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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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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蘭斥

辦公室裏長時間靜默,只有劉芳輕微的喘氣聲,才讓人明白時間並沒有被凝固。

然而陡然攪動塵封的記憶,猶如抖動落滿灰塵的雜物,滿室塵屑飛揚,令人不敢呼吸。

“你以為你給他升了職,把我托付給他,就能還得清這些年的債嗎?就能彌補我這些年所受的苦楚嗎?你休想!你做夢!”

劉芳一字一句,她的頭高昂,淚眼朦朧,卻始終不肯掉下一滴淚來。

“當年之事,很多都情非得已,物散人去,又何必苦苦糾纏和折磨?你我深知,我們心結難消,是沒辦法再走到一起。齊軍他是個好人,對你一往情深,你又何苦不能珍惜眼前人,非要死死折磨自己?”

煙灰積的太厚,不小心落下來,燙到手背,劉致和微微低頭,卻並無異樣,“我,生死沒所謂,找到妹妹後,我拿命賠你都願意。可你,前生過得那樣苦,餘生我只希望你能過得幸福。”

劉芳嚎啕痛哭,像是這些年所有的委屈、不甘、憤恨,全部傾瀉而出,最後她被齊軍帶走。

像是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劉致和頹然坐在椅子上,雙目失神,張德上前,將他手裏的雪茄拿掉,摁滅在煙灰缸裏。

“其實,我們都沒錯,不管是胡冰潔,還是劉芳,又或者是我。當年我娶冰潔,是事出有因,當時我們想著等事情過去之後,再跟劉芳說明原委,她一定會諒解我們。哪知,哪知……最後竟陰差陽錯,發生了那樣慘烈的事兒。冰潔死了,我和劉芳心裏都種下了刺,互相埋怨,互相折磨……”

劉致和喃喃,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在對張德與楊詠晴說。

由此楊詠晴不得不想到,當年之事,一定另有隱情,如果劉芳能知道這個原因,或許她就能放下對劉致和的怨念,開始真正的生活。

可是,真相到底是什麽呢?

顯然,劉致和是絕不會將原因說出口,否則,又何必等到今日,而已過去10年之久的陳年往事,又有誰還會記得?

當事人胡冰潔已死,知道內情的劉致和死也不肯說原因,看來只能任這個誤會一直下去,恐怕永遠也不會有被揭曉的那一天。

沒想到來預支點錢,竟意外撞見了這麽多事情,眼見劉致和情緒低落,楊詠晴哪還敢再推脫什麽,忙拿著那兩張大團結,匆忙從廠長辦公室裏退出來。她尋思,這些錢先收起來回家交給父母,然後自己再將每月工資悉數拿來還欠款,這樣無非是麻煩點,其他也沒什麽。

剛走出小紅樓,不期然看見前面大樹下有一個人,看樣子,她像是在等人。

楊詠晴從她身旁走過,眼見高蘭一直盯著自己看,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你是在等我?”

“嗯。”

高蘭點點頭,“有幾句話想跟你聊聊,不知你……”

“哦。”

楊詠晴也不知道她要跟自己聊什麽,印象中兩人似乎從無交集,不過,還是停下了腳步。

“我恨她、恨不能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她稍有不順心就打我,拿我出氣,口口聲聲說拿我當最好的朋友,可巴掌說來就來,想打就打,我早受夠她了。”

高蘭長得瘦削,一張臘腸似的臉上本沒有多少肉,然而此刻,咬牙切齒的憤恨模樣使得她的腮幫子鼓起來。

楊詠晴不由得想起胡輝被抓那晚,胡燕不由分說當眾給了高蘭一記耳光。她先是埋怨高蘭沒有早點來幫忙,最後警察來了,又埋怨高蘭報了警。人前就肆意淩虐,人後境況可想而知。難怪高蘭要背叛出賣她。

“呵呵,想必你也猜出來了,很多事情都是我做的,包括故意報警將她弟胡輝抓走,還有故意讓她喝酒,等她喝醉時套她的話,得知她和她弟貪廠裏,立馬去找到劉廠長,將這些秘密話都告訴他,還幫助他找很多證據。”

她看向楊詠晴,忽然有些自得,“可能說出來你也不信,劉廠長說要給我錢,很多錢,可我沒要。說給我啥啥主管的職位,呵呵,我也不當。其實做這些事兒我啥都不為,就是想出口氣。我就想著,她為什麽老作踐我?都一樣的人,憑啥我就得受她的?”

“你,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楊詠晴看著面前的高蘭,她並沒有大仇得報、揚眉吐氣的張狂感覺,而是一種郁結排出心胸的舒暢,更多時候她眼睛看向別處,默默說著話。

“也沒什麽,就是突然想說點什麽,又不知道找誰說,剛好碰見你,覺得你是個聰明人,跟你說說也挺好。最起碼有人知道我曾經受過苦,而我也報過仇。算了,我回去了,還得趕去廚房燒火做飯呢。”

高蘭說完看了楊詠晴一眼,隨後邁開腳步匆匆離開,仍如過往一般,低頭耷腦,在人群裏很難一眼認出來。

胡燕大概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往日常掛嘴邊的好姐妹竟會背叛她,而三大股東到死也不敢相信,他們竟是栽倒在這樣一個毫不起眼的人手裏。

請善待每一個人,是楊詠晴給自己的忠告。

楊詠晴剛走到女宿區,看見周遠等在花壇邊。

“小晴,聽說你要回老家了?”

他快步迎上來,身上的灰塵還沒拍打幹凈。

“哥,你咋這個時候出來了?還沒到下班時間吧?”

“我想著你要回去,得買車票,這不,跟廠裏請了一會兒假,陪你去買車票。”

楊詠晴便將可以搭廠裏順風車的事情告訴了周遠,他很高興,“真是太好了,這樣一來,就不用擔心你一個人坐火車了。那你還有啥需要哥幫忙的沒?待會午飯還有午休時間,剛好能抽出空。”

面對親哥哥一樣的周遠,楊詠晴自然不會客氣,她打算去買點東西給家裏人帶回去,兩人便一起出門采購。

他們對這裏都不太熟悉,兩人在路邊買了點東西充饑後,便決定去上次那個商場裏買:一來地方大東西全,省得跑來跑去;二來裏面的東西比外面的上檔次,送人也不寒磣。

手握200元“巨款”,楊詠晴第二次踏進這個商場,兩人在百貨超市裏挑了半天,最後楊詠晴給母親買了一塊深紅色的大圍巾,顏色莊重大氣;給父親買了兩雙純羊絨襪子,又輕又暖和;給大哥買了一根腰帶;給大嫂買了一個皮包;給未出世的小侄子/小侄女,買了一套小衣服和一雙小鞋子;還不忘給出門在外學藝的二哥買了一頂帽子。

兩人一起提著大包小包往回走,突然周遠看了眼手裏的東西,發現了不對勁,他停下叫住楊詠晴,“哎,等等,等等。”

“咋了?”

楊詠晴不明所以,看著面前盯住自己上下打量的周遠,“還忘啥了嗎?”

她將自己手上和周遠手上的包裹又點了一遍,不多不少,剛好6件,什麽也沒少,什麽也沒漏下。

“快走吧,啥也沒少。待會兒回去還得上班呢。”

楊詠晴伸手抹了一下額頭,她走得急,頭上汗津津的。

“你忘了?”

“啥?”

“你忘了給自己買!你看看這些東西,不是你爸媽,就是你哥嫂,甚至連沒出生的小娃娃都準備了,可你卻獨獨忘記給自己買。”

“嗨,我還當是啥呢。”

楊詠晴長出一口氣,重新提起地上放著的大小包,“沒忘,本來我就沒打算給自己買,走吧。”

誰知周遠站那兒一動不動,“不行,你那麽辛苦幹活兒,咋能啥都不給自己買?你也太不會心疼自己了。”

甭管楊詠晴怎麽說,周遠都不為所動,她甚至上前拉扯周遠胳膊,奈何周遠人高馬壯,比她力氣更大,楊詠晴沒奈何。

工作日本來外出逛街的人就少,更何況這會兒剛吃過午飯不久,正是午休的時間,商場人更少,一個打扮入時,濃妝艷抹的女人捂嘴打了個呵欠,打算將門口的模特扶正。

她偶然瞥一眼不遠處有兩個人拉拉扯扯,約摸感覺有點眼熟,不過也不管那麽多了,她一向八面玲瓏,最是能說會道,立刻熱情招呼,“嗨呀,是你倆啊,快進來,店裏又有新衣服新款式到貨了,來看看嘛。”

兩人同時回頭,不約而同地想起來,這女人正是上次她們第一次逛商場時的服裝店老板娘。

“嗨呀,還楞著幹啥啊?進店裏來看看嘛,都是新款式,穿在小姑娘身上,可好看呢。”

她不動聲色地幫忙拎地上的大包小包,扯了下周遠胳膊,眼神示意一下,周遠剛好正有此意,立刻隨她一起進了服裝店。

見此情形,楊詠晴只得跟在後面。

“來,你看看,這一套,顏色俏皮、款式新,最適合你這個年紀的小姑娘穿了。”

老板娘將一件嫩黃色的低腰毛衫搭一條喇叭褲放在楊詠晴身上比劃,見她搖了搖頭“哦,不喜歡啊。那再換,來,你看這件大風衣,顏色大氣,穿出去顯氣質得很咧。”

一連拿了好幾件,楊詠晴都只是搖搖頭,沒有任何試衣服的想法,饒是老板娘一向舌燦蓮花,此刻也不免感到受挫,心裏暗忖:“這女子,怕不是個傻子吧?”

眼見老板娘洩了勁兒,周遠立馬抓過她剛才拿的幾件衣服塞楊詠晴手上,“小晴,你好歹也試試嘛,人老板娘辛辛苦苦幫你搭好衣服。再說試試又不要錢嘛,是吧,老板娘?相中了咱就買,實在相不中咱就走,老板娘為人和善又大氣,絕不會說什麽的,對吧?”

“哎呀,老弟,我就喜歡你這敞亮勁兒!”

老板娘使勁拍了怕周遠胳膊,然後扭頭對楊詠晴說,“妹子,快進去試試吧,你放心,但凡相不中就不買。你對象這麽敞氣,姐姐我也不是個肚量小的人,你放心,買不買,我都不會說半個‘不’字。”

話都說到這份上,楊詠晴也不好再不試,她只能抱起一堆衣服,進到試衣間裏。

老板娘和周遠等在外面,她用手肘碰了碰周遠,“你倆還沒領證吧?這姑娘軸是軸了點,可人不錯,知道給你省。”

“嗯,哦,啥?”

周遠突然反應過來老板娘話裏的意思,耳朵根瞬間通紅,忙擺手,“啥啊,這是我妹。”

“你妹?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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