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VIP] 餓餓餓餓餓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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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VIP] 餓餓餓餓餓餓
我再次醒來時, 窗外已是白晝，雨倒是停了，但這座城市依舊被烏雲遮蓋著, 陰郁沈沈，空氣裏也彌漫著濃濃的潮氣。
或許是因為昨天確實飽餐了一頓, 吃空了一整間實驗室，又被餵了一晚上，我的身體已經完全穩定了下來, 即使沒有鎮定劑的壓迫，我仍能維持住擬態，至於那一根根的觸手則像一塊吸飽了水的海綿，饜足又充盈。
秦裕的一條胳膊摟著我, 少年硬朗的臂膀稍微有些硌人，如果以我的擬態來衡量，他其實並不瘦弱，他甚至可以輕易將我的肩罩在懷裏，只是在我的本體面前, 任何人類的血肉都是那麽的易碎。
被褥遮蓋之下的彼此如最契合的榫卯密不可分，靈魂貼近，緊密相連，我枕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平穩的心跳聲, 有種說不清的安心充實感。
還是像往常一樣，我剛一醒, 秦裕就有所察覺, 他微微翻身，向我沈來, 帶著香甜味道的綿長的呼吸便噴灑在了我的臉頰上。
摟緊我仿佛只是他下意識的舉動，他完全覆上來時，才算是徹底清醒，少年掀起眼皮，睜眼看向我，眸色中浸著困倦和依戀，我忍不住用指腹去輕觸他長長的睫毛，他的手就很快扣入我的指縫，將我的手背壓在了枕頭邊。
“秦裕……”
我想阻止他，因為他身上的傷太多了，最重的就是他的右肩，那是在實驗室時被我的觸足洞穿的傷，已經不流血了，但或許是之前流的血太多了，那道殷色的傷口隱隱有些發白。
除此之外，他的胳膊上，背上，甚至是腹部都遍布著被尖銳的牙齒刺出來的咬傷，一圈圈的，呈現出精巧的月牙狀，它們淩亂地攀爬在白皙的皮膚上，一眼望去除了有些觸目驚心外，竟有種妖冶的美感。
人類的身體比我弱太多了，這樣的傷勢雖然不致命，但也肯定不好受，可他卻好似完全沒有痛覺，每每皮膚繃起，微鼓起的肌肉就將傷痕撐得更加艷麗刺目。
分明漆黑如墨的眼眸，卻好似泛著綺色，我仰頭從他耳側望向雪白的天花板，只覺得一陣天地動蕩。
其實我不懂人類做這種事時能從中獲得什麽快樂，我會沈浸其中只是因為單純的饑餓，是出於本能的想要進食的沖動，我不明白為什麽秦裕也那麽著迷，他總是那麽著迷，不管不顧到連滲血的傷口都不甚在意了。我不理解為什麽每次從那最前面的小傷口裏湧出大量如血液般甜蜜的液體後，他會那麽滿足。就像這一次，也如往常一樣，我本以為他的血早已在昨晚流幹，卻沒想到竟還有這麽大的量，突如其來得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確保都裝下後，秦裕洩力般地緩緩吐出一口氣來，我就偏頭去看他，用手輕撫上他臂膀上那一道道傷痕，小聲問道：“疼不疼？”
他沒說疼，也沒說不疼，只用一雙眼睛灼灼地盯著我，眼底蕩開淡淡的笑意。
“阿織是在心疼我嗎？”他問我。
我不解：“心疼是什麽意思？”
我還是一如既往的情感遲鈍。
“就是，”他將手壓在我的心臟上，“看到我受傷，你心裏會難受、會疼。”
我皺眉思考了片刻，才不太確定地道：“應該......是心疼的吧......”
我還是不能完全理解，只能模模糊糊地感知出個大概的意思來，不過看到秦裕受傷，我確實有些難受。
秦裕卻笑了起來，他有些熱切地一下下親吻我的臉頰，又蹭著我的耳垂反覆叫我的名字，急迫又滿足地訴說著愛意。
濃情蜜意間，他用手指勾起我的一縷頭發，眉眼彎彎地看著我，我總覺得秦裕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準確來說應該是，我第一次見他居然還有心情這麽好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因為昨晚我對他說的那些話，還是因為我們剛剛的對話。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問我：“為什麽一直維持擬態？”
是的，一般秦裕和我這麽親密的時候，我總是無法將擬態穩定住，總是會饑餓又貪婪地露出觸足或是吐出口器，但今天的我任由他怎麽折騰也始終自我克制著。
一部分原因是，我確實吃飽了，不像往常那麽躁動；另一部分原因則是......
“你不是更喜歡我的擬態嗎？”
“誰說的？”秦裕捏起我的下巴，“阿織，不是說了嗎，只要是你，我都喜歡。”
他這話我可不信，他肯定更喜歡我的擬態，所有人都更喜歡我的擬態，如果不是有那層擬態在，根本不會有人願意接受我的，我肯定也會像別的同類那樣，被關在實驗室裏，任人宰割。
我的走神讓秦裕捏住我下巴的力道稍加重了幾分。
“宋織，不準討好我，知道嗎？”
他的語氣有些怪，層次太多了，像同時夾著鹹花生醬和甜草莓醬的千層蛋糕，讓我一口咬下去沒能立馬品出這是什麽味道，句式明明是在對我霸道地下達著命令，語氣卻絲毫沒有強硬的感覺，內容還是讓我別去討好他？
嗯？什麽意思？
人類的情感還真是覆雜。
於是我對他道：“我不是討好你，我是喜歡你。”
我的話讓他的氣息變得更加深重，他沒再說話，反倒又開始吻我，在他的撩撥下，我的觸足最終還是鉆了出來，爬得到處都是。
也因此，我突然註意到了一個很嚴肅的事，我爬上床頭櫃的觸足上恰好長了幾只覆眼，它們轉動著看向了床頭的電子鬧鐘，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8:43”。
“秦裕！”我連忙停下了與他的嬉鬧，凝重地提醒道，“你上班要遲到了。”
常笙生物科技公司的員工九點上班，秦裕是自己開車去，所以他八點四十出門，就可以踩著點走進公司，但一般來說他都會八點起床，和我一起吃過早飯後，再在八點半準時出門。
秦裕“嗯”了一聲，卻完全沒有著急的意思。
“你怎麽沒反應啊。”我迷惑地看著他。
秦裕可每天都是雷打不動地去公司上班，今天這是怎麽了？
“我請假了，”他終於開口了，“請了一個月的假。”
“啊？”我有點兒懵，畢竟在我的印象裏，秦裕可是個工作狂。
“怎麽請這麽久的假，你不是很喜歡上班嗎？”
“怎麽可能有人喜歡上班？”秦裕無奈地掐了掐我的臉，“阿織，我請假是為了你，和你比起來，公司算什麽？”
為了我？秦裕的話讓我想起了昨天在公司裏發生的那些事，還有那些人。
“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我忐忑不安地問道。
“不是，別這麽說。”秦裕輕輕捧起了我的臉，眼神認真地看著我，似乎生怕我真的會自責。
“可是我吃空了一整個實驗室。”
“那個嗎？沒關系的，都算在了我的頭上，公司的損失向來都只需要賠錢就好了，”秦裕道，“他們把你關進去，我一怒之下毀掉了一整個實驗室的實驗品，這是很合理的不是嗎？”
“總之你沒有錯，公司本來就不該私自把你帶走，更何況我也早就想請假了。”
他說到這兒卻突然停了下來，然後沖我笑道：“至於我請假的原因，暫時保密，今晚再告訴你。”
我覺得奇怪，也不知道他神神秘秘地藏著些什麽，不過經由他的提醒，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我伸出了我光禿禿的手腕道：“我的生物手環被聶淮拿走了，他沒還給我。”
秦裕輕抿了下唇，他很快就用虎口圈住了我的腕骨道：“我會給你買新的。”
“聶淮真是太討厭了。”我忍不住罵了一句。
“對，他很討厭。”秦裕居然附和了我。
我不禁扭頭有些驚奇地看向他，畢竟在我的認知裏，秦裕這個人除了對我比較熱情外，對誰都冷冷淡淡的，很難有多餘的情緒。
“你討厭的人，我也討厭，而且他也不該把你抓去公司。”
秦裕解釋了一句，我就又產生了一個疑問：“你昨天是怎麽知道我被帶去公司了？”
“秦霜告訴我的，”他道，“魏赫看見你了，但他被關進了安防部門的倉庫裏，沒能及時通知我，不過秦霜也是安防部的，秦霜遇上他了。”
原來是這樣，我點了點頭，又覺得奇怪：“可是秦霜不是討厭我嗎？”
我問得小心翼翼，但秦裕的眼神還是出現了一些細微的變化，他望向我的目光仍舊是如水般的溫柔，卻又透著無法抹滅的悲傷和難過。
在我讀懂他眼底的情緒前，他已經用手掌覆住了我的眼睛。
“阿織，秦霜不討厭你的。”
“真的嗎？”我眨了眨眼睛，睫毛刷上了秦裕的手掌心上。
“嗯，真的，她和我一樣......我們都很喜歡你。”
他的語氣裏藏著很深的情緒，沈重卻又柔軟，我的心臟又開始隱隱地發疼。
我無意識地伸出手，想去觸碰他，視線受了阻擋，我的手就只能摸索著觸上了他的唇。
“秦裕，”我對他道，“我也很喜歡你們，我喜歡你，也喜歡你姐姐......”
到了中午，外面又開始飄雨，秦裕穿好了衣服，坐在床邊回頭提醒我：“該吃飯了。”
確實該吃飯了，但我大概是吃得太飽了，現在居然難得地不覺得餓。
我也坐起了身，借著窗外不算強的光線，我發現秦裕的臉色真的不太好看，是那種失血過多的蒼白。
“秦裕，我幫你上藥吧。”我伸手輕摸了摸他的臉，對他這般說道。
人類的身體太脆弱了，一旦受傷，一定要上藥才能快些好起來，不像我的觸足，即使被砍斷了，也很快會長出新的來，且我不會產生太多的疼痛感。
我也不清楚我那些對於人類的認知都是從哪來的，仿佛我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了，像是原本就存在於我腦海中的知識。
吃完飯後，秦裕主動找來了一個藥箱，他脫掉了上半身的衣服，讓我幫他上藥。
我用鑷子夾著棉球，沾著清理傷口的藥水，一點點往他的傷口上塗，手法出奇地嫻熟，甚至在處理他右肩上的傷口時，我還扯出了紗布，給他包紮了一下。
這也太奇怪了，我想不通我為什麽會這些，就仿佛在很久很久地過去，我曾無數次做過相同的步驟似的，那不是儲存在我大腦裏的知識，而是一種肌肉記憶。
在輕微的恍惚裏，我仿佛置身於一間充斥著消毒水氣味的實驗室。
“宋醫生，”有人推門進來，“又有新的感染者的屍體被回收了，麻煩你和秦醫生去解剖一下。”
我轉向身旁，就見那有些冷淡的少年捏了支筆，正認真地看著我。
“我們走吧，宋織。”他唇齒清晰地吐出了我的名字，並不像別人那樣稱我為“宋醫生”，仿佛是為了特意喚我一聲，才刻意為之。
“阿織，你在想什麽呢？”我一下子回過神來，就見秦裕赤.裸著上半身，回頭看著我，我手裏還拿著鑷子，不知道楞了多久。
我搖了搖頭，自己也不明白剛剛看到的那些是什麽，我心不在焉地幫秦裕處理完了傷口，又將藥品重新放回箱子後，終於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秦裕，以前是不是有人叫過我‘宋醫生’？”
宋醫生......真是個古怪的稱呼，我什麽時候當過醫生？
我絞盡腦汁地想著，又覺得腦袋昏昏沈沈的，我時而想起寂靜冷清的實驗室，時而回憶起刺鼻的消毒水味，時而又記起昨天秦裕對我說的話......
“......阿織，你早就已經死了啊......”
我的太陽穴傳來了尖銳的刺痛感，我不懂這是怎麽了，我仿佛一遍又一遍地、反覆回憶起我其實已經死亡了這件事，可每當那些記憶湧上來時，又好像被莫名吞噬掉了，像被瞬間按下了刪除鍵，令我再次陷入茫然。
是什麽？是什麽？我到底怎麽了？
秦裕攥住了我的手腕，將我拉進了他懷中，在我繼續往下回憶之前，他低頭封住了我的唇。
少年的氣息和體溫很快就讓我的情緒穩定了下來，我對上他的視線，片刻之後，他伸手將我沾到臉頰上的淩亂發絲輕輕撥到了耳後，這才再次吻上來。
客廳沒有開燈，窗簾敞開著，光線隔在雨霧裏，只留下滿室的幽暗，這種色調總讓人覺得輕松又懶散。
我樓上了秦裕的脖子，他這副模樣突然讓我想起聶淮罵他時的那句形容。
發.情的狗。
嗯......居然真的有點兒像，現在的他所有的註意力都在我身上，時時刻刻都想挨著我、貼著我，甚至和我坐在同一張沙發上都覺得不夠，他一定得靠過來，我很快被他擠進了沙發窩。
太膩歪了，連本身就喜歡膩歪的我都覺得實在是太多了，畢竟我昨天就吃得很多，今天一整天都是飽的，再繼續吃真的會撐得難受。
“秦裕，你該好好休息的。”我對他道。
“我吃藥了。”
“什麽？”我有些吃驚。
“昨晚，我以為你會吃掉我，所以提前吃了藥。”
“為什麽？”我明白過來他指的是哪種藥，卻又萬分不解。
“因為……不想和你分開，想致死也沈淪其中。”他又用那種灼灼地眼神看著我，透著隱隱的瘋狂，教我無法移開視線。
我突然就生出了一種急切地想要安慰他的想法，我輕撫他的背問道：“藥效還沒過嗎？”
秦裕“嗯”了一聲：“如果不喜歡，我可以去洗冷水澡。”
“不用，”我連忙拉住了他，“就這樣挺好的，我是你的女朋友，你可以這樣使用我的。”
“說什麽傻話，”他一把捂住了我的嘴，有些慍怒，但隨後他又嘆了口氣，有些難過的看著我，柔聲道：“不準再這麽說了，知道嗎？一直以來，都是你在施舍我。”
我懵懂地看著他，他便用額頭抵住了我，聲音很輕地道：“阿織，是你在憐惜我。”
傍晚時分，他的生物手環突然響了，他這才停下來，然後迅速拉著不明狀況的我回了臥室，又從衣櫃裏翻出了衣服，三兩下就給我套上了。
雖然人類的衣服在我看來都差不多，但從衣服的繁瑣度來看，我估計這身衣服是比較正式的。
白色的洋裙，層層疊疊的花邊堆疊著，將我簇在其中。，秦裕還特地取來了一枚精致的黑色蝴蝶結，牽起了我的幾縷頭發，為我別在了腦後。
做完了這些，他又換上了平時上班才會穿的西裝，最後還極其認真地對著鏡子把領帶整理得一絲不茍，他剛穿戴整齊，外面就傳來了門鈴被按響的聲音。
我嚇了一跳，趕緊站了起來，手足無措地向玄關看去。
有了昨天聶淮破門而入的經歷，我現在聽到門鈴聲下意識都有些緊張了，不過現在有秦裕在呢，只要和秦裕在一起，我就沒那麽害怕了。
家裏的門昨天就壞了，但是常笙生物科技公司辦事的效率向來很高，聶淮帶我離開後，立馬就叫人又來給修好了。
“阿織，去開門。”秦裕看著我，噙著笑，似有些意味深長。
我突然就反應了過來，秦裕早上的時候似乎說，今晚會告訴我他為什麽會突然請一個月的假，所以答案就在這裏嗎？
我狐疑地走到了玄關，在伸手拉開門之前，又不太確定地看了一眼站在我身後笑盈盈的秦裕，他沖我點了點頭，像是在鼓勵我。
伴隨著“咯噔”一聲輕響，門被打開了，兩道人影出現在了門後，都是我認識的人，魏赫和秦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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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醒來時, 窗外已是白晝，雨倒是停了，但這座城市依舊被烏雲遮蓋著, 陰郁沈沈，空氣裏也彌漫著濃濃的潮氣。
或許是因為昨天確實飽餐了一頓, 吃空了一整間實驗室，又被餵了一晚上，我的身體已經完全穩定了下來, 即使沒有鎮定劑的壓迫，我仍能維持住擬態，至於那一根根的觸手則像一塊吸飽了水的海綿，饜足又充盈。
秦裕的一條胳膊摟著我, 少年硬朗的臂膀稍微有些硌人，如果以我的擬態來衡量，他其實並不瘦弱，他甚至可以輕易將我的肩罩在懷裏，只是在我的本體面前, 任何人類的血肉都是那麽的易碎。
被褥遮蓋之下的彼此如最契合的榫卯密不可分，靈魂貼近，緊密相連，我枕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平穩的心跳聲, 有種說不清的安心充實感。
還是像往常一樣，我剛一醒, 秦裕就有所察覺, 他微微翻身，向我沈來, 帶著香甜味道的綿長的呼吸便噴灑在了我的臉頰上。
摟緊我仿佛只是他下意識的舉動，他完全覆上來時，才算是徹底清醒，少年掀起眼皮，睜眼看向我，眸色中浸著困倦和依戀，我忍不住用指腹去輕觸他長長的睫毛，他的手就很快扣入我的指縫，將我的手背壓在了枕頭邊。
“秦裕……”
我想阻止他，因為他身上的傷太多了，最重的就是他的右肩，那是在實驗室時被我的觸足洞穿的傷，已經不流血了，但或許是之前流的血太多了，那道殷色的傷口隱隱有些發白。
除此之外，他的胳膊上，背上，甚至是腹部都遍布著被尖銳的牙齒刺出來的咬傷，一圈圈的，呈現出精巧的月牙狀，它們淩亂地攀爬在白皙的皮膚上，一眼望去除了有些觸目驚心外，竟有種妖冶的美感。
人類的身體比我弱太多了，這樣的傷勢雖然不致命，但也肯定不好受，可他卻好似完全沒有痛覺，每每皮膚繃起，微鼓起的肌肉就將傷痕撐得更加艷麗刺目。
分明漆黑如墨的眼眸，卻好似泛著綺色，我仰頭從他耳側望向雪白的天花板，只覺得一陣天地動蕩。
其實我不懂人類做這種事時能從中獲得什麽快樂，我會沈浸其中只是因為單純的饑餓，是出於本能的想要進食的沖動，我不明白為什麽秦裕也那麽著迷，他總是那麽著迷，不管不顧到連滲血的傷口都不甚在意了。我不理解為什麽每次從那最前面的小傷口裏湧出大量如血液般甜蜜的液體後，他會那麽滿足。就像這一次，也如往常一樣，我本以為他的血早已在昨晚流幹，卻沒想到竟還有這麽大的量，突如其來得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確保都裝下後，秦裕洩力般地緩緩吐出一口氣來，我就偏頭去看他，用手輕撫上他臂膀上那一道道傷痕，小聲問道：“疼不疼？”
他沒說疼，也沒說不疼，只用一雙眼睛灼灼地盯著我，眼底蕩開淡淡的笑意。
“阿織是在心疼我嗎？”他問我。
我不解：“心疼是什麽意思？”
我還是一如既往的情感遲鈍。
“就是，”他將手壓在我的心臟上，“看到我受傷，你心裏會難受、會疼。”
我皺眉思考了片刻，才不太確定地道：“應該......是心疼的吧......”
我還是不能完全理解，只能模模糊糊地感知出個大概的意思來，不過看到秦裕受傷，我確實有些難受。
秦裕卻笑了起來，他有些熱切地一下下親吻我的臉頰，又蹭著我的耳垂反覆叫我的名字，急迫又滿足地訴說著愛意。
濃情蜜意間，他用手指勾起我的一縷頭發，眉眼彎彎地看著我，我總覺得秦裕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準確來說應該是，我第一次見他居然還有心情這麽好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因為昨晚我對他說的那些話，還是因為我們剛剛的對話。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問我：“為什麽一直維持擬態？”
是的，一般秦裕和我這麽親密的時候，我總是無法將擬態穩定住，總是會饑餓又貪婪地露出觸足或是吐出口器，但今天的我任由他怎麽折騰也始終自我克制著。
一部分原因是，我確實吃飽了，不像往常那麽躁動；另一部分原因則是......
“你不是更喜歡我的擬態嗎？”
“誰說的？”秦裕捏起我的下巴，“阿織，不是說了嗎，只要是你，我都喜歡。”
他這話我可不信，他肯定更喜歡我的擬態，所有人都更喜歡我的擬態，如果不是有那層擬態在，根本不會有人願意接受我的，我肯定也會像別的同類那樣，被關在實驗室裏，任人宰割。
我的走神讓秦裕捏住我下巴的力道稍加重了幾分。
“宋織，不準討好我，知道嗎？”
他的語氣有些怪，層次太多了，像同時夾著鹹花生醬和甜草莓醬的千層蛋糕，讓我一口咬下去沒能立馬品出這是什麽味道，句式明明是在對我霸道地下達著命令，語氣卻絲毫沒有強硬的感覺，內容還是讓我別去討好他？
嗯？什麽意思？
人類的情感還真是覆雜。
於是我對他道：“我不是討好你，我是喜歡你。”
我的話讓他的氣息變得更加深重，他沒再說話，反倒又開始吻我，在他的撩撥下，我的觸足最終還是鉆了出來，爬得到處都是。
也因此，我突然註意到了一個很嚴肅的事，我爬上床頭櫃的觸足上恰好長了幾只覆眼，它們轉動著看向了床頭的電子鬧鐘，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8:43”。
“秦裕！”我連忙停下了與他的嬉鬧，凝重地提醒道，“你上班要遲到了。”
常笙生物科技公司的員工九點上班，秦裕是自己開車去，所以他八點四十出門，就可以踩著點走進公司，但一般來說他都會八點起床，和我一起吃過早飯後，再在八點半準時出門。
秦裕“嗯”了一聲，卻完全沒有著急的意思。
“你怎麽沒反應啊。”我迷惑地看著他。
秦裕可每天都是雷打不動地去公司上班，今天這是怎麽了？
“我請假了，”他終於開口了，“請了一個月的假。”
“啊？”我有點兒懵，畢竟在我的印象裏，秦裕可是個工作狂。
“怎麽請這麽久的假，你不是很喜歡上班嗎？”
“怎麽可能有人喜歡上班？”秦裕無奈地掐了掐我的臉，“阿織，我請假是為了你，和你比起來，公司算什麽？”
為了我？秦裕的話讓我想起了昨天在公司裏發生的那些事，還有那些人。
“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我忐忑不安地問道。
“不是，別這麽說。”秦裕輕輕捧起了我的臉，眼神認真地看著我，似乎生怕我真的會自責。
“可是我吃空了一整個實驗室。”
“那個嗎？沒關系的，都算在了我的頭上，公司的損失向來都只需要賠錢就好了，”秦裕道，“他們把你關進去，我一怒之下毀掉了一整個實驗室的實驗品，這是很合理的不是嗎？”
“總之你沒有錯，公司本來就不該私自把你帶走，更何況我也早就想請假了。”
他說到這兒卻突然停了下來，然後沖我笑道：“至於我請假的原因，暫時保密，今晚再告訴你。”
我覺得奇怪，也不知道他神神秘秘地藏著些什麽，不過經由他的提醒，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我伸出了我光禿禿的手腕道：“我的生物手環被聶淮拿走了，他沒還給我。”
秦裕輕抿了下唇，他很快就用虎口圈住了我的腕骨道：“我會給你買新的。”
“聶淮真是太討厭了。”我忍不住罵了一句。
“對，他很討厭。”秦裕居然附和了我。
我不禁扭頭有些驚奇地看向他，畢竟在我的認知裏，秦裕這個人除了對我比較熱情外，對誰都冷冷淡淡的，很難有多餘的情緒。
“你討厭的人，我也討厭，而且他也不該把你抓去公司。”
秦裕解釋了一句，我就又產生了一個疑問：“你昨天是怎麽知道我被帶去公司了？”
“秦霜告訴我的，”他道，“魏赫看見你了，但他被關進了安防部門的倉庫裏，沒能及時通知我，不過秦霜也是安防部的，秦霜遇上他了。”
原來是這樣，我點了點頭，又覺得奇怪：“可是秦霜不是討厭我嗎？”
我問得小心翼翼，但秦裕的眼神還是出現了一些細微的變化，他望向我的目光仍舊是如水般的溫柔，卻又透著無法抹滅的悲傷和難過。
在我讀懂他眼底的情緒前，他已經用手掌覆住了我的眼睛。
“阿織，秦霜不討厭你的。”
“真的嗎？”我眨了眨眼睛，睫毛刷上了秦裕的手掌心上。
“嗯，真的，她和我一樣......我們都很喜歡你。”
他的語氣裏藏著很深的情緒，沈重卻又柔軟，我的心臟又開始隱隱地發疼。
我無意識地伸出手，想去觸碰他，視線受了阻擋，我的手就只能摸索著觸上了他的唇。
“秦裕，”我對他道，“我也很喜歡你們，我喜歡你，也喜歡你姐姐......”
到了中午，外面又開始飄雨，秦裕穿好了衣服，坐在床邊回頭提醒我：“該吃飯了。”
確實該吃飯了，但我大概是吃得太飽了，現在居然難得地不覺得餓。
我也坐起了身，借著窗外不算強的光線，我發現秦裕的臉色真的不太好看，是那種失血過多的蒼白。
“秦裕，我幫你上藥吧。”我伸手輕摸了摸他的臉，對他這般說道。
人類的身體太脆弱了，一旦受傷，一定要上藥才能快些好起來，不像我的觸足，即使被砍斷了，也很快會長出新的來，且我不會產生太多的疼痛感。
我也不清楚我那些對於人類的認知都是從哪來的，仿佛我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了，像是原本就存在於我腦海中的知識。
吃完飯後，秦裕主動找來了一個藥箱，他脫掉了上半身的衣服，讓我幫他上藥。
我用鑷子夾著棉球，沾著清理傷口的藥水，一點點往他的傷口上塗，手法出奇地嫻熟，甚至在處理他右肩上的傷口時，我還扯出了紗布，給他包紮了一下。
這也太奇怪了，我想不通我為什麽會這些，就仿佛在很久很久地過去，我曾無數次做過相同的步驟似的，那不是儲存在我大腦裏的知識，而是一種肌肉記憶。
在輕微的恍惚裏，我仿佛置身於一間充斥著消毒水氣味的實驗室。
“宋醫生，”有人推門進來，“又有新的感染者的屍體被回收了，麻煩你和秦醫生去解剖一下。”
我轉向身旁，就見那有些冷淡的少年捏了支筆，正認真地看著我。
“我們走吧，宋織。”他唇齒清晰地吐出了我的名字，並不像別人那樣稱我為“宋醫生”，仿佛是為了特意喚我一聲，才刻意為之。
“阿織，你在想什麽呢？”我一下子回過神來，就見秦裕赤.裸著上半身，回頭看著我，我手裏還拿著鑷子，不知道楞了多久。
我搖了搖頭，自己也不明白剛剛看到的那些是什麽，我心不在焉地幫秦裕處理完了傷口，又將藥品重新放回箱子後，終於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秦裕，以前是不是有人叫過我‘宋醫生’？”
宋醫生......真是個古怪的稱呼，我什麽時候當過醫生？
我絞盡腦汁地想著，又覺得腦袋昏昏沈沈的，我時而想起寂靜冷清的實驗室，時而回憶起刺鼻的消毒水味，時而又記起昨天秦裕對我說的話......
“......阿織，你早就已經死了啊......”
我的太陽穴傳來了尖銳的刺痛感，我不懂這是怎麽了，我仿佛一遍又一遍地、反覆回憶起我其實已經死亡了這件事，可每當那些記憶湧上來時，又好像被莫名吞噬掉了，像被瞬間按下了刪除鍵，令我再次陷入茫然。
是什麽？是什麽？我到底怎麽了？
秦裕攥住了我的手腕，將我拉進了他懷中，在我繼續往下回憶之前，他低頭封住了我的唇。
少年的氣息和體溫很快就讓我的情緒穩定了下來，我對上他的視線，片刻之後，他伸手將我沾到臉頰上的淩亂發絲輕輕撥到了耳後，這才再次吻上來。
客廳沒有開燈，窗簾敞開著，光線隔在雨霧裏，只留下滿室的幽暗，這種色調總讓人覺得輕松又懶散。
我樓上了秦裕的脖子，他這副模樣突然讓我想起聶淮罵他時的那句形容。
發.情的狗。
嗯......居然真的有點兒像，現在的他所有的註意力都在我身上，時時刻刻都想挨著我、貼著我，甚至和我坐在同一張沙發上都覺得不夠，他一定得靠過來，我很快被他擠進了沙發窩。
太膩歪了，連本身就喜歡膩歪的我都覺得實在是太多了，畢竟我昨天就吃得很多，今天一整天都是飽的，再繼續吃真的會撐得難受。
“秦裕，你該好好休息的。”我對他道。
“我吃藥了。”
“什麽？”我有些吃驚。
“昨晚，我以為你會吃掉我，所以提前吃了藥。”
“為什麽？”我明白過來他指的是哪種藥，卻又萬分不解。
“因為……不想和你分開，想致死也沈淪其中。”他又用那種灼灼地眼神看著我，透著隱隱的瘋狂，教我無法移開視線。
我突然就生出了一種急切地想要安慰他的想法，我輕撫他的背問道：“藥效還沒過嗎？”
秦裕“嗯”了一聲：“如果不喜歡，我可以去洗冷水澡。”
“不用，”我連忙拉住了他，“就這樣挺好的，我是你的女朋友，你可以這樣使用我的。”
“說什麽傻話，”他一把捂住了我的嘴，有些慍怒，但隨後他又嘆了口氣，有些難過的看著我，柔聲道：“不準再這麽說了，知道嗎？一直以來，都是你在施舍我。”
我懵懂地看著他，他便用額頭抵住了我，聲音很輕地道：“阿織，是你在憐惜我。”
傍晚時分，他的生物手環突然響了，他這才停下來，然後迅速拉著不明狀況的我回了臥室，又從衣櫃裏翻出了衣服，三兩下就給我套上了。
雖然人類的衣服在我看來都差不多，但從衣服的繁瑣度來看，我估計這身衣服是比較正式的。
白色的洋裙，層層疊疊的花邊堆疊著，將我簇在其中。，秦裕還特地取來了一枚精致的黑色蝴蝶結，牽起了我的幾縷頭發，為我別在了腦後。
做完了這些，他又換上了平時上班才會穿的西裝，最後還極其認真地對著鏡子把領帶整理得一絲不茍，他剛穿戴整齊，外面就傳來了門鈴被按響的聲音。
我嚇了一跳，趕緊站了起來，手足無措地向玄關看去。
有了昨天聶淮破門而入的經歷，我現在聽到門鈴聲下意識都有些緊張了，不過現在有秦裕在呢，只要和秦裕在一起，我就沒那麽害怕了。
家裏的門昨天就壞了，但是常笙生物科技公司辦事的效率向來很高，聶淮帶我離開後，立馬就叫人又來給修好了。
“阿織，去開門。”秦裕看著我，噙著笑，似有些意味深長。
我突然就反應了過來，秦裕早上的時候似乎說，今晚會告訴我他為什麽會突然請一個月的假，所以答案就在這裏嗎？
我狐疑地走到了玄關，在伸手拉開門之前，又不太確定地看了一眼站在我身後笑盈盈的秦裕，他沖我點了點頭，像是在鼓勵我。
伴隨著“咯噔”一聲輕響，門被打開了，兩道人影出現在了門後，都是我認識的人，魏赫和秦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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