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險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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險勝

正值午後,陽光透過窗欞灑入大廳,給地面投下斑駁的光影。

齊煊此言一出,空氣似乎凝固了,靜謐得異常。楚琰和朱元乾在大廳中央面對面而立,氣氛緊張。

朱元乾唇邊掛著一抹冷笑,似乎對眼前的指控嗤之以鼻,“大家都在為災後重建險建言獻策,思緒總歸是往一處想……”

楚琰輕笑,反諷道:“此言極是,如此關系評選結果的事宜,被朱老板一張巧嘴竟說得頭頭是道,言辭冠冕堂皇,實在讓人嘆為觀止。”

朱元乾未能讀出楚琰話中深意,反倒洋洋自得,眉飛色舞。如此愚鈍無知之人,楚琰雖心中盡是鄙夷,卻又覺此人絕非勁敵。

楚琰瞥了眼他身後的章公公,油頭粉面,面貌陰狠,雙目細長如蛇,薄唇輕啟,似笑非笑,隱隱透出一股陰森之氣,讓人不寒而栗。

楚琰初聞被誣抄襲,心中憤懣,便言辭犀利,頂了幾句以洩心頭之憤。然冷靜思量,方覺如此爭執,絕非良策。

朱元乾的策案先她一步呈上齊煊,難辨孰先孰後,抄襲之事亦難定奪。

況且朱元乾背後有朝廷高官撐腰,權勢滔天,絕非等閑之輩。眼下正值評選階段,若貿然與他撕破臉皮,於己大為不利。此時若與之針鋒相對,只會招致更大困境。

思及此,她不得不暫且隱忍,將心中波瀾暗自壓下,等待更為合適的時機再行謀劃。

楚琰手捧策案,呈上齊煊,“齊大人,民婦在災區調研幾日發現,災後重建危機重重,絕非單一的險種或折僅解決災民收留問題就能徹底解決的。”

齊煊翻看策案,認真研讀,目光如炬,似在垂思玄機,“請胡夫人細細道來。”

“這需官府、百姓,還有商賈同心共濟方能實現。對於百姓而言,大災之後,居無定所,通過朱老板的策案確實能解決。可百姓們重建家園就容易面臨意外、疾病,這都需要保障……”

兩人隔空相望,楚琰眸光似水光瀲灩,心底的回憶如潮水般湧現。他們被壓在棚底下,齊煊近在咫尺的臉跟如今高作燙傷,莊重如山的面容重合。

災民們被壓在棚下的痛苦嚎啕及呼叫聲,猶在耳畔。

大帳內血跡斑斑、藥香彌漫。一具具冰冷的軀體被士兵運走,然後焚毀。

蒼穹如墨,昏黃的燭光在帳內搖曳,楚琰替齊煊擦拭傷口的剪影忽明忽暗。

楚琰思緒斂回,“當今亂世,災禍頻發,疾病肆虐,意外無常。黎民百姓若有意外、醫療保障,以應對意外疾病之患,有錢可治。方可護佑家園,安享太平。”

“哼,胡夫人的想法需好,可無法實現。”朱元乾言辭犀利,意含挑釁,“這些災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何來錢財護佑安康?”

“朱老板此言甚是。災後重建確需大量錢財支持,官府、商賈紛紛布發納貸計劃,讓災民們拿到真金白銀,自當有富餘的前配置保障,趨利避害。”

朱元乾正要開口,又抿了抿唇,無言以對,唯默然不語。

她側頭,看向朱元乾,“朱老板可曾想?官府、商賈作為借款方,也是有風險的。”

此番言辭,引得堂中齊煊和商賈皆生好奇之心。

“對,這也就催生了災後重建險的另一個分支--錢銀借貸險。如果借款人欠債不還,錢銀借貸險便可把出借金額賠給出借人。”

楚琰一番言論,如春雷震耳,眾人心如沸水翻騰,議論如潮,熱度勝火燎原,場面騷動不已。

在場的商賈發家後,皆靠借貸累財,然欠債者多,老賴頻出,每遇此輩,束手無策,無可奈何。

若真能像楚琰所說,有錢銀借貸險,官府、商賈皆沒了欠債不還的擔憂。

“胡夫人,這借貸險如何投保?”朱元乾情不自禁地問道,話一出口,又略顯尷尬地閉了嘴。

“僅需在借款中抽出一定比例的銀錢投保即可。若借款人有欠債不還的情況,當記錄在案,官府和商賈皆不予再次借款。若附加這一條,計算好合適的費率,保障便可生效。”

在場的商賈百姓聞楚琰良謀,讚嘆交加,目光含著敬慕,言辭充溢讚美之辭。

齊煊雖面色如鏡,臨風不動,心湖卻早掀開波瀾,風起浪湧。

他側身坐正,轉眸看向最後闡述的榮銘晟,“榮老板,且讓本官聽聽你的見解?”

榮銘晟目光如清泉明鏡,眼含讚賞之光,敬畏之情,似有暗香飄過。齊煊語畢,他才侃侃收回視線,把手上策案遞還下人,起身,作揖,“齊大人,榮某對胡夫人的保險策案甚是欣賞,甘願退出。”

識英雄重英雄,榮銘晟自愧不如,還不如成人之美。

楚琰與榮銘晟視線交匯,她莞爾一笑,榮銘晟感應心旌搖曳。

“啪”一聲,驚堂木響起。

“次輪評選結果由烙城百姓投票決定,為期三天,為表公正,百姓皆到縣衙投保,由本官親自監票,得票多者獲勝。”齊煊宣布完,便轉身回後堂。

投票定勝負,楚琰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當她回頭看向朱元乾身後的章公公,正跟身邊身穿官袍的儒士說了幾句後,志得意滿地離開公堂。

朱元乾快步追上章公公,俯身作揖,“公公,當真要開那東華堂接濟災民?那可是穩賠不賺的呀,更甚者要連賠許多年吶!”

章公公有些不耐煩,眼神犀利地瞪朱元乾,尖細的聲音吼道,“魏大人的旨意你敢不從?”

朱元乾略顯懼色,卻仍咬牙不肯松口。章公公面帶譏誚,“你要不想幹也可以,老奴替魏大人換條狗而已……”

聞言,朱元乾脊背沁涼,卻又冷汗岑岑,“小人,不敢,不敢……”

章公公挑眉,走出後院。

朱元乾看著朝自己走來的楚琰,目光如刀,似有寒風掠過,令人心生寒意。

縣衙門口,榜文貼出。

剛在旁聽的商賈佃戶,邊走邊說,順手便拿起簽籌走到胡家的投票箱。

“這胡家的寡婦確是有兩下子。如果銀錢借貸險推行,咱以後就不愁收不回銀錢了。”

“我家西郊的房子被大水沖毀,家裏老人也被沖沒了,要是早有那意外險,好歹我家老爺子也就有錢辦後事兒了,不至於現在還不能入土為安。”

“誰說不是呢!每逢天災,瘟疫橫行,多少老人小孩就那麽沒的。要有錢治病,或許我家還能留個後,嗚嗚嗚……”

“咳咳咳……”章公公並未走遠,狹眸微抿,眾人要投簽兒的手頓在空中。

胡府賬房

楚琰手持算盤,指尖輕輕輕撥弄,算珠滾動,思緒紛飛,眉頭微蹙。心緒如風,飄忽不定,猶如風吹柳絮,輕搖不定,難以安寧。

紅燭端起一碗參湯,緩步來到楚琰面前,放下,“少夫人可是擔心評選結果?”

“今日的評選票數公布了麽?”

見紅燭有些欲言又止,心中了然。

“少夫人,魏大人乃朝廷大員,掌管南方各地商貿經營。商賈佃戶皆畏之如虎,莫敢輕犯,一旦怪罪,輕則封殺,生意難做;更有甚者,家破人亡,生命不保。彼等迫於形勢,故而傾向朱家。”

楚琰不語,端起參湯,輕抿一口,苦澀的湯汁入喉,滋味依依,口腔餘留一抹清涼。

苦盡甘來的感覺。

傳說中的魏大人可是跺跺腳,就能讓整個烙城震出個好歹的人物。

這保險經營權,能讓朝廷重臣出手,這背後究竟是何緣由?

楚琰沈入思緒,紅燭把她手中的湯碗拿下,“少夫人,現如今給朱元乾投票的人,無不仰仗著魏大人的權勢。咱可否動員一些不畏他權勢的人來給少夫人投票呢?”

一言驚醒夢中人。

可放眼整個烙城,又有誰能不畏懼朝廷重臣的權勢?

縣衙門口榜文前,人流如織。紅燭攙扶著楚琰,擠向榜文公告處。

胡府得票:八十七

朱府得票:六萬兩千五百六十六

懸殊的差距,同行百姓紛紛上前向朱元乾道賀。

朱元乾走向她,“還有不到半個時辰投票便已完結,胡夫人不如早些回府休息……”

言下之意,勝負已定,何必在此貽笑大方?

楚琰朝遠處看了看,低頭對紅燭耳語,“安排好了嗎?”

紅燭點頭,“佟九已經去接了。”

齊煊走出衙門,在場的百姓紛紛下跪行禮,他朝榜文的方向看去,看不出好惡,覆又擡眼看向遠方。

“讓開讓開,我們都是來給胡夫人投票的……”

眾人聞聲回眸,一輛輛板車徐徐而來,車上皆是衣衫襤褸的災民們,“現在投票還還來得及麽?”

遠處,板車如點點黑影,隱約可見。漸行漸近,愈發清晰。板車的輪子輾過崎嶇之路,發出吱呀之聲。

佟九、師爺領著官兵和胡家兄弟,竭盡全力護送著板車上的災民。

“女菩薩……”

面黃肌瘦的災民們下車,一位步履踉蹌的老朽朝楚琰走去。

“女菩薩呦,您心系災民,親力親為,助咱們重建家園。若不是買了您的保險,拿到了賠款,鄉親們便無以為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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