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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102】

【102】/首發

半邊軟煙羅幔帳被金鉤掛起, 晨曦明凈的光線靜靜灑在床帷間。

雲綰側坐著,低頭看著那埋在腹間聽了半晌的男人,哭笑不得:“孟太醫說孩子才兩個多月, 現在哪裏聽得出動靜?”

她本想推開他, 但又怕推到他身上的傷口, 便改為錘了下他的手臂:“別聽了呀,這樣像個什麽樣子。”

“別動,朕好似聽到了一些聲響。”

“……咕嚕。”

雲綰鬧了個大紅臉, 咬唇道:“是我肚子餓了!”

司馬濯失笑看她,手掌仍舊摸著她平坦腹部, 只覺十分奇妙:“這裏面……真的又有孩兒了?”

雲綰聽這話只覺好笑, 他這反應怎麽跟阿隼一樣?阿隼是小孩, 他這麽大人了,還問這種傻問題。

“有沒有孩子,你心裏沒數麽?”

雲綰垂眸,看著男人如玉側顏,沒好氣地撇了撇嘴:“都怪你, 天天纏著我, 也不知節制。你和阿隼兩個就夠我煩的了,現下又來一個, 還要不要人活了……”

聞言,司馬濯坐起身,將她擁入懷中:“綰綰,辛苦你了。”

他又低頭親了親她的眸,嗓音溫潤:“日後朕再不叫你憂心, 也會好好管教阿隼, 不叫他來鬧你。你懷胎這幾個月, 朕會一直陪著你,照顧你……再不叫你受從前的苦。”

雲綰靠在他的懷裏,聽著他這話,只覺心裏的委屈都少了許多,面上卻不表露,只慵懶哼了聲。

司馬濯見她這般,心裏愈發憐愛,捧住她的臉,小心翼翼落下一連串的吻。

“朕很歡喜。”男人高挺的鼻梁抵著她的額,語氣溢滿愉悅:“綰綰,多謝你……”

“嗯?”怎麽突然就道謝了。

“多謝你願意接受我,願意懷我們的孩子……”

司馬濯將她樓得更緊,恨不得將她揉進骨子裏:“願意愛我。”

他知道她喜歡溫文爾雅的正人君子,可他這輩子做了許多惡事,手上沾了許多人命,做不成正人君子。

他只能用下半輩子盡力去改,變成她喜歡的模樣。

但他也很清楚,他根子已經爛透,永遠都變不成無暇君子——

若是叫他再選一次,他仍會選擇弒君奪位,不擇手段地將她從父皇身邊搶過來。

便是變成惡鬼,萬劫不覆,罪孽滔天,他也要得到她。

“綰綰。”他擁著她:“永遠別離開我,永遠。”

雲綰也不知他怎的從懷孕的喜訊想到她要離開他,拍了拍他的肩:“好,我不離開你。你松開些…我要喘不過氣了。”

“……”

男人的頭顱在脖間蹭了蹭,而後擡起臉,幽邃黑眸灼灼凝視她:“那你記住今日的話,不會離開朕。”

雲綰無奈:“我要真想走,早就趁你在外打仗,帶著阿隼走了。哪還需像塊望夫石般,日夜盼著你回來……”

說到這,她忽然想起什麽,狐疑看他:“你這十幾日下落不明,不會是故意考驗我?想看我會不會帶著孩子逃跑吧?”

司馬濯眉頭先是皺起,旋即松開,屈指敲了下她的額頭:“亂想些什麽,朕豈是那等拿軍國政務當作兒戲的君主?”

雲綰捂著額頭,烏眸定定看他——難道不是麽?

司馬濯:“………”

見他又要敲她額頭,雲綰忙眨了眨眼睛:“行吧,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該這樣想你。”

說完,她記起正事,飛快瞥了眼他下擺,見那處已冷靜下來,這才扯著他的袖子道:“你趴著,讓我看看背上的傷。”

“沒什麽好看。”

司馬濯漫不經心道:“你現下有孕,看這些對孩子不好。”

雲綰柳眉輕皺,語氣帶著幾分嬌蠻:“我不管,給我看看。”

司馬濯挑眉看她,似是在看個耍賴的小女孩。

雲綰權當沒看到他這噙笑的眼神,紅著臉急道:“快點呀,你要是不讓我看,我心裏就一直記著這個事兒。心頭掛了事,就會吃不好,睡不好,對肚子裏的孩子也不好……”

“怎懷了孩子,越發牙尖嘴利了。”司馬濯擡手捏了捏她的臉,見她堅持要看,便依了她的意思,解開外裳,趴在軟枕之上。

“看吧。”

雲綰垂眸看去,只見男人本就傷疤縱橫的肩背右側,有一道約莫三指寬的箭傷,新長出來的嫩粉色皮肉上敷著一層淡黃色藥膏,藥味裹挾著淡淡的傷口腥味。

兩道黛眉心疼地蹙起,她伸手碰了下他的背:“還很疼嗎?”

司馬濯回頭挑眉:“你摸摸就不疼了。”

見他這時還開玩笑,雲綰又氣又急,鼻尖莫名一酸,眼眶也氤氳起朦朧淚意。

“怎麽了?”司馬濯慌了,拉起衣裳,起身看她:“好好的怎麽哭了?”

見雲綰只紅著眼睛不說話,他將人圈在懷裏:“是朕不對,朕不該輕佻。不摸便不摸,最好疼死朕,給你出氣……”

“胡說什麽。”雲綰咕噥道。

“好,朕不說了。”

修長手指輕撫過她眼下,司馬濯耐心輕哄:“小祖宗,別哭了。”

雲綰從他懷裏離開,淚光盈盈的小臉微仰,輕聲哽噎道:“我沒生你的氣,我只是……見著那傷口,心裏有些難過。”

一難過,她就想哭。

自從懷上這胎,她的情緒就變得格外脆弱,尤其當著司馬濯的面,許是有恃無恐,便愈發嬌氣。

她心裏自責不該如此矯情,司馬濯卻因著她那一句“見著傷口,有些難過”,胸口激蕩,歡喜不已。

“別難過。”他擁著她,語氣輕松:“小傷而已,早不疼了。”

“怎會不疼。”雲綰長睫低垂,紅唇囁喏:“我從前繡花,指頭紮了下,冒出個血珠子,都覺得疼,何況你背上那麽大一窟窿。”

“真的不疼了。”

男人眼角眉梢盡染笑意,撫著她的發頂:“你會心疼朕了,朕便是再多紮上幾窟窿都甘願。”

這話換來雲綰一個嗔怪的眼神。

這時,殿外一道脆生生的童音打斷床帷間的你儂我儂:“阿娘,你起了嗎?我可以進來嗎。”

一聽這聲音,雲綰趕緊從司馬濯懷裏出來,擡袖擦淚。

司馬濯嘖了聲,往外看了眼:“這臭小子。”

盡壞他老子好事。

腹誹歸腹誹,許久沒見孩子,他這個做父親的心裏也有些想念。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朝外應道:“進來罷。”

外頭之人似乎楞住了,幾息過後,才驚喜發出一聲“啊”的尖叫,再然後便是一陣噠噠噠奔跑聲。

一襲青白色錦袍的阿隼像頭小白老虎,很快提著袍擺出現在裏殿。

當看到床邊大剌剌坐著的司馬濯時,小家夥一雙眼睛瞪得燈籠大,半晌說不出話。

司馬濯唇角微不可察勾了下,面上嚴肅:“傻站著作甚,兩月不見,禮數規矩都忘了?”

“是爹爹!”

阿隼擡起小胖手揉了揉眼睛,見眼前的人並未消失,還安然坐著,霎時高興撲了上去:“真的是爹爹!不是夢!”

孩子蠻牛般紮進懷裏,司馬濯險些要被小家夥給撞到後面去。

不過小兒頭一次待他這般熱情,這種感覺倒不賴。

司馬濯將他抱了滿懷:“還算有點良心,記得你老子。”

“你可算回來了,你知不知道我和阿娘多擔心你,嗚嗚嗚……”

阿隼趴在司馬濯懷裏委屈巴巴的哼唧,餘光瞥見自家阿娘眼眶泛紅,似是剛哭過的模樣,頓時警惕起來。

他皺著小臉從司馬濯懷裏離開:“我阿娘怎麽哭了?你欺負她了?”

父慈子孝的溫情,太過短暫。

司馬濯眉心跳了兩下,將懷裏渾身豎起刺的小家夥放了下來:“你阿娘這是喜極而泣,別動不動說朕欺負你阿娘,成何體統!”

“可你本來就總是欺負我阿娘啊。”

阿隼不服氣地仰起腦袋,細數著司馬濯的罪狀:“就之前,你把我阿娘脖子,這裏,這裏,還有這裏,都咬出紅痕了。哦對,還有我阿娘的手,你是屬狗的嗎?怎麽連我阿娘的手腕都要咬?我阿娘從前都不會有紅印子的,可你來了以後,不是這裏紅一塊兒,就是那裏紅一塊兒,你還說沒欺負她!”

小家夥邊說邊伸出手指,指著脖子和耳朵,證明他說的都是真的。

雲綰聽得無地自容,輕輕推了下司馬濯,示意他叫兒子住嘴。

司馬濯直接上手,兩根長指捏住小家夥的嘴,叫他變成了個鴨子嘴:“朕那不是欺負你娘。”

阿隼:“嗚嗚嗚嗚嗚!”那不是欺負嗎?

“那是大人之間的愛。”

“啊?”

“等你長大,娶了媳婦便知道了。”

司馬濯松開阿隼的嘴:“現在,出去洗漱換衣,朕和阿娘待會兒與你一同用早膳。”

阿隼還有一肚子話想說,但看他們都衣衫不整並未起床,只好憋住,嘴裏催促道:“那你們快點起床吧,我在外面等你們!”

小家夥作了個揖,又噠噠邁著小短腿跑出去了。

雲綰松了口氣,忍不住責怪司馬濯:“看吧,之前叫你註意些,你不聽,現在叫孩子說出來了,多尷尬。”

“這有何尷尬?”

司馬濯絲毫不以為意,扭身瞥過雲綰艷若桃李的臉蛋,欺身湊到她的耳畔,低聲道:“再說了,當初朕不那般欺負你,今日哪還有那小子的事?”

雲綰羞惱推開他:“司馬濯!”

“好,不說了。”

司馬濯在她頰邊重重親了一口,又身手敏捷躲開她砸過來的鵝黃軟枕,眼底笑意愈濃:“快起床用膳罷,可別餓著朕的小祖宗。”

***

這裏早膳,是雲綰自有孕以來,用的最多的一頓。

關雎宮裏笑語不斷,阿隼格外興奮,大抵是經歷過這麽一遭失而覆得,他對司馬濯不再那般別扭,許多話都願意表達出來。

用過早膳,司馬濯將他失蹤半月的情況與妻兒解釋了一番:“淮南地勢易守難攻,司馬淳縮在裏頭當烏龜,想與朕的大軍耗著,朕便尋思著將他詐出來。”

他還得趕著回來與雲綰吉日成婚,哪有功夫與那蠢貨耗著。

於是得知司馬淳有批糧草會經過虎牙山,他便假意帶兵去燒糧草,又將此訊通過間人透漏給司馬淳。

司馬淳設下埋伏,殊不知中箭詐死,也是他謀算中的一環。

“他雖蠢鈍如豬,做事卻很謹慎,觀望許久,又派人於長安探查了一番,確定朕的確下落不明,這才敢帶著他的烏龜兵從那個烏龜殼裏出來……”

提到戰事,司馬濯硬朗的眉宇間滿是勃然的颯爽意氣,雲綰仿佛看到他穿著鎧甲,手握□□,縱橫沙場的瀟灑英姿。

不過這份明朗意氣沒持續多久,就被男人眼底的陰郁淡漠給壓住,那抹薄唇勾起淺淺的嘲諷弧度:“他前腳剛帶兵出城,朕後腳就攻了他的老巢,一把燒了他的順王府,殺了……”

看著雲綰嚴肅蹙起的黛眉,再看阿隼興致勃勃的小臉,那到嘴邊的話也咽了下去。

那些鮮血淋漓的細節,不適合叫他們知道。

“總之,大軍只用了半日,便攻破淮南城,逆賊順王滿門伏誅。”

司馬濯端起茶杯淺啜一口,清雅茶香在舌尖彌漫,他擡眼看向雲綰,語氣怡然自得:“朕也得以在吉日之前趕回,並未失約於你。”

後日便是四月二十五,欽天監算出的大吉日。

雲綰聽了司馬濯的解釋,心裏百感交集,有欣慰,有怨怪,更多是無可奈何。

她欣慰他始終記著臨別時的約定,速戰速決,盡早趕回。但又忍不住怪他兵行險著,以身作棋,害她白擔心那麽多日,掉了那些眼淚。

轉念再想,戰場上風雲變幻,局勢覆雜,且兵家較量,計謀為上,司馬濯此番也是為了早打勝戰,盡快還天下太平——

也許他沒想這些,但戰事盡快結束,於國於民,的確是件益事。

見雲綰坐在一側沈默不語,司馬濯也意識到此番叫她擔驚受怕了。

不等他上前去哄,阿隼便扯著他的袖子,一只手掩著小臉,低低給他出著主意:“你說的那些我聽不太懂,我只知道阿娘這些時日可擔心你了。既然你現在沒事,可得好好哄一哄阿娘,不然大婚那日,我阿娘才不要上花轎,嫁給你呢。”

倒是沒想到這小子還有給他出主意的一日。

司馬濯讚賞的看了阿隼一眼:“朕知道了。”

阿隼聞言,一臉“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嘴裏還咕噥著:“也不是太笨嘛。”

司馬濯:“……?”

跟爹爹聊完,阿隼又跑到雲綰面前,掩面與她說著悄悄話:“阿娘,你還記得我們拉鉤了嗎。我們說好的,等他回來,就與他說喜歡他……唔,不過他瞞著你,害你傷心了,咱們就不跟他說了,不然他肯定得意的尾巴要翹上天啦!”

雲綰本來心底還有些悶氣,聽到孩子這話,腦中不自覺冒出司馬濯長了尾巴翹上天的樣子,忽的有些想笑。

扭頭再看那素來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一副謹慎歉意的模樣,本就不算太多的悶氣,又洩了幾分。

算了,只要人能平安歸來,就已是最好的結果。

不過就這樣原諒他,也太便宜他了。

他害她擔心那些日,她也得叫他吃些苦頭才是。

於是乎,世人眼中唯吾獨尊、殘暴專橫的皇帝陛下,連著兩個晚上被未來的皇後娘娘趕出寢殿,獨自在側殿孤枕獨眠。

四月二十五日,封後大典如期而至。

這期待已久的大喜日子裏,皇帝卻從睜開眼便在擔心,新婚之夜,他的小皇後不會也將他趕出來吧?

作者有話說:

結芬了結芬了。

下午還有最後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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