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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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裴長簡雇了兩個村民騎摩托車載他們回他在鶴汀山的家, 在大山裏土生土長的當地人對山中每一條偏僻曲折的小徑都銘記於心，兩輛摩托一前一後，在山間小路上騎得風馳電掣。
到了裴長簡家, 下了摩托，摘掉頭盔，葉嘉沅環顧一周, 訝異於鶴汀山和鵝貴山原來離得這麽近, 簡直就是兩個相鄰的山頭。
四下望去, 這片寧謐的小村落裏清一色是黃泥土坯房, 在緩坡之上錯落有致，有些房子久無人居, 蛛網掛落, 雨雪侵蝕的斷瓦殘垣看上去岌岌可危，隨時都會倒塌似的，還有不少院子的墻面上長滿了黴黯的青苔, 一片落敗之相。
真的是荒僻至極。
不過這裏也不是毫無可取之處，村落的背後就是遠遠近近的青山疊影，層巒疊嶂、霧霭朦朧的青碧色，色調由深及淺地向遠方鋪展而去, 像是一幅墨漬洇染開的山水畫, 襯得這處原生態的古民居別有幾分古樸的雅致。
裴長簡回家之前打電話知會過家人, 也向葉嘉沅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家裏的情況。
他的家庭構成極其簡單，簡單到家中如今只有父親尚在, 爺爺奶奶都早逝，至於母親, 他刻意繞開了這個角色避而不談，葉嘉沅也識趣地沒有追問。
裴長簡的父親裴世明是個寡言少語的中年男人, 臉上的皺紋如刀削斧鑿出的一般，是被生活狠狠磋磨過的痕跡，不過仍能從他年華老去的眉眼中看出與裴長簡隱隱相似的英挺輪廓，想來裴父年輕時應該也是個風華正茂的正統帥哥。
裴世明到村口來接他們，葉嘉沅嘴甜，笑容也甜地打了招呼，朗聲叫了聲叔叔好，對方卻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只是微微頷首以表致意。
裴父性格沈悶，幾乎不怎麽說話，哪怕是許久未見的獨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探親，他們親父子之間也不多聊半句，有著顯著分明的隔閡。
當這位異常沈默的父親走在他們前面帶路時，葉嘉沅註意到他的走路姿勢一瘸一拐的，右腳跛得厲害。
-
他們坐摩的到村子裏時已近傍晚，晚飯是裴世明下廚做的，簡單的番茄雞蛋面，至於味道如何，只能說幸虧葉嘉沅是個雜食者，對食物的包容度很高，底線可以低到只要能下咽就行。
吃過晚飯，葉嘉沅想給裴世明留個好印象，主動殷勤地站起身要收拾碗筷，盡管她力圖討好的這位長輩似乎壓根不在意是不是她洗碗的樣子。
臟碗盤堆在水池裏，她先是往池子裏擠了幾大泵洗潔精，兌上熱水，沖出一池子豐富的泡沫，真到要自己下手洗，又有些猶豫。她在自己家裏從來與家務不沾邊，真正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父母都慣著她。
哪裏能想到向來討厭做家務的葉嘉沅，有一天會自己打臉，主動包攬下洗碗的任務，她嘆了口氣，剛要擼起袖子幹活。
從廚房門口走進來一個人：“我來吧，你是客人，沒有讓客人洗碗的道理。”
葉嘉沅正有此意，樂得把碗盤都丟給裴長簡去處理。
裴長簡個子很高，低矮的水池對他來說有些勉強，他弓著腰背，一雙指節修長的手浸在綿密的肥皂泡裏，耐心且熟練地擦洗著泡沫中的碗碟。
他站在滿室明亮的中心，像一個真正的賢夫良父，周身漫溢出一股宜室宜家的溫和氣質，再加上他一到家，就戴上了低度數的框架眼鏡，精細的銀邊襯他清貴的容顏，溫和中還有那麽點兒斯文敗類的味道。
葉嘉沅抱著手臂，在一側旁觀，覺得在這樣一個尋常的夜晚，這種日常生活的平淡氛圍溫馨舒適極了。
他穿了一件白T，將餐具過最後一遍清水時，一個不註意，水龍頭擰得太猛了些，一股洶湧的水柱從噴頭裏噴薄而出，匯入池子裏，濺起清涼的水花。
他的T恤前面一大片都被水濺濕了，棉布面料有些透，廚房明熾的燈光從頭頂照下來，照得他勁瘦的腰腹上如雕塑一樣好看流暢的肌肉紋理在半透明的棉布下若隱若現。
裴長簡第一反應沒管濕身的自己，而是關心身旁的她有沒有被濺起的水花連累到，葉嘉沅只有袖子濕了一點，不礙事。
在他的目光上下逡巡她有沒有淋濕時，葉嘉沅的目光也不受控制地被他身上那件浸了水以後變得半遮半透的白T和其下隱約的腹肌輪廓吸引，
兩道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又默契地相繼錯開。
葉嘉沅感覺自己的臉開始發熱，隨便尋了個借口，就走出了廚房。
-
等裴長簡在屋裏脫掉濕了的T恤，換上幹凈衣服走出房門，卻不見了葉嘉沅的身影。
在屋子裏找了一圈沒找到人，他最後是在院子外的一株桂樹下找到的她。
今夜的月亮不是黃澄澄的，有點兒泛紅，像一枚扁扁的撒了糖霜的柿餅，月光也是微微的紅色，落在倚坐在樹下的她身上，光芒影影綽綽地籠罩著，有了一點夕陽剪影的意思。
他走過去，挨著她在她身邊坐下。
背後的這棵桂樹年歲比他還大，樹幹粗壯，綿延蓬勃的氣根在地面上半隱半伏，像盤踞的巨蟒，他倆就坐在其中一叢氣根上。
一開始誰都沒有說話，到後來，是裴長簡先說起自己父親的腿傷。
裴父的腿是前年年底受傷的，那天晚上他在親戚家吃飯，喝多了酒，開電動小三輪回家的路上，連人帶車翻進了山溝裏。那一片沒什麽住戶，摔倒在山溝裏的裴父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過路的人發現，雙腿壓在車下一夜，尤其右腿的腿部肌肉被壓得壞死，好在大難不死，總算撿回了一條命。
在他這段敘述的最開始，葉嘉沅就敏銳地提取了時間節點的信息。
前年年底……
所以裴父意外受傷，就是在前年聖誕之前。裴長簡當時做多份兼職攢下的錢，還是無力支付高昂的ICU費用，恰逢那個時候，夏辛主動找上門，向他提出了合作的提議。
葉嘉沅知道以裴長簡別扭自尊的性格，絕不會開口向她求助。
因此不難得出結論，於彼時急著籌集醫藥費的他而言，只有夏辛那樁交易最簡單快捷也最劃算，夏辛沒有付出感情，當交易結束的時候，誰也不會受傷。
可那時的他忽略了會受傷的葉嘉沅。
時隔一年半，命運安排他們再次相見。在鵝貴山裏和她每一次的近距離接觸，他的心口都像被狠狠撞過，他不想再錯過她。
一片茫然的黑暗中，他的眸色比夜色還沈郁，凝睇著她，聲音似循循善誘：“告訴你這些，不是為了給那時我的選擇找借口。”
“我想告訴你的是，主動權一直握在你手裏。”
“只是看你願不願意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他的嗓音如帶有魔力，讓她不自覺就深陷其中。
漫長的沈默在夜晚的空氣中流淌，好半晌，頭頂忽然落下紛紛揚揚的桂花花瓣，像一陣金色的急雨降落在他們之間。
她沒有正面回答他剛剛的問題，而是伸出手心，接住了零星的碎金花瓣，面露驚喜：“好浪漫哦。”
這麽浪漫的氛圍，不做點什麽都對不起這天賜的桂花雨。
葉嘉沅笑時彎彎的眼睛，像兩道淺淺的月牙兒，她沒有想太多，盲然遵從內心的想法，揚起笑容，直截了當地湊到他面前，扳過他的腦袋就要親他。
卻被他一根食指抵在唇上，輕輕擋住。
她瞪大眼，不明所以。
裴長簡不慌不忙，先單手摘掉了眼鏡，黑沈沈的眼瞳深處有欲望的火焰在寂靜燃燒，他一手托住她的後腦，將她的臉壓近，而後，在她耳邊用他那種慣常的磁沈而迷人的聲線，漫不經心地吐息在她的耳垂上，隱約透露出危險又蠱惑的味道：“雖然剛剛說了主動權在你，不過為了公平起見，這次還是換我主動的好。”
然後趁她還在楞怔著的間隙，他低下頭，指尖稍勾，輕挑起她的下巴，深深吻下去。
山間霜白的月色下，桂樹枝梢上的花瓣還在紛紛而下，塗了一地旖旎的碎金。
唇貼著唇。
他的唇微涼，起初還只是蜻蜓點水地印在她的唇角不動，慢慢地，這個吻從最初的淺嘗輒止，逐漸深入，兩個人都是生澀的第一次，第一次在彼此都清醒的狀態下。
她還不太會換氣，幾乎要窒息在這個攻城略地的長吻中，生出想要退縮的意思。他卻像提前探察了她的心思，在她退卻的前一秒，及時掐住了她的下顎，堅定而固執地，認真而溫柔地，不讓她後退。
這麽久以來被深深壓抑、被理智克制的情感，都在這個瞬間釋放在唇齒交融之間，從小心翼翼的試探，到濃烈的碰撞，再到溫柔輾轉。
他長睫輕掩，掩下眸中漫開的濃重瘋狂的欲色。
偏偏在這種時候，有人掃興地出聲打斷，在他們的頭頂，甚至就在桂樹繁茂稠密的枝葉掩映間，響起一聲故作嚴肅的輕咳：“光天化日，大庭廣眾的，你倆註意點影響。”
樹下情到濃時的兩個人懼是一驚。
氣喘籲籲地和他分開後，臉頰上緋紅未褪的葉嘉沅撫著胸口，平覆了一會兒，仰頭看了看周邊漆黑一團的夜色和頭頂那輪模糊不清的月亮。
如果不是樹上這個突然冒出來毀壞氣氛的聲音，周遭原本寂靜到連樹上的蟬鳴都聽得格外清楚。
所以，到底是哪來的“光天化日”，又是哪來的“大庭廣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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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長簡雇了兩個村民騎摩托車載他們回他在鶴汀山的家, 在大山裏土生土長的當地人對山中每一條偏僻曲折的小徑都銘記於心，兩輛摩托一前一後，在山間小路上騎得風馳電掣。
到了裴長簡家, 下了摩托，摘掉頭盔，葉嘉沅環顧一周, 訝異於鶴汀山和鵝貴山原來離得這麽近, 簡直就是兩個相鄰的山頭。
四下望去, 這片寧謐的小村落裏清一色是黃泥土坯房, 在緩坡之上錯落有致，有些房子久無人居, 蛛網掛落, 雨雪侵蝕的斷瓦殘垣看上去岌岌可危，隨時都會倒塌似的，還有不少院子的墻面上長滿了黴黯的青苔, 一片落敗之相。
真的是荒僻至極。
不過這裏也不是毫無可取之處，村落的背後就是遠遠近近的青山疊影，層巒疊嶂、霧霭朦朧的青碧色，色調由深及淺地向遠方鋪展而去, 像是一幅墨漬洇染開的山水畫, 襯得這處原生態的古民居別有幾分古樸的雅致。
裴長簡回家之前打電話知會過家人, 也向葉嘉沅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家裏的情況。
他的家庭構成極其簡單，簡單到家中如今只有父親尚在, 爺爺奶奶都早逝，至於母親, 他刻意繞開了這個角色避而不談，葉嘉沅也識趣地沒有追問。
裴長簡的父親裴世明是個寡言少語的中年男人, 臉上的皺紋如刀削斧鑿出的一般，是被生活狠狠磋磨過的痕跡，不過仍能從他年華老去的眉眼中看出與裴長簡隱隱相似的英挺輪廓，想來裴父年輕時應該也是個風華正茂的正統帥哥。
裴世明到村口來接他們，葉嘉沅嘴甜，笑容也甜地打了招呼，朗聲叫了聲叔叔好，對方卻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只是微微頷首以表致意。
裴父性格沈悶，幾乎不怎麽說話，哪怕是許久未見的獨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探親，他們親父子之間也不多聊半句，有著顯著分明的隔閡。
當這位異常沈默的父親走在他們前面帶路時，葉嘉沅註意到他的走路姿勢一瘸一拐的，右腳跛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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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坐摩的到村子裏時已近傍晚，晚飯是裴世明下廚做的，簡單的番茄雞蛋面，至於味道如何，只能說幸虧葉嘉沅是個雜食者，對食物的包容度很高，底線可以低到只要能下咽就行。
吃過晚飯，葉嘉沅想給裴世明留個好印象，主動殷勤地站起身要收拾碗筷，盡管她力圖討好的這位長輩似乎壓根不在意是不是她洗碗的樣子。
臟碗盤堆在水池裏，她先是往池子裏擠了幾大泵洗潔精，兌上熱水，沖出一池子豐富的泡沫，真到要自己下手洗，又有些猶豫。她在自己家裏從來與家務不沾邊，真正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父母都慣著她。
哪裏能想到向來討厭做家務的葉嘉沅，有一天會自己打臉，主動包攬下洗碗的任務，她嘆了口氣，剛要擼起袖子幹活。
從廚房門口走進來一個人：“我來吧，你是客人，沒有讓客人洗碗的道理。”
葉嘉沅正有此意，樂得把碗盤都丟給裴長簡去處理。
裴長簡個子很高，低矮的水池對他來說有些勉強，他弓著腰背，一雙指節修長的手浸在綿密的肥皂泡裏，耐心且熟練地擦洗著泡沫中的碗碟。
他站在滿室明亮的中心，像一個真正的賢夫良父，周身漫溢出一股宜室宜家的溫和氣質，再加上他一到家，就戴上了低度數的框架眼鏡，精細的銀邊襯他清貴的容顏，溫和中還有那麽點兒斯文敗類的味道。
葉嘉沅抱著手臂，在一側旁觀，覺得在這樣一個尋常的夜晚，這種日常生活的平淡氛圍溫馨舒適極了。
他穿了一件白T，將餐具過最後一遍清水時，一個不註意，水龍頭擰得太猛了些，一股洶湧的水柱從噴頭裏噴薄而出，匯入池子裏，濺起清涼的水花。
他的T恤前面一大片都被水濺濕了，棉布面料有些透，廚房明熾的燈光從頭頂照下來，照得他勁瘦的腰腹上如雕塑一樣好看流暢的肌肉紋理在半透明的棉布下若隱若現。
裴長簡第一反應沒管濕身的自己，而是關心身旁的她有沒有被濺起的水花連累到，葉嘉沅只有袖子濕了一點，不礙事。
在他的目光上下逡巡她有沒有淋濕時，葉嘉沅的目光也不受控制地被他身上那件浸了水以後變得半遮半透的白T和其下隱約的腹肌輪廓吸引，
兩道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又默契地相繼錯開。
葉嘉沅感覺自己的臉開始發熱，隨便尋了個借口，就走出了廚房。
-
等裴長簡在屋裏脫掉濕了的T恤，換上幹凈衣服走出房門，卻不見了葉嘉沅的身影。
在屋子裏找了一圈沒找到人，他最後是在院子外的一株桂樹下找到的她。
今夜的月亮不是黃澄澄的，有點兒泛紅，像一枚扁扁的撒了糖霜的柿餅，月光也是微微的紅色，落在倚坐在樹下的她身上，光芒影影綽綽地籠罩著，有了一點夕陽剪影的意思。
他走過去，挨著她在她身邊坐下。
背後的這棵桂樹年歲比他還大，樹幹粗壯，綿延蓬勃的氣根在地面上半隱半伏，像盤踞的巨蟒，他倆就坐在其中一叢氣根上。
一開始誰都沒有說話，到後來，是裴長簡先說起自己父親的腿傷。
裴父的腿是前年年底受傷的，那天晚上他在親戚家吃飯，喝多了酒，開電動小三輪回家的路上，連人帶車翻進了山溝裏。那一片沒什麽住戶，摔倒在山溝裏的裴父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過路的人發現，雙腿壓在車下一夜，尤其右腿的腿部肌肉被壓得壞死，好在大難不死，總算撿回了一條命。
在他這段敘述的最開始，葉嘉沅就敏銳地提取了時間節點的信息。
前年年底……
所以裴父意外受傷，就是在前年聖誕之前。裴長簡當時做多份兼職攢下的錢，還是無力支付高昂的ICU費用，恰逢那個時候，夏辛主動找上門，向他提出了合作的提議。
葉嘉沅知道以裴長簡別扭自尊的性格，絕不會開口向她求助。
因此不難得出結論，於彼時急著籌集醫藥費的他而言，只有夏辛那樁交易最簡單快捷也最劃算，夏辛沒有付出感情，當交易結束的時候，誰也不會受傷。
可那時的他忽略了會受傷的葉嘉沅。
時隔一年半，命運安排他們再次相見。在鵝貴山裏和她每一次的近距離接觸，他的心口都像被狠狠撞過，他不想再錯過她。
一片茫然的黑暗中，他的眸色比夜色還沈郁，凝睇著她，聲音似循循善誘：“告訴你這些，不是為了給那時我的選擇找借口。”
“我想告訴你的是，主動權一直握在你手裏。”
“只是看你願不願意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他的嗓音如帶有魔力，讓她不自覺就深陷其中。
漫長的沈默在夜晚的空氣中流淌，好半晌，頭頂忽然落下紛紛揚揚的桂花花瓣，像一陣金色的急雨降落在他們之間。
她沒有正面回答他剛剛的問題，而是伸出手心，接住了零星的碎金花瓣，面露驚喜：“好浪漫哦。”
這麽浪漫的氛圍，不做點什麽都對不起這天賜的桂花雨。
葉嘉沅笑時彎彎的眼睛，像兩道淺淺的月牙兒，她沒有想太多，盲然遵從內心的想法，揚起笑容，直截了當地湊到他面前，扳過他的腦袋就要親他。
卻被他一根食指抵在唇上，輕輕擋住。
她瞪大眼，不明所以。
裴長簡不慌不忙，先單手摘掉了眼鏡，黑沈沈的眼瞳深處有欲望的火焰在寂靜燃燒，他一手托住她的後腦，將她的臉壓近，而後，在她耳邊用他那種慣常的磁沈而迷人的聲線，漫不經心地吐息在她的耳垂上，隱約透露出危險又蠱惑的味道：“雖然剛剛說了主動權在你，不過為了公平起見，這次還是換我主動的好。”
然後趁她還在楞怔著的間隙，他低下頭，指尖稍勾，輕挑起她的下巴，深深吻下去。
山間霜白的月色下，桂樹枝梢上的花瓣還在紛紛而下，塗了一地旖旎的碎金。
唇貼著唇。
他的唇微涼，起初還只是蜻蜓點水地印在她的唇角不動，慢慢地，這個吻從最初的淺嘗輒止，逐漸深入，兩個人都是生澀的第一次，第一次在彼此都清醒的狀態下。
她還不太會換氣，幾乎要窒息在這個攻城略地的長吻中，生出想要退縮的意思。他卻像提前探察了她的心思，在她退卻的前一秒，及時掐住了她的下顎，堅定而固執地，認真而溫柔地，不讓她後退。
這麽久以來被深深壓抑、被理智克制的情感，都在這個瞬間釋放在唇齒交融之間，從小心翼翼的試探，到濃烈的碰撞，再到溫柔輾轉。
他長睫輕掩，掩下眸中漫開的濃重瘋狂的欲色。
偏偏在這種時候，有人掃興地出聲打斷，在他們的頭頂，甚至就在桂樹繁茂稠密的枝葉掩映間，響起一聲故作嚴肅的輕咳：“光天化日，大庭廣眾的，你倆註意點影響。”
樹下情到濃時的兩個人懼是一驚。
氣喘籲籲地和他分開後，臉頰上緋紅未褪的葉嘉沅撫著胸口，平覆了一會兒，仰頭看了看周邊漆黑一團的夜色和頭頂那輪模糊不清的月亮。
如果不是樹上這個突然冒出來毀壞氣氛的聲音，周遭原本寂靜到連樹上的蟬鳴都聽得格外清楚。
所以，到底是哪來的“光天化日”，又是哪來的“大庭廣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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