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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餘生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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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餘生不得安寧

方晴曾經在‘建設小巷’的天臺對蕭野說。

法律是行為約束的最低底線。

蕭野,那件事我幫你,不代表你對。

人一旦做錯事,就如同腦袋上懸著一把刀,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落下來,餘生不會安寧。

你錯了。

我也錯了。

但既然錯了,我們就承受這把懸在頭上的刀。

我們一起。

蕭野,你的路還很長,目前所看見的不是你的未來……

那時蕭野太小,不理解方晴的話,只聽出方晴覺得他的行為卑劣,並且拖她下水,還理想化地要他去考大學。

2013年,10月。

蕭野從北都回來,把登山背包裏的東西拿出來,東西收撿好。

一個塑封的鎏金色盒子掉出來。

蕭野拿起來,指尖翻轉兩下,忽地覺得好笑,又笑不出來。

許之夏的例假,太不懂事了。

沒兩天,蕭野看見小區門口貼著拆遷辦通知,‘建設小巷’要拆遷。

鄰居開始陸續搬離,到處用紅色圈一個‘拆’字。

蕭野租房,跟中介說,要一個帶陽臺的房子,陽臺視野要好。

10月,中旬,晚上。

社區工作人員上門好幾次,終於碰上蕭野在家,他們照例落實居民搬遷時間。

蕭野說房子還在找。

社區工作人員想了想:“月底能搬嗎?要不你填月底吧!”

蕭野點頭,填寫,簽字。

社區工作人員拿著一沓登記表,離開,突然想起什麽事:“對了!”

剛要關閉的防盜門打開,蕭野探出半個身子。

社區工作人員:“你爸沒要安置房,要的拆遷款,這個你知道嗎?”

社區工作人員又問:“他減刑了,這個月底出獄,你知道嗎?”

那晚,蕭野久違地做了噩夢。

夢裏,他很小。

蜷縮在黑漆漆的衣櫃裏,整個身子發抖。

“嘎吱——”衣櫃門打開,光線徐徐擴大,照在他身上……

第二天,蕭野沒去汽修店。

他今天就要搬走。

蕭野把許之夏房間裏的所有東西打包。

他在一摞舊書裏,看見一張泛黃的試卷。

試卷上,黑色簽字筆勾勒一張棱角分明的輪廓。

許之夏畫畫傳神。

蕭野一眼就看出,是自己。

視線往上。

2009年普通高等學校招生全國統一考試(蘇城卷)。

也就是說,這是許之夏2010年高考那會兒做的歷年真題試卷。

2010年…

高考前……

許之夏還不滿17歲。

蕭野看著試卷,扯了扯嘴角,低呢:“該不會那會兒就……”

下一秒,蕭野笑意緩緩斂去。

蕭野想起許之夏大一寒假回玉和,喝醉那次。

她哭著說。

——我不是小孩子了…嗚嗚…你看看我,我不是小孩子了……

——嗚嗚…你為什麽不能等一等我?我會…我會很快長大……

——你等一等我,嗚嗚嗚…等一等我好不好……

這些話,蕭野記得很清楚。

因為許之夏早戀。

喜歡廖志明。

他當時很兇地教訓她。

她哭著說不喜歡廖志明,但其他話就說不出來了。

還難得的,硬著脖子跟他叫板。

後來,她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說,她長大了。

說這話時,眼睛很亮地看著他。

試卷被手指捏出窸萃聲。

蕭野闔上眼皮,喉結滾了滾。

其實,他想不起很多細節,但記得許之夏一遍又一遍地問他相親的事,他當時覺得莫名其妙……

思緒到這兒。

房間裏,沈沈的一道換氣聲。

蕭野掀開眼皮,輕輕撫平試卷折痕,對折後夾進書裏。

如果是這樣。

那麽愛哭的人,不知道傷心難過地掉了多少眼淚。

又是一道換氣聲。

這輩子,真是怎麽對她好,把命給她,也不為過。

不過他也就爛命一條,沒什麽價值,還不如好好‘伺候’她……

許之夏的東西全數搬到許正卿買的新房子裏,蕭野暫時將就在汽修店二樓休息間。

期間,蕭野跟中介看了很多房源,終於看上一個超大陽臺的二居室。

那間屋子,不僅客廳有陽臺,主臥也有陽臺,視野還好。

另一間房,蕭野打算給許之夏做畫室。

同時,劉承欽和蕭野一直計劃擴一家店的事開始推進。

蕭野會在睡夢前,閉著眼睛計算,明年大概能存到多少錢,後年大概能存到多少錢,什麽時候可以買一個房子……

淩晨。

“哐哐哐——”刺耳的金屬敲擊聲。

蕭野清醒,翻身下床,幾步走到窗邊,一把推開窗戶,往下看。

盡管這麽些年沒遇到過偷盜或者鬧事的,但汽修店門前的大照燈,整夜不熄是規矩。

燈下,車旁,手上拿著鋼管的男人,仰著頭看著蕭野笑。

忽地,鋼管揚起,影子被拉長。

“嘩——”汽車擋風玻璃破碎。

蕭野轉身下樓。

蕭野足以抵抗蕭強東。

在力氣方面,確實如此。

他可以輕松把他壓制在車門上,讓他動彈不得:“你是沒把牢底坐穿,不甘心,是吧?”

蕭強東呼著熱氣,從包裏掏出上訴申請,‘啪’一聲拍在車窗上。

那晚,冷風刺骨。

蕭強東點了支煙,靠在車門上:“我現在有錢請最好的律師給我翻案,當年的事你很清楚,重審一遍的話…呵,你要不要賭一把,這次,你會不會進去?”

蕭強東吸兩口煙,指尖悠悠夾著煙蒂:“但我就你這麽一個兒子,嘖!還指望你給我養老呢!”

蕭強東又吸一口煙,吐出煙霧:“對了!老子受這麽多年苦,那個女人可功不可沒!”

蕭野終於有了點反應。

蕭強東看在眼裏,笑笑:“聽說死了是不是?”

蕭野攥緊拳頭。

蕭強東微仰頭,哈一口氣,語氣暗示:“但她還有個女兒,父債子還,母債女——”

蕭野一個箭步沖上去,拽著蕭強東衣領一提,又‘哐當’一聲撞到車門上。

他兇惡地盯著這個臟東西。

蕭強東先是楞一下,然後笑得開懷:“聽說她是我兒媳婦了是不是?還真是緣分吶!”

蕭強東捏著煙蒂,杵在蕭野胸口上。

蕭野本就是從床上起來,只著一件單衫,此刻煙蒂燒出焦糊味。

但他像不知道痛。

蕭強東斂去笑意,稍稍湊近:“我的好兒子,你進去了,我兒媳婦誰看啊?我兒媳婦可怎麽辦啊?”

蕭野指關節窸窸作響,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進去之前,先殺了你!”

蕭強東嘶啞地笑起來。

多年後,蕭野終於明白方晴口中的那句:人一旦做錯事,就如同腦袋上懸著一把刀,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落下來,餘生不會安寧。

這把刀,不是蕭強東。

是法律。

是制度。

法律是行為約束的最低底線。

觸犯法律,逃避刑法。

午夜夢回。

餘生越是渴望安穩,越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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