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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我就是隨便找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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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我就是隨便找找看

他們沒有一天是不吵架的。

三天一小吵, 五天一大吵,有時候吵急眼了,花祝年就揍他一頓。

主要是衡羿特別會氣人。

她問他怎麽有臉吃山珍海味的,把朝堂弄成了這個鬼樣子, 任由舊勢力覆辟。

他說, 百姓不喜歡, 可以起義的。下面既然沒反, 說明還能接受。人家願意忍, 關他什麽事?

她讓他不要跟風和暢穿一條褲子, 遲早會帶著所有人一起死,到時候百年亂世就又來了。

他說,來就來唄,不如趁現在先好好享受了,反正等她死的時候, 應該還是盛世。

跟前朝一樣的盛世, 只屬於王公貴族的盛世。

前朝的亂世是只針對於百姓的。

百姓在失序世道下茍活度日,可對於王公貴族來說,恰恰是皇權失控,權力無所制約之時。

該圈地圈地,該賣礦賣礦,有人賣兒賣女, 就有人買奴買婢。

氣得花祝年破口大罵:“你是不是有病?如果不是因為你搶了我的位置,我現在應該在議政殿, 跟大司農商量修建水渠的事。你這也不管,那也不管, 什麽都交給風和暢做,風和暢又全都交給自己的黨羽, 撥筆款子下去全貪了,到最後修建個百八十年,朝代都被人推翻了,水渠也建不成!”

衡羿慢條斯理地吃了一口羊羹:“隨便吧。沒有我也會有別的人出現。你還不明白嗎?總要有個人出來當傀儡的,現在就是這麽個時候,你不當那你就滾下去。你不會真的以為天下是你帶著人打回來的,最後就真的讓你來做決策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啊?你今年六十五歲了,不會這麽天真吧!”

花祝年隨手拿起盤子來,上去就是一個暴扣。

衡羿好脾氣地從頭上扒拉著碎瓷片,委屈吧啦道:“這是無法更改的事。可能在你看來,只是昏睡了一個多月,就什麽都變了。可在你昏睡之前,你不知道人家做了多久的準備。你甚至不清楚,人心是在哪一刻散的。”

“所以我不是說,要去見賀平安嗎?”

“這跟賀平安有什麽關系?你怎麽又要去見他?一個叛徒有什麽好見的?”

他們之前吵架也是這樣,在吵跟賀平安無關的事情時,還只是花祝年單方面的輸出,衡羿基本上屬於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狀態,打狠了他就坐地上哼哼唧唧著哭幾聲。

可但凡一涉及到賀平安,衡羿就來勁了。

但他再來勁,也沒有花祝年來勁。

她啪地一拍桌子,碗中的羊羹都震了震:“不是,你給誰瞪眼呢?”

“我瞪眼怎麽了?眼長在我身上,我不能瞪眼嗎?”

他非常不喜歡她再跟賀平安有任何瓜葛。

但也並不是出於男女之情的考慮,畢竟他是沒有這種心思的。

天地可鑒,他就是把她當靈寵在養。

但其實,公正無私的天地,不是很想再鑒了。

他愛把她當啥當啥!

一天天地,誰老有空兒給他鑒來鑒去的,鑒麻了。

賀平安就跟一只鼓了包的癩蛤蟆一樣。

沒有哪個神會願意讓自己的小靈寵,跟癩蛤蟆一起玩兒的。

他管她,難道不應該嗎?應該極了!

“你再對我瞪眼,我就把你眼睛摳出來。”

衡羿忽地站了起來:“你把眼睛摳出來,我就把賀平安的眼睛摳出來!”

花祝年大為震驚:“你不對我瞪眼不就行了?你摳他眼睛幹嘛?”

“你不嚷嚷著去見賀平安,我不就不瞪眼了?再說了,我也沒有瞪眼,我眼睛本來就大!”

“我去見他怎麽了?為什麽不能見賀平安?”

“他都背叛你了,你還去見他幹嘛?”

“我去揍他一頓也不行?背叛人不要付出代價麽?”

他突然將她從凳子上拎了起來:“不行,你現在是我的皇後,你只能揍我一個人。”

她拎起手邊的凳子,一凳子將他掠倒在地:“沒說不揍你!你為這個爭競什麽?這不是天天都在揍你麽!”

衡羿被砸得在地上懵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自己剛才那話,到底是怎麽說出來的。

這不找打嗎?

肯定是跟小靈寵待久了,讓他都沒辦法好好思考了。

雖然她都快把他打死了,但他只當她是在跟他玩,只是下手有點兒沒輕沒重的。

衡羿覺得自己不能沈溺於跟她的玩鬧之中。

他在地上癟癟囔囔道:“你,你回自己的寢宮去。隨便找哪個男人陪你玩兒都行,愛跟誰睡跟誰睡。我懶得管你。”

花祝年看了看自己手上,散了架的凳子,對他問道:“我是不是,把你打傻了?”

他忽然間平靜道:“沒有,你回去吧。以後少來找我,宮裏那麽多男人,都不夠陪你的麽?”

花祝年轉身走出去幾步後,又小跑著沖刺回來,猛踹了他一腳。

“你爺爺的,你小的時候,我就看你有點兒神經,現在果然長成了一個大神經。今天不是你留我吃飯的嗎?搞得好像我愛在你這兒吃似的。”

哪怕是被她踹了一腳,他也仍舊沒什麽反應。

“總之,以後少來陪我。我要你來的時候,你再過來,要你回去,你就回——”

衡羿的話還沒收完,就被花祝年坐在身上,猛揍了一通。

揍得小老太拳頭都腫了,腰也扭了,最後還是被他背回去的。

他念叨了她一路:“你說說你這個人,打人就打人,怎麽還把腰給扭了?這傳出去,還以為我把你怎麽了。”

“年紀都這麽大了,你就好好歇著你的唄,老跑出來幹嘛呢?又沒人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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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羿說不下去了,因為背後的人已經打起了呼嚕。

現在是午後,正是睡覺的好時候啊。

之前他在天上,就經常看她睡午覺,每到這個時候,她都是最愜意的。

因為沒有賀平安。

她一般會在收拾完殘羹剩飯後,在書房的那間小床上做一會兒針線活。

等做累了,就將放針線的小筐一推,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陽光吻著她的臉,她的發,他覺得她在夢裏,應該是很溫暖的。

那時候,她還很喜歡他。

擺著小泥人兒的那間小書房,就是她靈魂的棲息之所。

他從未庇護過她一刻,她卻想象自己在被庇護著。

衡羿將小信徒放到床上後,本來想跟她一起躺一會兒。

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算了。

他吩咐了宮人給她擦藥油,然後就離開了她的寢宮。

離開前還看了看她寢宮裏的這些小太監。

內心倒也沒什麽疙瘩,畢竟他跟賀平安不一樣。

他是不在乎她跟誰睡的。

靈寵而已,他每天餵她吃點東西,不讓她受傷就好。

不用管她的感情和欲望。

後面的幾天,衡羿都再沒找過小信徒一起吃飯。

沒有別的原因,就是他不想。

他覺得自己在這段關系裏,應該有決定權。

什麽時候見她,什麽時候不見她,念想必須在一個可控制的範圍內。

萬萬不能亂了心神。

祭天大典要到了。

按規定,她得跟他一起去。

可是,光是在換衣服這件事上,衡羿就犯了難。

她半點兒都不配合,也根本不想去什麽祭天大典。

花祝年甚至覺得天應該來拜她。

衡羿覺得她可笑至極。

天地是什麽時候有的?她又才活了多長時間?

都怪他,平日裏太縱容她了,一點兒道理都沒有教給她。

哪有不敬天的?況且,這次是為求國運。

花祝年正在寢宮裏爬房梁的時候,突然被繩索套住了頸,直接就被拽了下來。

她重重地摔落在地。

衡羿上前將她拎起來:“為什麽不換禮服?”

小靈寵的待遇就是這樣的。

沒什麽重要事兒的時候,她怎麽跟他鬧,都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因為她也是不重要的,一切都不那麽在乎,不值得他耗費絲毫的情緒。

可但凡遇到了重要的事情,她的不重要性就凸顯出來了。

稍微鬧一鬧,就會讓他感到厭煩。

厭煩到想把她固定的在一個地方,用威逼來讓她聽話。

花祝年被人摁在椅子上,連腦袋都被人死死地按住。

渾身上下只有眼珠能轉動……其他哪兒哪兒都不能動。

她冷笑道:“你有本事,就到死都別讓人放開我。”

他挑揀著搭配衣服的首飾,低頭輕笑道:“也不是不行啊。”

衡羿挑中了一副耳墜。

自從她嫁給賀平安後,就再沒戴過耳墜了。

甚至連脂粉都很少塗抹,衣服也總是很素凈的。

賀平安不許她打扮,她自己也懶得妝點。

畢竟,女為悅己者容。

賀平安不是悅己者,他只是她搭夥過日子的人。

可他呢?

衡羿望著掌心的耳墜出神。

在想了一會兒後,他終於不再內耗。

他是她的主人,他管她喜不喜歡戴。但凡養靈寵的神仙,都會給靈寵打扮的,完全不需要過問靈寵的意思。

衡羿拿起耳墜就往她耳垂上穿,直到——

戳了自己一手的血。

血珠從她的耳垂處滴落,一滴接一滴地淌落下來,珠連成線。

她身上的錦繡華服被血水浸染,但不怎麽顯色,只是顏色加深了一些。

衡羿看著自己的手,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若傷的不是自己:“很久沒戴東西的話,耳孔就是會長合的。”

他又氣又急,已然意識到,她在故意鬧別扭:“你為什麽不喊疼?”

“我為什麽要喊?喊你就會停下來嗎?你不過是再找人給我打耳孔罷了,由你代勞不好麽?”

衡羿被花祝年氣得腦袋疼,他覺得她怎麽這樣能氣人?

他讓周圍的人將她松開,一把將她從椅子上提溜起來:“為什麽總是氣我?我哪裏虧待你了?你跟著賀平安,過得上如今的逍遙日子嗎?他除了給你買點新鮮的肉吃,還能給你什麽?”

“我從來沒有打擾過你,也不像他那樣欺辱你,一直好吃好喝地供著你,你想穿什麽就穿什麽,愛睡哪個男人就睡哪個!又不幹涉你跟別人調情,這宮裏面你隨便去,已經給了你最大的自由,你到底還有什麽不滿意的?總是在跟我犟什麽,是不是分不清好賴人?”

“如今,我只不過是讓你配合我,出席祭天大典,又不是讓你去死,你幹嘛以自殘的方式給我找不痛快?”

看到她故意不喊疼,就冷眼看著他穿破她的耳孔,他心裏要說一點都不難受,是不可能的。

可他也絕不會給她半點好臉色。

否則,就是在縱容她。

花祝年雖是微仰著頭看他,卻難掩眼中的睥睨,好似有萬重山為倚靠:“我要你供著我了嗎?我缺你供著我了嗎?誰求你這樣做了嗎?”

真是給他氣笑了。

聽起來是多麽熟悉的混賬話!

當初,他也是在天上,這樣說過她無數次呢。

花祝年忽地扯下他給她戴的耳墜來,連帶著自己的耳垂也給扯了下來。

衡羿的心,好像也被她這麽不管不顧地撕扯開來。

他下意識地捂上了自己的心口,要氣死了。

她隨手將血肉模糊的耳垂,還有墜著的耳墜丟給他。

插得緊緊的珠釵也被盡數扯掉,砸在了地上。

“我是不會去跟你祭什麽天的,你若是讓天來拜我,或許我還能去上一去。”

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一邊走一邊脫自己身上的華服,鞋子也被她踢飛到了天上。

很久才落地。

不知道為什麽,衡羿突然慶幸,剛才只是讓人將繩索在她的頸上套了一下。

若是長時間地套著,搞不好她掙紮得厲害了,會直接把腦袋割下來,掛在他的床邊。

讓他看個夠。

衡羿不禁想到自己還沒輪轉百千萬世之前,九重天上曾經有個酒仙。

掌管天下間酒後之事,喝酒只是為了怡情,但若是鬧起事來,趁醉做一些不軌之事,酒仙就會移形換境,將這些人丟去北境冬天的街道上,呆一晚上。

一晚上下來,酒和血都凝成了冰碴,然後就能去閻王爺那裏報道了。

酒仙時常笑世人荒誕,幾兩黃湯子灌下去,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他在天上總是一個人待著喝酒。

後來,看別人養靈寵,他待得無聊,也就跟風養了一只。

酒仙養的是一只螞蟻。

那只螞蟻跟其他的螞蟻不同,七竅少了一竅,所以是自閉癥螞蟻。

其他的動物,但凡被帶上天,受靈氣滋養後,多多少少都會開始通神。

只有他的那只自閉螞蟻,始終是那樣沈默著。

從來不給他絲毫回應,他給它倒酒,它也是不喝的。

酒仙向來灑脫,也不在意這個,反正,靈寵嘛,不過是養著玩兒。

它回應與不回應,都不耽誤他管人間的酒後之事。

直到有一天,酒仙看見別人搓了條捆仙繩,拎著靈寵遛彎。

他突發奇想,從頭上揪下來一根銀發,也給自閉小螞蟻套脖子上了,準備帶它出去溜達溜達。

可是,下一秒,他的銀發上,就只剩螞蟻頭了。

那半只螞蟻的身子,浸泡在地上的酒漬中。

他的一次玩鬧,終結了它的一生。

後來,酒仙再沒遇到過那樣的螞蟻。

哪怕他找了成千上萬只自閉螞蟻來養,都不是最初遇到的那只了。

延遲的遺憾和痛感,最為折磨人。

他想,那不過是一只螞蟻而已,居然能在他給它套上繩索之際,掙紮得那樣劇烈,寧肯把腦袋跟繩索一起掙脫下去,也不肯被他帶出去溜。

這對酒仙而言,不過是一場閑適自在的出游。

卻無意中,見證了一場至剛至烈的出逃。

它的處境卑微不堪,連同類都不知道它在講什麽,連最基本的螞蟻語言都說不出口。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可居然,會讓一個見慣了人間荒誕的神仙,心為之顫動。

衡羿輪轉百千萬世回來,發現酒仙仍舊在三界,尋找他那只自閉螞蟻的轉世。

那只螞蟻,神識未開,渺小如世間微塵一般,所以並未記載轉世到了何處。

有一次,他問酒仙:“六道輪回,轉世的螞蟻千千萬,可能為人,為花,為草,為木……就算一時墜入魔道也是有可能的,你怎麽知道,再找到的那只,就一定是原來的那只呢?”

酒仙笑著說:“肯定不會是原來的那只了,我就是隨便找找看,誰還會為一只靈寵費什麽心思?不過是,閑得無聊,打發時間罷了。”

話雖是這麽說,可是衡羿看到,酒仙脖子上掛了塊琥珀。

琥珀裏是那只自閉螞蟻,被拼湊好的全屍,百千萬年過去了,連觸角都清晰可見。

他知道,他再也遇不到那樣的自閉螞蟻了。

那塊琥珀,是他擁有過它的證明。

穿過琥珀的繩子,牢牢地套在酒仙的頸上。

好像只有這一刻,那些高傲不可一世,總是悠哉悠哉的神仙,才曉得——

原來,有些靈寵是不能被戴上繩索的。

戴上就意味著死亡。

而他的小信徒,小靈寵,也是這樣。

可酒仙的靈寵,死了好歹能去轉世,就只是不容易找到而已,找下去總還有個念想。

她若是死了,他該去哪兒找她呢?

衡羿最終還是讓人把她給綁了回來,又是一通極為猛烈地強迫和壓制。

他也不想這樣。

但總要讓太醫,給她把耳垂縫上。

她跟著賀平安和宋禮遇的時候,都沒有受過這麽重的傷。

他總不能比那倆人還混蛋。

怎麽看,都應該比他們要好一些的。

其實,深究下來,小靈寵也不是全無錯處。

但凡她乖巧聽話一點,也不至於遭這麽大的罪。

這樣想想,他的心裏多少好受了一些。

不似方才那般煎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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