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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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一碗堆著滿滿蝦仁的雞蛋羹下肚，空氣中飄著香油的醇香，胃裏暖暖的，向時州放下碗，仰身往沙發上舒服地一靠，心想果然還是吃點東西更好。
盛路陽洗好澡，從浴室走出來，頭發還濕著。他脖子上搭著毛巾，一身夏季運動裝，黑紅色的無袖衫和大褲|衩，露出弧度健美的長臂和小腿，整個人像剛從籃球場上馳騁歸來的運動健將。
向時州目光停駐在對方緊貼著衣服的胸肌上，喉結不自覺收緊。
盛路陽似有察覺，好奇地低下頭，擡手摸了摸自己黏著水汽的衣服，咕噥了句“濕了……”
向時州清咳一聲，挪開視線，站起身去刷碗。
“我來吧，”盛路陽接過碗，轉身往廚房走，“你先去洗澡，水溫這會兒剛好。”
向時州“嗯”了聲，回盛路陽臥室，從他剛才拉過來的黑色小行李箱裏拿了洗漱用品和睡衣。
離開前，瞥了眼床頭並排放置著的兩床深色的羽絨薄被——深灰色的是他的，淺灰色的是盛路陽的。
眼底有些茫然。
迷惘了會兒，他帶著混沌的思緒走進剛才那人餘溫尚留的、霧氣朦朧的浴室。
花灑打開，暴雨般的熱水從頭頂淋漓遍全身，向時州低頭抹了把臉，艱難地呼吸著。
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理智上，他不該來這兒，更不該因為對方的幾句漂亮話就被人迷惑了、心動了。
可是，人一旦心動了，便又會身不由己。
淩晨一點，臥室門緊閉。
熄了燈，窗簾拉緊，皎清月光穿透入戶，在屋子窗前照出微弱的光。二人不太自在地躺在一起，寂靜了好久。
向時州閉上眼，按捺住緊促的心跳，兩手放被子外面，強行讓自己安睡。身旁人卻呼吸急促起來，像條被浪掀翻上岸的魚，在被子裏游來滑去。鬧騰了會兒，見他沒反應，盛路陽一把脫掉上衣，試探性地將胸口壓過來，有一下沒一下地蹭他的手。
“好熱。”
“啊，熱死了。”
“該死的，今天怎麽這麽熱！”
“今天這溫度怎麽回事啊，還要不要人活了？”
向時州裝聾作啞，充耳不聞。
“你手好涼，”盛路陽妖精似的趴在他枕邊，眨著大眼裝清純，“誒，好奇怪啊，你身上也這麽涼嗎？”
向時州睜開眼，淡淡的目光掃過對方故作無辜的臉。
盛路陽赤著上身，被子只蓋到腰腹以下，身後，黯淡的光影裏，浮動著他背肌上若隱若現的線條。
向時州再次閉上了眼。
“我身上涼，但你要穿上衣服。”
盛路陽立刻雀躍起來，三兩下套上衣服，靈活地鉆進他的被窩裏，手臂圈住他腰，兩條腿也將他下半身緊緊地纏住。
“好舒服……”盛路陽發出一聲知足的喟嘆。
向時州沒忍住笑了起來。他轉過身，伸出一條手臂墊給懷裏人做枕頭，另一手按上那人後腰，也將人輕輕地抱住。
盛路陽傻笑兩聲，偏過臉，隔著一層棉質的布料，嘴唇落在“枕頭”上吻了吻。
各自困得睜不開眼，抱在一起，又都不忍心睡過去。盛路陽纏著向時州說話，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乖乖，就一聲，我能喊你小甜心嗎？”
“我記得我好像說過，我比你高五公分。”
“哦，所以呢？”
“所以哪來的‘小’？”
“可我就覺得你很小啊，很小很小，特別香特別可愛。”
“有病，你才小，你全家都小。”
“哈哈哈，誰說那個了，真是的，我是大是小，你不是最清楚麽？”
“一般。”
“一般？我起碼都得19了吧，這也能叫一般？”盛路陽不滿地嚷了聲，“我上初中開始竄個子的時候，總怕下面兄弟會掉隊，平時沒少下功夫鍛煉呢！”
“……神經病，這樣能長麽？”
“嗐，怎麽說呢，長勢喜人！”
“……”
“你呢？”
“我什麽？”
“你多長？”
“比你命長。”
“真的？那不得把人捅穿？我不信，除非你給我看看。”
“滾，我管你信不信，我又不需要得到你的認可。”
“為什麽？為什麽不需要得到我的認可？”
“你跳過這個話題行不行？”
“不要，你先回答我。”
“你自己說的，我讓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現在，我讓你閉嘴。”
“好吧。”盛路陽打了個哈欠，調整了下姿勢，忍不住又問：“誒，你是不是更喜歡做上面的那個？”
“這個話題也跳過。”
盛路陽嘖一聲，“那……你遇到過比我更帥的人嗎？”
“廢話。”
“多麽？”
“多。”
“心動過幾個？”
“一個。”
“沒追？”
“追了。”
“哦……”心裏有點小失落，“他成績很好嗎？”
“還行，雖然人傻不拉幾的，但名次挺靠前。”
“然後呢？”
“什麽然後？”
“你們……你們親過嗎？”
“你管得著麽？”
“親過沒有？”
“有病。”
“我問你親過沒有。”盛路陽低沈的詢問聲突然多了幾分難以言測的陰鷙。他睜開眼，死死地凝視向時州的臉，仿佛下一秒得不到滿意的答案，他就要亮出獠牙，生撲過去將人撕碎。
向時州感覺到被盯上了，心裏無語這人真是幼稚，但大晚上的，他不想跟這人鬧，只好誠實回：
“我沒和你之外的人親過。”
盛路陽立刻溫馴下來，忍不住翹起嘴角，輕聲問：“真的？”
“愛信不信。”
盛路陽笑了兩聲，手指撫摸過向時州溫涼的臉龐，指尖輕輕撥開遮住那人眉毛的碎發，心中忽然湧起無限柔情。
“乖，你的話，我都信。”
向時州渾身不適：“惡心。”
“我還有一個問題，”盛路陽手肘撞他一下，“你是怎麽發現你性取向的？”
“滾。”
“沒開玩笑，我真好奇！”
“你好不好奇關我屁事？”
“哥，”盛路陽討好地蹭蹭他，“你在床上也要兇我嗎？好壞，好喜歡。”
“傻逼！”向時州忍無可忍，推他一下，“老實點！”
“那你老實回答我問題。”
“關你屁事！”
“我要脫衣服了。”
“……”
盛路陽一只手撩起衣擺，露出緊實的胸腹，一本正經地耍流氓：“說不說？”
向時州：“……”
“不說我真脫了。”
“天生的。”向時州屈服了。
“我知道是天生的，”盛路陽晃著腦袋托著腮，好奇道，“我問你怎麽發現的。”
“你不是很喜歡錢麽，”向時州看他一眼，“我喜歡男人就像你喜歡錢，你想要很多錢，而我——”
“想要很多男人。”盛路陽自動接道。
“放屁！”向時州狠踹他一腳。
盛路陽笑聲爽朗，說：“好的，我知道了。”
向時州臉上燥熱起來，一把將人推開。
“去你那邊睡。”
盛路陽笑著將他抱住：“晚了。”
時間停止，空氣安靜。
向時州仰起臉，眨眼看他，睫毛忽閃幾下。盛路陽低著頭和他對視，漆黑的眸子裏閃爍著光。
四目對望著，愛慕、yu望，眼神愈深，一個似水柔情，一個熾熱猛烈。某一刻，極限到了，身軀開始蠕動起來，緊貼，糾纏，身上的被子蜷皺成一團，兩人閉眼相擁，不知怎的又親了起來。
“你在幹什麽？”
“你又在幹什麽？”
“我不知道。”
“那我也不知道。”
“你……你好帥。”
“怎麽樣，被我迷死了吧？”
“迷死了……”
“說愛我。”
“要*麽？”
“做什麽？”
“這個。”向時州猛地撞了他一下。
盛路陽差點嗆出來，忙道：“我、那個、我還沒買Tao。”
“我行李箱裏有。”
————————
——————————
……
盛路陽肢體迅速僵硬起來。
等人快吻到*，幾乎是條件反射，盛路陽唰地扯過被子，將身子死死蓋住，渾身每一個細胞都散發著抵觸與抗拒。向時州緊皺了下眉，揚起一只手，格外粗魯地拽著人的腳踝往下一扯。
一張濃顏俊美的、表情有些尷尬的臉。
盛路陽別過頭，不太敢看他。
向時州神智清醒了幾分。
他低著頭，指尖一遍遍勾勒著對方臉龐的輪廓，表情猶豫不決。盛路陽似乎怕他傷心，主動伸手臂勾在他脖頸間，擡頭湊上來獻吻，向時州承受不住，一把攥緊對方的腰，整個人如烏雲般籠罩下去。
暴躁的、激烈的、克制住禮節的、無法覆制第二遍的吻。
“盛路陽。”
“嗯？”
“你好帥。”
……
……
長夜漫漫。
翌日清晨，樓下，車棚。
風吹鳥叫，朝陽明媚。
一排擺列有序型號不一的各色電車，盛路陽穿著校服，拎著自己和另一人的書包，站得遠遠的，看同樣一身校服的向時州戴著頂棒球帽和黑色口罩，雙手掀下遮蓋在電摩上的天藍色防塵罩，揚手抖掉一層厚厚的灰塵。
暴土塵揚。
盛路陽咳了起來。向時州看他一眼，推著車走過來，遞給他一個口罩。
“謝謝。”盛路陽低下頭，規規矩矩地接過。校服外套的袖口伸展開，露出他白皙的手腕骨處深色的吻痕。
“不謝。”向時州不自在地別開視線。
盛路陽將書包遞上，站到車後座旁，覷了一眼向時州細嫩的後頸。右耳後下方有塊結痂的咬痕，是很明顯的齒印。
盛路陽臉上也有點熱。想到什麽，從書包裏摸出個創可貼，走到向時州身後，叫人站好，他幫他遮一下。
“以後別咬那裏，”向時州掏出濕巾擦手，偏頭看他一眼，“那是大動脈，咬深了容易出事兒。”
“嗯。”盛路陽心中愧疚，回聲很低，小心翼翼地撕開創可貼，仔細幫人遮好。
“只是提醒，”向時州語氣立刻柔和下來，“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盛路陽擡起頭，沖他一笑：知道了。”
向時州沒忍住也一笑，捏了捏他的臉。
“走吧。”
“嗯！”
在老地方匆匆吃過早餐，一路急奔向學校。
電摩僅次於嶄新，最後一次騎它，還是盛路陽結束輔導班課程的那天，向時州寒假回來後一直沒騎，小姨將外甥狠狠數落了一頓，最後買了個防塵罩給蓋上了。
盛路陽不理解向時州為什麽不騎，電摩不就是這人買來代步的麽？不過他們年級部這學期為抓學習，取消了課間操，也許向時州想要鍛煉身體，仍堅持走著上下學。
但他們還是遲到了，因為早上一睜眼就七點半了。
昨夜鬧騰得太晚，兩人三點半才睡，從頭至尾全是虛鳳假凰那一套，雷聲大雨點小，誰也沒真的碰誰，導致各自在清晨醒來時都還有點兒意猶未盡。
兩人在衛生間刷牙洗漱，盛路陽迷糊著眼，回憶起夜裏向時州突然獸性大發，差點把他強了，便裝作不經意跟人提起這事兒，想看看萬年嘴硬大王會不會覺得抱歉，然後給他跪下磕倆響頭什麽的，不料向時州毫無反應，彎腰吐著漱口水，直接甩他一句口齒不清的“忘了”。
盛路陽不知道向時州究竟是什麽意思。
他毫不懷疑向時州昨晚想那事兒純粹是因為氣氛到了，就像上次一樣，向時州把他當做*工具，用完就扔，問就是不承認，白天夜裏完全是兩類人，白天總說什麽為他好，擔心他以後結婚受影響，夜裏自己受不住了，還不是照樣全豁出去了？
人的本質就是自私，向時州也不例外。
雖然盛路陽搞不懂，但也沒再追著向時州刨根問底求一個名分或者非要人和他確認關系，人在迷茫的時候連自己都辨不清方向，向時州都說了“我不知道”，他也不好再強迫他。
向時州如果煩了，就會不管不顧地推開他。向時州很容易煩，他自己也一樣。
感情快速升溫，誰也沒說在一起，卻盛似熱戀。
他們開始私會。
教室、天臺、傍晚回家途經的公園小樹林、家裏。
向時州開始頻繁過來找他。就像其他的校園情侶那樣，倆人站在樓道裏說話，聊卷子和題目、吐槽老師、食材和晚飯，互相咬耳朵講情話。
盛路陽不知道向時州原來也會講情話。
偶爾不忙，就去外面散步，午休也喜歡黏一塊兒，各自拿著作業和練習冊，去圖書館外的樓梯陰涼處學習。
學習倒很正經，盛路陽成績比向時州要稍強點兒，但倆人水平相差不大，討論問題時談不上誰輔導誰，只求提高效率，將問題迅速解決。
如果趕上老師不拖堂，盛路陽也跑上五樓找向時州，拽著人去天臺。
青灰磚砌墻的靜謐角落，吹拂著春季躁動的風，他們並肩坐在一起，額頭相抵，笑聲私語。
公園小樹林則是去年夏天新辟出來的一塊地，因為金江花園是學區房，地產商承包公園相應的景觀設施，包括綠化和水上項目。某天放學，向時州騎車路過，盛路陽坐在後座四下張望，發現公園已經初具規模，便要拉著向時州進來逛幾圈。
三角地標建築、水波粼粼的人工湖、竹林深處的羊腸小路、五顏六色的花圃、路邊尚未開張的精品商鋪……這地方比預料中大得多，因為尚未完全建好，缺少部分路段的路燈和指示牌，幾乎沒什麽人，倆人才繞一圈天就黑了。
離開時，夜幕降下，倆人穿梭在湖心水上走廊裏，盛路陽左手牽著向時州，右手拿著手機研究導航，差點兒找不到回去的路。
向時州開啟冷嘲熱諷模式，罵盛路陽不長腦子，沒勘察好路線就敢帶他隨便進來，這跟菜雞玩荒野求生有什麽區別？盛路陽聽得心煩意亂，幹脆關了手機，摁著人親了二十多分鐘，把人親到腿軟才罷休。
第一次很艱難地找到出口，此後這荒涼公園就成了二人幽會的秘密基地。
隨著時間漸久，盛路陽也越來越發現，向時州對他的依賴，不亞於他對向時州的。
他們早中晚三餐都待在一起吃，早飯在早餐鋪，午飯在樓道或者天臺，晚飯在家中，向時州時刻跟在他身邊，黏著他，半步不肯離，有時會牽一下他的手，一握好久。那份感情很隱晦，盛路陽說不上來，似乎很沈重，向時州極力潛藏，他費盡心機也只窺得到冰山一角。
感觸最深的一次，有天夜裏他們像往常一樣擁在一起親吻，向時州將他身子轉過去，從後面抱住他，扯下他內|褲，又問他要不要做，他搖頭拒絕，向時州沒再像上次那樣幫他穿好，而是陷入了沈默。沈默過後，那人突然問他一句是不是覺得惡心，盛路陽楞了好半天沒答。
那天剛好是第七天，向時州沒得到他的回答，說了句“我知道了”，然後在他怔楞目光註視下，匆忙收拾好行李，卷著被子要搬走。
臨走前，向時州將帶來的兩盒套扔進了衛生間的廁簍裏，盛路陽終於反應過來，立馬躥出去拽人，然後就發現對方的眼角有點濕。
盛路陽突然就覺得向時州還是個三歲小孩。
小孩得不到玩具就哭，他不給向時州幹，向時州就哭。
“那好吧，”盛路陽替人擦著眼淚，毫無底線地哄道，“反正我也沒什麽處男情節，你想要，那我就先給你幹幾天吧。”
這話像是踩到了某個不可觸碰的機關，向時州似乎被傷到了，驟然暴怒起來，奮力甩開他的手，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我真是瞎了眼，才會想碰你這種自輕自賤的人！！”
向時州幾乎整個肺都嘶吼出來。
盛路陽簡直一頭霧水。
向時州究竟幾個意思？神經病啊，一會兒守著貞操不讓碰，一會兒又跟得了饑渴癥似的抱著他親起來沒完，還總脫他衣服；一會兒黏糊糊地抱著他說想做，一會兒又自尊心泛濫清高得不行，居然還說他自輕自賤？
是向時州想要，他想滿足他就賤了嗎？！
向時州難不成以為他對每個人都這樣？
該死！
盛路陽氣得不行，拳頭攥得咯咯響，他想動手，死活又舍不得，他真恨不得給這寶貝祖宗跪下來磕幾個響頭，讓人別鬧了行不行！他都快郁悶死了！
但顯然向時州比自己更憤怒，額角的青筋都爆出來了，一雙含淚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似乎在極力忍耐什麽。
“我錯了。”盛路陽雙手合十，抵到額前，好言相求：“以後咱倆，你說怎麽著就怎麽著，我都聽你的。”
“我說散了。”
“調皮。這句我就當沒聽見，你重新說。”
“重新說也一樣。”
盛路陽皺起眉，聲音也有了幾分不悅：“你夠了啊，我要是惡心，根本就不會和你待一塊兒。向時州，你承認吧，真正覺得惡心的人明明是你。你惡心我碰你，也惡心你自己受不了誘惑，因為我和你有點不一樣，你心裏其實只接納自己的同類。”
向時州默住了。
沈默就是默認，盛路陽氣得頭暈，這話他本來是隨便說說，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怨氣更重了，盛路陽直沖人奔過去，奪過向時州手裏的行李箱和被子，箱子推到電視櫃旁，被子扔在沙發上，然後將人打橫抱起，強摁著人和他回房睡覺。
向時州抗拒地掙紮：“放我下來！”
“老實點兒，”盛路陽一巴掌扇對方屁|股上，“正煩著呢！”
“你煩你的，扯上我幹什麽！松開！”
“再多說一句你是我老婆。”
“放屁！你以為你的話是聖旨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你是我老婆！”盛路陽陰陽怪氣道，“Yes , I do ! Yes，you do ! OK, fine, we are禮成！”
頗具儀式感地喊了聲，盛路陽看他一眼，露出一副氣死人不償命的表情：“你看，中西式我都給你辦了，現在你總該滿意了吧？”
向時州：“……有病！”
再次熄燈，躺下，蓋被。月光柔和，暗室朦朧，窗外隱隱有風聲。
倆人躺一個被窩裏，大眼瞪小眼。
“明早不準裝高冷，”盛路陽率先開口，“你繼續騎車送我上學。”
“不管，自己騎。”
“也成，我騎，我載你。”
“我打車。”
“你再給我倔一個？”盛路陽臉色沈下來，“你再鬧，我明天挨個樓層跑一圈，告訴所有人咱倆有一腿。你大伯是育材校長吧？”
“盛路陽！”
“小的在！”
“你剛說了聽我的！”向時州滿臉怨憤。
“我聽你的，”盛路陽痞痞一笑，“前提是你得講道理，你玩兒完我就要甩了我，不覺得自己太不負責任了嗎？”
“我早拒絕過你！是你非要玩兒，現在你又玩兒不起了！”
“對，我就是玩不起！”盛路陽眼神一冷，捏住他下巴，逼人和自己對視：“向時州，我不跟你廢話，你要麽繼續跟我好，要麽我跟誰好你再也別管，二選一你自己看著辦！”
“隨便你跟誰好，”向時州瞪他，“關我什麽事？”
“行，”盛路陽點點頭，將人松開，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你說的，別反悔。”
向時州冷笑一聲，扯過大半截被子，甩人一個脊背。
“隨便！”
“那沒問題了，”盛路陽狀似輕松一口氣，沖著人背影說，“明天課間我去找魏存閣表白，那人你也見過，比語文課本裏的美男還標準的帥哥，脾氣也比你好，晚上放學我騎你的車載他去公園玩兒，我的計劃是第一天表白第二天牽手第三天接吻第四天去酒店，哦對了，去你家酒店成不？你給我們打個折啥的，不過他應該也不在乎你這點兒錢——他家挺有錢的，我跟他處也不虧。”
向時州霍地轉身：“你敢！”
盛路陽聳聳肩，若無其事的樣子，隨手扯過一角被子蓋在身上，打了個哈欠，閉上眼。
“晚安，驕傲的向時州同學，自輕自賤的盛路陽同學要找下家玩了，over！游戲結束。”
向時州瞬間兩眼充血，他緊緊攥著被單，手指一陣痙攣。
“盛路陽，你敢，你敢和別人……”
“他不是別人，他是男人，”盛路陽閉著眼，懶洋洋地糾正道，“從現在起，我只追男人。”
“欠、操。”向時州齒間生硬地擠出這兩個字。
盛路陽一楞，睜開眼，“你說啥？”
向時州卻不肯再說，陰沈著臉，背轉過身，周遭一片低壓。
盛路陽深呼吸一口氣。
這是純粹的侮辱，跟兩人纏綿時向時州對他講的那種臟話完全不一樣，他感到很憤怒，整個受刺激的神經都在瘋狂叫囂著，催促著他立刻跳起來和這人幹一架，最好把向時州打得鼻青臉腫鮮血狂飆，教人知道知道他盛路陽盛大爺的規矩！
可——
這可是向時州啊！
盛路陽兀自郁悶了一會兒，待人快睡著了，他從背後將人擁住，埋頭在向時州頸側，湊近人耳朵輕啄了一下。
“哥哥。”他聲音黏糊糊的。
向時州身體顫動了一下。
“不想吵架。”
“……”
“我爸媽從前就老是吵架，最後他們分開了。”
“……”
“哥哥。”
“嗯。”向時州破天荒地應了聲。
“親親小痣。”
“親唄。”
“眼睛也要親。”
向時州頓了頓，沒怎麽猶豫，轉過身來，將他緊緊抱在懷裏。盛路陽爬上來，吻了吻他眼尾，幼兒吸|奶般在他那顆淚痣上吸吮起來，一只手摸進他衣服裏，指尖在他左胸口處輕輕撓著。
呼吸一陣顫栗，向時州手指猛地抓緊身上人的頭發，不自覺挺起了腰。
盛路陽一聲悶哼。
誘人的禁果，青春期蓬勃的荷爾蒙。兩人抱在一起，來回摩擦著解悶。
低語，喘息，淺嘗輒止的親吻，暧昧與模糊。
“明天小姨就回來了吧？”
“後天。”
“你再多住一天？”
“你不是要跟別人去酒店麽，有空招待我？”
“不去了，怕哥哥生氣，別人再有錢也沒哥哥有錢，和哥哥在一塊兒，連住酒店都是免費的。哥哥明天騎車載我去學校？”
“你再裝一個試試？”
“哼，哥哥不喜歡麽？”
“哥哥想吐。”
“那你到底跟不跟我一塊兒去學校？”
“考慮考慮。”
“課間你還來找我不？”
“看心情。”
“我同桌已經知道你在追我了，要是你突然不來，我會很沒面子。”
“？？？我什麽時候追你了？”
“哼……那我們現在在幹什麽？”
“解決生理需求。”
“你怎麽不找別人解決？”
“別人沒你長得齊整，我沈沒成本太高，不劃算。”
“那魏存閣呢？”
“你再當著我面提一句魏存閣，信不信我讓你明天下不來|Chuang？”
“誒別別別……臥槽哥，哥哥哥！啊啊啊啊錯了錯了真錯了……艹！你TMD定海神針啊！”
“怎麽，不喜歡麽？”
“艹，向時州，我受不了了，你好騷。”
“沒你騷。”
“你勾引我，還說沒在追我，你趕緊表個白，我馬上同意了得了。”
“做夢。”
“那我追你？”
“你太煩人了，愛顯擺又嘴碎，性格不是我喜歡的，我拒絕。”
“行，隨便你，反正你肯給我親就行。”
“那你呢？”
“我什麽？”
“你給我玩兒一次。”
“不給。”
“乖寶……”
“叫國寶都沒用，你這個大色魔，從現在開始，我要當潔身自好的人。”盛路陽終於占領了精神上的高地，從裏到外徹底爽了，他捧著人臉，在向時州額頭上吧唧親了一大口，然後將人推到一邊，蓋上被子。
向時州湊過來，還想要再親他一下，盛路陽故作矜持地避開，擡著下巴，高傲地斜對方一眼。
“別碰我。”
向時州搖搖頭：“學的不像。”
盛路陽：“……”
總之，日子就這樣日覆一日的過去。
大部分時間裏，日子是甜蜜的，一起聽會兒歌，啄個嘴兒，一個攬腰，一個攬背，裝作哥倆好的樣子溜達在校園散步。倆人成績也很穩定，一個穩定在年級前二十，一個穩定前四十，偶爾有吵鬧，互相貶損幾句也就過去了。小姨回來後旁觀許久，也就沒說什麽。
盛路陽後來才知道小姨也是個生意人。
閑散生意人，倒騰紫砂壺的，平時來往於那種喜歡泡茶或者收集紫砂壺珍品的集團老總中間，進貨價，普通壺二十萬左右，特制品看客戶給出的圖紙難度，有時接到大單子，進貨價需要百萬以上，甚至需要用房子做抵押，小姨便會親自跑一趟去辦手續，而普通壺售出價在六十萬，上不封頂，小姨中間商，一個壺，凈賺四十多萬，利潤可觀。
她有私人渠道，三顧茅廬才結實上的兩個技藝精湛的老師傅，她的公司就開在當地，不大，二十人的小公司，兼營些陶藝品小生意，有心腹代理人替她打理，不需要她操心，而重要客源一般經由做工程建造的丈夫和經驗酒店企業的姐夫介紹，偶爾開律所的姐姐大發慈悲，也會好心幫她推薦，這類客戶都需要她親自去招待應酬，因此，小姨那次一走就是兩周。
想來是狠賺了一筆，小姨又換上一身富貴沖天的新衣服，見著盛路陽和向時州放學回來，稍稍慰問幾句，當即開車帶著他倆去外面吃飯。飯桌上，小姨每人發了個大紅包，鼓勵他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回家路上還領著他們一塊兒理了個發。
“我的兩個小帥哥！”小姨笑瞇瞇，一手攬一個，火眼金睛似的，一眼就看出他們之間的氣氛暧昧過了頭，話裏話外，警告他倆最好都給她老實點兒。
盛路陽知道她是知道了，但向時州跟她暗示過，他和他沒發生任何實質性的關系，她才沒進一步發作，只是強制向時州每晚九點之前必須回家，成功從一個思想開放的活潑小姨蛻變成一個擔心外甥貞操的老母親。
盛路陽覺得，小姨看得還是不夠細，她更應該擔心他的貞操才對。
隨著關系的深入，向時州便沒再遮掩，倆人閑聊時，向時州有的沒的——包括目前手裏有五十多萬零花、名下數處他爸助理在負責經營的不動產、向時州大部分私人財產都被家裏人拿去運作了，還被許諾會分得30％的利息，但向時州表示自己物欲很低，零花錢夠花就行……反正，全部家底都給他交代了。
不知為何，盛路陽對這個人愈加心動。只知道不是因為錢，他說不上來，明明自己接近這人的初衷就是為了錢。
有天兩人在小樹林裏約會，親熱過後，向時州給他一張五十萬的卡，讓他喜歡什麽就去買點什麽，他忽然間很生氣，將那張卡摔人臉上，還覺得向時州特別可恨。
向時州楞在原地，問他是不是嫌太少，盛路陽拎上書包就走了，整整一周都沒理那人。
吵吵，鬧鬧。
一眨眼，日子倒也快。
又一學期的期末臨近，眾學生在漫長的備戰中疲憊不堪，學校為調動大家的血性，請了某知名感恩演講的名師XXX來調動氣氛。
這都是老套路了，大部分人並不受用，所謂“知名演講家”，也只是接活兒多、稿子念得順溜的龍套選手，連教育指導都算不上。
這類人往往價格便宜，思想淺薄，出場費五六萬一場，穿著蹩腳不合身的西裝，一身市儈土氣，拿著話筒，講幾個真假難辨的小故事，頂著感恩父母和尊師重道的名號，言辭極端，質問、批評，將臺下學生貶斥的一文不值，然後像馴服牲畜一般，配合著BGM淚汗淋漓、激情慷慨地一通呼喊，引得底下眾學生稀裏嘩啦一頓哭，這場演出就算是成功了。
但大家都累透了，神經麻木，本次XXX老師的感恩教育效果並不顯著，於是上層領導決定，召開一次家長會。
盛路陽人是成年了，但上著學，暫時還歸他爸管。他爸即將要養活新的一大家子，工作格外的忙，本來委托了孫阿姨，但盛路陽覺得一個跟自己沒啥關系的大肚子女人來參加他家長會，不僅尷尬，還容易出事兒，他可不想惹麻煩，就打電話找了他媽。
他媽對他參加了他爸婚禮，但沒參加她的喜宴一直耿耿於懷，接到他電話，陰陽怪氣了好半晌，盛路陽裝聾作啞，保持沈默，直到她說會來看看，問他有沒有想吃的東西，她在家做好了給他拿過來，盛路陽才差點哭出來。
他媽早就知道他爸在外面給他租了房子，始終不聞不問，過年也裝傻，自動默認他和他爸在一起過的，有時候盛路陽會想，他到底是不是她親生的。
幸而，他是。
她還惦記著他，哪怕只有一點點，他飄零的心魂就有了歸依。
“媽，”臨掛電話前，盛路陽猶豫再三，說，“等你來了，咱們晚上去外邊吃飯吧，我給你介紹個人。”
“什麽人啊這麽鄭重？”他媽那邊立刻警覺起來，“你不會談戀愛了吧？”
“他叫向時州，是個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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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堆著滿滿蝦仁的雞蛋羹下肚，空氣中飄著香油的醇香，胃裏暖暖的，向時州放下碗，仰身往沙發上舒服地一靠，心想果然還是吃點東西更好。
盛路陽洗好澡，從浴室走出來，頭發還濕著。他脖子上搭著毛巾，一身夏季運動裝，黑紅色的無袖衫和大褲|衩，露出弧度健美的長臂和小腿，整個人像剛從籃球場上馳騁歸來的運動健將。
向時州目光停駐在對方緊貼著衣服的胸肌上，喉結不自覺收緊。
盛路陽似有察覺，好奇地低下頭，擡手摸了摸自己黏著水汽的衣服，咕噥了句“濕了……”
向時州清咳一聲，挪開視線，站起身去刷碗。
“我來吧，”盛路陽接過碗，轉身往廚房走，“你先去洗澡，水溫這會兒剛好。”
向時州“嗯”了聲，回盛路陽臥室，從他剛才拉過來的黑色小行李箱裏拿了洗漱用品和睡衣。
離開前，瞥了眼床頭並排放置著的兩床深色的羽絨薄被——深灰色的是他的，淺灰色的是盛路陽的。
眼底有些茫然。
迷惘了會兒，他帶著混沌的思緒走進剛才那人餘溫尚留的、霧氣朦朧的浴室。
花灑打開，暴雨般的熱水從頭頂淋漓遍全身，向時州低頭抹了把臉，艱難地呼吸著。
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理智上，他不該來這兒，更不該因為對方的幾句漂亮話就被人迷惑了、心動了。
可是，人一旦心動了，便又會身不由己。
淩晨一點，臥室門緊閉。
熄了燈，窗簾拉緊，皎清月光穿透入戶，在屋子窗前照出微弱的光。二人不太自在地躺在一起，寂靜了好久。
向時州閉上眼，按捺住緊促的心跳，兩手放被子外面，強行讓自己安睡。身旁人卻呼吸急促起來，像條被浪掀翻上岸的魚，在被子裏游來滑去。鬧騰了會兒，見他沒反應，盛路陽一把脫掉上衣，試探性地將胸口壓過來，有一下沒一下地蹭他的手。
“好熱。”
“啊，熱死了。”
“該死的，今天怎麽這麽熱！”
“今天這溫度怎麽回事啊，還要不要人活了？”
向時州裝聾作啞，充耳不聞。
“你手好涼，”盛路陽妖精似的趴在他枕邊，眨著大眼裝清純，“誒，好奇怪啊，你身上也這麽涼嗎？”
向時州睜開眼，淡淡的目光掃過對方故作無辜的臉。
盛路陽赤著上身，被子只蓋到腰腹以下，身後，黯淡的光影裏，浮動著他背肌上若隱若現的線條。
向時州再次閉上了眼。
“我身上涼，但你要穿上衣服。”
盛路陽立刻雀躍起來，三兩下套上衣服，靈活地鉆進他的被窩裏，手臂圈住他腰，兩條腿也將他下半身緊緊地纏住。
“好舒服……”盛路陽發出一聲知足的喟嘆。
向時州沒忍住笑了起來。他轉過身，伸出一條手臂墊給懷裏人做枕頭，另一手按上那人後腰，也將人輕輕地抱住。
盛路陽傻笑兩聲，偏過臉，隔著一層棉質的布料，嘴唇落在“枕頭”上吻了吻。
各自困得睜不開眼，抱在一起，又都不忍心睡過去。盛路陽纏著向時州說話，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乖乖，就一聲，我能喊你小甜心嗎？”
“我記得我好像說過，我比你高五公分。”
“哦，所以呢？”
“所以哪來的‘小’？”
“可我就覺得你很小啊，很小很小，特別香特別可愛。”
“有病，你才小，你全家都小。”
“哈哈哈，誰說那個了，真是的，我是大是小，你不是最清楚麽？”
“一般。”
“一般？我起碼都得19了吧，這也能叫一般？”盛路陽不滿地嚷了聲，“我上初中開始竄個子的時候，總怕下面兄弟會掉隊，平時沒少下功夫鍛煉呢！”
“……神經病，這樣能長麽？”
“嗐，怎麽說呢，長勢喜人！”
“……”
“你呢？”
“我什麽？”
“你多長？”
“比你命長。”
“真的？那不得把人捅穿？我不信，除非你給我看看。”
“滾，我管你信不信，我又不需要得到你的認可。”
“為什麽？為什麽不需要得到我的認可？”
“你跳過這個話題行不行？”
“不要，你先回答我。”
“你自己說的，我讓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現在，我讓你閉嘴。”
“好吧。”盛路陽打了個哈欠，調整了下姿勢，忍不住又問：“誒，你是不是更喜歡做上面的那個？”
“這個話題也跳過。”
盛路陽嘖一聲，“那……你遇到過比我更帥的人嗎？”
“廢話。”
“多麽？”
“多。”
“心動過幾個？”
“一個。”
“沒追？”
“追了。”
“哦……”心裏有點小失落，“他成績很好嗎？”
“還行，雖然人傻不拉幾的，但名次挺靠前。”
“然後呢？”
“什麽然後？”
“你們……你們親過嗎？”
“你管得著麽？”
“親過沒有？”
“有病。”
“我問你親過沒有。”盛路陽低沈的詢問聲突然多了幾分難以言測的陰鷙。他睜開眼，死死地凝視向時州的臉，仿佛下一秒得不到滿意的答案，他就要亮出獠牙，生撲過去將人撕碎。
向時州感覺到被盯上了，心裏無語這人真是幼稚，但大晚上的，他不想跟這人鬧，只好誠實回：
“我沒和你之外的人親過。”
盛路陽立刻溫馴下來，忍不住翹起嘴角，輕聲問：“真的？”
“愛信不信。”
盛路陽笑了兩聲，手指撫摸過向時州溫涼的臉龐，指尖輕輕撥開遮住那人眉毛的碎發，心中忽然湧起無限柔情。
“乖，你的話，我都信。”
向時州渾身不適：“惡心。”
“我還有一個問題，”盛路陽手肘撞他一下，“你是怎麽發現你性取向的？”
“滾。”
“沒開玩笑，我真好奇！”
“你好不好奇關我屁事？”
“哥，”盛路陽討好地蹭蹭他，“你在床上也要兇我嗎？好壞，好喜歡。”
“傻逼！”向時州忍無可忍，推他一下，“老實點！”
“那你老實回答我問題。”
“關你屁事！”
“我要脫衣服了。”
“……”
盛路陽一只手撩起衣擺，露出緊實的胸腹，一本正經地耍流氓：“說不說？”
向時州：“……”
“不說我真脫了。”
“天生的。”向時州屈服了。
“我知道是天生的，”盛路陽晃著腦袋托著腮，好奇道，“我問你怎麽發現的。”
“你不是很喜歡錢麽，”向時州看他一眼，“我喜歡男人就像你喜歡錢，你想要很多錢，而我——”
“想要很多男人。”盛路陽自動接道。
“放屁！”向時州狠踹他一腳。
盛路陽笑聲爽朗，說：“好的，我知道了。”
向時州臉上燥熱起來，一把將人推開。
“去你那邊睡。”
盛路陽笑著將他抱住：“晚了。”
時間停止，空氣安靜。
向時州仰起臉，眨眼看他，睫毛忽閃幾下。盛路陽低著頭和他對視，漆黑的眸子裏閃爍著光。
四目對望著，愛慕、yu望，眼神愈深，一個似水柔情，一個熾熱猛烈。某一刻，極限到了，身軀開始蠕動起來，緊貼，糾纏，身上的被子蜷皺成一團，兩人閉眼相擁，不知怎的又親了起來。
“你在幹什麽？”
“你又在幹什麽？”
“我不知道。”
“那我也不知道。”
“你……你好帥。”
“怎麽樣，被我迷死了吧？”
“迷死了……”
“說愛我。”
“要*麽？”
“做什麽？”
“這個。”向時州猛地撞了他一下。
盛路陽差點嗆出來，忙道：“我、那個、我還沒買Tao。”
“我行李箱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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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盛路陽肢體迅速僵硬起來。
等人快吻到*，幾乎是條件反射，盛路陽唰地扯過被子，將身子死死蓋住，渾身每一個細胞都散發著抵觸與抗拒。向時州緊皺了下眉，揚起一只手，格外粗魯地拽著人的腳踝往下一扯。
一張濃顏俊美的、表情有些尷尬的臉。
盛路陽別過頭，不太敢看他。
向時州神智清醒了幾分。
他低著頭，指尖一遍遍勾勒著對方臉龐的輪廓，表情猶豫不決。盛路陽似乎怕他傷心，主動伸手臂勾在他脖頸間，擡頭湊上來獻吻，向時州承受不住，一把攥緊對方的腰，整個人如烏雲般籠罩下去。
暴躁的、激烈的、克制住禮節的、無法覆制第二遍的吻。
“盛路陽。”
“嗯？”
“你好帥。”
……
……
長夜漫漫。
翌日清晨，樓下，車棚。
風吹鳥叫，朝陽明媚。
一排擺列有序型號不一的各色電車，盛路陽穿著校服，拎著自己和另一人的書包，站得遠遠的，看同樣一身校服的向時州戴著頂棒球帽和黑色口罩，雙手掀下遮蓋在電摩上的天藍色防塵罩，揚手抖掉一層厚厚的灰塵。
暴土塵揚。
盛路陽咳了起來。向時州看他一眼，推著車走過來，遞給他一個口罩。
“謝謝。”盛路陽低下頭，規規矩矩地接過。校服外套的袖口伸展開，露出他白皙的手腕骨處深色的吻痕。
“不謝。”向時州不自在地別開視線。
盛路陽將書包遞上，站到車後座旁，覷了一眼向時州細嫩的後頸。右耳後下方有塊結痂的咬痕，是很明顯的齒印。
盛路陽臉上也有點熱。想到什麽，從書包裏摸出個創可貼，走到向時州身後，叫人站好，他幫他遮一下。
“以後別咬那裏，”向時州掏出濕巾擦手，偏頭看他一眼，“那是大動脈，咬深了容易出事兒。”
“嗯。”盛路陽心中愧疚，回聲很低，小心翼翼地撕開創可貼，仔細幫人遮好。
“只是提醒，”向時州語氣立刻柔和下來，“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盛路陽擡起頭，沖他一笑：知道了。”
向時州沒忍住也一笑，捏了捏他的臉。
“走吧。”
“嗯！”
在老地方匆匆吃過早餐，一路急奔向學校。
電摩僅次於嶄新，最後一次騎它，還是盛路陽結束輔導班課程的那天，向時州寒假回來後一直沒騎，小姨將外甥狠狠數落了一頓，最後買了個防塵罩給蓋上了。
盛路陽不理解向時州為什麽不騎，電摩不就是這人買來代步的麽？不過他們年級部這學期為抓學習，取消了課間操，也許向時州想要鍛煉身體，仍堅持走著上下學。
但他們還是遲到了，因為早上一睜眼就七點半了。
昨夜鬧騰得太晚，兩人三點半才睡，從頭至尾全是虛鳳假凰那一套，雷聲大雨點小，誰也沒真的碰誰，導致各自在清晨醒來時都還有點兒意猶未盡。
兩人在衛生間刷牙洗漱，盛路陽迷糊著眼，回憶起夜裏向時州突然獸性大發，差點把他強了，便裝作不經意跟人提起這事兒，想看看萬年嘴硬大王會不會覺得抱歉，然後給他跪下磕倆響頭什麽的，不料向時州毫無反應，彎腰吐著漱口水，直接甩他一句口齒不清的“忘了”。
盛路陽不知道向時州究竟是什麽意思。
他毫不懷疑向時州昨晚想那事兒純粹是因為氣氛到了，就像上次一樣，向時州把他當做*工具，用完就扔，問就是不承認，白天夜裏完全是兩類人，白天總說什麽為他好，擔心他以後結婚受影響，夜裏自己受不住了，還不是照樣全豁出去了？
人的本質就是自私，向時州也不例外。
雖然盛路陽搞不懂，但也沒再追著向時州刨根問底求一個名分或者非要人和他確認關系，人在迷茫的時候連自己都辨不清方向，向時州都說了“我不知道”，他也不好再強迫他。
向時州如果煩了，就會不管不顧地推開他。向時州很容易煩，他自己也一樣。
感情快速升溫，誰也沒說在一起，卻盛似熱戀。
他們開始私會。
教室、天臺、傍晚回家途經的公園小樹林、家裏。
向時州開始頻繁過來找他。就像其他的校園情侶那樣，倆人站在樓道裏說話，聊卷子和題目、吐槽老師、食材和晚飯，互相咬耳朵講情話。
盛路陽不知道向時州原來也會講情話。
偶爾不忙，就去外面散步，午休也喜歡黏一塊兒，各自拿著作業和練習冊，去圖書館外的樓梯陰涼處學習。
學習倒很正經，盛路陽成績比向時州要稍強點兒，但倆人水平相差不大，討論問題時談不上誰輔導誰，只求提高效率，將問題迅速解決。
如果趕上老師不拖堂，盛路陽也跑上五樓找向時州，拽著人去天臺。
青灰磚砌墻的靜謐角落，吹拂著春季躁動的風，他們並肩坐在一起，額頭相抵，笑聲私語。
公園小樹林則是去年夏天新辟出來的一塊地，因為金江花園是學區房，地產商承包公園相應的景觀設施，包括綠化和水上項目。某天放學，向時州騎車路過，盛路陽坐在後座四下張望，發現公園已經初具規模，便要拉著向時州進來逛幾圈。
三角地標建築、水波粼粼的人工湖、竹林深處的羊腸小路、五顏六色的花圃、路邊尚未開張的精品商鋪……這地方比預料中大得多，因為尚未完全建好，缺少部分路段的路燈和指示牌，幾乎沒什麽人，倆人才繞一圈天就黑了。
離開時，夜幕降下，倆人穿梭在湖心水上走廊裏，盛路陽左手牽著向時州，右手拿著手機研究導航，差點兒找不到回去的路。
向時州開啟冷嘲熱諷模式，罵盛路陽不長腦子，沒勘察好路線就敢帶他隨便進來，這跟菜雞玩荒野求生有什麽區別？盛路陽聽得心煩意亂，幹脆關了手機，摁著人親了二十多分鐘，把人親到腿軟才罷休。
第一次很艱難地找到出口，此後這荒涼公園就成了二人幽會的秘密基地。
隨著時間漸久，盛路陽也越來越發現，向時州對他的依賴，不亞於他對向時州的。
他們早中晚三餐都待在一起吃，早飯在早餐鋪，午飯在樓道或者天臺，晚飯在家中，向時州時刻跟在他身邊，黏著他，半步不肯離，有時會牽一下他的手，一握好久。那份感情很隱晦，盛路陽說不上來，似乎很沈重，向時州極力潛藏，他費盡心機也只窺得到冰山一角。
感觸最深的一次，有天夜裏他們像往常一樣擁在一起親吻，向時州將他身子轉過去，從後面抱住他，扯下他內|褲，又問他要不要做，他搖頭拒絕，向時州沒再像上次那樣幫他穿好，而是陷入了沈默。沈默過後，那人突然問他一句是不是覺得惡心，盛路陽楞了好半天沒答。
那天剛好是第七天，向時州沒得到他的回答，說了句“我知道了”，然後在他怔楞目光註視下，匆忙收拾好行李，卷著被子要搬走。
臨走前，向時州將帶來的兩盒套扔進了衛生間的廁簍裏，盛路陽終於反應過來，立馬躥出去拽人，然後就發現對方的眼角有點濕。
盛路陽突然就覺得向時州還是個三歲小孩。
小孩得不到玩具就哭，他不給向時州幹，向時州就哭。
“那好吧，”盛路陽替人擦著眼淚，毫無底線地哄道，“反正我也沒什麽處男情節，你想要，那我就先給你幹幾天吧。”
這話像是踩到了某個不可觸碰的機關，向時州似乎被傷到了，驟然暴怒起來，奮力甩開他的手，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我真是瞎了眼，才會想碰你這種自輕自賤的人！！”
向時州幾乎整個肺都嘶吼出來。
盛路陽簡直一頭霧水。
向時州究竟幾個意思？神經病啊，一會兒守著貞操不讓碰，一會兒又跟得了饑渴癥似的抱著他親起來沒完，還總脫他衣服；一會兒黏糊糊地抱著他說想做，一會兒又自尊心泛濫清高得不行，居然還說他自輕自賤？
是向時州想要，他想滿足他就賤了嗎？！
向時州難不成以為他對每個人都這樣？
該死！
盛路陽氣得不行，拳頭攥得咯咯響，他想動手，死活又舍不得，他真恨不得給這寶貝祖宗跪下來磕幾個響頭，讓人別鬧了行不行！他都快郁悶死了！
但顯然向時州比自己更憤怒，額角的青筋都爆出來了，一雙含淚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似乎在極力忍耐什麽。
“我錯了。”盛路陽雙手合十，抵到額前，好言相求：“以後咱倆，你說怎麽著就怎麽著，我都聽你的。”
“我說散了。”
“調皮。這句我就當沒聽見，你重新說。”
“重新說也一樣。”
盛路陽皺起眉，聲音也有了幾分不悅：“你夠了啊，我要是惡心，根本就不會和你待一塊兒。向時州，你承認吧，真正覺得惡心的人明明是你。你惡心我碰你，也惡心你自己受不了誘惑，因為我和你有點不一樣，你心裏其實只接納自己的同類。”
向時州默住了。
沈默就是默認，盛路陽氣得頭暈，這話他本來是隨便說說，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怨氣更重了，盛路陽直沖人奔過去，奪過向時州手裏的行李箱和被子，箱子推到電視櫃旁，被子扔在沙發上，然後將人打橫抱起，強摁著人和他回房睡覺。
向時州抗拒地掙紮：“放我下來！”
“老實點兒，”盛路陽一巴掌扇對方屁|股上，“正煩著呢！”
“你煩你的，扯上我幹什麽！松開！”
“再多說一句你是我老婆。”
“放屁！你以為你的話是聖旨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你是我老婆！”盛路陽陰陽怪氣道，“Yes , I do ! Yes，you do ! OK, fine, we are禮成！”
頗具儀式感地喊了聲，盛路陽看他一眼，露出一副氣死人不償命的表情：“你看，中西式我都給你辦了，現在你總該滿意了吧？”
向時州：“……有病！”
再次熄燈，躺下，蓋被。月光柔和，暗室朦朧，窗外隱隱有風聲。
倆人躺一個被窩裏，大眼瞪小眼。
“明早不準裝高冷，”盛路陽率先開口，“你繼續騎車送我上學。”
“不管，自己騎。”
“也成，我騎，我載你。”
“我打車。”
“你再給我倔一個？”盛路陽臉色沈下來，“你再鬧，我明天挨個樓層跑一圈，告訴所有人咱倆有一腿。你大伯是育材校長吧？”
“盛路陽！”
“小的在！”
“你剛說了聽我的！”向時州滿臉怨憤。
“我聽你的，”盛路陽痞痞一笑，“前提是你得講道理，你玩兒完我就要甩了我，不覺得自己太不負責任了嗎？”
“我早拒絕過你！是你非要玩兒，現在你又玩兒不起了！”
“對，我就是玩不起！”盛路陽眼神一冷，捏住他下巴，逼人和自己對視：“向時州，我不跟你廢話，你要麽繼續跟我好，要麽我跟誰好你再也別管，二選一你自己看著辦！”
“隨便你跟誰好，”向時州瞪他，“關我什麽事？”
“行，”盛路陽點點頭，將人松開，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你說的，別反悔。”
向時州冷笑一聲，扯過大半截被子，甩人一個脊背。
“隨便！”
“那沒問題了，”盛路陽狀似輕松一口氣，沖著人背影說，“明天課間我去找魏存閣表白，那人你也見過，比語文課本裏的美男還標準的帥哥，脾氣也比你好，晚上放學我騎你的車載他去公園玩兒，我的計劃是第一天表白第二天牽手第三天接吻第四天去酒店，哦對了，去你家酒店成不？你給我們打個折啥的，不過他應該也不在乎你這點兒錢——他家挺有錢的，我跟他處也不虧。”
向時州霍地轉身：“你敢！”
盛路陽聳聳肩，若無其事的樣子，隨手扯過一角被子蓋在身上，打了個哈欠，閉上眼。
“晚安，驕傲的向時州同學，自輕自賤的盛路陽同學要找下家玩了，over！游戲結束。”
向時州瞬間兩眼充血，他緊緊攥著被單，手指一陣痙攣。
“盛路陽，你敢，你敢和別人……”
“他不是別人，他是男人，”盛路陽閉著眼，懶洋洋地糾正道，“從現在起，我只追男人。”
“欠、操。”向時州齒間生硬地擠出這兩個字。
盛路陽一楞，睜開眼，“你說啥？”
向時州卻不肯再說，陰沈著臉，背轉過身，周遭一片低壓。
盛路陽深呼吸一口氣。
這是純粹的侮辱，跟兩人纏綿時向時州對他講的那種臟話完全不一樣，他感到很憤怒，整個受刺激的神經都在瘋狂叫囂著，催促著他立刻跳起來和這人幹一架，最好把向時州打得鼻青臉腫鮮血狂飆，教人知道知道他盛路陽盛大爺的規矩！
可——
這可是向時州啊！
盛路陽兀自郁悶了一會兒，待人快睡著了，他從背後將人擁住，埋頭在向時州頸側，湊近人耳朵輕啄了一下。
“哥哥。”他聲音黏糊糊的。
向時州身體顫動了一下。
“不想吵架。”
“……”
“我爸媽從前就老是吵架，最後他們分開了。”
“……”
“哥哥。”
“嗯。”向時州破天荒地應了聲。
“親親小痣。”
“親唄。”
“眼睛也要親。”
向時州頓了頓，沒怎麽猶豫，轉過身來，將他緊緊抱在懷裏。盛路陽爬上來，吻了吻他眼尾，幼兒吸|奶般在他那顆淚痣上吸吮起來，一只手摸進他衣服裏，指尖在他左胸口處輕輕撓著。
呼吸一陣顫栗，向時州手指猛地抓緊身上人的頭發，不自覺挺起了腰。
盛路陽一聲悶哼。
誘人的禁果，青春期蓬勃的荷爾蒙。兩人抱在一起，來回摩擦著解悶。
低語，喘息，淺嘗輒止的親吻，暧昧與模糊。
“明天小姨就回來了吧？”
“後天。”
“你再多住一天？”
“你不是要跟別人去酒店麽，有空招待我？”
“不去了，怕哥哥生氣，別人再有錢也沒哥哥有錢，和哥哥在一塊兒，連住酒店都是免費的。哥哥明天騎車載我去學校？”
“你再裝一個試試？”
“哼，哥哥不喜歡麽？”
“哥哥想吐。”
“那你到底跟不跟我一塊兒去學校？”
“考慮考慮。”
“課間你還來找我不？”
“看心情。”
“我同桌已經知道你在追我了，要是你突然不來，我會很沒面子。”
“？？？我什麽時候追你了？”
“哼……那我們現在在幹什麽？”
“解決生理需求。”
“你怎麽不找別人解決？”
“別人沒你長得齊整，我沈沒成本太高，不劃算。”
“那魏存閣呢？”
“你再當著我面提一句魏存閣，信不信我讓你明天下不來|Chuang？”
“誒別別別……臥槽哥，哥哥哥！啊啊啊啊錯了錯了真錯了……艹！你TMD定海神針啊！”
“怎麽，不喜歡麽？”
“艹，向時州，我受不了了，你好騷。”
“沒你騷。”
“你勾引我，還說沒在追我，你趕緊表個白，我馬上同意了得了。”
“做夢。”
“那我追你？”
“你太煩人了，愛顯擺又嘴碎，性格不是我喜歡的，我拒絕。”
“行，隨便你，反正你肯給我親就行。”
“那你呢？”
“我什麽？”
“你給我玩兒一次。”
“不給。”
“乖寶……”
“叫國寶都沒用，你這個大色魔，從現在開始，我要當潔身自好的人。”盛路陽終於占領了精神上的高地，從裏到外徹底爽了，他捧著人臉，在向時州額頭上吧唧親了一大口，然後將人推到一邊，蓋上被子。
向時州湊過來，還想要再親他一下，盛路陽故作矜持地避開，擡著下巴，高傲地斜對方一眼。
“別碰我。”
向時州搖搖頭：“學的不像。”
盛路陽：“……”
總之，日子就這樣日覆一日的過去。
大部分時間裏，日子是甜蜜的，一起聽會兒歌，啄個嘴兒，一個攬腰，一個攬背，裝作哥倆好的樣子溜達在校園散步。倆人成績也很穩定，一個穩定在年級前二十，一個穩定前四十，偶爾有吵鬧，互相貶損幾句也就過去了。小姨回來後旁觀許久，也就沒說什麽。
盛路陽後來才知道小姨也是個生意人。
閑散生意人，倒騰紫砂壺的，平時來往於那種喜歡泡茶或者收集紫砂壺珍品的集團老總中間，進貨價，普通壺二十萬左右，特制品看客戶給出的圖紙難度，有時接到大單子，進貨價需要百萬以上，甚至需要用房子做抵押，小姨便會親自跑一趟去辦手續，而普通壺售出價在六十萬，上不封頂，小姨中間商，一個壺，凈賺四十多萬，利潤可觀。
她有私人渠道，三顧茅廬才結實上的兩個技藝精湛的老師傅，她的公司就開在當地，不大，二十人的小公司，兼營些陶藝品小生意，有心腹代理人替她打理，不需要她操心，而重要客源一般經由做工程建造的丈夫和經驗酒店企業的姐夫介紹，偶爾開律所的姐姐大發慈悲，也會好心幫她推薦，這類客戶都需要她親自去招待應酬，因此，小姨那次一走就是兩周。
想來是狠賺了一筆，小姨又換上一身富貴沖天的新衣服，見著盛路陽和向時州放學回來，稍稍慰問幾句，當即開車帶著他倆去外面吃飯。飯桌上，小姨每人發了個大紅包，鼓勵他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回家路上還領著他們一塊兒理了個發。
“我的兩個小帥哥！”小姨笑瞇瞇，一手攬一個，火眼金睛似的，一眼就看出他們之間的氣氛暧昧過了頭，話裏話外，警告他倆最好都給她老實點兒。
盛路陽知道她是知道了，但向時州跟她暗示過，他和他沒發生任何實質性的關系，她才沒進一步發作，只是強制向時州每晚九點之前必須回家，成功從一個思想開放的活潑小姨蛻變成一個擔心外甥貞操的老母親。
盛路陽覺得，小姨看得還是不夠細，她更應該擔心他的貞操才對。
隨著關系的深入，向時州便沒再遮掩，倆人閑聊時，向時州有的沒的——包括目前手裏有五十多萬零花、名下數處他爸助理在負責經營的不動產、向時州大部分私人財產都被家裏人拿去運作了，還被許諾會分得30％的利息，但向時州表示自己物欲很低，零花錢夠花就行……反正，全部家底都給他交代了。
不知為何，盛路陽對這個人愈加心動。只知道不是因為錢，他說不上來，明明自己接近這人的初衷就是為了錢。
有天兩人在小樹林裏約會，親熱過後，向時州給他一張五十萬的卡，讓他喜歡什麽就去買點什麽，他忽然間很生氣，將那張卡摔人臉上，還覺得向時州特別可恨。
向時州楞在原地，問他是不是嫌太少，盛路陽拎上書包就走了，整整一周都沒理那人。
吵吵，鬧鬧。
一眨眼，日子倒也快。
又一學期的期末臨近，眾學生在漫長的備戰中疲憊不堪，學校為調動大家的血性，請了某知名感恩演講的名師XXX來調動氣氛。
這都是老套路了，大部分人並不受用，所謂“知名演講家”，也只是接活兒多、稿子念得順溜的龍套選手，連教育指導都算不上。
這類人往往價格便宜，思想淺薄，出場費五六萬一場，穿著蹩腳不合身的西裝，一身市儈土氣，拿著話筒，講幾個真假難辨的小故事，頂著感恩父母和尊師重道的名號，言辭極端，質問、批評，將臺下學生貶斥的一文不值，然後像馴服牲畜一般，配合著BGM淚汗淋漓、激情慷慨地一通呼喊，引得底下眾學生稀裏嘩啦一頓哭，這場演出就算是成功了。
但大家都累透了，神經麻木，本次XXX老師的感恩教育效果並不顯著，於是上層領導決定，召開一次家長會。
盛路陽人是成年了，但上著學，暫時還歸他爸管。他爸即將要養活新的一大家子，工作格外的忙，本來委托了孫阿姨，但盛路陽覺得一個跟自己沒啥關系的大肚子女人來參加他家長會，不僅尷尬，還容易出事兒，他可不想惹麻煩，就打電話找了他媽。
他媽對他參加了他爸婚禮，但沒參加她的喜宴一直耿耿於懷，接到他電話，陰陽怪氣了好半晌，盛路陽裝聾作啞，保持沈默，直到她說會來看看，問他有沒有想吃的東西，她在家做好了給他拿過來，盛路陽才差點哭出來。
他媽早就知道他爸在外面給他租了房子，始終不聞不問，過年也裝傻，自動默認他和他爸在一起過的，有時候盛路陽會想，他到底是不是她親生的。
幸而，他是。
她還惦記著他，哪怕只有一點點，他飄零的心魂就有了歸依。
“媽，”臨掛電話前，盛路陽猶豫再三，說，“等你來了，咱們晚上去外邊吃飯吧，我給你介紹個人。”
“什麽人啊這麽鄭重？”他媽那邊立刻警覺起來，“你不會談戀愛了吧？”
“他叫向時州，是個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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