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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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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2

“保險?……我沒……我沒換。”

顛簸太狠,她已經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全身的血液好像前後搖勻了又倒灌回到腦子裏,她臉燒得通紅,只有零零星星幾個字往外蹦。

對面切換到英文繼續說起來。

仝姝回頭,不敢出聲,只惡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做了個口型。

停下。

他俯身抓住她的小腿,擡起,接著猛地挺身。

這是這幾天以來最深的一次,她的手沒拿穩,手機差點飛出去。

“Yeah……I'm listening……”

額前的碎發墜著汗珠,一次次拍到她的眼睛裏,鹹濕的汗水帶來一陣刺痛。

感覺越來越強烈,她實在撐不住,隨便找了個借口,不等對面回答,連忙把電話掛了。

Omar又打過來,她沒再接,直接將手機關機扔到一邊。

事後,她拿上外套,跑去陽臺抽了兩口煙,又去飲水機接了杯水回來,喝了一半遞給他。

前後還不到一分鐘,男人卻已經穿好了衣服,伸手接過杯子,客氣道,“謝謝。”

襯衣已經被糟蹋地褶皺不堪,領帶也早就不知道飛去哪了。

“書房有熨鬥,在門後面。” 她伸手想去幫他翻領子,沒想到他卻側身一躲。

“不用。”

“我去給你找件短袖?”

“我一會兒有事,得走了。”

“有事?”

“嗯。”

仝姝點點頭,拿起手機,“那我幫你打車。”

誰料她剛說完,萬裏拿起外套扭頭就走,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了。

只剩仝姝拿著手機楞在原地。

仝姝收拾好行李已經是下午四點,她要趕今晚七點的航班先飛到北京,第二天直飛蘇黎世。

臨走前,又在每個房間轉了一圈,和這個老夥計做了無聲的告別。

她在廚房待的時間最久。萬裏住進來這一周,她每晚下班,在樓下就能看到他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她進門的時候,桌子上已經擺好了熱氣騰騰的三菜一湯。

“怎麽樣,比一帆做得好吃吧。”

他每次說這句話,都像一個搖著尾巴等待表揚的得意小狗。

她又看了眼手機。

萬裏頭一次一整個下午都沒有找她。

想了想,試著給他打了個電話。

對方手機關機。

她知道他其實很忙。

這些天,他的手機只要開機電話就一個接一個地進來。

可是她敲代碼的時候,他又總是將手機關機陪在她身邊,有時候兩個人討論得激烈,在電腦前一坐就是七八個小時。

半夜,他才悄悄起身,拿著電腦去客廳忙自己的工作。

仝姝剛剛將行李箱提到門口,電話忽然響了,她忙拿出手機看。

是網約車司機,說已經到樓下了。

她將行李搬進後備箱,上車前,她敲敲駕駛座的車窗玻璃,塞進去一根煙,“稍等師傅,抽根煙。”

樓前的草地已經黃透了,只有冬青還綠著,前兩天小區裏的三花貓生了寶寶,她和萬裏用紙箱做了幾個貓窩放到灌木叢裏,也不知道還在不在,或許已經被小區收垃圾的老太太撿去賣錢了。

她越抽心裏越亂,直接將剩下的半支煙扔了,坐進車裏,用力帶上車門。

“咱走吧,師傅。”

肖瑤聽到她說今天就要走,聲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

“什麽!!!”

她這周在廣州出差,眼下根本趕不回去。

仝姝早有預料,饒是手機已經拿遠,可還是擋不住肖瑤的聲音。

司機似乎也聽見了,回頭看了仝姝一眼。

“瑤,有空去找我玩,聖誕我有假期……嗯,保潔我找好了,下周退租的事麻煩你了。”

她斜靠著車窗,車窗外的景觀從鋼筋水泥變成紅磚瓦房,再變成綿延不絕的綠化帶。

高速公路上,一塊綠色指示牌闖入她的視線。

“膠縣”和“機場”顯示在分叉路口的兩側。

仝姝忽然有些後悔沒回去看看。

可是看什麽呢?她早就沒有家了。

司機沒給她太多惆悵的時間,踩了一腳油門,加速駛入機場方向。

她只留給故鄉一個背影。

“還是沒人接?”

謝舒昂的新摩托剛到,正準備去跑山,被萬裏一個電話叫了出來。

自從他來了以後,萬裏就一直在撥電話,只不過一次也沒被接起來。

他這會兒屁股還沒坐熱,萬裏起身就要走。

謝舒昂一頭霧水,拉住他,“去哪兒啊?”

“回家。”

“怎麽回事兒啊?遛我玩呢?”

他忽然反應過來,小聲道,“吵架啦?和那位。

萬裏沒說話 。

謝舒昂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

“哥,那也不能就這麽回去啊,哄女孩哪能空著手。”

於是萬裏在謝舒昂的指導下,兩人先繞路去奢侈品專櫃買了兩個包出來。

謝舒昂勾上他的肩,“送這個沒錯,菲菲讓我給她買過,你得相信網紅的眼光。”

萬裏一路開得飛快。

他知道仝姝不是那種會為了躲他將手機關機的人,沒來由得更有些心慌。

車停在她家樓下,他擡頭往3樓窗戶看了一眼。

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亮。

他心下一沈。

飛速跑上樓,插鑰匙的時候,手抖得厲害。

打開房門,他楞在原地。

房內明顯剛打掃過,空氣裏殘留著消毒水的味道。家具已經恢覆成原本的模樣,沒有留下一絲生活過痕跡。

她好像從不屬於這裏,也消失得幹幹凈凈。

他送的那張顯卡她終究還是沒有帶走,已經裝好放回快遞箱,擺在客廳正中央顯眼的位置。

仝姝剛下飛機,手機一下子彈出來32個未接來電。

在行李轉盤等著取托運行李的時候,手機又一次響起。

“你在哪?”

電話那端傳來極淺的吐息聲,似乎是刻意避開了聽筒,淺到讓人幾乎聽不見。

“北京。” 她從傳送帶取下行李箱,忽然意識到什麽,眉頭皺起,“你在抽煙?”

男人笑了一聲,沒有回答。

“改簽了?什麽時候走。”

“明天。”

“怎麽不和我說呢?”他的聲音低柔繾綣,但咬字不大清楚,像一杯醇香的奶油百利甜。

仝姝沒來由得感覺胸口悶痛,像一塊巨石壓在胸腔上,幾乎快要窒息,只想快點結束這場對話。

“給你打電話了,你關機。還有事嗎?沒別的事我掛了。”

“仝姝。”

他忽然喊她的名字。

“一路順風。”

背景音傳來呼啦啦的風聲,他的聲音被車窗灌進來的高速氣流一下子沖得四散。

仝姝回蘇黎世這天,和她回國那天一樣,也是個大晴天。

她站在“國際/港澳臺出發”的巨大標示牌下,忽然覺得這兩個月像一場悠長的夢。

只是行人們將短袖換成長袖,夏天結束,深秋已至,等到了冬天,便又是新的一年。

一個人排隊值機,過安檢,前後是組團去歐洲旅游的大家庭,安檢口是抱住父母哭作一團的留學生。

她像一灘透明的水從他們旁邊流過。

在登機前給自己買了一杯奶茶,抱著雙肩包,在登機口找了個椅子坐下,陽光透過落地窗灑了滿地。一口氣把奶茶喝完,心裏總算不那麽苦了。

接著從包裏找出耳機戴上,低著頭聽了一會兒歌,卻總感覺有人在看自己。

環顧四周,大家明明都在低頭玩手機。

不久,登機口廣播提醒,由北京飛往多哈的EA366次航班準備登機。

廣播剛剛結束,不知道從哪裏忽然傳來鋼琴聲。

休息區無聊等待的人們都齊刷刷伸長了脖子,順著聲音望去。

只見不遠處,漆黑的三角鋼琴四周已經圍滿了人。

悠揚的旋律回蕩在整個候機大廳,仝姝拖著登機箱排到了隊伍末尾。夕陽濺射的火星一把將雲朵點燃,迎面是大片火燒雲,她的影子被拉成了長長一條,像一只要在黃昏時出海的船,維瓦爾弟的《秋》奏響了離港的號角。

一曲結束,恰好輪到她拿出護照登機牌檢票。她穿過登機口,沒再繼續往前走,而是低著頭站到一邊。

人群開始散去,萬裏坐在琴凳上,舉起手機。攝像頭穿過層層逆光的人影,他將她放在畫面中心,定格下一張背影。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的手機頂部彈出消息。

SHU:【再見】

他猛然擡頭。

只見她轉身,微笑著朝他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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