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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一千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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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一千塊錢

姚錦熙和李秀英生活相當豐富,他們以微博的收入,供養了一名大學生,兩名小學生。姚啟琀和姚啟狄姐弟兩人相差不到兩歲,姐弟二人像雙胞胎一樣。姚啟狄享受到了這個家庭裏最好的資源,在這個家裏他是太陽,姚啟琀是影子。大姐性格內向,沈默寡言,比她們大十多歲,姚啟琀惹不起。小弟驕縱跋扈,是爸媽手心裏的寶,姚啟琀不敢惹。重男輕女的的家庭氛圍,夾縫中的生存環境,使姚啟琀養成了一個察言觀色,忍氣吞聲的生活習慣,慢慢地形成了她的討好性人格。

心理學上講,每個人的內心深處,最真實也最基本的需求,是來自外界的認可與讚美。一個人的生活長期缺少愛、關懷和讚美,他這個人是自卑的,是討好的,姚啟琀的成長環境決定了她的這種性格。

有一次,八歲的姚啟琀在廚房裏掃地,她看到碗櫥的門不知被誰打開了,留著一條縫隙。她伸手去關門的時候,發現廚子裏面有一個透明的方便袋子,露出了裏面花花綠綠的東西。她好奇地打開,看到袋子裏裝著一些大白兔奶糖和大蝦酥,都是她最愛吃但是吃不著的好東西。她咽了一下口水,伸手拿起一顆大白兔,這時候她就聽到媽媽喊她的名字,她的手像抓到了一團火,慌忙把糖扔進袋子裏,立刻把門關上,拿起掃帚繼續掃地,裝著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心裏慌亂的像一群被驚嚇的小魚兒。

姚培宇老兩口對小孫女和小孫子照顧不多,一方面是因為年老體衰,力不從心,體力上不允許他們再次肩負起帶孩子的重任了。另一方面是因為他們和自己的子女關系相處的疙疙瘩瘩,讓他們不勝其煩,無心其他。

上次王麗珠和小兒子姚錦翊再次鬧崩之後,他們二老的情緒也再次墜入了深淵。老兩口的如意算盤落空了,他們本打算一石二鳥,通過給姚錦翊一點點兒甜頭,利用小兒子和姚錦初的矛盾,攛掇他們姐弟兩個重燃戰火,達到報覆姚錦初和趙現光的目的。沒想到一根筋的小兒子楞是不上套,反而對過去的事情耿耿於懷,不肯原諒,以至於不顧母子之情,口出惡言,最後還非得把屎盆子口到自己頭上,讓她的心像北極的冰窟一樣寒心,搞得他們心灰意冷。沒有找到強有力的背後支撐,他們是不敢和趙現光硬鋼的。

王麗珠感覺多年來對女兒女婿一家掏心掏肺,既出錢出力又給資源,甚至為了他們不惜把小兒子踢出局,沒成想最後自己竟然什麽也沒落下,到頭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她王麗珠啥時候受過如此窩囊氣?實在咽不下心中的這口惡氣。可是又能怎樣?他們現在已經沒有力氣發動一場戰爭了!

她很慶幸,前些天和姚錦翊處於蜜月期的時候,自己沒有心血來潮給過姚錦翊一分錢。

“老伴兒,聽我的沒錯吧!你看看,你看看,小翊那個鬼樣子!如果我們每月都給他三千塊錢,還不是肉包子打狗!再說,他家生了一個丫頭片子,錢給他,還不知道最後落到誰手裏呢!”

姚培宇擡起頭,渾濁的眼睛迷茫無助,他有氣沒力地說:“唉!誰知道啊,也許咱把錢給了小翊,今天就會是另外一種局面……”

“不過,老伴兒,你還別說,夏予竹這個小娘們兒,似乎沒有咱們想象的那麽壞啊!”

“我咋說的?夏予竹是這幾個孩子裏面,最沒有城府、最善良的一個人,你還不信!”

“她缺心眼兒唄!她對咱好天經地義!”王麗珠不以為然,“不過,我每次去她家,她都客客氣氣的,好吃好喝好招待,表現倒是不錯。哼!這還不是應該嗎?她嫁了一個好丈夫,還不是我生的!”

“老伴兒,話不能這麽說!人家嫁過來也沒得到多少好處,她娘家的經濟條件比咱家好得多!”

“再有錢,也得聽我的!我是這個家的老佛爺!再說,最近一些天咱們小區的幾個老姊妹,都知道夏予竹是一個好兒媳婦!,還不是我宣傳的!”王麗珠得意地搖晃著手裏的杯子,感覺裏面的茶葉像是一只只海馬,在自由地起伏游弋。

“唉,你t呀,說好說壞還不都全憑你一張嘴!”姚培宇搖搖頭,無可奈何地起身走了。

姚培宇心裏對於夏予竹不生男孩也很遺憾,也許姚啟嫻是一個男孩子的話,情況就會是另外一個樣子。

那年的春節,姚錦翊沒有去給父母拜年,母子二人再次斷交,只有夏予竹還在死磕,還對緩和一家人關系留有一絲希望。雖然她對於姚培宇的來電,還是來者不拒耐心應付,但是她采取了順其自然的做法,明顯地失去了原來的熱情。

姚啟嫻已經是高中二年級的學生了,暑假到了,她參加了一個暑期“李陽瘋狂英語”夏令營,需要進行為期十天的封閉訓練。

姚錦翊最近工作很忙,也沒有回家,夏予竹獨自一人慵懶地窩在沙發上當沙發土豆。她手裏捧著錢德勒的小說《漫長的告別》,看的如癡如醉,讀到“說一聲再見,就是死去一點點”這一句話時,她放下書,頭仰在沙發扶手上,心有戚戚然。

這時候,有人“哐哐哐”地砸門,是婆婆王麗珠,這老太太旁若無人,大搖大擺地走進門,一屁股坐下來,端起茶幾上的杯子“咕咚咕咚”地灌進嘴裏,她用手抹了一把嘴巴,開始自說自話。

婆媳兩人再次坐到一起,距離上次時間已經過去了多半年了。夏予竹對婆婆這種反客為主的做法倒是無感,她像以前一樣客客氣氣給她端茶倒水。

“小翊最近挺忙,有十多天沒回來了。”夏予竹給婆婆解釋。

王麗珠感嘆:“唉!我這個驢脾氣的兒子,還不如你這兒媳婦呢,你現在是姚家最好的兒媳婦,我們整個家屬院都知道你通情達理!”

夏予竹不以為然,她心說:“我曾經也是你們家屬院裏的惡毒小媳婦……”

“小翊做的也不錯!他非常不容易的。”夏予竹試圖丈夫辯解。

“唉,我們和小翊之間的問題,需要你一個兒媳婦來給調解,你爸爸說這事兒挺丟人的!”

“沒什麽的,媽!您別這麽想,都是一家人。”

“嗨。呃——呃——,這麽多年委屈嫻嫻這孩子了,我們一直沒有照顧她。那啥,給她兩個錢,給孩子買件衣服。”

王麗珠從藏藍色的手包裏掏出薄薄的一疊錢,皺皺巴巴的折在一起,放到茶幾上,像一群支楞著翅膀的小鳥,在準備飛翔。

“不要!媽,我們有錢!您留著自己花吧。”夏予竹不想要,執意要還回去。

“你有錢是你的,這是我給孫女的!”王麗珠聲若洪鐘,還是那副大大咧咧,趾高氣揚的模樣。

婆媳二人的共同語言不多,不一會兒就把天聊死了。

不一會兒王麗珠就騎車回家了。

婆婆走後,夏予竹打電話把王麗珠給嫻嫻一千塊錢的事兒,告訴了姚錦翊。

“你真渾!要她的錢幹嗎?你自己沒錢嗎?”姚錦翊光火,“你把錢給她送回去!並且告訴她,不要她的錢,不給他們養老!”

“這樣不好吧!”

“姚家的事情,你別管!你真是一個傻蛋,現在的情況你還看不出來啊?聽我的,趕緊把錢送回去!”

思忖整整一個晚上,夏予竹不知道是否該不該把錢給婆婆送回去。從心裏說,她對於公公婆婆的神仙操作非常不屑一顧,但是她不想放棄任何一個可以緩和關系的機會,不管咋地吧,他們終歸是自己的公公婆婆。對和睦家庭的執念,讓她這麽多年痛苦不堪,進退維谷。

真心也應該遇到感恩的人才行。

第二天,她找到好朋友李明明,就此事向她請教。李明明對她家的事兒比較了解,她很同情夏予竹的遭遇。

“嗨!竹子,我誰都不服,就服你!你真是見到棺材也不落淚!你婆婆一家人,但凡有一個識大體顧大局的人,也不會有今天的結局,事已至此,你沒必要再感覺遺憾了!”

“這個家就這麽散了?”

“你以為呢?”

“在他們伸手要錢的那一刻,你們這個家就散了!”李明明反譏道,“伸手之前已經考慮好了利弊,他們選擇的錢,而不是情!”

“也許他們是一時糊塗,說不定現在後悔了!”夏予竹堅持自己的觀點,試圖說服李明明。

“哈哈——傻的可愛!”李明明忍不住大笑,在夏予竹胳膊上掐了一把。

最後,夏予竹還真聽從了姚錦翊的安排,去姚培宇家送錢了。在路上,她去超市給老兩口買了一箱牛奶和一些水果,總不能空著手去吧,這不是夏予竹的風格。

在姚培宇家的客廳裏,夏予竹和公婆相向而坐,三個人漫無目的地說著話,在這個過程中,她心頭一直像塞滿亂草一般不舒服。最後,她鼓起勇氣,從挎包裏掏出前幾天王麗珠的錢,放到茶幾上。

“爸媽,這錢給你們送來了,你們這麽大年紀了,留著自己花吧。小翊說——小翊說我們有錢,他不要你們的錢,也不養您……”

夏予竹的聲音很輕,但是緩慢而清晰。

王麗珠和姚培宇聽罷,面部沒有任何表情,像一陣兒輕風,掠過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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