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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舊傷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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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舊傷覆發】

大辰搏獸下場是出於自願。

好勇尚武之風盛行之時,為展示自己的強大與勇猛。

但這個男人是被餵了藥,斷了刀。奔著要命去的。尚芙蕖蹙眉,回想起跟在宋廣嗣身後的那一群狐朋狗友,心底對他的身份隱隱有了猜測。

“我若是不敢,今日便不會讓人停下馬車。”

遞了個眼神,屠雨當即收起長劍,一身殺意也收斂的幹幹凈凈。

尚芙蕖道,“看你的樣子,之前身份應該是門客。既然改換門庭,另擇新主。這把斷了的舊刀,不如就留在我這兒吧。”

這不算一個不合理的要求,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男人似乎頓了下,才松開手讓屠雨將東西拿走。

拿的近了,尚芙蕖方看清那把刀的真正模樣。樣式是她曾經在長公主殘黨手上見過的,大辰的環首刀。

應該用了不少年頭,刀柄處略微生銹。她用指尖輕輕擦了擦,認出上面鐫刻的那個小字——宣。

“這是你名字?”

聽到問話,男人轉過眼珠。

他瞳色極黑,以至於註視過來時,有些瘆人,“在下從前在家行五,娘娘直接喊宣五郎就是。”

雨勢漸急,濕淋淋漫了一地。他那身血衣被浸泡的顏色更深,發白的唇昭示能撐到現在已是極限。

尚芙蕖放下紗簾,將簌簌雨聲擋在外頭。

“務必請人醫治好他。”



馬車緩緩駛進側門。

疏雨方歇,從簾縫透入的那絲光線時明時暗。尚芙蕖低頭看著那把斷刀,神色難辨,靜坐沈思。

直到軟簾被人打起,一雙藕節似的軟乎乎的小手伸了進來,“阿娘,你有沒有見到晴兒表姐呀?”

“見到了,她還請阿娘吃了整炸小燒。”

讓人將斷刀收好,尚芙蕖伸手去抱女兒。但她顯然低估了最近這段時間的餵食成效,肩膀都往下塌一截。

得少餵點了……

偏生小姑娘無知無覺,撒嬌般摟住她的脖子,將重量都壓過來,“那外面的比宮裏的好吃嗎?”

“外面賣的會更酥脆一些。”尚芙蕖認真回答她,“但咱們東廚大方,給的多,能讓你一口氣吃到飽。”

“好,那今晚就吃這個!吃到飽!”

“……”早知道就不提了。

紅葉說的是七日之內,實則因陸懷和太後過剩的擔心,陸雲祉養了個把月,硬生生把自己養成現在這般沈手。

倒是陸懷自己,冬寒刺骨,一天好幾趟地來回跑。

女兒早好了,他卻歪著了。

一踏入寢殿,便聞到絲絲清苦藥氣,醫官的聲音從屏風後傳出——

“陛下這是舊傷覆發了。”

尚芙蕖眼疾手快捂上女兒的嘴,默不作聲使了個眼色給旁邊的奶娘。對方會意,做賊一樣趕忙抱著公主退下。

裏面的聲音還在繼續——

“多為前些時日寒氣傷體以及疲乏所致。陛下系江山社稷與天下萬民於一身,望多加保重,切莫夙夜辛勞。您龍體康泰,那才是天下百姓之福……”

“說重點。”

陸懷截斷的十分幹脆。

這樣的話,已經聽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老醫官不敢再滔滔不絕,跪答,“藥還是先前那一副,活血行氣,祛風止疼,但短時之內有些偏性……”

潮濕季又逢陰雨天。

後背最嚴重的那幾道舊傷,猶如螞蟻啃噬又疼又癢。

可即便這樣,他還是硬撐著每日上朝。

帝王面色蒼白,愈發襯得眼中漆黑深邃,“從前可沒人同朕說起此事。”

他的疑心說起就起。

老醫官嚇的一個哆嗦,急忙叩首道,“微臣所言千真萬確,並非信口開河啊!從前無人提及,想必是因為陛下身邊無姬妾。而這藥的偏性,恰恰是會使人在短期內……”

他卡了下,額頭更加貼地,聲如蚊吶。

“腎臟精氣不足。”

陸懷額角青筋跳了跳。

說完這句,老醫官卻像是卸下了什麽重擔,嘴瞬間變得利索好用了起來。

“陛下這段時日註意調養精氣、清靜養神。另外此藥性,易與其它藥物相沖。所以用藥期間,就不要再觸碰其它的了……”

小心翼翼擡眼看了下天子,臉色已經是快能滴墨的程度了,他壓輕嗓音,“陛下,照著以往,也就半個月的事……”

“行了,滾下去吧。”

“是……”

老醫官彎腰低眉,一退再退。

等退到屏風外,轉頭對上悄悄站在那裏的尚芙蕖,頓時張大嘴巴,像是後腦勺被人重重敲了一悶棍。

“誰在哪裏!”

傷痛使得陸懷五感都沒有那麽靈敏了。

換作平日,他是能聽出她的腳步聲的。

甚至還特地讓人拆了廊下的桐鈴鐺,為的就是在她踏過廊廡時,能清清楚楚聽到。

尚芙蕖沒有應答,直接繞了進去。

觸及那道熟悉的裊娜身影,陸懷明顯一楞,“你聽見了?”

“聽見什麽?”

尚芙蕖幾步上前,伸手就去扒對方身上的雪白寢衣,“我一回來祉兒就嚷嚷著想吃整炸小燒,才吩咐東廚做。只可惜,陛下應該是吃不了了。”

系帶散開,薄衣半褪,露出一具精壯成熟的男子身軀。

並非那種浮誇虬結的肌理,而是勻稱、恰到好處的。窄腰勁瘦,蘊藏力量感。對比少年時,多了一絲成熟後獨有的蠱惑與張力。

尚芙蕖緩緩移近燈盞。

躍動的火光猶如流金鋪了一背,從肩頭順著脊骨淌入腰線……他膚色冷白,泛著玉石般的色澤。那些舊傷仿佛歪歪扭扭的蜈蚣,附著在上面。

瑕痕遍生,看起來猙獰駭人。

“還疼嗎?”

她語氣不知不覺間帶上一絲柔軟,取了藥瓶和幹凈布巾過來,要給他上藥。

陸懷下意識想說不疼,但聽到她的聲音,到了嘴邊的話驀地一拐。

“有點。”

他這二十多年來,就從沒喊過疼。

濕熱的布巾覆上傷處,蜻蜓點水般一點點小心擦拭。

夜深如水,燈燭恍惚。

陸懷趴在那裏,能感覺到對方因專心致志間的過分低頭,呼吸與發絲輕擦過脊骨,激起一串酥癢。

尚芙蕖對他是沒有邊界感的。

可到了如今說邊界感,那才是奇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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