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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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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元燃很快就刺出了第三、第四刀, 毫無章法,每一刀都是他過往染血的苦難。

等到他回過神來,奴氏家主早已血肉模糊, 沒有氣息。

尉遲乙就在旁邊, 等他停下來之後扔了一把長刀給他。

元燃沒有猶豫,直接砍下奴氏家主的腦袋, 高高舉在手中,大喊著:“奴宗哲已死!奴宗哲已死!”

本就大啟士兵圍住的邏娑人看到主帥的頭顱更加沒了鬥志,很多都跪在地上求饒。

尉遲乙卻註意到,這裏大多是奴氏部族的兵士,邏娑王與他的人不在這裏!

比尉遲乙更早註意到這一點的是元靈。

她一開始關註的就是邏娑王的動靜,更是註意到邏娑王落後於奴氏家主的動作。

在原州城內大亂, 城門要落下的那一刻, 邏娑王調轉了馬頭, 沖了出去。

元靈沒有絲毫的猶豫,她一個側身搶下身側邏娑士兵的長矛,快馬追上去。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她是奴氏家主身邊的女奴, 跟著邏娑王退出原州的邏娑軍對她並不設防, 就這樣讓她順利地跑到邏娑王的身後。

還是邏娑王察覺到不對勁,抽出長刀猛地回身, 便對上手執長矛的元靈。

他先是一楞,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真是聰明的女人, 你這是要拋棄奴宗哲投奔於孤嗎?可惜你是被奴宗哲玩/爛了的女人。”

邏娑王眼中的鄙夷不加掩飾。

元靈不為所動, 手中長矛上前便是一刺。

邏娑王顯然沒有料到, 就在周圍都是邏娑人的情況下, 元靈會對他出手,且一矛刺中了他的左肩膀——

元靈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追過來的!

她很清楚自己追過來之後的處境, 但這卻是她離邏娑王最近的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刺殺邏娑王的機會。

這十年臟的何止元燃。

她臟的不僅是身體,還有一顆心。

這些年她為了活下去,為了讓元燃活下去,對著殺父殺母的仇人卑躬屈膝,擺出最卑/賤的姿態,像豬狗一般趴在泥潭裏,都快忘記了她也曾是元家最引以為傲的女兒,被父親稱讚巾幗不讓須眉,也曾陪同她的父母一起站在岐州城墻之上,許下保家衛國的壯志。

而今,元燃已經回到大啟。

她的弟弟終於可以站起來做人,她已了無牽掛,且把這條命拿來換邏娑王的命,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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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刺中邏娑王之後,迅速將長矛收回,邏娑王的長刀也跟著而來,旁邊的邏娑兵也圍了上來。

元靈先是擋了一下邏娑王的長刀,又迅速刺死兩個沖在前頭的邏娑兵。

她的長矛再次刺向邏娑王,然而這一次邏娑王早有準備,他的長刀砍掉了她的矛頭,直接劈開了她手中的棍身。

沒有武器的元靈狼狽地躲了一下,手臂還是被劃了一刀,她想要翻身,卻被邏娑王的長刀抵在了脖子上。

邏娑王冷笑著說:“沒想到你一個大啟女奴倒是要為奴宗哲報仇,你可要看清楚奴宗哲現在是落在你們大啟人手中。”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元靈重重呸了一聲:“我是大啟元家女,殺的就是你和奴宗哲。”

只可惜她沒有帶上她元家的長劍,否則剛才那一下她已經得手了,今日她死在這裏不可惜,可惜的是她沒有殺邏娑王……

元靈不願意閉上眼,她就這樣死死地瞪著邏娑王,就算做鬼,她也要化作厲鬼,繼續索邏娑王的命!

邏娑王也不與她糾纏,他的長刀就要往前刺去,一支尖銳的箭矢就這樣擦著他的臉打落了他手中的長刀。

邏娑王瞪大了眼睛,迅速望向原州的方向,黑漆漆一片看得不是很清楚,唯有潛伏在暗處的鸮聲似老人“喋喋”的笑聲,叫人毛骨悚然。

他拔出掛在馬匹上的彎刀,立刻砍向元靈。

元靈沒有躲的意思,反手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就順勢紮在邏娑王的手臂上。

邏娑王沒來得及喊兵士給元靈補刀,第二支箭矢隨即追上。

不止兩支箭矢,越來越多的箭矢從黑暗之中射出,射向他,射向他的軍隊。

邏娑王顧不上元靈死活,也管不了自己還在流血的肩膀和手臂,命令軍隊跟著他立刻撤回邏娑境內,然後便頭也不回地揚起馬鞭迅速逃跑。

元靈實在沒有力氣,從馬上跌落到了地上,就這樣仰望著黑漆漆的天。

原州今夜無月亦無星,不知道千裏之外的京城是否也是如此?

天空下起了雪,洋洋灑灑的雪花就這樣落在了她的臉上,著實寒冷。

她不知道自己會先因失血而死,還是會先凍死?死在雪裏也好,至少走得幹凈……

“餵。”

一支火把在元靈的頭頂亮了起來。

她的眼皮已經很沈了,看不清眼前,隱約之中似乎看到一個抱著長劍的少年就那樣冷冷地站在身旁,少年又高又瘦,和她的弟弟有幾分相似,只可惜是個獨眼龍。

她又聽到少年叫了她一聲:“餵,別死,陛下說他在京城等你,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交給你,你死了就沒機會了。”

元靈突然想要睜開眼睛,想要問一問究竟是什麽機會,是什麽重要的事……

她掙紮之中,似乎感受到有人將衣袍披在她身上,似乎聽到元燃急吼吼的聲音:“你就不能先把我姐抱回去嗎?”

也聽到對面的人回他的話:“我給她止血了,死不了。”

那人又說:“不抱,我只抱大黃和陛下。”

元靈:“……”大黃怎麽聽著像一只狗的名字?不知道該誇少年重視皇帝,還是該罵他居然將皇帝和大黃相提並論。

元靈再醒過來已經是三天後,她的身邊是一個不認識的小丫頭守著。

那丫頭見她想要起身,連忙將她壓回去:“娘子且好好休息,你才剛醒,外面還下著雪,小心凍著。”

原州提前入冬,下了場大雪。

尉遲乙站在城墻上,望向城外白茫茫一片,長長嘆了一口氣,不得不說,邏娑王那個狗東西是有點運氣在身上的,如果沒有下雪,他必然會帶兵追到邏娑境內把邏娑王的腦袋砍下來。

可現在一直下雪,他便也只能放棄了。

他見吳海升站在一旁頻頻瞧向他,索性說:“吳先生有話直說。”

吳海升說:“許久沒有和將軍見面,這一次發現將軍變了很多。”

其實並沒有很久,尉遲乙時不時會去一趟潼關,看望守在那裏的他。

蘇彧登基的第一年,尉遲乙對他說,最多在京中待半年,待到新皇根基穩定,給他們發軍餉,他們就回西境。

蘇彧登基的第二年,尉遲乙對他說,再一年他替新皇整頓好禁軍,收回河北三鎮,就請命去守西境。

蘇彧登基的第三年,尉遲乙來潼關看他,卻再沒提回西境的事,只說日後必會取邏娑王的項上人頭給皇帝做酒杯。

吳海升原先還不覺得什麽,直到這一次一同來原州。

三日前原州開始下雪不假,但是仇敵邏娑王就近在咫尺,這一次是他們離邏娑王最近的一次,如果是換作四年前的尉遲乙,必然會不顧一切地跟上去,哪怕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殺了邏娑王。

可是現在的尉遲乙即便面對邏娑王,依舊會冷靜地審時度勢,放棄了擺在眼前的大好機會,而是守在原州不出。

尉遲乙並沒有太大的意外,笑著說:“眼下確實不是殺邏娑王的好時機,邏娑境內也在大雪,將路都覆蓋掉了,那時候跟上去或許真的能殺掉邏娑王,只是我們也會被困在邏娑境內,只為殺邏娑王這一件事丟掉性命著實不值當。”

吳海升感嘆著說:“將軍不僅沈穩了不少,也更加從容了。”

他是看著尉遲乙一步一步蛻變過來的,從最初貓憎狗嫌的惹事少年到一力挑起尉遲軍的覆仇少年,再到現在能夠談笑風生的大將軍。

他自是不希望尉遲乙忘了血海深仇,但是他也不希望尉遲乙的眼中只有血海深仇。

尉遲乙笑了笑:“十二年都等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何況若只為了覆仇絕非我尉遲家男兒的本色。”

他頓了一下,極認真地對吳海升說:“我想守住這萬裏山河,也想守住一個人。”

吳海升怔住,有些欲言又止,尉遲家世代守邊疆,不說其他,就這西境的黃土之下不知埋了多少代尉遲家的先輩,可也正因為這樣,所以才遭受前兩任皇帝的猜忌,他多少也有些擔心尉遲乙。

尉遲乙也看到吳海升眼中的擔憂,他哈哈大笑了一下:“吳先生放心,陛下是不一樣的。”

“尉遲將軍在這裏,可讓我好找。”吳海升還沒有接話,謝以觀從樓梯上走來。

吳海升連忙笑臉迎向謝以觀,他對謝以觀的印象很好,覺得這位文弱書生溫文爾雅、知書達理,且不怕吃苦,不遠千裏跟著他們征西軍一起來西境,雖然是監軍,卻是沒有以往監軍的架子,與軍隊上下打成一片,還為他們做了不少事。

謝以觀對著他也絲毫沒有大官的那種傲慢,十分溫和地同吳海升打了招呼,並客氣地說:“是否方便與將軍單獨說幾句?”

吳海升當即應下,走前還吩咐尉遲乙:“對謝監軍使千萬要客氣。”

尉遲乙頓了一下,假笑地看向謝以觀:“謝監軍使有什麽要吩咐的?”

“聽說邏娑王已經重新回到邏娑王都了。”謝以觀說。

尉遲乙並不覺得震驚,奴氏家主死在了原州,邏娑王趁機撿漏回到邏娑王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你放心,就算他回到王都,有反心的可不止奴宗哲一個人。”

奴氏只是邏娑十二貴族其中一支,這些貴族手上各個都有封地和兵權。

不單單是貴族的問題,這兩年邏娑內戰不斷,邏娑王糧草不足,從大啟這裏撈不到好處,只能變本加厲地盤剝百姓。

這一年邏娑平民與奴隸起義就沒有斷過。

“有尉遲將軍守在這裏,我自是放心。”謝以觀笑了一下。

尉遲乙聽著這話覺得有幾分不對勁,轉頭看向謝以觀,果然聽到謝以觀接著說:“我來,是準備向尉遲將軍辭行的,元娘子已經醒了,看著沒什麽大礙,所以我準備帶著她姐弟二人回京覆命了。”

尉遲乙:“?你不是征西軍監軍使嗎?”

說好的一起,怎麽就一個人溜回京了?

謝以觀淡淡笑著:“是威武征西軍監軍使。如今奴氏被滅,邏娑王還得繼續防著,不過在開春之前著實不適合進入邏娑境內,所以尉遲將軍留守在這裏,我先回去同陛下過除夕。”

尉遲乙:“……哪有監軍監到一半先回京的!”

他不能回去和陛下過除夕,謝以觀也不能走!

謝以觀繼續微笑著說:“尉遲將軍安心,陛下視你我為左膀右臂,對尉遲將軍更是放心,我名為監軍實為協助,如今事情告一段落了,我自是該回京城,先做陛下的禮部尚書。”

他稍稍停頓,笑著安撫尉遲乙:“尉遲將軍不用太過掛念,雖然今年尉遲將軍不能陪陛下一起守歲,但是尉遲將軍也剛好不用在除夕打麻將輸錢了,對尉遲將軍是一件好事。”

尉遲乙:“……”謝以觀是怎麽頂著這樣一張君子如玉的臉說出這麽紮人心的話!

蘇承影聽說謝以觀要回京,收拾收拾也準備回京,卻被尉遲乙一把抓住。

蘇承影看了看謝以觀,又看了看尉遲乙,說:“師父,我不怕打麻將輸,放我回去陪陛下。”

尉遲乙:“……”這小子也很是欠揍。

他冷酷無情地說:“你是軍中校尉,不可能回去過年的,我不回去你也別想回去。”

蘇承影突然問:“那把邏娑王殺了,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回去陪陛下了?”

尉遲乙:“……”總覺得這小子滿腦子危險的想法。

他冷著臉說:“你想也不要想,要是刺殺邏娑王這麽簡單,我十年前就幹成功了,哪裏輪到你?你還是繼續釘你的小人。”

蘇承影拒絕:“我答應陛下不搞巫蠱之術。算了,師父也不用太過擔心,要是刺殺邏娑王的代價是我回不來,再也看不到陛下,我自是不會去做。”

“我陪師父留在這,反正也就一個除夕。”蘇承影勉為其難加了一句。

尉遲乙額頭的青筋跳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說:“橫豎閑著也是閑著,我來陪你操練。”

元靈、元燃被謝以觀帶著離開軍營的時候,蘇承影還被尉遲乙壓著揍。

元氏姐弟略有些不安地問謝以觀:“我們就這樣進京嗎?”

謝以觀笑著點頭。

元靈緊緊抿了一下唇,說:“之前那位蘇校尉曾經說過,陛下有重要的事要交給奴,奴且去問問……”

謝以觀卻攔住她:“元娘子直接問陛下吧,陛下就在京城裏等著你。”

元燃這才註意到,元靈似乎格外緊張,明明之前元靈比他淡定不少的。

元靈對上元燃探究的眼神,苦笑了一下,那時候,她早已做好了赴死的決定,所以她在蘇彧面前從容不迫,也不抱希望,可是現在她活著回大啟,甚至要前往京城面聖。

她擔心,擔心帝王的京城之約終不過是隨口一說,而大啟也終究是容不下滿身汙穢的自己與元燃。

若是在京城受人指指點點,倒不如在這裏死了的幹凈……

“阿姊不用擔心,陛下親口和我說的,他在京城等我們。”元燃寬慰她,蒼白的面色之下染著幾分異樣的喜悅。

元靈沒舍得破壞他的這份喜悅,一路上患得患失。

京城入冬比原州晚半個月,在他們入京的時候,迎來了京城的初雪。

天寒地凍,蘇彧卻是親自在宮門前迎接他們入宮。

元氏姐弟受寵若驚,元靈愈發惴惴不安起來,又面色羞紅地望向蘇彧。

一直到禦書房內,蘇彧打發謝以觀先去麟德殿等候,只留下元靈和元燃在殿內。

元靈覺得蘇彧暗示十足,雖然有元燃在,但他們姐弟倆在奴氏的調教下,早沒了羞恥——皇帝大約也是這麽想的。

她咬了咬牙,便松開了衣帶,拉開衣襟,她胸前的傷口還未痊愈,綁著繃帶,反倒別有風情。

元燃皺了一下眉頭,張了張嘴,蘇彧在這裏,他終究沒有開口阻止元靈。

蘇彧古怪地看向元靈,“這屋子裏的地暖這麽熱嗎?”

元靈、元燃:“……”

蘇彧又說:“要是覺得熱,朕可以敞開大門和你們聊。”

元靈羞愧地拉上衣襟,哽咽著說:“是奴妄揣聖意,奴這麽臟自是不配,還請陛下降罪……”

她姿態柔弱地跪在蘇彧面前。

蘇彧卻重重點頭:“朕這人心眼小,肯定會降罪。”

元靈猛地擡眼,對上的卻是蘇彧似笑非笑的眼眸。

她有些茫然,又聽到蘇彧懶洋洋地問她:“承影把朕的話帶到了嗎?”

元靈點頭:“陛下尋奴……”

蘇彧叭砸了一下嘴,索性打開房門,對一旁的宮人招招手:“你去把高將軍找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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