗯？”景妙這才擡起頭，轉頭看了看天色，連忙丟了棋子站起身，“啊，已經到時間了嗎？！”
她提著裙擺快走了幾步，想起宋傾冉，又回頭道：“你若是不想出去，就呆在這裏休息便可。”
說著，又對候著的宮婢吩咐道：“好好伺候，不得怠慢。”
宮婢連忙應了。
宋傾冉也連忙道謝。
景妙笑著沖她擺擺手，轉身出去了。
宋傾冉確實不想出去，在人走後便又坐下了。
晚宴在酉正時正式開始，長公主離去後沒有再回來過，等到酉時初，便有宮婢前來，引眾人前往擺宴的慶祥殿。
宋傾冉這一消失便是兩個時辰，期間長公主也不見了，現在她一出現，落在她身上的打量就更多了。
原先許多人都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思，直到經歷了下午那件事。
有些人琢磨不透長公主的想法，看宋傾冉的目光變成了探究；也有些人堅信原本的猜測，覺得宋傾冉下午不見，是長公主故意找人麻煩去了。
就這麽來到慶祥殿，按規矩，男女需分席而坐，宋傾冉照例找了個邊緣的位置坐下。
直到酉正時，一身正式宮裝的景妙出現，宴會正式開始。
眾人行禮，得了長公主的‘免禮’後紛紛坐下。
宋傾冉剛坐下沒多久，就見長公主朝她這邊看了一眼，然後作勢對身邊的宮婢說了什麽。
宮婢應下，然後笑意盈盈地走到宋傾冉身邊，躬聲說道：“顏少夫人，長公主請您去那邊坐。”
宋傾冉一楞，先是下意識地扭頭看向坐在上首位置的景妙，然後很快便站了起來。
這動靜自然被人發現了，不少人都直勾勾地盯著宋傾冉，一直目送到她走到新的位置上。
新位置就在長公主的左下方，兩人離得很近。
宋傾冉坐下後，朝著景妙看去，景妙朝她眨了眨眼，她忍不住笑了笑。
宴會上的表演十分精彩，有伶人奏樂獻舞，有雜耍唱劇等等。
能給皇族表演的人自然是頂尖的，尤其是那些舞蹈，和現代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宋傾冉是第一次看，因此看得很認真。
宴會是在一個時辰後結束的，恭送長公主離開後，眾人也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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