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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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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花

劉芳早已幹涸的眼睛裏重又湧出淚水,她哽咽難支,“哪知兒子一歲半的時候被告知是重度腦癱,藥石無醫……我……”

她雙手掩面,“我知道自己不配享有幸福,我也不去爭什麽,哪怕成為寡婦,我都沒所謂,可為什麽,為什麽,老天待我如此刻薄,我的兒子,他又犯了什麽錯,為什麽要他承擔這樣的苦楚?”

楊詠晴將劉芳的頭靠在自己肩上,安慰她,“不要這樣說,芳姐,你值得的,你要振作起來,未來的幸福再等著你呢,你怎麽不配享有幸福?齊工程師他是個好人,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卻不料此話被劉芳打斷,她警惕地問:“你說這話什麽意思?是誰讓你說這樣的話?”

楊詠晴忙安撫道:“沒,沒有,芳姐,你別誤會,沒有人讓我這樣說,是我自己要說的。我雖然年齡不大,但我能看得出來,齊工程師是真心待你好,他是真的關心你……”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當會計,在他手底下做事,自然要向著他劉致和說話。他害了我一輩子,當年若非癡等他,我也不會等成老姑娘,最後被逼倉促嫁人,也就沒了後來的這種種悲劇……他害我這樣慘,怎麽,”

劉芳盯著楊詠晴看,譏諷冷笑,“現在遇到可心的人了,就想要把我這個沈重的心裏包袱甩掉?哼,沒那麽容易!我偏不要再嫁,我偏不要走出泥潭,我偏不要幸福,我要他劉致和眼睜睜看著我痛苦,眼睜睜看著被他一手毀掉之人深陷痛苦而愧疚、而不安,當然前提是,他還有良心。”

“哎,你這又是何必?”

楊詠晴蹲在劉芳面前,握住她的雙手,看著她的眼睛,鄭重其事道:“芳姐,我在這裏向你起誓,我和劉廠長之間真的沒有任何關系。真的,你要相信我。其實,”

她起身站起來,走到一旁,低頭揉搓自己的手指,很是害羞靦腆,“其實我心裏有人了。那個人你也見過,就是我們同村一起來的,代佳煒。”

這種小兒女情態,已經比任何言語都有說服力,劉芳看在眼裏,默念一聲,“也是癡情人啊!”

她問:“那他喜歡你嗎?”

楊詠晴轉過身,面有紅暈,隨即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黯然,“我……我還沒有跟他說。你是第一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劉芳走過來,同楊詠晴站在一起,出神地看向別處,“那我希望你能終得圓滿,而不是像我一樣悲慘不幸。”

“會的,我們都會幸福,都要圓滿,所以劉芳姐,你別再為了懲罰別人而苦苦折磨自己,真的不值當。這麽多年了,你也該重新開始了,放下過去,才能更好地走向未來。”

“誰知道呢?或許以後能看得開。可是這麽多年了,我憑這一口怨氣過活,如果讓我不怨不恨了,我,我反倒不知道該如何去活,我……”

劉芳掩面,痛苦難抑。

“會過去的,都會過去的。”

楊詠晴在心中念叨,人生不可能總是逆境,總有春暖花開、揚帆起航的一日,要堅信!

——

“呶,你的信!”

張德懷抱一堆資料,從最上面拿出一封信,遞給楊詠晴,打趣道:“這‘太陽花’到底是誰啊,怎麽每周寄一封信過來,也太勤快了吧?”

突然他低頭湊過來,看見楊詠晴嘴上噙不住的笑意,“你不會是戀愛了吧?笑得這麽甜?”

楊詠晴沒吭聲,在張德看來就是默認了呀,他當即好奇心大發,“哎,真有情況啊?是誰?”

正在這時,聽見廠長辦公室裏傳出聲音,“張德!”

“哎,來了。”

他邊走邊答應,“劉廠叫我,待會兒你可得好好跟我說說。”

楊詠晴難得的沖他擠眉弄眼,那意思是“你問我也不說”,氣得張德佯裝要打她,直到推門進到廠長辦公室才正常。

打開信封,展開信紙,楊詠晴開始認真地讀,然而越讀臉上表情越凝重。

合上信紙,楊詠晴靠在椅背上,不知道這個事情要不要告訴代佳煒。

今天是星期六,又剛好發了工資,眾人喜氣洋洋,單等下班後一塊兒出去玩耍。

自從謝萍離開後,他們同來的小團體由一行6人變成5人,幾人約定好,每到發工資的周末,都出去小聚一下。

看了眼時間,馬上就要鈴響下班了,待會兒等見到代佳煒,要不要把信裏的內容告訴他?

楊詠晴心裏很矛盾,她覺得如果告訴代佳煒這個消息,或許他會對謝萍早點死心?可也難說或許會發生別的事情?

一時間,楊詠晴的腦子很亂,鈴聲響,她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拉開抽屜,將信放進去。

沒想到在匯合點最先見到的人是代佳煒,楊詠晴快步走過去,“這麽早?”

“阿遠他們有事要辦,讓我先過來,以免你等著急了。”

“哦。”

楊詠晴狀似無意地點點頭,其實滿心歡悅,她想看心上人又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每次見到代佳煒都感覺心裏就像裝了蜜一樣的甜。

然後兩人都不再言語,其實楊詠晴有很多話想說,但萬般思緒不知從哪處開口,又見代佳煒似乎有些悶悶不樂,便也不好多說什麽。

不一會兒,周遠、周發和王二勝三人趕過來,然而他們的裝扮卻是讓楊詠晴和代佳煒兩人瞠目結舌。

只見三人都穿了簇新的三套衣服,是偏西服款式的,衣服板板正正,然而他們一向行為舉止隨意慣了,此刻過於正式的衣服像“枷鎖”,將他們一整個束縛住。

“還,還行吧?”

看著二人滿臉驚訝,周遠不住地扯身上衣服,他站得筆直挺立,看得出來是想竭力表現出自然之態,然而卻是感到渾身不自在。

另兩個人,周發和王二勝,更加誇張,他們身體扭來扭曲,既像是要掙脫枷鎖,又像是要調整。

“哎,你倆看這衣服穿得咋樣?”

周發和王二勝一邊扭動,一邊問。

楊詠晴和代佳煒相視看了一眼,剛想老老實實地張口說“不咋樣。”

誰知周發又來了句,“要是不好看,非找周遠算賬不可,這衣服可是費了我們小半個月工資呢。都怪周遠非拉我們去買衣服,說是要煥然一新,新不新得不知道,咋感覺穿得這麽別扭呢?”

“我也是,我也是,老感覺像被綁住了一樣,渾身不得勁。”

王二勝附和道。

嚇得楊詠晴和代佳煒趕緊將沒出口的話咽回去。

周遠有些僵硬地挺直身體走過來,臉紅通通地,他咳了一聲,“別聽他倆瞎說,這衣服,人老板娘說了,剛開始就是不習慣,後面穿習慣就好了。再說,咳,咱們都成年人了,得穿的有個大人樣,”

他偷偷看了楊詠晴一樣,又低聲說:“不能老像個小孩子似的。”

雖然表白的話還一時半會兒說不出口,但周遠下定決心,先從外在形象改變自己,首先絕不能再像個小孩子那樣玩鬧,他私心裏覺得女孩子應該都喜歡成熟型的,因此特意將自己裝扮的成熟些。

但一個人這樣做,未免太刻意,不得已,他只得又拉上自己的兩個好搭檔(想到這裏,周遠不禁默念對不起),好一陣忽悠,啊,不是,是一陣勸說,才讓兩人相信自己的話,痛下血本,置辦行頭。

跟他們三人莊重的打扮比起來,楊詠晴和代佳煒倒顯得有些隨意了,他們一個穿了套咖色的毛衣長裙套裝,一個穿了件棒球衫和墨黑色牛仔褲。

五人一行,出了廠門,往街上走去。

他們來到常去的那家“花香”小酒館,由於這裏多是水泥廠職工,一進門,周遠三人就被好些人圍觀笑話,鬧得他們臉紅不已。

周發和王二勝真想踹“損友”周遠一腳,都是他害得,最後幾杯酒下肚,酒酣人熱,西裝外套一脫掉,猶如卸掉枷鎖,三人立刻放松,恢覆原本各自的灑脫性格。

十八九歲的年紀,他們活得熱烈激昂,倒滿酒杯,端起來、碰杯、喝掉,享受這難得的放松愜意時光。

忽然楊詠晴看到,代佳煒一個人默然無語,只是一杯接一杯喝酒,她伸手擋住,“你怎麽了?酒不是這樣喝的。”

周遠也看過來,“大煒,你這樣喝會醉的。”

他看向兩人,淡然一笑,嘴裏念叨,“醉了好,醉了好,醉了沒煩惱。”

說著又是一杯酒下肚。

“哎,你,”楊詠晴只得強行將代佳煒手終的酒瓶拿走,“有什麽不開心的,說出來,大家幫你一起分擔,何苦這樣悶悶不樂?”

“還能有什麽?”

周遠仰頭一杯酒下肚,然後將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不就是為謝萍沒有回信而難過嘛?要我說,你倆不合適,趁早分了好。”

他為好兄弟慷慨發言,抱打不平。

“不,不是的,她肯定是有什麽事兒耽擱了……”

“能有什麽事兒,讓她一個都不回,你可是寄出去了好幾封信。哼,要知道她現在可是在家裏,又不上班,能忙啥嘛?”

周遠頗不以為意,他最看不慣好兄弟為謝萍憂思傷神的樣子,隨口道:“說不定她早已另有對象了,倒害得你在這兒茶不思飯不香,你看看自己,這一陣子瘦了多少……”

後面說得什麽,楊詠晴已經聽不清了,她腦子“嗡”地一聲炸開,想起抽屜裏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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