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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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史蒂夫又一次在淩晨六點零六分零六秒驚醒。
他躺在床上, 睜開雙眼。
晨光從窗簾縫隙中穿過，微微照亮天花板，給原本壓抑的昏暗室內帶來一絲喘息之機。
史蒂夫凝視著這一切, 靜靜感受滑過脊背的冷汗, 以及胸腔中逐漸平覆下去的心跳，難得的, 他心中升起一股茫然。
因為，在睜眼的剎那間, 他幾乎分不清眼前這一切是夢境還是現實, 而自己又處於何處。
在來到羅馬之前, 他便每夜每夜都在做夢。有時候夢見莉莉安, 有時候夢見伊麗莎白，可這一次, 史蒂夫夢見的是長得和她一樣，卻又不是她的, 一名金發碧眼的女人。
那女人穿著華麗的演出服在百老匯舞臺上跳舞, 看起來幾乎和莉莉安一模一樣, 但史蒂夫就是知道，那不是她。
可如果不是莉莉安, 又會是誰呢？
要知道, 他也曾夢見過相似百老匯明星打扮的莉莉安, 和現實中真實的惡魔一樣美艷傲慢，強勢鋒利宛如帶刺玫瑰。而他在夢境裏則只是個十六歲的孩子, 根本無從抵抗她的魅力。
他清晰地記得夢境發生在1934年的聖誕節, 他在巴基的慫恿下去租賃了一套並不合身的西裝, 鼓起勇氣去百老匯看演出。他們本來想看《我為你歌唱》，可惜票賣完了, 於是在售票員的推薦下，他們最後看了另一位女演員的音樂劇——《野玫瑰》。
主演正是莉莉安。
史蒂夫至今仍能回想起她在舞臺上激情舞蹈歌唱的風姿，她裙擺上的流蘇隨著身體轉動一甩一甩，比頭頂的水晶吊燈還要閃耀，幾乎要晃瞎他的眼睛。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忽略了周圍的伴舞和巴基，仿佛她是世界上唯一的明星，而他是她唯一的觀眾。
再也沒有誰能打斷這一場表演，也再也沒有誰能將他們彼此分離。
但是……
售票員是怎麽稱呼莉莉安的？
他叫她……
“考夫曼小姐。”
史蒂夫猛地從床上蹦了起來。
既然他關於伊麗莎白的夢境被證明是真實發生過的歷史，那麽，為什麽明星“考夫曼小姐”不能也是真的呢？至今為止，他已經夢見了兩個容貌相同百老匯女演員，莉莉安，和金發碧眼的不知名女士，她們之間又是否存在關聯？
山姆一睡醒就看見史蒂夫在客廳裏對著一臺筆記本電腦搗鼓著什麽。他揉著眼睛好奇湊上去看，發現史蒂夫正在笨拙地用photoshop修圖。
山姆：？
他定睛一看，發現圖片用得依舊是那張伊麗莎白的黑白入學照片，但史蒂夫不知道怎麽想的，不僅把伊麗莎白搭在肩頭的半長發改成了剛剛及耳的超短發，還賦予了照片別樣的色彩——將她原本漆黑的頭發塗成金色，又把那雙深潭似的眼眸換成了更明亮的碧藍色。再仔細觀察，還能發現史蒂夫還改變了莉莉安眉形，那細細彎彎的挑眉和飽滿的紅唇非常具有時代特色，一看就是上世紀黃金年代的流行風尚。
“你是在玩什麽化妝小游戲嗎？”他匪夷所思地瞪大眼睛，看向史蒂夫的目光也變得古怪起來。
要糟，史蒂夫是不是壓抑久了，真的瘋了吧？
他是不是該趕緊通知娜塔莎？
史蒂夫閉了閉眼睛，充滿忍耐地解釋道：“這只是一個嘗試。”
他把夢的事情和山姆說了一遍，才讓對方的表情顯得不那麽扭曲。有了伊麗莎白這個前車之鑒，山姆對待史蒂夫夢境的態度也認真了不少，甚至說出了關鍵所在。
“史蒂夫，你有沒有發現，似乎凡是你記得格外清楚的夢，90%的可能都是真實的。”雖然山姆不願意承認，但民間確實也存在一種說法——醒來之後卻沒有被遺忘的夢境，其實是正發生在平行時空的現實。
史蒂夫揉揉眉心，他當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我想試著在網上搜索這張修改後的照片，看看能不能找到相關線索。但僅僅這樣還不夠，我得再加上一些關鍵詞。比如，百老匯女明星，20世紀初之類的。”
山姆：“為什麽不把考夫曼的姓氏加上呢？”
“我不知道考夫曼這個姓氏的具體拼法，可能會造成錯誤。”史蒂夫嘆了口氣，按下enter鍵，“希望能管用吧。”
“唔，匹配需要不少時間。不如我們先去吃個早飯吧？附近剛好有幾家不錯的咖啡店。”山姆建議道。
史蒂夫同意了。
他將正在運行的筆記本裝進背包，又做了一番偽裝，打算出發。可當他準備完畢的時候，山姆忽然屎意上湧，臨時又回去準備拉個大的。
史蒂夫只好在門口等他。正巧，走廊上的小窗開得恰如其分，剛好能看見不遠處教堂的穹頂和一眾建築在晨光照耀下的美麗景象。但他只欣賞了幾秒就收回目光，因為他發現，窗戶玻璃的折射光總讓他想起當年和莉莉安一起從覆仇者大廈墜樓時的場景，不免感傷。
當時的他對莉莉安一無所知，彼此之間尚能緊緊相擁。現在他越來越了解莉莉安了，反倒再也無法觸碰她。這算什麽？命運的玩笑嗎？
曾經的他好歹也是惡魔居心叵測想要誘惑下地獄的人，如今反倒成了被冷落卻還主動糾纏的家夥。在莉莉安的視角看來——如果她正在看著他的話——他這種刨根為敵的行為對她來說算是一種困擾嗎？還是她滿不在乎？
哎，也不知道莉莉安現在在做什麽。要是她能跑過來揍他一頓該多好呢？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這麽幹了。
史蒂夫在陽光下幽怨地想了半天，山姆才終於悉悉簌簌從廁所出來。
史蒂夫回頭，正準備對他說今天想再去卡羅女士那走一趟，餘光一瞥，就見對面屋頂忽然閃過一個黑點。
只一眼，史蒂夫心中突然警鈴大作！
他猛地朝山姆撲了過去。
“趴下！！！”
山姆見他臉色驟變，也意識到不好，沒有任何猶豫地當場趴地抱頭，抓著史蒂夫的背包將他拽向角落。
幾乎就在下一秒，一發炮彈轟爛了史蒂夫剛才倚靠的墻壁。
磚塊碎石混雜著玻璃碎片劈頭蓋臉朝他們砸來。伴隨著周圍居民的尖叫聲和密集的彈雨，史蒂夫和山姆都意識到，他們暴/露了。
是什麽時候？!
史蒂夫和山姆一路滾下樓梯，正巧迎面撞上樓下準備出門逃生的住戶。史蒂夫眼疾手快將那顆從門後探出來的腦袋按回去，叮囑他不要出門亂跑，接著飛速收走了對方拿在手裏的平地煎鍋，舉起來恰好擋住一枚子彈。
住戶眼睛瞪得像銅鈴，驚恐地重新縮回屋內，鍋也不要了，正好便宜史蒂夫。他在拐角處默數兩個數，而後迅速將平底鍋用力擲出，正巧砸暈一個朝他們沖鋒開槍的黑衣人。
山姆瞇起眼睛盯了一眼，沈下臉色。
“是九頭蛇的人。他們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
“應該是卡羅那出了紕漏……該死，她早就被九頭蛇監視了！”史蒂夫懊悔地咒罵一聲，他怎麽這時才想到，九頭蛇一直都在調查惡魔，那麽作為魔法森林惡魔召喚儀式的親歷者，九頭蛇就不可能放任卡羅這麽大一個線索不管！想來她在很久以前就處於九頭蛇的監視下了，或許她的鄰居、醫生甚至是女仆都是他們的人！
“該死的，我怎麽就忘了這一點？！”他實在是太心急了。心急到忘記世界上還有另一幫比惡魔更可惡的人類！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山姆同樣冷汗漣漣，“去找卡羅？還是趕緊離開？這周圍都是平民，很容易誤傷。”
史蒂夫：“現在去找卡羅是自投羅網。九頭蛇的目標是我們，我們走。不，不要開車，羅馬路況太差……這樣，我們分開行動。從他們的隱蔽性和重火力攻擊風格來看，人數應該不會很多，估計只有1-2支小隊。我在下方吸引火力，你去樓頂觀察，找出他們的指揮。”
山姆：“了解。”
史蒂夫：“給你五分鐘，速戰速決。”
山姆：“收到，隊長。”
史蒂夫微微頷首，而後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五分鐘後，山姆找到了小隊指揮所在的建築，用無人機炸/彈精準擊殺指揮。
八分鐘後，史蒂夫清理了剩下的九頭蛇成員，只留下一個活口當作審訊對象，五花大綁將其裝進了面包車裏。
十分鐘後，他們得到了有效情報。
果然，正如史蒂夫推測那般，這是一支專門監視卡羅女士的九頭蛇小分隊。他們在卡羅女士家裏安裝了監控和竊聽設備，在史蒂夫和山姆闖入的瞬間就明晰了他們的身份。
之所以沒有在一開始主動出擊，是因為九頭蛇也想從卡羅女士口中挖出當年魔法森林的消息，只是礙於卡羅女士多年來一直裝做老年癡呆聽不懂人話才恨恨罷休……他們也沒想到，一見到史蒂夫和山姆這兩個外人，卡羅女士多年癡呆竟然不治而愈，好了！
這可氣壞了小隊指揮。他一邊咬牙切齒地記錄下卡羅女士對史蒂夫二人坦白的一切，一邊摩拳擦掌地準備向上級匯報卡羅女士裝傻子的消息，終於在半夜得到了上級下達的指令——既然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消息，那麽卡羅女士這個老傻子也是時候去死了。另外，也不要放過另兩個知情者。是的，他們根本沒認出來這兩個家夥是美國隊長和獵鷹。
於是，在殺死卡羅女士和她的護工後，九頭蛇花了一些時間清理了作案現場。之後，自以為勝券在握的九頭蛇才姍姍來遲，準備用一發火箭炮送這倆倒黴蛋歸西。
山姆：“……”
而真正的倒黴蛋·九頭蛇·俘虜·面對史蒂夫的鐵拳，痛哭流涕：“我們出發前，隊長還說，等幹完你們這一票，就帶我們去威尼斯參加救世主節，到時候不僅可以看絕美煙花，還能免費暢飲暢吃，因為斯特拉克男爵會通通買單的——”
史蒂夫：“……”
“Duang”的一聲，哭唧唧的九頭蛇被史蒂夫一個爆錘敲暈過去，陷入永久的沈睡。
山姆隨手把九頭蛇丟到路邊的草叢裏。
“所以，”他瞥著後視鏡裏史蒂夫的臉色，試探性問，“我們要去威尼斯嗎？”
“去，為什麽不去。”史蒂夫臉色平靜，但山姆卻聽出了些咬牙切齒地意味，“有斯特拉克買單，我也想去暢飲、暢吃。”
但那是在卡羅女士和她護工的葬禮之後。
聽聞卡羅女士的死訊，她遠在日本的小女兒歐也妮匆匆趕來為她舉行了葬禮。她只身前來，身邊沒有跟隨任何家庭成員，而卡羅的葬禮則潦草到訃告都沒發，當天火化，當天下葬，是以，當歐也妮見到除了她和神父之外還有兩個陌生的成年男性參加後，明顯楞了一下。
“你們和我媽媽認識？”
史蒂夫於是將那番祖輩淵源的謊話又覆述了一遍，聽到伊麗莎白的名字後，歐也妮臉上的警惕之色略微消散。
“媽媽確實有叫個名為伊麗莎白又失蹤了的朋友。”歐也妮說，“以前爸爸和她吵架時經常會提起。媽媽也時常在夢裏呼喚這個名字。但我恐怕媽媽和她的關系並不好，因為每當媽媽夢見她的時候，總會尖叫。”
眼見史蒂夫露出疑惑的表情，歐也妮微微一笑，可那笑卻十分古怪，仿佛摻雜著無限的怨恨，不知道是在針對著誰。
“她總重覆著一句話。”歐也妮掐著嗓子模仿起來，“‘不是我的錯，伊麗莎白，你的死與我無關！’”
雖然已年近古稀，但歐也妮眉眼仍然和卡羅非常相似。當她繪聲繪色地模仿起她的母親時，無論神態還是語氣都幾乎一模一樣。
史蒂夫一下子怔住了。
而歐也妮卻仍繼續道：“媽媽總是這樣，習慣推卸一切責任。無論是爸爸的死，還是哥哥們的死，她都把罪責怪到他們自己頭上。眼下她也死了，不知道她又會因此去地獄責怪誰呢？”
“你為什麽這麽說？”山姆從她語氣中咂摸出一絲詭異，看來，現實當中，這對母女的關系比托尼提供的資料要更為惡劣。
歐也妮冷笑一聲：“你們采訪了她一整個下午，但我猜猜，她從來沒對你們提起過她的孩子們，提過我，對吧？”
“這不是采訪的重點。”山姆情商頗高地回答，“我們只了解到你的父母是如何相戀的。”
“如果你知道我們是為什麽出生的，就會明白他們根本沒有愛過彼此。甚至也沒有愛過我們。他們誰也不愛，只是兩個自私冷血的魔鬼。”
歐也妮手捧著卡羅的骨灰罐，一步步走到海邊。山姆緊隨其後，深怕一不小心，歐也妮就會掉進海裏。
聞言，他和史蒂夫對視一眼，分別從對方眼睛裏看到詫異。
史蒂夫微微蹙眉：“什麽意思？”
“被魔鬼標記的人，若是想要逃離，有且只有一個辦法。”
海風揚起歐也妮花白的短發，也將卡羅的骨灰裹挾進大海。
“——生孩子。不斷地生。這樣，原本自己身上的魔鬼標記，就會順著血脈被轉移到孩子身上，生得越多，標記就會越淡。而被轉嫁了標記的孩子身上則會出現各種異變，要麽身體畸形，要麽精神異常，要麽發育不良。我是媽媽活下來的第三個孩子，卻不是她懷的第三胎。媽媽自然流產過很多次。他們倆在生活中彼此指責，在造人這件事上卻積極到令人憎惡，就像兩只只知道□□的動物——不然你們以為我爸爸為什麽會死在浴室裏？還不是——”
歐也妮深吸一口氣，將後半句不堪的真相吞沒於喉間。
“然而即便如此，他們還是覺得自己生的不夠多。否則，該怎麽解釋他們逐漸衰老的容顏，和不再旺盛的精力呢？他們早就瘋了。我真不知道他們恐懼的是魔鬼的標記，還是衰老和死亡。”
等到將卡羅的骨灰盡數葬於海中，歐也妮才離開了這裏。
山姆和史蒂夫並肩站在原地，望著蔚藍色的海面，一時間竟然無言。
過了一會，山姆幽幽開口。
“所以這麽多年的夫妻生活，他們都是在做恨啊……”
史蒂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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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又一次在淩晨六點零六分零六秒驚醒。
他躺在床上, 睜開雙眼。
晨光從窗簾縫隙中穿過，微微照亮天花板，給原本壓抑的昏暗室內帶來一絲喘息之機。
史蒂夫凝視著這一切, 靜靜感受滑過脊背的冷汗, 以及胸腔中逐漸平覆下去的心跳，難得的, 他心中升起一股茫然。
因為，在睜眼的剎那間, 他幾乎分不清眼前這一切是夢境還是現實, 而自己又處於何處。
在來到羅馬之前, 他便每夜每夜都在做夢。有時候夢見莉莉安, 有時候夢見伊麗莎白，可這一次, 史蒂夫夢見的是長得和她一樣，卻又不是她的, 一名金發碧眼的女人。
那女人穿著華麗的演出服在百老匯舞臺上跳舞, 看起來幾乎和莉莉安一模一樣, 但史蒂夫就是知道，那不是她。
可如果不是莉莉安, 又會是誰呢？
要知道, 他也曾夢見過相似百老匯明星打扮的莉莉安, 和現實中真實的惡魔一樣美艷傲慢，強勢鋒利宛如帶刺玫瑰。而他在夢境裏則只是個十六歲的孩子, 根本無從抵抗她的魅力。
他清晰地記得夢境發生在1934年的聖誕節, 他在巴基的慫恿下去租賃了一套並不合身的西裝, 鼓起勇氣去百老匯看演出。他們本來想看《我為你歌唱》，可惜票賣完了, 於是在售票員的推薦下，他們最後看了另一位女演員的音樂劇——《野玫瑰》。
主演正是莉莉安。
史蒂夫至今仍能回想起她在舞臺上激情舞蹈歌唱的風姿，她裙擺上的流蘇隨著身體轉動一甩一甩，比頭頂的水晶吊燈還要閃耀，幾乎要晃瞎他的眼睛。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忽略了周圍的伴舞和巴基，仿佛她是世界上唯一的明星，而他是她唯一的觀眾。
再也沒有誰能打斷這一場表演，也再也沒有誰能將他們彼此分離。
但是……
售票員是怎麽稱呼莉莉安的？
他叫她……
“考夫曼小姐。”
史蒂夫猛地從床上蹦了起來。
既然他關於伊麗莎白的夢境被證明是真實發生過的歷史，那麽，為什麽明星“考夫曼小姐”不能也是真的呢？至今為止，他已經夢見了兩個容貌相同百老匯女演員，莉莉安，和金發碧眼的不知名女士，她們之間又是否存在關聯？
山姆一睡醒就看見史蒂夫在客廳裏對著一臺筆記本電腦搗鼓著什麽。他揉著眼睛好奇湊上去看，發現史蒂夫正在笨拙地用photoshop修圖。
山姆：？
他定睛一看，發現圖片用得依舊是那張伊麗莎白的黑白入學照片，但史蒂夫不知道怎麽想的，不僅把伊麗莎白搭在肩頭的半長發改成了剛剛及耳的超短發，還賦予了照片別樣的色彩——將她原本漆黑的頭發塗成金色，又把那雙深潭似的眼眸換成了更明亮的碧藍色。再仔細觀察，還能發現史蒂夫還改變了莉莉安眉形，那細細彎彎的挑眉和飽滿的紅唇非常具有時代特色，一看就是上世紀黃金年代的流行風尚。
“你是在玩什麽化妝小游戲嗎？”他匪夷所思地瞪大眼睛，看向史蒂夫的目光也變得古怪起來。
要糟，史蒂夫是不是壓抑久了，真的瘋了吧？
他是不是該趕緊通知娜塔莎？
史蒂夫閉了閉眼睛，充滿忍耐地解釋道：“這只是一個嘗試。”
他把夢的事情和山姆說了一遍，才讓對方的表情顯得不那麽扭曲。有了伊麗莎白這個前車之鑒，山姆對待史蒂夫夢境的態度也認真了不少，甚至說出了關鍵所在。
“史蒂夫，你有沒有發現，似乎凡是你記得格外清楚的夢，90%的可能都是真實的。”雖然山姆不願意承認，但民間確實也存在一種說法——醒來之後卻沒有被遺忘的夢境，其實是正發生在平行時空的現實。
史蒂夫揉揉眉心，他當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我想試著在網上搜索這張修改後的照片，看看能不能找到相關線索。但僅僅這樣還不夠，我得再加上一些關鍵詞。比如，百老匯女明星，20世紀初之類的。”
山姆：“為什麽不把考夫曼的姓氏加上呢？”
“我不知道考夫曼這個姓氏的具體拼法，可能會造成錯誤。”史蒂夫嘆了口氣，按下enter鍵，“希望能管用吧。”
“唔，匹配需要不少時間。不如我們先去吃個早飯吧？附近剛好有幾家不錯的咖啡店。”山姆建議道。
史蒂夫同意了。
他將正在運行的筆記本裝進背包，又做了一番偽裝，打算出發。可當他準備完畢的時候，山姆忽然屎意上湧，臨時又回去準備拉個大的。
史蒂夫只好在門口等他。正巧，走廊上的小窗開得恰如其分，剛好能看見不遠處教堂的穹頂和一眾建築在晨光照耀下的美麗景象。但他只欣賞了幾秒就收回目光，因為他發現，窗戶玻璃的折射光總讓他想起當年和莉莉安一起從覆仇者大廈墜樓時的場景，不免感傷。
當時的他對莉莉安一無所知，彼此之間尚能緊緊相擁。現在他越來越了解莉莉安了，反倒再也無法觸碰她。這算什麽？命運的玩笑嗎？
曾經的他好歹也是惡魔居心叵測想要誘惑下地獄的人，如今反倒成了被冷落卻還主動糾纏的家夥。在莉莉安的視角看來——如果她正在看著他的話——他這種刨根為敵的行為對她來說算是一種困擾嗎？還是她滿不在乎？
哎，也不知道莉莉安現在在做什麽。要是她能跑過來揍他一頓該多好呢？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這麽幹了。
史蒂夫在陽光下幽怨地想了半天，山姆才終於悉悉簌簌從廁所出來。
史蒂夫回頭，正準備對他說今天想再去卡羅女士那走一趟，餘光一瞥，就見對面屋頂忽然閃過一個黑點。
只一眼，史蒂夫心中突然警鈴大作！
他猛地朝山姆撲了過去。
“趴下！！！”
山姆見他臉色驟變，也意識到不好，沒有任何猶豫地當場趴地抱頭，抓著史蒂夫的背包將他拽向角落。
幾乎就在下一秒，一發炮彈轟爛了史蒂夫剛才倚靠的墻壁。
磚塊碎石混雜著玻璃碎片劈頭蓋臉朝他們砸來。伴隨著周圍居民的尖叫聲和密集的彈雨，史蒂夫和山姆都意識到，他們暴/露了。
是什麽時候？!
史蒂夫和山姆一路滾下樓梯，正巧迎面撞上樓下準備出門逃生的住戶。史蒂夫眼疾手快將那顆從門後探出來的腦袋按回去，叮囑他不要出門亂跑，接著飛速收走了對方拿在手裏的平地煎鍋，舉起來恰好擋住一枚子彈。
住戶眼睛瞪得像銅鈴，驚恐地重新縮回屋內，鍋也不要了，正好便宜史蒂夫。他在拐角處默數兩個數，而後迅速將平底鍋用力擲出，正巧砸暈一個朝他們沖鋒開槍的黑衣人。
山姆瞇起眼睛盯了一眼，沈下臉色。
“是九頭蛇的人。他們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
“應該是卡羅那出了紕漏……該死，她早就被九頭蛇監視了！”史蒂夫懊悔地咒罵一聲，他怎麽這時才想到，九頭蛇一直都在調查惡魔，那麽作為魔法森林惡魔召喚儀式的親歷者，九頭蛇就不可能放任卡羅這麽大一個線索不管！想來她在很久以前就處於九頭蛇的監視下了，或許她的鄰居、醫生甚至是女仆都是他們的人！
“該死的，我怎麽就忘了這一點？！”他實在是太心急了。心急到忘記世界上還有另一幫比惡魔更可惡的人類！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山姆同樣冷汗漣漣，“去找卡羅？還是趕緊離開？這周圍都是平民，很容易誤傷。”
史蒂夫：“現在去找卡羅是自投羅網。九頭蛇的目標是我們，我們走。不，不要開車，羅馬路況太差……這樣，我們分開行動。從他們的隱蔽性和重火力攻擊風格來看，人數應該不會很多，估計只有1-2支小隊。我在下方吸引火力，你去樓頂觀察，找出他們的指揮。”
山姆：“了解。”
史蒂夫：“給你五分鐘，速戰速決。”
山姆：“收到，隊長。”
史蒂夫微微頷首，而後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五分鐘後，山姆找到了小隊指揮所在的建築，用無人機炸/彈精準擊殺指揮。
八分鐘後，史蒂夫清理了剩下的九頭蛇成員，只留下一個活口當作審訊對象，五花大綁將其裝進了面包車裏。
十分鐘後，他們得到了有效情報。
果然，正如史蒂夫推測那般，這是一支專門監視卡羅女士的九頭蛇小分隊。他們在卡羅女士家裏安裝了監控和竊聽設備，在史蒂夫和山姆闖入的瞬間就明晰了他們的身份。
之所以沒有在一開始主動出擊，是因為九頭蛇也想從卡羅女士口中挖出當年魔法森林的消息，只是礙於卡羅女士多年來一直裝做老年癡呆聽不懂人話才恨恨罷休……他們也沒想到，一見到史蒂夫和山姆這兩個外人，卡羅女士多年癡呆竟然不治而愈，好了！
這可氣壞了小隊指揮。他一邊咬牙切齒地記錄下卡羅女士對史蒂夫二人坦白的一切，一邊摩拳擦掌地準備向上級匯報卡羅女士裝傻子的消息，終於在半夜得到了上級下達的指令——既然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消息，那麽卡羅女士這個老傻子也是時候去死了。另外，也不要放過另兩個知情者。是的，他們根本沒認出來這兩個家夥是美國隊長和獵鷹。
於是，在殺死卡羅女士和她的護工後，九頭蛇花了一些時間清理了作案現場。之後，自以為勝券在握的九頭蛇才姍姍來遲，準備用一發火箭炮送這倆倒黴蛋歸西。
山姆：“……”
而真正的倒黴蛋·九頭蛇·俘虜·面對史蒂夫的鐵拳，痛哭流涕：“我們出發前，隊長還說，等幹完你們這一票，就帶我們去威尼斯參加救世主節，到時候不僅可以看絕美煙花，還能免費暢飲暢吃，因為斯特拉克男爵會通通買單的——”
史蒂夫：“……”
“Duang”的一聲，哭唧唧的九頭蛇被史蒂夫一個爆錘敲暈過去，陷入永久的沈睡。
山姆隨手把九頭蛇丟到路邊的草叢裏。
“所以，”他瞥著後視鏡裏史蒂夫的臉色，試探性問，“我們要去威尼斯嗎？”
“去，為什麽不去。”史蒂夫臉色平靜，但山姆卻聽出了些咬牙切齒地意味，“有斯特拉克買單，我也想去暢飲、暢吃。”
但那是在卡羅女士和她護工的葬禮之後。
聽聞卡羅女士的死訊，她遠在日本的小女兒歐也妮匆匆趕來為她舉行了葬禮。她只身前來，身邊沒有跟隨任何家庭成員，而卡羅的葬禮則潦草到訃告都沒發，當天火化，當天下葬，是以，當歐也妮見到除了她和神父之外還有兩個陌生的成年男性參加後，明顯楞了一下。
“你們和我媽媽認識？”
史蒂夫於是將那番祖輩淵源的謊話又覆述了一遍，聽到伊麗莎白的名字後，歐也妮臉上的警惕之色略微消散。
“媽媽確實有叫個名為伊麗莎白又失蹤了的朋友。”歐也妮說，“以前爸爸和她吵架時經常會提起。媽媽也時常在夢裏呼喚這個名字。但我恐怕媽媽和她的關系並不好，因為每當媽媽夢見她的時候，總會尖叫。”
眼見史蒂夫露出疑惑的表情，歐也妮微微一笑，可那笑卻十分古怪，仿佛摻雜著無限的怨恨，不知道是在針對著誰。
“她總重覆著一句話。”歐也妮掐著嗓子模仿起來，“‘不是我的錯，伊麗莎白，你的死與我無關！’”
雖然已年近古稀，但歐也妮眉眼仍然和卡羅非常相似。當她繪聲繪色地模仿起她的母親時，無論神態還是語氣都幾乎一模一樣。
史蒂夫一下子怔住了。
而歐也妮卻仍繼續道：“媽媽總是這樣，習慣推卸一切責任。無論是爸爸的死，還是哥哥們的死，她都把罪責怪到他們自己頭上。眼下她也死了，不知道她又會因此去地獄責怪誰呢？”
“你為什麽這麽說？”山姆從她語氣中咂摸出一絲詭異，看來，現實當中，這對母女的關系比托尼提供的資料要更為惡劣。
歐也妮冷笑一聲：“你們采訪了她一整個下午，但我猜猜，她從來沒對你們提起過她的孩子們，提過我，對吧？”
“這不是采訪的重點。”山姆情商頗高地回答，“我們只了解到你的父母是如何相戀的。”
“如果你知道我們是為什麽出生的，就會明白他們根本沒有愛過彼此。甚至也沒有愛過我們。他們誰也不愛，只是兩個自私冷血的魔鬼。”
歐也妮手捧著卡羅的骨灰罐，一步步走到海邊。山姆緊隨其後，深怕一不小心，歐也妮就會掉進海裏。
聞言，他和史蒂夫對視一眼，分別從對方眼睛裏看到詫異。
史蒂夫微微蹙眉：“什麽意思？”
“被魔鬼標記的人，若是想要逃離，有且只有一個辦法。”
海風揚起歐也妮花白的短發，也將卡羅的骨灰裹挾進大海。
“——生孩子。不斷地生。這樣，原本自己身上的魔鬼標記，就會順著血脈被轉移到孩子身上，生得越多，標記就會越淡。而被轉嫁了標記的孩子身上則會出現各種異變，要麽身體畸形，要麽精神異常，要麽發育不良。我是媽媽活下來的第三個孩子，卻不是她懷的第三胎。媽媽自然流產過很多次。他們倆在生活中彼此指責，在造人這件事上卻積極到令人憎惡，就像兩只只知道□□的動物——不然你們以為我爸爸為什麽會死在浴室裏？還不是——”
歐也妮深吸一口氣，將後半句不堪的真相吞沒於喉間。
“然而即便如此，他們還是覺得自己生的不夠多。否則，該怎麽解釋他們逐漸衰老的容顏，和不再旺盛的精力呢？他們早就瘋了。我真不知道他們恐懼的是魔鬼的標記，還是衰老和死亡。”
等到將卡羅的骨灰盡數葬於海中，歐也妮才離開了這裏。
山姆和史蒂夫並肩站在原地，望著蔚藍色的海面，一時間竟然無言。
過了一會，山姆幽幽開口。
“所以這麽多年的夫妻生活，他們都是在做恨啊……”
史蒂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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