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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過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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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過載

孟揭不但是十分鐘內到的, 還在十分鐘內敲響了晏在舒的家門。

“你怎麽進來的?”

晏在舒握著手機發了個長呆,聽到門鈴“丁零”一聲響,整個人跳下躺椅, 拉開門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電梯門剛剛開始下行,昏暗的燈光覆在他肩和頭發上,他手裏正拎著一只保溫袋, 說。

“密碼很好猜。”

孟揭說這句話的時候, 眼睛裏有玄關感應燈的碎光,看起來就有種很微妙的情緒波動, 晏在舒嘴硬, 說:“隨手設的,懶得改。”

他秒應:“好,懶得改。”

就是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樣兒, 又像被放養一周的焦躁都被撫平了的樣兒。

晏在舒這就沒話了, 風在樓道窗外嘶吼,隔著門框, 一裏一外站兩個人就顯得局促, 局促到伸把手就要蹭到他的手臂, 甚至光光這麽站著,就能感覺到從他外套, 甚至毛衣針織孔隙裏烘出來的體溫。

還有點酒味。

“你喝酒了?”

孟揭點頭。

“那你怎麽開的車?”

“代駕,剛剛在附近吃飯,”孟揭沒有說太多,“你要站在這裏講?”

“這裏有什麽問題?”

不就是風口, 門邊,玄關感應燈都在逐漸淡弱, 有問題嗎,晏在舒不覺得,她看過去:“你還想進來?”

孟揭倒沒什麽意見,他把保溫袋掛門把手上,“如果進去太冒犯,這樣看著也可以。”

“……”在這個角度,晏在舒能看到他耳後浮起的紅,他每次喝了酒就會這樣,那道紅像敷上去的顏料,緊緊扒在他皮膚上,隨著從室外移到室內的時間越長,就越顯眼,這會兒已經沿著耳後往側頸伸了,掛個袋子的功夫,一路往下,延向那不可視的黑暗裏。

晏在舒挪開視線,沒說話。

“我很想見你,有些話也想看著你的眼睛講,免得你說我沒有誠意。”

這句話落,玄關的感應燈徹底關滅,視網膜還沒適應突然暗下來的環境,手腕就被握住了,孟揭往前一步,腳尖碰腳尖,晏在舒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也聽到他隨著光影啞下來的聲線:“這一周我都很想你,想把事情解釋給你聽,又怕你還在生氣,不想一見面就把這段本來就搖搖欲墜的感情推到死路去。”

“那你看到了,我就是還很生氣,現在又不怕了嗎。”

“因為我等不及,”孟揭的手上移,“因為我不想跟你這樣結束。”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手腕感覺到他指尖的涼,和掌心的熱,溫度的對沖來到胸口,她的手指輕微收一下,可態度沒有因此軟化:“我也想跟你一起,我也在試著跟你一起,可一開始就沒抱真心的是你,要打破天平兩端平衡的也是你,現在收不了場的也是你。”

“你對真心的定義是什麽?”

“很覆雜,但起碼有誠實。”

孟揭有片刻沈默。

晏在舒接著說:“我一開始就不想愛你,也沒想過跟你長久在一起,喜歡你是後來的事情,你老說我沒有良心,而我只是不想打著做/愛的幌子說愛你。孟揭,自始至終,我沒誘使你曲解欲/望和真愛,也沒引導你混淆荷爾蒙波動和情竇初開,我說了要性歸性,生活歸生活,要涇渭分明!你先要把這種平衡打破的!”

她越說語氣越重,情緒開了閘就收不住,胸口起伏,氣息不穩,孟揭沒說話,但手仍舊握得很緊,兩個人在光線昏暗的門口對視著,身後是橫開的玻璃窗景,外面有霓虹高樓千萬丈,有風吼樹搖,有星雲流淌,她一點點抽掉自己的手腕,感受到皮膚在擠壓中一寸寸離開他掌心,磨得發燙,她鼻腔也發燙。

而就在她抽出半個手掌時,孟揭從長久的思考中回神了,一記使力,重新把她整只手連帶腕部握住,說。

“可我一開始就愛你,我知道你不想談,所以我不能說,我說了當下你會有什麽反應?你立馬就會跟我斷!你不想招麻煩!”

孟揭語氣也不太受控,酒精烘托下,情緒主導中,就那麽脫口而出,“我們在這點上一直就沒在同個起跑線,我繞場跑完一圈,重新到你身邊,你開始問我是不是喜歡你,我他媽愛了一個來回了!”

“你分得清愛嗎!”

晏在舒脾氣已經起來了,非要掙他手,“我查了很多文獻的!你只是激素波動失常,錯把荷爾蒙的溢出當成愛,錯把多巴胺分泌當成愛!你就是把我當一瓶藥,等你好了你就不需要我了,你揮一揮衣袖就又成了那個仙兒,我呢,我要多久才能緩過來!這公平嗎!”

“藥是治病的,晏在舒,那是個此消彼長的關系,你弱我強叫治病,”孟揭猛地握住她手肘,“而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需要比我犯病時多幾倍的自制力。我看著你的時候,哪怕你什麽都不做,你都不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你都不知道我想怎麽弄你。”

孟揭一把把她拽近,眼神像絞緊的繩子一樣緊密,鼻尖呵出的熱氣纏在一起,晏在舒呼吸微促。

他說:“晏在舒,我是想拿你當藥嗑,但我要把你當藥,早死八百個來回了!”

晏在舒眼睛很紅,擡著下巴盯他,犟得要死:“算你有八百個理由好了,那都是站你自己角度在考慮,在這事上就是你錯,你瞞就是你錯!”

“是我錯,我認,”孟揭聲音平靜下來,“這一次,上一次,我就是來認錯的。”

“那你大聲什麽啊!”

“我很在意,很在意你一棍子把這三個月打死,很在意你說我不愛,然後拍拍屁股就要走人!一點機會都不給,”孟揭眼睛也開始紅,“我們就是不對等的,一直都是我在找你,是我更需要你,是我很想對你好,是我在愛你,也想長長久久愛下去,所以這一周我才沒找你,你被誰拉黑過嗎,你試過電話響兩聲,要接的時候就被掛斷,然後再被拉黑嗎,你有過想找一個人,又怕徹底摧垮一段本來就不體面的關系嗎,我有。”

“那你在愛我什麽啊。”晏在舒從來沒聽他說過這麽一串話,一下子呆住。

孟揭低了低頭:“我就是愛你這樣,你給我下鉤子我愛,跟我藕斷絲連我愛,跟我講那句奇形怪狀的告白我也愛,你怎樣我都愛。”

“那我拉黑你你也愛?”晏在舒試探著問。

“愛的,”孟揭說完這倆字,就相當精準地從她兜裏抽出手機,輸密碼,擡高了手按幾下,迅速把自己從黑名單裏拉出來,手機插回去,還給她一句,“但差不多得了。”

話到這裏,晏在舒那些火山巖漿一樣爆開的情緒已經沈下去了,降了溫,覆了層灰,硬邦邦地堵在胸口,說不上舒坦,也說不上不舒坦,她甚至沒察覺到孟揭一直在握著她的手。

“你是喝多了吧?”晏在舒思緒突然開小差,嘟囔一聲,“不然怎麽話這麽多。”

“……”前二十年我都沒說過這麽煽情的話,你就給這一句是嗎,孟揭血壓有點高。

“叮。”

隔著大開的樓道窗,隱約聽見樓上電梯抵達聲,晏在舒嚇一跳,猛然回過神來,他倆還站在家門口呢,左右是沒人,上下樓有鄰居啊,噎了一下,晏在舒背往後撞門,立馬拽著他的手進了家門。

玄關感應燈重新亮起來,一打冷風灌入,凍得晏在舒一激靈,孟揭就單手撐著門,擋了風,胸口起伏著,明顯情緒化了,往裏走了兩步,晏在舒想起門把手掛著的袋子,伸手就要去取。

偏偏孟揭步子還沒停,小腹前邊擦過一只手,正正好順著他敞開的外套探進去了,他反應快,蓋著她手背不松,晏在舒感覺到他的體溫,一楞,也來氣,心說舊賬還沒清,你還反客為主了,她掙了一把,雙手往上攥住了他毛衣側領,往近一拽。

完全是肌肉記憶在主導的下意識動作。

當下並沒有考慮到這動作有多暧昧,曾經催生過多少唇齒間的往來交纏,以至於那張臉倏地在眼前放大的時候,一些光影閃爍的記憶就在腦子裏炸開,而孟揭呢,孟揭一點兒都不防備,就由著她拽,在倆人肩身相碰時,就著這個姿勢,手一推。

門“哢噠”關上。

晏在舒的後背也“砰”地撞門上。

嘴唇在步伐交錯的時候碰在一起,力道特別大,牙齒都差點兒磕一起,兩個人的嘴唇同時發麻,顧不上,孟揭一手罩著她腦後,往前帶,瞬間的對視後就被點燃了,一下子低頭,幾乎是用咬的吻住了她的嘴唇,晏在舒反咬回去,她咬得更重。

一直咬。

甚至唇齒間都嘗到了點兒淡淡的鐵銹味,混淆著濕熱的氣息,把情緒溺進愛欲裏。

兩個人都意猶未盡,未訴盡的話都在這場較量裏,狡猾的唇舌也像覆了層鱗片一樣,變作兩尾魚,在淩亂的呼吸間推來纏去,都不服氣,都想占據上風,於是妄圖以這種原始的方式彼此折服,帶著怒,又通通抑制不住靠近對方的本能渴望。

短短十幾秒,剛還冷得打哆嗦的晏在舒硬生生逼出了一層細汗,拽他領子的手不知不覺松掉,軟軟的,搭在他頸後。

他們都沒閉眼。

晏在舒看到他眼裏的情緒越來越濃,然後腰一麻,悶在布料裏的一聲撕裂響,晏在舒感覺到皮膚被單薄衣料扯動的時候,孟揭已經把東西扯出來了,白白細細的一條,咬在嘴邊,低著頭看她,額發落下來,再揉上一層灰棕色,晏在舒看著他一圈圈把內衣纏在手腕上,緊接著擡手脫掉了衛衣。

皮膚一寸寸暴露在燈光裏,像塊融化的太妃糖,晏在舒想在這塊糖上蓋個到此一游的記號,一口咬下去,準準地蓋上了自己的戳兒,不解氣,幹脆把肩頸那塊全咬了個遍,孟揭就由她咬,咬得牙酸了就照著腰一抄,一扛,上了樓。

扣子崩在桌角,“喀”一下,聲音淹沒在交錯的呼吸聲中。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孟揭很有耐心。

超過了一個性/癮患者會有的耐心度,他對她了若指掌,閉著眼都知道她的呼吸在哪個節點會亂,但晏在舒沒給機會,她沒把這次關系當作從前那樣的耳鬢廝磨,不是的,這只是半小時前,在門口那場沖突的延續。

所以她撫著孟揭的頭發,一抓,迫使他擡頭,孟揭掐她側腰的手沒控住,一下就留了痕跡,晏在舒撐起上半身,在他喘出氣時問他,“這幾天你找別人了嗎?”

孟揭語氣明顯不好:“你把這種病想成什麽?”

晏在舒戳一下他肩,滑溜溜的:“你沒回答我。”

孟揭緩氣:“沒找,我滿腦子想著你。”

晏在舒納悶兒:“這麽好控制的?”

孟揭真服了:“有抑制劑,平時加大運動強度也有用,不行就想想你那天撂的刀子,想多了壓力累積到一個臨界點了就不會想做。”

但是次數多了可能會精神分裂,這點他沒說。

晏在舒嘖一聲,孟揭就低頭,用腦門磕她一下。

“可是……”晏在舒捂著腦袋,想起那些往來郵件裏,一個孟揭病況好轉的重要拐點,是八月,是他們開始糾纏拉扯的時候,“八月之後你就逐步轉好了。”

當然。那時候晏在舒不要命地撩他,他一見著晏在舒,在生理上都是一種折磨,比發病時還難以自制,但過了那一陣,心理上又能緩過一口氣,比什麽靈丹妙藥還管用,孟揭把這歸結於在反反覆覆的打磨中,他可能越來越耐造了,他這樣簡單說完。

晏在舒沈默地聽著:“你的意思,那我還是靶向藥?”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你?”孟揭就這麽一個反諷的語調。

“我怎麽樣,”晏在舒擡腳要踹,剛一動,膝蓋就順勢被擡了起來,挨到他側腰,她臉上微微燙,轉過頭,說,“你喝多了,我今天不想聽你解釋那些。”

孟揭的溫度居高不下,他擡手把室內溫度調低,垂下眼看她:“那你想聽什麽?”

“你是不是很想要?”晏在舒一點點解掉他手腕上的布料,要他用牙咬著,然後翻身坐起來,綁起頭發,居高臨下看著他,“那你讓我看看,你有多想要。”

***

半小時後,晏在舒後悔了。

當行為不加克制,欲/望就像驟起的風暴,分秒都在席卷吞噬。

她問孟揭是不是喝多了會這樣,孟揭說他也不知道,等酒精代謝完可以再試試。

她問孟揭能不能中場休息的,孟揭說好,再等會兒。

再等會兒。

等會兒……

最後晏在舒都放棄了,真真切切感覺到孟揭對她的需要度,一個徒步穿過茫茫沙漠的人對水的需要度。

她的睫毛都蒙著汗,刺得眼睛發紅,濕漉漉的,可是晏在舒管不了,感官上的沖擊力比眼睛的酸澀更難承受,她整個人高頻率且完全無法自控地陷入某種甜白之境,就好像一個人睡得太死,自主地切斷了跟現實世界的聯系才有的感覺,軀體的感知力弱化,輕飄飄的,在沒有邊際的深海裏沈浮,能感覺到的就只有連綿不斷的潮湧。

湧著,湧著,就滅頂了。

她喉嚨裏擠出哽咽,說我還是很生氣。

“我知道。”

她說你不可以再惹我生氣。

“那很難,你好喜歡生氣。”

小時候就會雄赳赳氣昂昂對全世界宣布說,她馬上就要生氣了,但只要有一個人哄,她就會很大方地原諒所有人。晏在舒是這樣的。晏在舒心很軟的。孟揭看著這樣一個晏在舒,心裏那些酸到爆炸的負面情緒,和那些黑麻麻的層出不窮的欲/望就集體投降了,招晃著旗子,煽動得潮水越湧越高,越拍越急。

在潮水反撲向他的時候,他一把抱住了晏在舒,俯下身去跟她接吻。

他們仍舊沒把這個話題說開說透,言語這樣蒼白,不及一個擁抱,他們毫不掩飾地爆發沖突,又克制不住地彼此對望,情緒過載,不眠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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