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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訣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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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只手掌帶著灼燙的意味穩托在她的腰間,上身除了廝磨勾纏的部位,另一只手撐落地面,其餘位置都清醒地避免壓到她的肚子。

“現在不行……”

顧君師移開臉,眼勾睨他,壓在他胸前的手按在他心臟之處……

他心跳的節奏就像過快而激烈的鼓點,這心如鹿撞,節奏不一的速度似在訴說著他此刻的火熱。

她意圖將他推開,雖然知道此刻的拒絕不一定奏效。

但她沒想到,還有火上澆油一說,她的手被他拉住,然後移至充血豐潤灩紅的唇畔。

六絳浮生一口將其咬住,他那五官仿佛水晶雕琢,脆弱而精致,但他的眼神卻極度侵占與肆意熾熱,某種穩秘似在午夜時分綻放,空氣流動刺激著彼此的迷走神經。

“可以的,相信我。”

他沒有再費神解釋,也不再讓她有時間說話……

等顧君師一翻身,再度醒來時,發現她依舊待在籠子裏,手跟腳依舊被鐵索鎖著……他真打算就這樣一直囚禁著她?

但她起身動作時,意外地發現身上那股抽髓的痛意減輕了許多,她眸色微怔,低下眼。

微隆的腹部此時異常安靜,之前還翻江倒海跟她鬧騰的孩子好像疲憊進入了睡眠期,乖乖地,也沒再受“黃胴晶”的影響瘋狂竭力汲取她的力量。

哐啷——

她動了一下手腕,那指粗的細索鏈摩擦過冰冷的地面,發出一道清脆撞擊的聲響,顧君師的手輕輕地按撫在腹間,感受著裏面——

撲通……

撲通……

安逸而平靜的心跳聲仿佛透過皮下那七層的隔擋,如晰、如明地傳遞到了她的耳中。

她稍微顰凝的眉頭,悄然松馳開來。

在她頭頂的正上方,一道光從平頂如蓋的塔檐上打落了下來,清水一樣清澈、透明,卻散發著一種令人心生平靜而祥和的金色光輝。

她受著光照,如沐聖眷,尤其她身上此時披著一件質地如雲的白色衣袍,她自身並不喜歡過於素淡的白,以往也就扮成凡人時會如此打扮,可現在這一身過於寬大與不合身的袍服松松垮垮地披在她身上,她微一動,衣襟便倚肩而滑。

她側過眼瞄過一眼,這是……六絳浮生的衣袍。

她原本那一身在睡夢之中被替換掉了,此時的她,卻穿著他的衣服,身上無一不侵染著屬於他的氣息。

雖穿得少,但她此時也並不冷了,她沒有多想,只認為是之前屬於“金禪丹”的副作用被身體代謝完了。

顧君師本以為,六絳浮生能夠做出這等囚禁py,這是因為被刺激狠了黑化,按照折子戲內的常規走向,他這是打算一邊囚禁著她一邊發洩心底的仇恨,立志跟她自此不再走心只走腎。

只要做不死,就往死裏做。

可是……她一醒來,卻發現他不見了。

她獨自一人待在這落地有聲的塔鋒宮殿內,光映琉璃地面生輝,但這種安靜而開闊的地界,卻連輕輕的呼吸動作,都有回音。

她轉過臉,看向塔外,它猶天一柱,直插雲霄,外面飄來一縷縷縹緲的霧氣,似隱似現,可望而不可及。

她失神片刻,便收回了視線,舉起雙腕,纖白的指尖握上一條手腕處套著的索鏈。

力勁一扯,它卻紋絲不動。

她的力量還有餘存,但她卻掙不斷這條看起來挺脆生的鎖鏈。

這是什麽材質,竟韌中帶鋼。

這麽細長的一條,竟比之虛空門暗室用來囚錮魔族的那條腕粗的鐵索還要強韌許多?

她擡眸,視線在囚禁她的籠子上凝神觀察片刻。

籠子外面貼的那些“明符”又是什麽功效?

她能夠感受得到,這將籠子貼滿的每一張符上都蘊含著一種無法言喻的玄奧之力,它有著超脫普通符咒的五行之力,絕非一般人能夠懂得的符紋規律。

所以,這些明符又是誰制作的?

顧君師根據鎖鏈局限的範圍,根本走不到籠子的邊緣,所以她也碰不到那些“明符”。

——

與顧君師所待的光明聖殿相比,另一頭極為幽深的地底宮殿之內,暗紅色的巖漿滾滾而淌過溝壑炎海,燒得四周圍的岱黑巖石通紅。

在正中央的一塊被同樣燒得肉炙可焦的火石之上,卻低喘蜷縮著一團身影,他在這一片炙熱的火海之中仍舊冷得直發抖。

他眉睫覆蓋著一層薄白的冰霜,唇色慘白,雙眸闔緊,牙關也止不住地咯吱磕碰著。

哪怕身處嚴暑他仍舊身墜寒冬。

“原、原來,真的這麽冷啊……”

六絳浮生想不通,明明這麽難受,可她為什麽……卻可以裝得那樣若無其事?

她痛,不告訴他。

她冷,亦不告訴他。

他如果不問,她從不會主動跟他說這些,有時候他在想,他在她心目中究竟算什麽?

她以往對他說的那些假話,他信了。

如今她就算對他說真話,他竟然也開始不相信了。

六絳浮生攥緊了拳頭,咬緊牙關,這時他泛紅的額心處一縷黑色魔氣悄然入侵他的靈識。

墮魔龍的附身並非對他全然沒有影響,雖然它最終被顧君師消滅掉了,但存在即有痕跡留下,它所帶來的那些魔氣卻到底還是殘留了一些在他的體內。

魔氣,本就是一種極為陰暗、妖邪的東西,只要被它逮著機會與空隙,就會無孔不入地鉆入人心底最脆弱的之處,要麽令人愛時欲其生,要麽令人恨時欲其死。

極端、偏執。

魔氣同樣也專喜歡找跟它氣味相投的同類來禍害。

腦海之中忽然傳來各種繁雜而混亂的聲音。

“六絳,你不該忘了你的來處,更不該忘了,你該走的去處。”

“浮生,我一直在等你,你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夠回來?”

“深情可笑,忘罷、忘罷。”

“六絳浮生,你既然已經知道了一切,那麽我再繼續留在你身邊已經沒有意義了,至此,你我和離吧。”

“好,我等你。”

六絳浮生站在一片漆黑的空間內,腳下所立之地是一片血泊,他腳下折投的影子一陣扭動掙紮,最終分劃出一道身影。

“他”身披一件血色的紅衣,朝著六絳浮生笑著,笑唇微彎,神態似幽落的花瓣綻放於冥界卻開出最聖潔的花蕊,然而,“他”的眼神最深處,卻是詭異陰冷。

“為什麽要不斷地克制著自己?愛於欲,恨於毀,肆意而為,豈不更痛快?”

“你聽聽,她半點不念與你的夫妻之情,騙你的事被拆穿了,既不愧疚與悔恨,還執意要與你和離,帶著你們的孩子離開你,你怎麽能夠忍得下去?你就應該打斷了她的手腳,將她生生死死地囚禁在你的身邊,毀了她離開的念頭才是。”

“他”長著一張跟六絳浮生一模一樣的臉,“他”像美人蛇一樣從腳下纏繞到了六絳浮生的身上,邪面正面不斷交替變,不斷地用最動人心神的言語來蠱惑著他墮落、仇恨與黑化。

六絳浮生無動於衷,他知道這個人是他的心魔,“他”所講的那些話,是他心底最黑暗而不為人道的心思。

他的記憶一下回到了最初。

他從澄泓口中得知了一切,便帶著顧君師來到龍髓之心的朝聖塔之上,他得到了“真龍之目”,因此只要

他想,他可以提前感知到整座“龍島秘境”的所有布局,也能夠看到一些曾經察覺不到的東西。

他抱著全身寒冷昏迷的顧君師,他無法否認再多的恨也抵不住一句她在難受,他還是會為她而心痛、心疼。

就像一種本能,他試圖將它戒掉。

可是哪有那麽容易就能夠辦得到。

“你贏了,我會放棄顧君師……”六絳浮生艱澀又好像放棄了一樣,聲音空洞而幹啞道:“我會跟她在此徹底了斷,你告訴我,怎麽樣才能夠救她,救下我的孩子?”

但是他的話並沒有得到任何的反饋,但六絳浮生卻沒有任何失望,他反手握住仙劍,眼神平靜,但手卻狠厲地朝著脖頸劃去,這時“天道”才暴怒道:“住手!”

六絳浮生紅著眼,冷聲道:“她跟孩子任誰死了,我都將為他們殉葬。”

“你乃天道之子,你身負天命而生,如今卻因為這些小情小愛而喪失理智,六絳浮生,你太叫我失望了!”“天道”聲勢如雷,轟隆震響。

“最後一次。”六絳浮生顫著聲,似用盡全身力氣地撐著,他道:“……這是最後一次了。”

“天道”見他如此執迷不悟,兩相僵峙之下,它終是網開一面道:“好,那你便做給我看,我要確定你與顧君師徹底決裂,反目成仇,屆時我便告訴你該如何去救人!”

“……我答應你。”

——

隔日,顧君師才等到了六絳浮生露面。

他好像是橫渡黃河冰塞川、攀滿太行雪滿山而來,面容霜白,神色素雪裹千裏,唯有唇紅極為紅潤,這副冰魄玉潔的模樣,倒看起來有些像一只吸食陰氣為生的山魅妖精。

他在壓倒顧君師時,忽然問她:“是不是身體膩了,心就不會再牽念了?”

顧君師:“……”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

再之後,每隔一天,六絳浮生就會來找顧君師,這一待就是一天。

顧君師暗忖,估計牛都沒有他耕得勤快。

但與此同時,她之前身體狀況的隱患卻莫名在好轉。

陰陽相調和,多一點不多,少一點不少,始終維持在一種平衡的狀態。

與她相反,她每隔一日見到六絳浮生,她都覺得他好像人氣漸失,只吊著一口仙氣在活了。

——

有一次,顧君師堅決地拒絕了他。

可六絳浮生卻睜著一雙被黑暗侵占的眸子盯著她,跟看渣女在狡辯似的慢吞吞道:“所以,我還沒有膩,你就先膩了?”

顧君師一楞。

這個問題,是該從這個層面……這麽理解的嗎?

顧君師意識到了他們之間的情況有些不對勁,但她卻阻止不了他,只能將這幾天他們隱晦不提的話題重新挑明開來。

她問他:“我之前問你,這麽做是不是為了報覆,你沒有回答,那現在呢?”

“顧君師……”他從背後抱住了她,尖細的下頜靠在她肩窩處,低低地在她耳邊溫柔綣繾吐息:“我恨你。”

顧君師擡起頭,眼底沒有任何笑意地笑了聲,嘆了聲:“我知道啊。”

——

顧君師越到後面,發現身體雖好轉,但清明的意識卻漸漸開始有些昏沈起來,不知是因為六絳浮生靠近的緣故,還是籠中明符的原因。

但再後來,他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來找過她他,一套幹凈得體的衣服也替她穿戴好了。

她躺在籠中,預感到或許有什麽該來了。

——

尖塔的窗被打開,半空之中的風吹來。

她一頭墨發披散於肩,悠悠忘過來那一眼,讓六絳浮生的心臟都幾近停止。

他將頭埋在她的頸間。

噗——

一刀刺入她腹部:“我玩夠了,這是你欠我的。”

顧君師因為痛意而清醒了一瞬,她下意識道:“你要對我的孩子怎麽樣?”

我的孩子……

原來,他擡起臉,怔怔地看著她,聲音嘶啞道:“原來,你只是對我一人無情……”

“那我如此奪走了他,你是不是會記恨我一輩子?”

既然不愛他,那就恨他吧。

顧君師控制不住,想動卻被索鏈牢牢地固定著一個動作,而在暈迷之前,她看到他拿刀剝開了她的肚子……

昏迷之後,她並不知道六絳浮生紅著眼,拿刀以同樣的方式剝開了自己有腹部,三道奇異的光裹著覆蓋著一處朦朧的東西從顧君師那裏飛入了他體內。

之前在渡生道觀他得到一件寶物,一道綠光罩在她身上,她的傷變好了。

他在她額上印上一道濕冷的吻,道:“顧君師,我們以後……再也不要再見了。”

他最終消失在塔上。

而在他消失之後,一道黑色從顧君師的意識空間出散了出來,它漸漸形成一道身形,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男子走了出來。

他顯然除了一件黑色鬥篷外,底下不著一物,赤著腳來到囚籠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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