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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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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謝以觀是過了好幾天才知道蘇彧撤了程赫元在翰林院的職, 讓他去姚非名那裏種地去了。

今年的工科科舉,姚非名按照蘇彧的意思,偏重於挑選農學方面的人才, 倒還真被他找到了兩個人——田伯耘和趙渠生。

雖然田伯耘和趙渠生兩個人在文采上稍差一些, 未能進入一甲,在此刻工科考試之中一個第四名, 一個是第七名,不過兩人在農學上都頗有心得,尤其是在如何插秧種苗和挖渠引水上有豐富的經驗和獨到見解。

他們對姚非名說,從前不敢在自家農田裏太過放肆,畢竟一個不成功便是顆粒無收,要是有可供實驗的田地隨便他們來, 那他們還有更膽大的想法。

姚非名:“……”行吧, 反正是皇帝發的試驗田, 隨便他們造。

不過他也讓他們兩人立了軍令狀,要是三年內出不了成果,便各自回家去。

程赫元和程錦元兩兄弟來姚非名這裏報到的時候, 姚非名還呆了呆。

倒不是替程赫元這一身文采被皇帝發配來種地而覺得可惜, 主要是程赫元這臉跟紙人一樣慘白,姚非名是擔心程赫元地沒種幾天, 他就得給程赫元辦喪事,反倒是程錦元看著是一塊種地的料。

姚非名讓程錦元下地幹活, 與田伯耘、趙渠生兩人組了一個種地三人組, 至於程赫元, 姚非名在旁邊搭了一個棚, 讓他坐在裏面做吉祥物。

程赫元:“……”

謝以觀知道這事的時候,先是問謝以欣為何沒和他提及。

謝以欣說:“我知道啊, 可是聖人沒讓我告訴阿兄,我自是要守口如瓶。”

謝以觀看向謝以欣,少女較之一年之前眉宇間多了張揚的自信,這是皇帝給她的底氣,如今她已然不再是那個被困在閨中的女郎,她與他一般,都是被皇帝重用之人。

“阿兄這般看著我幹什麽?”謝以欣稍稍心虛了一下,隨即又挺起胸膛,“就像聖人與阿兄謀定之事,阿兄不會告訴我一般,我們都是為聖人做事,各司其職罷了。”

謝以觀輕笑了一聲,沒有反駁謝以欣,反倒讚同地點點頭,“你說得對,日後也該如此。”

謝以欣頓了一下,小聲地說:“阿兄莫要誤會聖人,他看我的眼神與看你一般幹凈,所以他看中的該是我的才華。”

說完之後,她有點小驕傲地仰起頭來,臉上是燦爛的笑容。

謝以觀楞了楞,又似在思考什麽,居然當著謝以欣的面走了神,謝以欣喚了他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對謝以欣說:“那你看我……算了……”

他忽地低頭笑了一下,“我去姚閣老那裏看一下。”

謝以欣狐疑地望向她兄長,挺拔的背影竟覺得有幾分蕭瑟。

程赫元見到謝以觀有幾分窘迫,他自詡才華不輸謝知微,只是他現在連翰林院都待不住,跑來種田還被人嫌棄,不單單是他弟弟,就是田伯耘和趙渠生遠遠見到他都要繞一下道,就怕他們經過時,萬一程赫元倒下了說不清楚。

謝以觀:“……”倒不至於如此,科考的強度多大,要知道在考場暈倒的舉子比比皆是,但是程赫元能一路考上來,就說明他應該不至於一碰就倒……

謝以觀打量了幾眼程赫元,又有點不確定了,他默默地往後退了兩步。

程赫元:“……”

姚非名咳嗽了兩聲,開了個話題:“謝舍人來此,可是要代聖人傳什麽口諭?”

謝以觀搖頭,“我只是順路來看看程大郎。”

“那你們隨意聊,我且去看看地裏的莊稼。”姚非名不待說完,健步如飛地離去。

謝以觀、程赫元:“……”

謝以觀笑了一聲,問程赫元:“晉文在此可有什麽心得?”

晉文是程赫元的字。

程赫元想要搖頭,又怕被謝以觀看笑話,僵在那裏許久不吱聲。

按著程赫元以往的行事風格,謝以觀以為他多少會說幾句帶刺的話,卻沒有想到過了一會兒,程赫元壓低聲音問謝以觀:“學生有一事想要請教謝舍人,不知謝舍人可願賜教?”

“你說。”

程赫元回頭張望了一下,確定在田裏幹活的四人沒朝這邊看,他才繼續說:“學生愚鈍,沒明白聖人將我派到此處的深意。”

他在這裏那麽多天,實在沒有明白蘇彧讓他過來幹什麽,難不成是真的覺得他隨時沒氣,就地掩埋嗎?

謝以觀垂下眼眸,慢吞吞地說:“你的狀元是聖人欽點的,要知道聖人並不喜辭藻華麗的文章。”

說明程赫元的文章裏確實有點東西。

程赫元恍然大悟:“所以殿試那日聖人是故意將題目出成那般狗屁不通……不是,故意用那等樸實無華的辭藻來試探我們。我懂了!我明白了!”

他猛地起身向謝以觀行了一個大禮,“多謝謝舍人指點迷津。”

眼中對蘇彧的崇拜之色更重了幾分。

謝以觀:“……”皇帝倒不是故意用大白話,而是她說話一貫如此。

算了,有人崇拜皇帝是好事,他就不破壞蘇彧在外的形象了。

謝以觀看過程赫元之後,又進了一趟宮,秋獵的日子臨近,他還要與皇帝敲定最後的作弊計劃——

別問,問就是皇帝現在連弓還拉不開。

蘇彧剛拿到新制成的弓,見謝以觀來了,就興沖沖地帶著他去馬場試新弓。

謝以觀欣慰地看著蘇彧將箭射了出去,只是那箭被蘇彧改得有些輕飄飄的,飛是很飛挺遠的,卻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

蘇彧笑呵呵地說:“可以!朕再將箭頭改改,嗯,再在箭身上點綴些玻璃碴子,大家被閃得睜不開眼睛,也無法判斷箭究竟飛到哪裏去了。”

再做一支一模一樣的箭插在事先準備好的獵物身上就可以了。

就是這個時代玻璃還不叫玻璃,而叫琉璃,還貴得很,制作這樣兩支箭成本還很高,好在抄了盧家之後,她的私庫十分充足,不再是那個開局一清二白的皇帝了。

尉遲乙來的時候,就與蘇彧射出來的箭擦肩而過,他還能伸手一抓,就抓住了蘇彧射出的那支箭。

然後那支箭就折在了他的手裏。

尉遲乙走過來,小心翼翼地把那折成兩截的箭遞到蘇彧面前。

蘇彧笑了笑,“尉遲將軍真是神力。”

尉遲乙:“……”

他看了看蘇彧臉上的笑容,算了,還是不要戳破皇帝的好。

蘇彧卻主動揭自己的短,她當著尉遲乙的面又射了一箭,再笑著問尉遲乙:“尉遲將軍能看出朕這一箭的力度嗎?”

尉遲乙:“……”要他怎麽說?

他咳了一聲,“陛下這弓是改良過的?”

蘇彧點頭,嘆了一口氣:“看來騙人也不是這麽容易的,那朕把這把弓身也改一下吧,鑲滿寶石就好。”

她又朝尉遲乙招招手:“仲雲既然來了,我們就一起商討一下我們的作弊計劃吧。”

尉遲乙看了看蘇彧,再看了看她手中的弓,明白了——

算了,皇帝這小細胳膊小細腿的,一時半會也練不出來,他只說:“待秋獵回來,臣再從基本功開始教陛下。”

既然尉遲乙都知道了,謝以觀便多問了蘇彧一句:“此事可要告知崔閣老?”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知道肯定要讓崔閣老知道的,”蘇彧頓了一下,“等出發前再告訴他不遲。”

謝以觀聽到這個答案笑了一下,尉遲乙聽到這個答案也是齜牙一笑。

崔玄總覺得這幾日尉遲乙對他的笑容不懷好意,就連謝以觀看著也一副不安好心的樣子,雖然他一直覺得這兩人非良善之輩,但這樣的笑容實在是詭異,不過秋獵在即,崔玄作為負責此事的宰相,需要安排的事情十分多,從先遣衛軍到隨行的禦廚、太醫、宮人、侍衛等等,都需要他細細安排。

他一忙起來,便也將尉遲乙和謝以觀拋之腦後了。

直到他忙中抽空,想要看一看蘇彧的騎射練到什麽程度了,然後蘇彧朝他一笑,兩手一攤。

崔玄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繃緊身子問:“陛下莫不是什麽都沒有練?”

“這倒沒有,知微,你來將我們的計劃說給行簡聽。”蘇彧派了謝以觀出來。

謝以觀笑著將皇帝的作弊計劃大致說了一下,他還說:“崔閣老不必擔心,陛下的箭已經試過幾次了,尋常人是看不出來的。”

就算是尉遲乙那樣的高手,也會被那閃到人眼瞎的弓箭給晃了神,而忽略了其中的破綻。

崔玄的臉上盡是一言難盡,壓著怒氣質問謝以觀:“你便是如此教陛下的?”

謝以觀不著痕跡地退回蘇彧身旁,無辜地看向蘇彧。

蘇彧上前一步,擋在謝以觀面前,朝崔玄露出她那對好看的梨渦,“這事是朕的主意,主要是朕手上沒有力氣,只能出此下策了。如果行簡覺得這個法子不大行的話……”

崔玄面無表情地與蘇彧對視許久,才沈聲開口:“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草木漸黃雁南歸,九月初一這日,皇帝帶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前往同官獵場。

年輕俊美的帝王身騎駿馬,即便她的身邊有崔玄和謝以觀這樣的京城知名美男子,但是她的容貌依舊壓過了他們,尤其是她那雙多情的桃花眼不經意之間回眸,隨行的貴女們都覺得皇帝這一眼是看她們,你看皇帝的眼中滿是深情,定然是看上她們了!

跟過來的貴女多多少少是沖著成為妃嬪而來的,就算皇帝他是個麻子她們也得硬上,更不要說皇帝現在有這麽一張臉了,她們從不情不願一下子就變成了你情我願。

到了同官獵場,蘇彧從馬上下來,悄悄地問謝以觀:“你覺不覺得那些女郎看向朕的眼神怪怪的?”

活像要將她生吞活剝。

謝以觀面帶微笑:“沒有,臣未曾發現。”

蘇彧又看向崔玄。

崔玄難得與謝以觀一致:“臣亦未曾發現。”

蘇彧也就是隨口一問,沒有便沒有,她也不在意這些,她關心的是:“東川節度使顧重照來了嗎?”

“他來了。”崔玄說,“陛下,顧節度使字子輝,排行十六。”

顧重照不僅來了,還帶著他剛及笄的長女來了,顧家大娘能文能武,才貌雙全。

崔玄停頓了一下,還是將顧家大娘來了的消息一並告訴蘇彧,見蘇彧沒有什麽反應,他莫名松了一口氣。

白日裏舟車勞頓,第一日未做任何安排,只叫眾人在營帳裏做休整。

尉遲乙在半夜潛入蘇彧的營帳裏,向她匯報情況:“半道上發現一個形跡可疑之人,只是臣剛讓人抓他,他就服毒自盡了,臣查看了他身上的刺青,應是蜀地之人。”

大啟的習武之人都喜歡刺青,但是蜀地所用的刺青技術和花紋與中原有很大的區別,很容易就認出來。

“那你覺得他是沖著東川節度使來的,還是沖著朕來的?”蘇彧問。

尉遲乙覺得不好判斷,“不過顧節度使帶的人,還有裴節度使帶的人,看上去都有些可疑。”

蘇彧默了默,她相信尉遲乙的判斷,“明日暗中派人跟著這兩撥人,但是不要輕舉妄動。”

畢竟不管是裴驍還是顧重照都是她要拉攏的人,也許在暗中策劃的人就是希望她把這兩人推出去。

次日旭日初升,蘇彧身著明黃色的翻領胡服,蹀躞帶上掛著胡祿囊,手中握著嵌滿寶石的弓,跨上了棗紅色的大馬。

皇帝生得好看,不管穿什麽衣服都叫貴女們看得心花怒放,就連手中拿的弓也比旁人要好看。

李家家主李見行皺著眉頭與自己的妻子王夫人說:“陛下這弓是不是有點華而不實?”

王夫人朝他冷笑:“華服美玉、鮮衣怒馬,才擔得起陛下的年少有為,你個糟老頭知道什麽?”

李見行:“……”

他四十不惑的年齡怎麽就成糟老頭了,他看她才是為老不尊,昨日帶著女兒來他營帳說,李家女嫁入皇宮也是未嘗不可,今天看向皇帝的眼睛更是閃耀光芒。

讓李見行想不到的是,皇帝不單單是一把弓嵌滿了亮閃閃的寶石,便是抽出來的箭也是閃耀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蘇彧手中的這支箭是蘇彧自己精心打磨出來的,不僅箭身上沾著琉璃,箭頭更是被打磨成三棱鏡的樣子,陽光一射下來,箭頭便將光折射而出,晃得眾人狠狠閉上眼睛。

而就在這一瞬,蘇彧將手中的箭射了出去。

眾人再睜眼,只看到皇帝維持著帥氣逼人的姿態,手中的箭早已不見。

沒一會兒,躲在叢林中的尉遲乙拖著一頭中箭的公鹿出來,大笑著說:“陛下箭法當真了得!一箭就射中了這頭公鹿!”

崔玄、謝以觀:“……”沒眼看,太假了!

虧得周圍沒有人細究,只跟著稱頌皇帝。

蘇彧笑著說:“晚上就吃這頭鹿了。”

隨即她的手一揚,“今日誰射的獵物最多,朕就把手中的這把弓贈給他!”

蘇彧率先揚了手中的馬鞭,如箭一般飛奔而出,眾人只能看到她意氣風發的馬上身影,但唯有她身邊的崔玄和謝以觀知道,她這是要把那支射出去的箭找回來,就算找不回來,只要她是第一個跑出去的,也可以說是她後面再射的。

崔玄和謝以觀的馬緊跟其後,朝著不同的方向而去,畢竟他們也得幫忙找箭,確保除了他們自己人,沒有其他人看到這支箭。

最後這支箭還是崔玄找到的。

他找到時,這支箭正醒目地掛在樹枝上,在燦爛的陽光下,不斷地閃著吸人眼球的光芒,他迅速看了一下四周,確定無人之後,在馬上站起身便將箭取下,快速放入自己的胡祿囊中。

動作一氣呵成,沒有驚動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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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玄又調轉馬頭,朝著蘇彧的方向而去。

蘇彧的馬不算快,崔玄很快就追上了,蘇彧看到他便知道他是找到箭了,當即讓隨從去通知謝以觀不必再找了。

她笑著誇讚:“崔閣老做事就是靠譜。”

崔玄矜持地點了一下頭。

蘇彧見此處風景不錯,就從馬上躍下,仰著頭對他說:“前面還有一片湖泊,朕去看看,行簡盡管去狩獵。”

陽光穿過樹叢,照在蘇彧的面頰上,她的容顏就如那支琉璃箭一般璀璨。

崔玄閉了閉眼,也從馬上躍下,站在她身旁說:“臣陪著陛下。”

“陛下,小心——”

他們還沒有朝前面,身後便傳來尉遲佑的聲音。

蘇彧和崔玄回頭,尉遲佑已經拔出雙刀,將射向他們的箭劈開。

跟著他們而來的衛軍也紛紛取箭拉弓反擊。

崔玄沒有猶豫,擋在蘇彧的面前,抽出胡祿囊中的利箭,就拉弓直射而出,他的箭法幾乎是百發百中,穿過樹葉便直接射中躲在樹叢的刺客。

雙方弓箭相抵,數十個刺客扔下手中弓,拔出長刀沖了出來,與衛軍刀刃相見。

崔玄手中的箭沒有停下來,他還在繼續射向刺客,直到有刺客正面沖著他們而來,他再抽出箭來,才發現是那支琉璃箭,但是已經沒有他猶豫的時間,他大喊了一聲:“尉遲佑,護住陛下!”

在尉遲佑迅速奔向這邊的同時,崔玄以手中的琉璃箭為武器直刺向刺客。

箭身被刺客手中的長刀劈開,而他用手握住長刀的刀刃。

鮮血滴落。

“砰——”的一聲,鮮血濺到了崔玄的臉上,刺客露在外面的雙眼猛地睜大,他的額頭破出一個窟窿,難以置信地往後一仰。

崔玄猛地回頭,便見到神色淡漠的蘇彧手持不明之物,那長長的鐵器管口還在冒煙。

蘇彧攬住他的腰,一把將他拉到了她的身後,舉起手/槍對準一個刺客又是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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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玄看不到她的神情,卻聽到她說:“站在朕的身後不要動。”

秋風拂過,將蘇彧襆頭上的帶子吹拂在崔玄的臉上,他的手還在滴血,卻只能聽到自己重重的心跳聲——

年輕的帝王確實很帥,帥到足以讓任何人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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