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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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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星海

晏在舒如果定了心要哄誰開心, 那沒誰受得住。

一個半小時的車程,他們到了周邊某個漁村,晏在舒熟門熟路地在一農家小院兒邊上停了車, 車頂上就是人家結滿百香果的棚子, 海邊起了薄霧,路燈昏黃,左右都是沈睡在夜色裏的魚鱗灰瓦, 孟揭還沒動, 她已經合上了篷與窗,推門下車, 這會兒邊上小農院門正好開, 一四十來歲的女人披著外衣握著手電筒走出來,一見她就笑瞇瞇的。

“小晏來啦。”

晏在舒喊了聲嬸兒,迎上去:“吵著您休息了吧?”

“沒有沒有, ”那女人擺手, 跟著從兜裏摸出一串鑰匙,丁零零地抖落抖落, 挑出其中一把來, 遞給她說, “在收棚布,明天要曬稻子, 這天啊變來變去的,你出去玩要註意安全,風大不敢下水哦。”

晏在舒接鑰匙,說:“我會小心, 謝謝嬸兒。”

倆人說著話,孟揭也正好下車, 關車門的聲音驚得嬸兒捂一把胸口,而後才哭笑不得地說:“沒看到車上有人,”說完,面上露點兒促狹,朝晏在舒別個亮晶晶的眼神,“是朋友哇?”

晏在舒搖搖頭:“不是。”

孟揭沒什麽表情,朝她點個頭,規規矩矩叫聲嬸兒,又在夜風裏瞇了下眼睛,準備拿兜裏揣的煙,又聽到晏在舒在停頓兩秒後帶笑的聲音。

“是男朋友哦。”

摸向煙盒的手徐徐停下來,孟揭看著晏在舒,看她說這話時嘴邊貓著壞的笑,看她跟對方伸手說拜拜,看她轉過頭,在薄薄的流霧裏遞來的眼神。

明明知道是個安全區域內無關痛癢的示好,出了這座漁村,換回車水馬龍鋼鐵森林裏她都不一定能開這口,但示好這行為本身能體現在晏在舒身上,就算頂良心的了。

孟揭還能要求什麽。

孟揭折回車裏,取了點東西。

***

這漁村特別小,碎石子路領著他們一路往東,拐過兩個彎,就伸向了綿白的沙灘,孟揭懶洋洋地往遠邊擡一下眼,就看見一條三米長的延向海裏的木棧道邊漂著一塊塑料浮板,而浮板邊。

停著一架……

摩托艇。

“你開?”

晏在舒不應他,手撐在棧道上,輕輕一躍,跳下了浮板,扶著頂上木板穩住身形後,擡腿伸臂上摩托艇,自個兒穩穩當當坐好了,才伸指頭,勾起件救生衣拋過去,眼裏帶著笑,發絲在風裏揚,周遭全是湧動著的細碎光潮,漂亮得像海裏攀出來的一只水母,在這深邃的夜海邊,整個人從眼神到動作都帶著再明顯不過的鉤子:“來不來?”

孟揭自始至終在岸邊看著,哪怕聽著這樣直白的引誘,也波瀾不驚的樣子,晏在舒不知道他這一兩秒內想了些什麽,實際上連他自己也沒什麽頭緒,就是覺得這一刻說什麽都多餘。

浪都打到腳下了,不接,等什麽呢。

出發前晏在舒只問了他一句,“你買保險了沒有?”

當時孟揭看著她這陣仗,又回想一路過來她開車的架勢,心裏覺得挺懸,但嘴上到底給了面子:“你盡管造,傷損我自負。”

三十秒後,離岸數百米,孟揭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們正在湧向星海。

***

身後岸邊的建築物在視線裏逐漸變窄,變細,直到微縮成一行深灰色的起伏不定的線條,融進飄著薄霧的漆夜裏,燈光跟芝麻粒兒似的,都散開了,揉碎了,晃出暈乎乎的油光,晏在舒只是回頭看了一眼就無暇顧及。

摩托艇跟船不同,縮小的是體積,縮短的是距離,兩個人小腿上濺的全是水沫兒,那一重重的浪頭迎面打過來,讓晏在舒覺得她就是一條貼著水面狂飆的魚,真實,刺激,每一秒都有落水的風險,心跳飆到180,明明水涼風也冷,但兩人都出了身熱汗,孟揭穩穩地把著她的腰,然後在她側壓身甩出一記漂移時撈住了她半滑落的身體。

她扭頭,後背緊緊貼著他胸口,浪都湧到臉頰邊了,還在朝他笑,笑完一個利落地挺身,把傾斜的摩托艇又帶了回來,身後水花四濺。

玩兒得很爽。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也很累。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她這輛摩托艇特別重,晏在舒開是會開,但漂著玩兒就特別耗體,所以在半途熄火,跟孟揭換了個位置。

深夜,海上,前後都看不到燈光人影,晏在舒全身濕透,捋著濕發,低著腦袋,屈膝然後站起來,小心翼翼踩上了他大腿,“你扶穩啊。”

孟揭發梢也滴著水,一手撐著她手掌,一手虛靠著她小腿,“你踩實了。”

“我挺沈的,這樣踩你不痛?”晏在舒沒胡說,她打小練體育的,看著瘦高條兒,但肌肉量不少,怎麽也得有個一百一二十斤。

“踩對了不痛。”孟揭這樣回。

“……”晏在舒瞪他一眼,真就整只腳踩上去了,孟揭練腿的,胸腹肌肉薄,大腿特別結實,踩起來穩穩當當,晏在舒兩只腳踩他大腿,兩只手扶他肩膀,半彎身,緩慢地向他身後座椅伸一只腳,嘴裏還在嘟囔,“我怕你給我撂下去,黑燈瞎火又在海上……”

說著真就滑了一下!

浪大,一卷兒拍過來,整架摩托艇都劇烈地晃了一晃。

晏在舒急吸一口氣,整個身子往側邊滑,幸而一直虛靠在她小腿邊的手迅速探出來,孟揭踩著腳踏起身,手從她腿邊往上卡到腰側,一提,一抱,把她滑跌的身子抱穩了,下巴貼著她濕透的頭發,慢條斯理問出一句。

“黑燈瞎火又在海上,我能把你怎麽著?”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晏在舒心都沒落回肚子裏,下巴也還墊在他肩上,急喘氣:“餵魚啊……”

“餵魚?”孟揭聲調立刻就提起來了。

晏在舒還在皮:“你幹不出來嗎?你心裏邊兒就這樣想呢吧。”

孟揭真就松了點兒力,晏在舒還沒站穩,一個浪拍過來,她整個人又晃了晃,這回她學聰明了,摟著孟揭脖頸說什麽都不撒手,一副我要掉也得跟你同歸於盡的架勢。

浪頭過去,晏在舒手指還攥著他衣服,眼睛還在左右瞥,就感覺到下巴輕輕震了一下,兩三聲的笑遞進耳裏,“我算是知道你嘴硬的毛病打哪兒來的。”

全是慣出來的。

恃寵而驕第一名。

“誰嘴硬,我不硬。”

“嗯,你軟。”

“你少耍流氓,”晏在舒伸手推他,“你讓我過後邊去。”

孟揭不幫她,也不擾她,一副由她怎麽弄的樣子,晏在舒好在是常年運動,身手挺矯健,膽子一沖腦竟然就敢雙腳踩在單邊腳踏上,再吸取剛剛磨磨蹭蹭的教訓,一擰身,一跨腿,在後座穩穩妥妥地坐好了。

孟揭正好往前挪,戴鑰匙手環,剛握上把手,肩上又一重,晏在舒撐著他雙肩站起來了。

她看著他後腦勺兒,看著他微微低垂像在研究檔位的認真模樣,看著他半濕的衣服和帶感的線條,喉嚨口突然就燒了起來,她低下了頭,洩憤式地,不帶情/欲地,甚至半點兒不溫柔地,在他耳朵邊親了一下。

“叭!”

特別響。

親完晏在舒自己都楞了,孟揭也沒什麽反應,三兩秒的安靜後,耳邊灌滿風聲,灰雲迅速在穹頂聚集,翻騰,凝落,一滴兩滴的雨打在面上,打斷了這陣詭異的安靜,也打斷了孟揭回頭的動作,他重新低下頭,系好安全繩,說聲,“坐穩。”

而後就調了檔位,一擰油門,轟地沖了出去。

她沒看到他逐漸紅起來的耳朵和脖頸。

這一瞬間心跳變快,體溫拔升,腎上腺素飆漲,神經緊繃註意力高度集中,孟揭比她沖得還猛,油門給到了頂,海風裹挾著雨滴,在耳邊呼嘯而過,摩托艇的尖端在海面上破開了一道道白色浪潮,晏在舒把他抱得很緊,也有在浪潮最和緩的時候把臉往他背後貼,這個人熱乎又穩當,反應很快,動作也夠利落,心地雖然很不善良,但還是……她輕輕地嗅了嗅。

“……”這人!又用她沐浴露!

***

勞倫斯說過句話,他說速度是人性中第二種古老的□□,而海上沒有軌道,沒有單雙向車道,也沒有林立的鋼鐵森林與車馬喧囂,孟揭眼前只有千萬重浪,層層疊疊延向天邊。

如果沒有盡頭,那好像也不是什麽壞事。

但深藍的盡頭很快就到了,照著晏在舒給的路線,20分鐘左右,他們就到了近海的一座小島,這是一串島鏈,連綿相銜有十幾座,這座小島處在最邊緣,被層淡煙色的薄霧籠罩著,孟揭降速,順著晏在舒指的方向把摩托艇開到懸浮板邊上。

熄了火,滅了燈,但倆人都沒有要上岸的意思。

被高速策動的劇烈心跳逐漸平覆了,隨之沈澱下來的是更柔軟的情緒,孟揭轉了個身,他們在這薄霧細雨裏沈默地接吻,孟揭的手一直流連在她後腦,順著發絲,揉著頸後,吻到雨勢漸密,交疊的身影被雨腳塗暈。

***

島上面積小,一棟尖頂的三角形木屋立在中央平地上,左右都是開闊的景,三面落地窗,屋前有片小小的方形泳池,孟揭一進來,晏在舒就指一下門邊的拖鞋和浴袍,讓他換,別把地毯踩濕了。

孟揭就真把門一關,站那兒就換了。

“這片島原來都是做酒店的,這一棟剛建好,周圍的配套還沒跟上呢,老板資金鏈就斷了,我低價入手的,連島帶房子,從小到大攢的賽季獎金一氣兒全掏光了。”

晏在舒也裹著浴袍,忙活著開電閘,開熱水,泡完冰冷海水的後遺癥開始發作,整個人冷得直哆嗦,想著幹脆把壁爐點起來算了。

孟揭換上浴袍,過來接她手上的活兒,“給我,你別把整屋點了。”

他三兩下就把壁爐點起來了,而後把左右兩面窗簾全拉上,只留沙發前的一扇落地窗,又檢查了一遍全屋。子夜時分,窗外細雨飄著,寒霧籠罩著,潮浪聲清晰可聞,而屋裏水剛燒開,一股股白氣兒往上冒,柴火的劈啪聲夾在風雨裏,把屋內焙得好幹爽。

他倆前後腳洗完澡,晏在舒頂著濕頭發,給他丟了件管煜的衣服,唐甘管煜裴庭那幾個之前都是這兒的常客,都有衣服留這,貼身衣物也有一次性的備著,可孟揭一接一摸就丟回去了,轉身到晏在舒那間房裏掏了件她的T恤,面無表情從晏在舒跟前過。

怪脾氣。

公主病。

她輕踹他一腳。

等晏在舒吹完頭發,到沙發上坐下,孟揭已經研究明白這屋子的配置了,特熟練地放了幕布,開了個片子放起來,聽著腳步聲就朝她撇一下腦袋:“坐過來。”

晏在舒看到他手裏的藥油就懂了,坐下去,把小腿架在他膝蓋上,小腿上盤著一塊兒不顯眼的淤青,是剛剛在摩托艇滑倒那下在座椅上磕的,顏色不深,邊上一圈兒青藍色,她自己都沒察覺,但如果不處理,明天就會擴成一整片烏漆麻黑。

孟揭倒了點兒藥油在手心,緩慢搓開,晏在舒盯著他骨架偏大的手,嘴裏嘰裏咕嚕就想講點兒話,把這一刻過於暧昧的氛圍趕跑。

“剛剛那小院的嬸兒,平時就接打理這片酒店的活兒,還幫我給基地送糧……哦,我初三那年撿了只狗你知道吧,阿嬤沒少埋汰,後來送養的那流浪犬收容所也不接,說那種退役犬他們照顧不了,老跟收容所裏的老大哥幹架,我就跟唐甘湊了點兒錢,在那漁村邊上建了個基地,收那些脾氣怪的受過創傷的退役遺棄犬和實驗犬,挺大的,下回帶你去瞧瞧。”

孟揭嗯聲,用掌心裹住她小腿,背往後靠,看屏幕。

“你是不是不喜歡帶毛的?”

“不喜歡,特別是鵝。”

“那你還是別去了。”

嗯?孟揭一副“你在玩兒我”的表情,晏在舒癢得笑,整個人往毛毯裏縮,“你不是不喜歡嗎!”

孟揭握她腳踝不讓退:“你不說看看嗎。”

“幾百只毛絨絨在那,不張嘴都能糊你一臉毛。”

“那我不去?”

“去去去……”晏在舒癢筋被掐著,真是特別知進知退了。

倆人挨在沙發一側躺著,聽著壁爐劈啪的響聲,聽著雨敲在木屋頂的響聲,聽著電影裏低緩的臺詞,孟揭問她跟唐甘他們在這兒都玩什麽。

“外邊……就沖浪,帆船,燒烤,唱歌,前邊十幾公裏還有片海域可以潛水,有唐甘的基本上都是運動和養生局,特別熱鬧,屋裏邊嘛……人多打打德州,打打桌游,游戲房信號不太好玩兒得少,再就是刺激的了。”

孟揭應一聲,表示在聽著。

“比如說,組隊玩兒游戲,哪倆人輸了就手拉手跳泳池,或者手拉手潛水底……接吻。”

孟揭沒什麽反應。

晏在舒彎一下嘴唇,接著扯:“嘴對嘴餵牌,面對面吃一根薯條之類的。”

“你輸過幾次?”孟揭忽然問。

“你想知道?”

她翻身坐起來,頭發滑下肩頭,“試試咯。”

怎麽試?

晏在舒擺了幾個他們常玩的桌游,孟揭說:“不會。”

“撲克牌。”

“不會。”

“fk the bus.”

“不會。”

“象棋。”

“你很想輸?”

最後還是最簡單的真心話大冒險,晏在舒從酒櫃裏掏出裴庭的私藏,五花八門白的洋的都有,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特養生的紅茶,說規則很簡單,石頭剪子布,誰贏誰向對方提出一個問題,答出來就繼續下一輪,答不出來喝酒。

“你喝什麽?”

晏在舒指一下紅茶。

也行,孟揭揉了把臉,接了一杯冰過來,而後倒酒,往桌上一放。

第一局,晏在舒贏了,她慢慢盯住孟揭,問第一個問題。

“你是不是很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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