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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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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第 38 章

藺尚書見謝鈺這般說, 還以為他松口,大喜過望,正要再接再厲地把此事定下,就聽謝鈺淡淡譏誚:“但聽尚書所言, 好像我不娶拓跋珠, 晉朝便要亡國了一般。”

他少有言辭如此淩厲的時候, 藺尚書被譏諷的面皮漲紅, 一時不能言語。

沈椿聽了這話, 心裏卻並沒有感到多少安慰。

她聽得出來,這件事兒事關朝政,上到皇上下到百姓都希望謝鈺能迎娶拓跋珠。

她也非常清楚, 謝鈺有多麽在乎國事。

沈椿感覺自己雙腿有些發軟,她雙手扶著墻, 一步一步慢慢走了回去。

不過片刻,謝鈺也緊跟著回了內院,盡管他足夠克制,但些微的不愉還是從眸底洩了出來。

他道:“近來事忙,我顧不得回來, 你若是有什麽事,便派人去衙署或者外院尋我。”

公事要緊,他本可以直接離去, 派個下人來知會一聲兒便是,但思來想去, 竟然有些放不下自己這個小妻子,便特地折返回來和她說了一聲

他又叮囑:“最近天氣冷, 出去的時候記得要帶上暖爐,家裏若有什麽事, 及時去請教母親。”

沈椿嘴巴動了動,最終只是道:“我幫你準備幾件換洗衣服吧。”

謝鈺一向喜她乖順模樣,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道謝:“你費心了。”他想了想又道:“等忙完,我會盡早回來。”

沈椿幫他整理了幾件衣服,又目送他離去。

剛才有那麽一瞬間,她想問謝鈺會不會娶拓跋珠,但是想了想又覺得沒意思。

她相信謝鈺一定會告訴她不會,她也相信謝鈺說這話肯定是真心的,但又有什麽用呢?

等日子久了,如果朝上局勢有什麽變故,就像方才他自己說的那樣,突厥真的大兵壓境,他自不會因私情耽誤國事,他還是非娶拓跋珠不可——等到那時候,沈椿可不覺得自己在他心裏的地位能夠重到影響他的決策。

在謝鈺沒回來的這些日子,沈椿陸陸續續聽說了不少關於拓跋珠的消息,最近和親的人選未定,她也絲毫不急,似乎在長安紮了根一般,一會兒是和後妃公主們打獵,一會兒是和王孫貴女們賞花,她身份尊貴,性子又爽朗不拘小節,對謝鈺的愛慕也毫不遮掩。

沈椿最近上學都能聽見有人背地裏議論紛紛,回到屋裏,就連春嬤嬤都忍不住和她道:“娘子...那位拓跋公主的事兒您聽說了嗎?”

沈椿只來得及點點頭,還沒張口,春嬤嬤就憂心忡忡地道:“我瞧她來勢洶洶,咱們得早做準備啊。”

沈椿一頓,避開她的視線,沒什麽底氣地道:“謝鈺不會答應娶她的...”

“您心太正,不知道這裏頭的汙糟事兒。”春嬤嬤嘆了口氣:“不說遠的,就是曾經孀居的那位青陽公主,她瞧上了年少英俊的新科探花,那探花雖有妻室,但哪裏比得過皇權?宗室稍稍施壓,探花就只能休妻了,這還算有良心的,您聽說過太平公主嗎?她要嫁武攸暨,則天皇帝就直接賞了一杯毒酒給武攸暨的發妻!”

她一臉憂慮:“那拓跋公主雖然身份比不得上面兩位尊貴,但婢聽說,她的婚事能給朝廷帶來不少好處呢!”

拓跋珠這回用的方法十分奏效,面對沈椿,她根本不需要撒嬌弄癡地爭奪什麽寵愛,直接身份碾壓便是了。

沈椿臉色都變了:“阿姆...”

“娘子別慌,郎君現在到底還沒答應呢。”春嬤嬤見她手背發涼,忙拍了拍她的手安撫,有些猶豫地道:“婢這裏有一個法子,或許能解了咱們眼下之困。”

沈椿忙道:“你說。”

春嬤嬤想了想:“娘子有沒有想過...給郎君生個孩子?”

沈椿一臉愕然,春嬤嬤忙道:“婢瞧著,郎君近來對娘子頗為寵愛,娘子過完年也十八了,孩子早晚都要生的,不如就趁現在,郎君心意未決,娘子若是此刻懷孕,以郎君的性子,怎麽也不會放任娘子不管。”

春嬤嬤是在高門大戶長大的下人,這法子也是標準的內宅爭寵之法。

在她看來,沈椿沒有任何退路,她也不能和離,一旦和離,沈府那邊兒必然容不下她,沒準兒過一陣就悄沒聲地把她送去家廟關著,同樣的,她也不能任由拓跋珠嫁進來,她一旦被貶妻為妾,還不是由得拓跋珠拿捏?

她能依靠的只有謝鈺,所以她必須得牢牢占穩這正妻之位!

假如謝鈺真是對沈椿十分看重,春嬤嬤也不用費這般手段了,但這些日子謝鈺都沒回來過問一句,他這看重只怕也有限。

沈椿簡直匪夷所思,想也沒想就搖頭:“不行,這樣算計...”

春嬤嬤嘆了口氣,輕輕握住她的手:“娘子。”她放柔聲音:“您莫怪婢說話難聽,除了那些本領出眾的天才人物,女子這一世,一是靠娘家,二便是靠子嗣了,沈家和您一向不親,就算親近,在這等家國大事面前他們也說不上話,您能指望的,只有血脈相連的孩子了。”

“這可不是算計男人的事兒,一旦郎君改了主意,您的身家性命可就難保了!”

謝鈺縱然厲害,到底也是朝臣,沈椿不就是他被皇上逼著娶的嗎?

這話簡直正中靶心,沈椿瞳孔微縮,口舌發幹。

沈椿這一路過來,實在是不容易,春嬤嬤憐愛地看著她:“您也不必為此覺著歉疚自責什麽的,孩子的事兒,國公爺和長公主都催了好幾次,您若這時候有孕,稱得上皆大歡喜。”

沈椿心臟砰砰亂跳,過了半晌才道:“阿姆,你讓我想想...”

謝鈺有段日子沒回來了,春嬤嬤也不忍心迫她:“您慢慢想,不急,咱們也得好好籌謀。”

她心下不忍,說了句推心置腹的:“您在這世上,稱得上是無親無故,但就算別人都不在乎您的命,您自己也得在乎。”

沈椿當然不想死,她無言了半晌,遲疑著開口:“我,我不知道該怎麽做...”

倆人之前沒打算要孩子,謝鈺也都是掐著日子行事,偶爾情動的時候,他也會盡量弄在外面,絕無錯漏的。

春嬤嬤猶豫道:“您要不要試一試...引得郎君不能自持?”

......

謝鈺最近的確很忙——他成功籠絡到了回鶻可汗拓跋敏。

回鶻是游牧民族,常年被突厥欺壓,也是需要和晉朝聯手,才能對抗突厥,更別說晉朝物產豐富,上到王公貴族,下到黎民百姓,均都安樂富足,回鶻有馬匹騎兵,晉朝有錢,兩邊兒是互惠互利,又不是晉朝上趕著和回鶻聯盟。

更別說回鶻男子兇暴,晉人多儒雅愛潔,也因此,對回鶻女子來說,嫁給晉朝人一向是她們夢寐以求的歸宿。

拓跋敏膝下有近四十個子女,拓跋珠是其中最得寵的一個,不然這種好差事也輪不到她頭上,本來她安分嫁給一個旁支的王子皇孫也能兩全其美,既然她既然覺得嫁旁支宗室委屈了自己,非要無故生事,那便釜底抽薪,換一個聽話的便是。

他近來和拓跋敏私下多有書信往來,一手威逼一手利誘,拓跋敏對拓跋珠也漸生不滿。

謝鈺娶沈椿,只是因為他想娶,那日他瞧了她衣衫不整的狼狽模樣,理應負責,再加上他不欲娶宗室女或者高門女子為妻,幹脆就勢應下,也擺脫了昭華的糾纏。

同樣的,他如今不想娶拓跋珠,那麽誰逼迫不了他。

又一封書信寄出,謝鈺合上雙眼,屈指輕揉眉心片刻,才問長樂::“今日是幾號了?”

長樂答道:“已經到臘月十七了,還有十來天便是年關。”

謝鈺

微微一怔,下意識地在心裏算起有多少天沒見過自己那個小妻子了,他居然後知後覺浮上一些思念情緒。

他出神片刻,方才道:“你替我去府裏傳話,我今日下差之後回家。”

吩咐完之後,他難得有些心不在焉,頻頻看向屋裏的沙漏,剛到下差的點兒,他便帶頭出了府衙。

春嬤嬤帶領下人在院裏候著,端上早就準備好的湯羹,笑道:“天兒冷,娘子早就讓廚下備好了湯,您先喝一碗暖暖身子吧。”

謝鈺掃了一眼,端起湯盞便一飲而盡了,他想盡快見到沈椿,也未曾覺察到那羹湯味道有些怪異。

他推門而入,未曾見到沈椿人影,倒是浴房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他撩袍入內,隔著一扇屏風問她:“怎麽這個時候沐身?我方才不是使人通傳過了嗎?”

屏風內的人一字未答,只能聽到她往身上撩水的聲音,屏風當中鑲著的琉璃映出一道兒朦朧的窈窕身影,謝鈺神色不免異樣,但今天日子不對,他嗓音微啞,輕輕側過臉:“罷了,你先洗吧,我在外面等你。”

他正要退出,就聽沈椿嗓音有些緊繃地道:“先別走,我忘記拿小衣了,你,你能不能幫我把小衣拿進來?”

雖然答應了春嬤嬤要試一試,但她心裏也沒什麽底,謝鈺並不是以情亂智的人,而且他把她不安全的日子都記得很牢。

謝鈺短暫的沈默之後,居然真的拉開了櫃門,緩緩問:“你喜歡這件赤色的,還是秋香色的?”

沈椿楞了下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褻衣,他問她喜歡什麽顏色的褻衣!

她第一次做勾引人的事,臉上臊得慌,支吾著回答:“都,都行...”

“那便選這件赤色的吧,”謝鈺很自然地幫她做了決定,語氣還是那麽冷清:“赤色襯的你氣色極好,膚色瑩潤,骨肉勻稱。”

這話對於謝鈺來說,已經算得上露 骨了,沈椿實在不知道怎麽接話:“你快拿進來吧。”

謝鈺這才繞了進來,他如玉手指勾著那件赤色褻衣,站在池邊,慢慢地半蹲下來與她平視,卻一點也沒有把小衣遞給她的意思。

沈椿心裏有鬼,都被他看的不自在了。

她下意識地往池子裏縮了縮,再次催促:“你倒是拿給我啊!”

謝鈺頓了頓,忽的問了句:“需要我幫你穿上嗎?”

他慢吞吞地問:“或者不穿?”

沈椿緊繃得別過臉,他俯下身,眉眼一寸一寸放大,神色清正,偏動作極具侵略性。

微涼的氣息吐在她耳畔:“你想從哪一步開始?”

轟的一聲,沈椿腦子要炸開一般:“你,你這是做什麽…”

謝鈺如玉的手指端起她的下頷,語調平靜:“教你怎麽引誘人啊,昭昭。”

沈椿手足無措,他眸光漸漸銳利起來:“如果我沒猜錯,方才那個嬤嬤端上來的是助興的湯藥,你究竟想幹什麽?”

沈椿身子一軟,心知瞞不過了,強撐著道:“父親母親一直催促孩子的事,所以我...”

“說謊,”謝鈺瞇起眼,神色更冷了兩分,竟似在公堂之上:“若真是為求子嗣,你大方跟我說便是,使這些手段做什麽?”

沈椿不敢開口,謝鈺居然直接起了身,冷聲道:“主子犯錯,一定是下人教唆,我這便命人拖那嬤嬤去審問。”

沈椿慌了神,情急之下一把抱住他:“不要!”

她忍不住嗚咽了聲:“我說,我說還不行嗎!”她強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最近拓跋珠的事兒傳的沸沸揚揚,我怕你當陳世美,真娶了公主,所以,所以我想要個孩子,讓你有所顧忌,不敢動娶公主的念頭...”

這話說出來,她都覺得自己又蠢又壞,像話本子裏膈應人的反派,她沮喪透頂,忍不住伸手抹了把臉。

謝鈺臉色微凝,漸漸露出幾分匪夷所思,斥道:“愚不可及!我幾時說過要娶公主了?!若我真有異心,又豈是區區一個孩子能攔得住的?我自有的是法子逼你拿掉孩子!”

說到後面,他簡直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竟這般不愛惜己身!”

他厭煩拓跋珠,就是厭她心術不正,如今瞧見妻子也開始走歪門邪道,她為了權勢地位爭這種沒影兒的寵,甚至還不惜設計了他,他的心情簡直難以言表。

失落,惱怒,還夾雜著一絲絲傷心。

他閉了閉眼,努力和緩情緒,又給了她一次機會,沈聲問:“這下作法子是你想的,還是那嬤嬤教唆的?”

沈椿當然不可能把春嬤嬤供出來,她這把年紀估計兩板子下去人都沒了。

她垂下眼不敢看他:“是我,你要罰就罰我吧。”

她這話謝鈺一個字都不信,見她還執迷不悟,謝鈺已是失望至極,連道了三個好字。

他冷冷撂下一句:“你好自為之。”

他甚至不想和她在多說一句,轉身拂袖而去。

他這一走,直到臨近年根兒都不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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