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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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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霍彥從地上坐了起來, 種可怕的逼人殺氣殘餘在脖頸上的感覺半點不好受,他勉強揉了揉自己的脖頸,“你既如此大方, 那我便真的去了。”

沈長離喝了一口燒酒, 淡淡道, “待你新婚, 我隨一份厚禮。”

霍彥瞥了一眼那張碎裂的案幾。決定不去思考這份厚禮到底是什麽了。

他拍了拍身上塵土,陡然道,“敢退你婚的女人,是不是也是第一個。”

眼見他清俊的面容沈了下去, 霍彥竟覺得有些幸災樂禍。

以他如此高傲的性情, 被女人退婚,甚至把定親玉佩和以前精心準備的禮物全還了回來,估計也是破天荒第一回。霍彥不知他們是因為什麽原因鬧翻了, 卻能斷定, 之後他絕對會後悔。

那小姑娘性情顯然並不是可以肆意揉捏的, 並不是看起來那般柔弱。霍彥敢說, 昨天倘若沈長離真的不管,那小姑娘寧願一聲不吭把自己凍死在小蒼山上,也絕不會走半步回頭路。

霍彥提醒道, “很多東西, 失去了便是失去了。毀掉了,便再也彌補不回來。”

他道,“毀便毀了。”

沈長離放下酒杯,屈指一彈, 指尖沖出的一道劍氣,竟已直接朝著案幾上的玉簪而去。

霍彥甚至都沒來得及出手阻止。

那般珍貴的寶物。

那道劍氣接觸到玉簪前, 玉簪上卻浮現了淡淡的光芒,劍氣像是回到了大海的小溪一般,並未激起任何漣漪,而是平滑順暢地融入了進去。

他神情淡了下去,抽回了手。那是他自己的靈力,自己設的封印。簡直像是提前知道,有朝一日有人會想要毀掉這玉簪一般。

夜間,男人從寒池中出來,傀儡與他披衣,他進了室內,瞥了一眼青紗帳,沒動,隨即叫傀儡來,“把這些全換了。”

他臥榻上的被褥枕席,依舊殘餘著一點少女身上淡淡的體香,人卻已經消失不在了。

入夜後,玉簪散發出一陣淡淡的青芒。

他入定後。果然,幻夢又開始了。

夢中場景不斷重疊變化,都似霧裏看花。

偏殿內的月桂樹下,坐著一個穿著白衣的男孩。男孩年尚小,眉眼卻生得極漂亮,五官秀美清俊。

一個綠衣宮女,正緊張地端著一碗藥,餵男孩喝。

他由著宮女給他餵下了那一整碗藥,安靜地全都喝完了,一滴不剩。

宮女神情極為緊張。一刻鐘、一個時辰、半天過去了。

男孩依舊端坐在月桂樹下,安安靜靜,沒有任何反應,他仰臉看著再度焦躁地端藥而來的宮女一眼,淡淡的月光下,那張面容精致到幾乎有些妖異。

綠衣宮女神情驚恐地丟掉了碗。

她跌跌撞撞從偏殿跑出,一路跑入了坤寧宮,在臥榻前跪下,“娘娘,那是個怪物。”

她們每日給他餵下各種毒藥,他都會議一言不發乖順喝下,卻沒有任何反應。

這個宮女,在連續給他餵了一個月的毒後,終於精神崩潰,自縊而亡。

和屍體共處一室,他也半分不怕,依舊安靜,靜靜做自己的事情。

每一月,他會被允許去霞梧宮一次。

殿中沒有任何其他陳設,竟是一個極大的池子,池內有一個極為美艷的女人,上身穿著宮裝,下半身竟然不是人身,而是一條巨大的血跡斑斑的銀色龍尾,女人被七條金色的巨大鎖鏈鎖住了,鎖鏈穿透了她的琵琶骨,將她困在池中,動彈不得。

她有一張極為美艷的面容,白膚紅唇、狹長的鳳眼,瞳孔是泛著金色的深琥珀色,眼角眉梢卻帶著與生俱來的冷淡與傲慢。

身著玄衣的高大男人狂熱地跪拜在她腳下,匍匐著想上前去親吻女人手指,“阿青,好阿青,我太想你了,你與我說一句話罷。”

女人已輕蔑地看著他,既已經誕下孩子,那麽他便毫無用處了,這種低賤的人族,不配碰她一根手指。

她像是對待畜生一般,毫不留情抽了他一耳光,男人俊逸的面龐都被打歪了,眸中卻不減狂熱。

男孩靜靜站門口,沈沈的漂亮琥珀色眼睛,像是審判一般,看著殿內場景。

場景再度變化。

往生堂中,三清像肅穆莊嚴,蓮花形狀的往魂燈幽幽燃起,是他燒毀情絲的地方。

往魂燈邊,立著一個高挑的白衣青年。

沈長離道,“終於願意出來了?”而不是躲在玉簪之中。

青年回答,“我只能在你面前現身。”

他便是他。

寒玉簪可以鎖靈,從白日它卸掉他隨手而出的劍氣時,沈長離便意識到了,寒玉簪上保存著一點靈魂印記,是他自己抽去情絲前留下的印記。

青年輕聲說,“你應該離她遠些,不應碰她的。”

他的仙骨已被抽走,原本便靈脈不穩,龍骨中又積累了數千年間含冤死去的夔龍怨氣,隨著龍骨和身體融合,他的心神會逐漸被腐蝕,變化不可逆轉,難以控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之後會變成什麽可怖的樣子。

他此生做過的唯一噩夢便是,白茸死在了他懷中,且是他親手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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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死前的一瞬,她那雙大大的桃花眼睜得極圓,卻依舊看不到半分對他的怨氣。她甘願死在他手裏。

“我既不愛她,又談何遠離?”沈長離唇角挑起一絲笑,“龍骨本是我的一部分,也是我應承擔的責任,莫非要我臨陣逃脫?”

他道,“我便是我,不會受任何外物控制。”即便是以前的自己。

白衣青年似乎還想說什麽,眼神一時極為覆雜。

明年三月的時候,她應該會做一場美夢,醒來之後,沈桓玉便會徹底消失於她的記憶裏了,她依舊可以過美滿的生活。他只是從未想到過,白茸竟會獨自離開家,一個人千裏迢迢來青嵐宗找他。

沈長離極不習慣在自己臉上看到這種神情,眉當即已皺起。

未等話說出口,那道虛影已經淡化,徹底化為青煙消失了,那一點點殘餘的靈魂印記,已經到了極致。只剩下返魂燈幽幽的影子。

沈長離從入定狀態中恢覆。

寒玉簪還放於案幾,光芒卻已經消褪。

以前的他,為何會喜歡這樣的女人?

這種欺騙他、眼裏全是別的男人的女人。為何要愛,又有什麽值得愛的。

他淡淡想。

他愛的人,心裏眼裏便只能有他一人。

*

白茸身體恢覆得很好,就是還有點懨懨的,精神不是很好。

這幾日,那個在酒館中遇到的刀修隔三差五便來找她。他說他叫金瑜,是金陽宗的刀修。白茸覺得這個名字很是耳熟,仔細一想,不就是之前……那人提到過的,和他曾比試過的刀修嗎?

她實在不願再提起半點那人,便佯裝不知道這件事情。

金瑜自然也不會沒事提這種事情,他瞧著白茸練劍,對她讚不絕口,說她天賦好。

“過完年,你們宗門大比,我爹,哦,不,我們宗主也會來觀禮,到時,你要是去我們宗玩玩,我們一定都很歡迎。”金瑜道。

宗門之間會互相有交流活動,傑出的弟子可以被選去替他宗門進修,可以廣結人脈,出門玩玩,還可以享受其他宗門不一樣的修煉資源,大部分人都是極為願意的。

也是因為金陽宗和青嵐宗一直有這樣的合作,金陽宗這一行人才得以留在青嵐宗這麽久。

金陽宗遠在西平,氣候炎熱幹燥,極有異域風情,是白茸從未踏足過的地方。

她抿著唇,倒是又想起了那鎏金合歡葉,不知道西平會不會有相關線索。

她從小蒼山回來後,溫濯和祝明決都被嚇得夠嗆,叫她發誓不要再亂來,也再不和她提起藥的事情。

白茸一聲不吭,可是她性子倔,決定做的事情便絕不會放棄。

這段時間,她養身體,沒法去劍館,於是便每日去藏書閣,在浩瀚如煙的典籍裏搜尋有關鎏金合歡的消息。

她每日在藏書閣裏頭讀書一天,從早晨到天黑,凡是和合歡有關系的記載,她都會看看。

袖裏緋受不了她成天坐這看書,喋喋不休道,“草包,你能不能使點勁支棱起來去修煉,早點築基?你現在這點靈力,我形都沒法化。”

至少把體內那男人留下的靈力煉化了吧,也省得成天走到哪裏都一身他的氣息。

白茸從書中擡頭,奇道,“你竟可以化形?”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袖裏緋道,“我比你都不知道多活了多久,化形不是簡簡單單的事情?”

白茸到目前為止還從未見過能化形的劍靈,她好奇地問,“那你化形是什麽樣子?”

袖裏緋道,“自是不像你們人類這般醜陋。”

它自豪地挺了挺並不存在的胸膛,“和我的劍身一樣好看。”

和劍長得一樣……白茸試著想象了一下袖裏緋的樣子,那莫非,臉長得像劍一樣長,邦邦硬的。就這尊容,然後還頂著一口變音期的破砂鍋喉嚨。

白茸唇角一抽,只覺得不忍直視。

“小爺我帥到不行。”袖裏緋還在驕傲道,“比你好看多了。”

白茸,“喔。”

“你這草包,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敷衍別人的時候特別明顯。”

白茸翻著書,頭都沒擡,變了個音節,“喔~”

袖裏緋,“……”

她有時候就這樣,在熟悉的人面前,就會露出這種乖乖又賤賤的模樣來,能把人氣死,不知道誰能治她。

白茸正翻著書,眼前陡然一亮。

在一本叫做《異花奇譚》的古書裏,她翻到了金合歡的記載,據說此花葉脈若羽,朝開夜閉,其色金黃,多生長於炎熱的地方。

仔細一看,少了一個字,不是鎏金合歡,怎麽看都少了一個字。

白茸嘆氣,揉了揉酸澀的眼,準備回家,明天再繼續。

她去歸還典籍,雙手遞給看守藏書閣的老人。

那老人一身藍衣,個頭矮小,她每日都會和他打招呼早安晚安。

今日,她歸還書時,那老人卻忽然笑了,“小姑娘,你這樣找,一輩子都不可能找得到。”

白茸極為驚訝,“您……您為何會知道我在找什麽?”

老人笑而不語,他手指點了點那頁金合歡的插圖,這小姑娘神情都寫臉上,方才盯著這一頁極為喜悅,一下又極為洩氣。

“鎏金合歡,原本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白茸呆住了,不存在?

老人卻繼續道,“需要制造而出。普通的金合歡樹,得異血連續灌溉一月,便有幾率產生鎏金合歡葉。”

所以,有解心疾功效,本質是以心換心。

白茸眼睛睜得圓圓的,立馬問,“用我的血可以嗎?”

老人道,“你要將葉子與誰用?男人還是女人?”

“你是女人,給男人用的,便不能用你的血,否則會陰陽失調。”

“血也不能隨意,心頭精血效果最佳。”

白茸很沮喪,那莫非還需要再去找一個願意用心頭血灌溉合歡的男人?心頭血極為珍貴,關系到修士的本源真氣,還要連續澆灌一個月,哪個和她非親非故的男人會願意這樣做。

李慈真笑道,“這也只是傳說,我也從未見過這鎏金合歡葉,聽聽便好,真假說不得。”

果然如此,這方子聽起來實在是有點太過荒誕,嘗試成本也過大了一點。

不過不管怎麽樣,到底還是一條寶貴的線索,白茸朝老人道謝,“謝謝您指點迷津。”

老人道,“我名慈真。”

白茸朝他行禮,“慈真道長,下次再來的時候,我給您帶點心答謝。”

這小姑娘,說話做事特別很有禮貌,讓人舒心。

李慈真含笑瞧著她遠去的背影,身形一晃,竟然也陡然消失了。

年關很快便到了,這是她在青嵐宗過的第一個新年。

青嵐宗是無為之地,身處化外,並不過尋常年節,只過神誕節俗。

因此,年關時山上依舊冷淡,白茸竟還有些不習慣。

白府新年每年都刻意操辦,人極多,因為她親生母親出身的緣故,白茸一般不怎麽現面,從來也覺得自己參與不進這樣的氛圍。

如今,也不知道她離開家後,家裏怎麽樣了。她這小小的庶女離家出走,估計也激不起任何水花,嫡母應會立馬將她報成失蹤或者說意外死了,沈家便自然也會退婚。

其實那時,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有那麽大的勇氣,離家出走,一個人獨自來青嵐宗找他的。

她甚至完全沒有給自己考慮過任何退路。

那時候,她滿心喜悅,腦子裏只想著一件事。

要到他身邊去。

如今,白茸甚至都有些想不明白,那樣的勇氣到底是從何而來。

新年之後,元宵很快就來了,白茸與金瑜約好了,再叫上戴墨雲和塵無念,一起下山去洛宜看花燈,洛宜是青州首府,極為熱鬧繁盛。

金瑜早早把這事兒宣揚得人盡皆知,整個宗門幾乎是個人都知道了,白茸有些無奈,卻也沒辦法。

金瑜這段時間經常往醫館跑,很少再去清珞峰找楚挽璃。

夏金玉給她傳這消息時,楚挽璃有些意外,但是也沒有很放在心上,她追求者實在太多,少一個兩個無所謂,不過是她看不上的男人罷了,施舍給別人便給別人吧。

元宵馬上便到了。

心音恰到好處地提示楚挽璃,“如今時機到了,元宵是個好時點,可以試著去約沈長離下山看元宵花燈。”

如今,玄武體衰,玄天結界越發不穩,妖氣四溢。它需要楚挽璃盡快提升實力,能讓沈長離成為她的道侶,自然是快速提升實力的最好方法,同時,他的身份也至關重要。

楚挽璃細細打扮了一番,禦劍上了小蒼山。

沈長離性子清冷,最不喜人多的地方,她本對於邀他一起去看花燈這事兒壓根不抱希望。

山上積雪越發深重,縱然披著火鼠皮,她也被凍得夠嗆。

沈長離在葭月臺,青年一身白衣,正在翻閱一本書。

他沒看她,問她有何事。

還是那樣的冷淡。

楚挽璃不抱希望地開口,“哥哥,元宵馬上到了。洛宜今年有燈會,哥哥有空嗎?願不願意陪我下山去逛逛?”

他原本準備隨口拒絕,不知想到了什麽,眸色沈了沈,竟頓了一瞬。

隨即,他視線回到書頁上,改口道,“可以。”

楚挽璃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一直到她下山的時候,心情激蕩還沒停,莫非,是因為她今日打扮得太漂亮了?他喜歡所以才答應下來?那麽她去看燈會時也這個打扮好了。

心音果然神奇……她難以抑制激動。

元宵很快便到了。

白茸收拾了一番,天剛亮起的時候,她還縮在被子裏,袖裏緋便開始在窗戶邊叫嚷了,“趕早起來,你那個新追求者來了。”

白茸,“……”她慢吞吞起床收拾,聽到窗外隱約傳來的戴墨雲與塵無念的吵架聲。

金瑜早早候在了門外,見她出門,眼前一亮,對她讚不絕口,說她美麗。

戴墨雲挽了她的手,兩人一起禦劍,袖裏緋不住給她傳音,罵罵咧咧,說白茸吃了熊心豹子膽,大逆不道,竟敢讓別人踩在它高貴的軀體上,被白茸無視了,裝聾作啞沒聽到。

四人一起下山,到洛宜時方才午時,燈會要傍晚方開始,四人便找了一家食肆用午膳。

洛宜車水馬龍,極為熱鬧,白茸和朋友一起走在繁華的街道上,一時有種夢一般的不真實感。

黃昏越來越近,天色暗了下去,一盞盞燈火在夜空中變明。

戴墨雲出身修真世家,很少下山,眼下是第一次來元宵燈會,畢竟年齡不大,她興奮得不得了,要白茸看,“絨絨絨絨你快看!那個魚群是真的嗎?他們是不是用了火系法訣呀,怎麽是那樣的顏色,太漂亮了。”

塵無念道,“傻蛋,都說了是凡人燈會了,怎麽可能會用法訣,而且用火法決那不得全燒了,能控靈到這地步至少得靈境期了。靈境期的大修怎麽來玩這種無聊的東西。”

戴墨雲和他吵架。金瑜都插不上話。

當了十多年凡人的白茸便細細與她一個個燈解釋。

戴墨雲道,“絨絨你好熟練呀,以前是不是來過?”

白茸眸光變了變,低聲抿唇道,“並不熟悉。”

……

她與沈桓玉去過花燈會。那一次極為盛大,不但有花燈,也有演儺戲的,白茸拉著他湊熱鬧,看了很久,意猶未盡,還買了一對青面獠牙的羅剎面具,一定要分他一個一起戴著玩兒。

人實在太多,白茸又害羞不願意他牽著她,結果,一不小心,她便和他走散了。

她怕黑又怕找不到他了,很是慌張。

不料,她剛跌跌撞撞在人群中走了幾步,黑暗中,陡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被他大手握住的一瞬,白茸的肩已經微不可查地松弛了下來。

這樣走了一程,走著走著,白茸側目看向身邊高挑的人,瞧著他小聲說,“你是誰呀?”

他沒答。白茸便又顧自道,“是戚二哥麽?還是三表哥?或者是……”

她話沒說完,少年下頜緊繃,淡聲道,“你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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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茸臉一下紅了,她想反駁他,他還不是她夫君呢。卻見他手指點了點臉上面具。原是她剛買的那對儺面,羅剎和羅剎女,確是一對兒。

她臉紅通通的,總覺得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大坑,又掉進去了。

有他在身邊,白茸膽子比起平時也大很多,什麽都想去試試,反正有他,什麽也不用擔心。

他給她買了許多愛吃的零嘴,又給她贏了幾盞花燈,白茸唇角止不住弧度。

送她回家路上,經過一條暗巷時,沈桓玉卻陡然不動了,白茸仰臉懵懂看著他。

他將她拉入了那條巷子,把她圈在了自己懷裏。隨即,便伸手摘了她面具,隨手扔在一邊。

“方才,你在看誰。”他冷淡地問。

不過多看了那個花燈攤主幾眼而已,沈桓玉性子太霸道了,一直是這樣。她挪開眼,紅著臉小聲說,“沒有……”

“把我認成了誰?”他離得近了一點,逼問。

白茸都不敢看他的眼睛。開始後悔和他開那個玩笑了。

那雙手捧住了她的面頰。他的手指冰涼有力,捏著她還帶著一點嬰兒肥的面頰,動作不輕不重,像是懲罰。

他低聲道,“看清楚我。”

白茸臉紅透了,只能小聲嗯了一聲,卻被他逼著完整地覆述,說她看清楚了,以後絕不會再認錯。

……

今日,沈長離穿了一身簡單青衣,沒配劍,便裝打扮。

楚挽璃笑吟吟的,在攤前看一個花燈燈謎,仰臉看他,“哥哥,你幫我猜猜。”男人習劍多年,便是穿著便裝,依舊腰背筆挺,寬肩長腿,勁瘦的窄腰一束,儀態極好。

他顯然興致缺缺。不知道在想什麽,有種心不在焉的慵懶。

楚挽璃也不介意,便自己猜了起來,可惜一連幾個燈謎都錯了。

他走在她身側。楚挽璃心情極佳,偶爾側目看一眼他清俊的側臉,便覺得特別賞心悅目。

“姑娘,小心一點。”前方,陡然有人大叫,客棧二樓,不知是誰點燃了一串爆竹,正巧在二人上方炸開。

楚挽璃沒反應過來。

青年沒擡眼,那在頭頂炸開的爆竹陡然熄了音,碎屑已化成了點點紛揚的雪,落在二人身上,融化後毫無痕跡。

梅似雪,雪如人,都無一點塵。

這些塵世裏的流光掠影,似都與他無關,身上有種與生俱來的矜貴和淡漠。

楚挽璃怦然心動。

氛圍實在太好,她動了一點小小的念頭,一時,竟克制不住地想伸手,去勾一勾身側男人的手。

想被他牽住。

他身形高大,慣常握劍的手生著一些硬繭,卻生得極漂亮,纖長有力。

直到沈長離頓住了腳步,眸子已沈沈看向一處。

楚挽璃方才如夢初醒,隨即,隨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對面迎面走來兩人,正說著話。

白茸穿著一身月白襦裙,外頭裹著毛茸茸的兔毛披肩,軟軟的黑發結成了雙環望仙髻,她正仰臉與身側卷發青年說話,面頰線條溫軟,方才人太多,他們和戴墨雲與塵無念走散了,倒是正如了金瑜的意。

金瑜與她獻殷勤,知道白茸喜歡小零嘴,便跑前跑後,買了廣寒糕和蘋果糖,都拿在手裏,隨時預備遞給白茸吃。

白茸離開塵世間太久,之前又養了那麽久病,今日下山,也玩的很開心,差不多忘了以前的不愉快。

車如流水馬如龍,點點花燈接連亮起。

金瑜眼尖,又看到賣元宵的攤販,問她喜不喜歡吃,要她等著,一定要去給白茸買一碗,她有些無奈,只能待在原地等著他。

“好了沒有呀?”她遠遠問。

金瑜拿著元宵朝這邊走來,“馬上。”

白茸轉眸,卻一眼看到不遠處高大的青年,笑容陡然僵在了嘴角。

一身緋衣的楚挽璃正走在他身側,言笑晏晏。

白茸抿了抿唇,隨即禮貌地往一側讓了讓,給他們留出了足夠的通行的路。她只當是見到了兩個陌生人,讓他們快點過身。

沈長離卻停在了她身邊,白茸察覺到他的目光,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一直在看著她。那種帶著侵略性,沈沈的壓迫感的目光。

他聲音裏帶著冷嘲,“退個婚,便不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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