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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開過尚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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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開過尚盈盈】

陸清和覆明之後,還在休養階段,不能受到強光刺激。陸懷便讓人裁了條軟緞,束住雙眼。

那一條軟緞僅有三指寬,潔白如霜雪,恰巧露出眼下那顆朱砂小痣。他束住眼睛後,倒沒有和陸懷那麽相像了,父子倆能看出幾分不同了。

紅箋請期,定好迎娶日期。

這對還未正式成婚的少男少女,被柳姑姑領進來時,依舊規規矩矩隔著距離,目不斜視對方,一句話也不說的,看起來比之前還不相熟。

尚芙蕖在心底默默吐槽,難怪都以為對方沒看上自個……

腹誹之間,王雙鷺已是舉手加額,長叩一禮,“臣女恭請貴妃娘娘聖安。”

她額貼手背,纖腰彎出柔軟的弧度,像秋日沾了晨露的明艷海棠。手上的釧子、頭上的步搖,楞是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尚芙蕖這才想起所謂的規矩。

自己最初也是這樣,戰戰兢兢生怕出一點差池。結果最後,一腦袋在天子腿上徹底磕散了。

“快起來。”

示意柳姑姑將人扶起,牽到自己跟前。尚芙蕖拉過少女的手。刷啦,毫不客氣地擼過去一大串沈甸甸的鐲子。

質疑富婆、理解富婆、成為富婆。

“貴妃娘娘這……”還沒見過誰家見面禮是直接按串給的,王雙鷺怔了下,下意識轉頭去看身後的少年。

尚芙蕖笑道,“你別看他,看他也沒用,清兒不懂這個。”

“幾個鐲子算不得什麽,快收著吧。”

既這樣說了,王雙鷺便也不好再拒。兩人說了會兒話,大多是她在問王雙鷺在答,尚清時不時應一聲,表示有存在感。

尚芙蕖無奈,“他就是這個悶葫蘆性子。往後若是讓你受了委屈,只管和家裏說,林姨娘第一個扁他。”

尚清:……

“他是君子。”王雙鷺不好意思將臉往下埋了埋,替未婚夫婿保證,“定不會叫臣女受委屈的。”

離開時倏地聽見裏間有響動聲。她腳步一頓,身後的少年也默默停了下來。

王雙鷺並沒有註意到,只悄悄往裏探去一眼——

被屏風遮擋住的光線不甚清明,隱有松竹般的頎長身影立在其後,依稀能窺見玄袍上金線勾勒的龍鱗……

生怕逾越,她忙將視線收回。

尚清亦步亦趨跟著出了殿門,尚芙蕖還沒來得及感慨自家弟弟裏外反差大,身後便又嘶了一聲。

這下,她也聽清楚動靜了。

“怎麽了?”

“長寧扯著我頭發了。”像是應驗這句話,才說完小公主又伸手抓了下。

饒是強悍如陸懷,在帶小女兒這件事上,也沒撐過一盞茶功夫。甚至頭發還被倒騰成這副模樣。

“今日怎這般早?”

“來給你送這個。”他取出一只匣子打開,裏頭赫然是一顆瑩潤璀璨的南珠,竟足足有十寸大小。

尚芙蕖驚訝睜大眼,“世間竟有這麽大的南珠?”

此前只當他不過隨口一說,沒想到真找來了。

要知道,太後送給她的那顆夜明珠已是稀世奇珍,先帝連死都想帶進棺木裏長久陪伴自己。沒想到有生之年,她竟然還能收到一件這樣的。

陸懷拉過她的手。

“如此才堪堪配的上你。”



十月秋,水樹風閑,綠意不減,只添得葉底黃鸝清脆幾聲。尋到珠子,立後詔旨便正式下來了。當初她封妃遭眾多阻攔,如今前路平坦,上下再無異聲。

代為宣旨並不是照慣例的貼身宦官,而是身形挺拔如初長成小白楊的少年親王。盡管有意端肅,但眼角眉梢還是透露出笑意來。

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嗓音隨清風落地,如灑珠玉——

“秋十月甲子,天地不變,不成施化;陰陽不變,物不暢茂。昔成武之盛,資姬周之賢;周武之聖,亦得太公之助。今有貴妃尚氏威容昭曜,德冠四方;風猷昭茂,行比千秋。宜奉宗廟,與帝齊體。是以授皇後璽綬,共輔王業,堯舜並舉,日月同輝,永終天祿。”

詔書由少府尚書草擬。

大辰冊封後妃的詔旨,無非就是先讚頌其才貌,再誇讚其品德。而嬪妃品德翻來翻去也就卑弱第一,敬順之道。要是有開枝散葉的功績便再添上去。但這份立後詔書,顯然是陸懷改過的。

不比姜女皇英,卻比作周公太公……跟在後頭托著呈盤的齊忠,盡力收斂著不露出驚異之色。

不說大辰,便是大辰之前的諸侯國,也從未見過這般的立後詔書。

明眼人都能看出超過皇後規格,殿前跪伏的群臣也心思覆雜各異,但沒人敢真的去觸這個黴頭。

尚芙蕖站在受冊臺下,隔著長長的玉階,仰頭望去。東曦既駕,雀鳥銜枝,金輝灑在青年帝王的俊美面容上。

他難得卸了護腕,長風鼓動廣袖,十二章紋的冕服莊重典雅,愈發襯其如玉山華岳,凝著威儀。

而此刻,高臺之人眉眼融了燦陽,朝她伸出白玉無瑕的掌心。

大辰遵循玄纁制度,玄為黑色纁為淺紅,二色象征天地並存,莊重肅穆。尚芙蕖提著與他同色的華美鳳鳥紋織錦滾邊玄袍,項飾瓔珞,腰系玉組佩,緩步登臨。

那枚南珠折射出潔白耀眼的光亮。

崇閣巍峨,玉欄繞砌,皆為她背景。身後雲浪重重,身前陸懷握住她的手,將交扣十指藏於寬大的袖下。

儀典繁瑣而冗長,百官跪拜賀表後,還要親謁宗廟。軺車緩緩向前,天子駕六馬,開道的矯健白馬如踏雪上。

白鹿臺風聲蕭蕭,許久未有人踏足的太廟萬籟俱寂,只有銀杏樹葉發出的沙沙清響,明粲日光下,千萬條祈福的紅絲帶垂落,隨風飄搖。

如有所感,尚芙蕖仰頭望它,滿目金紅流動,似能窺見無數個春秋。她正要去看掛的最高的那條,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先她一步,將東西摘了下來。

數年風吹日曬,朱紅已有褪色。

她指尖輕撫過柔軟的絲布,上面的筆墨卻仿佛仍帶著溫度。

是陸懷的字跡。

不知何年何月何日,題下的一行小字——

願卿與天地兮同壽,與日月兮同光。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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