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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中秋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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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中秋約會

嬌氣就嬌氣, 又不是第一回被他說了。

沈寧鳶渾然不覺得羞恥,又拿出一張。

這畫中一共有四個姑娘,年紀由大到小都有, 想到沈家四個姐妹, 蕭平錚就知道這是她們四姐妹的合畫像。

果不其然, 沈寧鳶:“這是二姐姐出嫁前,家裏給畫的, 那時候我才十歲。”

果然,和第一幅畫像上沒有多大區別, 又枕在她姐姐膝上, 一副小孩模樣。

還剩下最後一副。

沈寧鳶笑道:“這就是我出嫁前, 我娘讓人給我畫的了。”

展開, 果然是與如今少女差不多模樣的人,畫中女子身著一身粉色襦裙, 坐在一葉小舟之上,她臉上笑意盈盈, 連著頭發上都插著一株盛開的蓮花, 漣漪自她細白手腕撥開的清水中蕩漾而開, 清晨的陽光直射在她身上, 襯得她整個人好似出水芙蓉般澄澈無瑕。

“如何?”

蕭平錚點評道:“清水出芙蓉, 嬌靨勝似琢,畫師手段一流。”

沈寧鳶美滋滋得聽完他的誇讚, 剛要將畫收起來, 突然覺得不對。

不對, 他根本......

看完了畫, 沈寧鳶也沒別的跟他分享的了,她打著哈欠道:“夫君, 我困了,想小憩一會。”

“嗯。”蕭平錚已然習慣了她時不時犯困的場景。

“你去睡吧。”

屋子裏面有床,不過沈寧鳶身為主人家,還是很照顧“客人”的,她對巧心道:

“帶王爺去我書房,讓王爺隨便挑本書看。”

“王爺,我只小憩一會,你隨便看會書吧。”

蕭平錚點點頭。沈寧鳶進屋之後,巧心就帶著他去了旁邊書房,沈寧鳶書房跟蕭平錚的不一樣,也很有女子的雅致,蕭平錚看到兩排書架上都是書籍,隨意挑了兩本,又看到上頭有“一柳先生”的話本。

這一柳先生在新京一帶頗有名氣,連趙順昌也是他的書迷,蕭平錚對話本沒有興致,但基於了解新京流行的心思,拿了一本,巧心在旁看著,欲言又止。

沈寧鳶果真只睡了兩刻鐘左右,她醒時,蕭平錚正在臥室外看書,沈寧鳶瞅了一眼,看到他已經讀完了上冊,正在閱讀下冊。

看清封面後,她心跳了一下,但很快生出一種莫名心情,狀似無意地問:

“這書如何?”

蕭平錚快速翻閱了最後幾頁,道:“主人公前世碌碌無為,一朝重生,卻好似把握天機,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等故事,不過民間幻想。”

沈寧鳶吃了他這一招抨彈,也不生氣,只是道:“僅此而已?”

“不過主人公前世是為親情所累,並非庸庸平才,看透世事擺脫家人後一飛沖天,倒也並不算狂人做夢,只重生一事,全然癡想,人活一世,應活當下。”

沈寧鳶不覺得這是指責,本來嘛,話本就是個通俗文學,要什麽立志啊,她笑盈盈道:“夫君說的是。”

蕭平錚見她嬉皮笑臉,也就不再說了。

“走吧,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去祖母那了。”

“是,夫君。”

他們到時,一屋子人已經坐了下來,連六妹妹都過來了。

“五姐姐,還有王爺,你們怎麽才過來呀。”

沈寧宜今日著一身鮮艷,顯得很是嬌嫩,伸著手招呼沈寧鳶過去。

這麽多人,一桌子肯定坐不下的,祖母,大伯夫婦和沈父沈母,加上大哥和沈承暉,沈寧鳶夫婦,幾人坐了一桌,其餘小輩,坐在另一桌。

祖母舉起杯子:“今日在的都是自家人,就由老身起個頭說幾句話。”

“我沈家深受皇恩,方得以延綿數代,隆寵不斷,今年又得了陛下垂憐,給我家五姑娘賜了這麽一樁大好婚事,我這當祖母的高興得很。我們沈家終究是要男丁發揚光大,姐妹兒幾個能夠和家裏和和氣氣互相扶持,在外邊不受欺負,我這老婆子百歲之後,到了下面也能跟列祖列宗交代。”

“所以老大老二,母親這回還是要交代你們,對待子女,要約而不束,教而有方,愛切而不著於形,責之深而不誤其道,盡管兄弟姐妹們幾個都已成家了,但還有老七,需要你們殷殷教導,且就算兒子們成家了,難道就不用你們父母看顧了?子女們走錯了路,終究是當父母得教導不嚴。”

大伯,沈父忙舉起杯子:“母親所言有理,兒子願聽母親教誨。”

“至於幾位已經出嫁的姐妹兒,你們在婆家自是要敬老尊賢,侍公婆如自家父母,不可讓人指摘我沈家教女不嚴。”

三姐姐和沈寧鳶舉起了杯子。

“最後,老身還要跟幾位姑爺說句話。我這姐妹兒都是大好的人家出來的,家中兄弟姐妹和睦,父母慈愛,祖母垂憐,養的性子也頗為嬌慣。若是日常嬌矜了些,作為丈夫呵斥指正幾句沒有問題,若要由此就苛待我們姑娘,老身這廂也是不允許的。”

三姐夫連忙舉杯:“不敢不敢。”

“今日老身就做得一家之主,共同約束長幼,來,大家舉起杯子,就當方才的話全都聽進心裏頭去了。”

眾人紛紛舉杯,一飲而盡。

蕭平錚摸索著杯子,按他幾回到沈家的氣氛,這一家子上下長幼尊卑確是嚴格,據他調查,兩個男家主也無出格舉動,素來約束己身,不愧是五世官宦人家,就是這女兒,的確嬌矜了些。

餘下時光,眾人酣暢自飲,連著老姑爺敬的酒,新姑爺也都喝了,飯桌上氣氛融洽。

沈寧鳶胃口小,很快就吃飽了,坐在邊上慢慢飲茶消食。她三姐姐和六妹妹上來,一把摻住沈寧鳶胳膊,笑著道:

“我們姐妹幾個許久沒有聚在一塊說話了,五妹妹我先帶走了,等會兒再還給王爺。”

祖母笑著擺擺手:“你們姐妹幾個出去說悄悄話吧。”

“好嘞,五妹妹,我們走。”

沈寧鳶被二人架著出了門。

三姐姐比沈寧鳶沈寧宜兩姐妹大了有足足五歲,姐妹幾個其實日常話說不到一塊去。只不過這回沈寧鳶嫁了人,同為他人婦,心裏頭又有了幾分共情。當真是離了家之後才曉得關切家人。

沈寧宜屋裏東西最齊全,三人到她房裏坐下。

三姐姐撫著沈寧鳶的手,問的還是那些話,譬如王爺對你如何?在王府可自在?

沈寧鳶一一答了。

三姐姐:“這話不能傳出去,就在我們姐妹房裏說。王爺上面沒有長輩,王府沒有公婆需要伺候,也沒有別的女眷,只要王爺不苛待你,你這日子是好過的。就是以後你這身子......”

沈寧鳶拍拍她的手:“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先把眼前的日子過好。”

沈寧宜道:“五姐姐,你還是一如既往,真就今早醒來想著明日的吃食。”

“那要不然我還能想什麽?”沈寧鳶一派天真地說:

“我現在腦子裏想的都是晚上的吃食。”

三姐姐笑了:“那我和五妹妹想的是一樣的。”

“你們兩個......”

“好了好了,你可知道,這中秋晚上的吃食可是個大問題。還別說,五妹妹上頭沒有公婆是好事,但事事要她做主,也是挺勞心勞肺的。”身為人婦的三姐姐善意地說。

“是啊是啊。”沈寧鳶連忙跟上:“我也是很不容易的。”

沈寧宜一臉狐疑地望著她,想不通這個在家裏衣食吃穿都有丫鬟代勞的姐姐,怎麽嫁了人就不容易了。

沈寧鳶不欲繼續討論自己的事,將話題引過去。

“不說我了,三姐姐,聽聞三姐夫的弟弟也娶了妻子,你們妯娌二人處的可好?”

三姐姐:“那姑娘是個新嫁婦,素來對我都很尊敬。”

沈寧宜口無遮攔地說:“三姐夫家娶的姑娘想來越不過我們家的門第,只三姐姐別一味受氣,就欺負不到姐姐頭上。”

三姐姐笑:“就是我能受氣,你三姐夫也受不了這口氣啊。”

“那是,三姐夫那嘴,可是會說的。”

“唉,如今就是五姐姐也成家了,我可怎麽辦呢?”

“祖母沒給你看人家麽?”

“看是看了,可沒有中意的呀......”

沈寧宜這嘴,一張口就巴拉巴拉往外吐,可輕松了沈寧鳶,只需跟從前一樣,一邊吃著瓜子一邊傾聽就好了。

小姐妹在後頭說話,男人們則在前頭喝酒。眾人也不知道該跟蕭平錚說什麽好,別只顧著埋頭敬酒。幸好蕭平錚的酒量是可以的,但凡有人敬酒,他絕不拒絕,在他心裏,喝酒也比說話簡單多了。

就這麽推杯換盞,到了午時末尾,出嫁的女兒還要為晚上的家宴做準備,大伯母她們也不忍多留,就讓女兒先回去了。

三姐夫臉上滿是紅暈,一張風流公子的臉上憨態十足,朝著蕭平錚拱了拱手,這才進了馬車。

蕭平錚出門時,臉上也有微微酒意,沈寧鳶還擔心他喝酒騎馬算不算酒駕。就見他上了馬後一張臉蛋迅速回覆了清明。

沈寧鳶好奇地問:“夫君,你沒喝醉嗎?”

蕭平錚眼中有幾分微醺,但醉意不深:“你們新京的酒,還喝不倒我。”

好吧。

沈寧鳶默默放下了簾子。

回到王府時,蕭平錚身上氣息已經回覆了平穩,他將馬交給下人,看向沈寧鳶:

“晚上的宴會有需要我幫忙的嗎?”

“不用啦,夫君盡管歇息就好,等到晚上我會叫你的。”

“這便好。”蕭平錚也懶得管吃飯的事,當即回了屋。

他一走,沈寧鳶這邊也拿出一張單子,問管家:

“管家,這單子上面的食材都已準備好了吧?”

“夫人您放心,都準備無誤了。”

“那就好,就讓廚房按前幾日擬出來的單子備膳吧。”

是了,她又不懂做飯,晚上的宴席她能操什麽心,最多就是讓管家和廚房兩頭接頭,擬出一張單子,然後讓廚房照著準備就是了。

處理完了這一切,沈寧鳶自覺圓滿,打著哈欠回了房,兀自午睡去了。

而蕭平錚回了王府沒有直接去書房,也未去北院,而是到了他爹娘的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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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蕭府佛堂,自然擺放著蕭家列祖列宗的排位,每日莊叔更換祭品,都是新鮮的果蔬還有饅頭,今日稍有不同,今日中秋,就是在下面也要吃頓好的,案上除了例行水果饅頭外,還放了好幾盤菜肉,蕭平錚一看,就是沈寧鳶日常叫廚房做的。

“爹娘,你們兒媳婦還孝順吧?”

蕭平錚隨手拿起一把香點燃,恭敬地鞠了三鞠躬,將香插到香爐上。

“只不過,不是你們真的兒媳婦就是了。”

說完,他想了想,又道:“不過也沒別的兒媳婦了,你們將就著吃吧。”

......

......

眼看著天色逐漸暗淡,殘陽逐漸西去,灑下的血光漫天遍地,染紅房檐下的斑駁白墻,和湖中心打著水漂的金色葉子。今夜中秋,街道兩頭早早掛起了燈籠,雖美卻無人欣賞,只因人人都加快腳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趙順昌打著傘從王府門口走進,連連道:

“晚了晚了,晚宴可開始了?”

錢鐸也才才回來,答道:“還沒開始呢。你怎麽打著傘,今日下雨了麽?”

“一看你就是個粗人,這傘是為遮陽而用,新京的傘做的漂亮,使我不忍時時把玩。”

“不懂。”

兩人拌著嘴慢慢走進,一個下人屈了屈膝,柔聲道:“兩位將軍,夫人已在園中擺宴,請吧。”

趙順昌:“園中飲宴賞月,好!”

兩人邁開大步伐往著花園走去,他們到時,蕭平錚和沈寧鳶以及其他將士已經坐下了。

“晚了晚了,我自罰三杯。”

蕭平錚:“還不晚,坐下。”

圓桌前有兩個位置空著,二人就勢入座,至此,所有今晚參宴的人都到齊了。

園中場景,沈寧鳶早已命人布置過了,幾人飲宴之處自有煙熏過的屏風格擋,所用熏香乃是宮中賞賜,以艾草,藿香,薄荷數度煙熏,濃濃附著屏風之上,再加以一等一的沈香檀香覆蓋底色,乍聞沈香香味濃郁,又有花香甘甜芬芳,最後薄荷香氣使人精神凜然。

屏風之外,自酒宴沿湖,每五步懸掛花燈,有紗燈,花籃燈,兔子燈,花草紙燈,魚燈......仿佛世間所有,無一不在其中,尤其湖畔花燈眾多,燈影垂落,直入水下數丈,宛若皓月入懷,掬水得月。

更別說還有“月上柳梢頭”風情可觀,直至月滿宇宙,碩大月盤獨占鰲頭,群星避讓,又是另外一番風景。

“春到人間人似玉,燈燒月下月如銀。”趙順昌作文人嘆息:

“新京美景非邊境比擬。”

蕭平錚不若他感時傷懷,直接撲滅他試圖引人深思的感慨:“即已到了新京,就別想邊關了,要想,喝完酒就能回去。錢鐸,我給你寫個條子,你安排一百人護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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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順昌連忙道:“不想了,不想了。”

再想他這好日子就過不了了。

“來,將軍,夫人,這杯我敬兩位,感謝將軍帶我們兄弟回來,感謝夫人今夜為我們安排美酒佳宴。”

錢鐸幾人也紛紛舉起杯子:“是啊,感謝夫人為我們今晚安排宴席,家中確實要有一位夫人在。”

沈寧鳶忙不疊舉起杯子,心裏頭卻是在想,不用感激我,我除了出了個名頭外,什麽都沒做,還怪不好意思的。

“各位將軍都是王爺親信,今日就如家宴,眾位不要客氣,想喝就喝,想吃就吃,今夜盡管醉去,是吧,王爺?”

蕭平錚點點頭:“喝。”

“好,謝將軍,謝夫人!”

眾人仰頭飲盡。

今日備的酒菜都是從諸位將軍日常喜好上總結出來的,譬如趙順昌愛□□致細菜,口味偏甜,錢鐸唯獨嗜肉,好辣,還有一位副將偏愛海鮮,卻不能吃刺,沈寧鳶總結了廚房給出的建議,最後做了份名單,從前菜到點心,一一包含了個人喜好,保管他們既能吃好也能吃飽。

蕭平錚看著桌上源源不斷上來的菜,眉心動了動,眼中有幾分若有所思。

尋常人家晚宴,有說有笑,小口小口品嘗,估摸著要用上大半時辰,若是皇宮盛宴,那就更耗時了,說不得得兩個時辰,可在場幾人,都是軍營裏面習慣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說話也耗費不了他們吃飯世間,也就是廚房上菜慢,要不然就這上一份沒一份的架勢,說不得一刻鐘世間就吃完了。

沈寧鳶想到他們晚上還要出去玩,就沒繼續耽擱,拍拍手,道:

“讓人上來吧。”

趙順昌好奇道:“夫人這是做什麽?”

沈寧鳶柔柔地笑了笑,道:“此前府裏進了六位歌女,我讓她們準備了兩支曲子,用以今夜娛樂大眾。”

趙順昌:“好好,這個我喜歡!”

隨著下人下去布置,很快六位穿著不同花色裙子的歌女就踩著輕盈腳步上前。

“參見王爺王妃,參見諸將軍。”

她們手中各自抱著樂器,挽著漂亮的發髻,月光之下俱是花容。要知道,她們作為被人送過來的歌女,本該時時服侍王府主人,討他歡心,但這王府主人連見也不見她們,更遑論服侍了。她們身為歌女,自然知曉歌女為人厭棄的下場,是以在得知王妃要她們中秋夜表演時,個個卯足了勁,不管未來如何,總之先把眼前表演做好了。

她們首先唱的是一首江南名曲,二人撫琴二人擊鼓,再有二人合唱,卻也是婉轉動聽。基本歌女都是來自江南,吳儂軟語唱做小調卻有別於京話的直白,分外妖嬈。

雖然在場中人大多數聽不懂她們在唱什麽,但聽曲聽得是個調子,是氛圍,又不是叫你做會議記錄。

一曲之後,六人又唱了一曲,這一曲有別上一首,語調更為活潑,好像是一首采蓮子的歌,讓人聽了心中歡喜。兩首曲子後,眾人鼓掌,這樣的夜,這樣的美酒佳肴,有家人兄弟相伴,連蕭平錚臉上也袒露幾分輕快。

“唱的很好,有賞。”

“謝王爺,謝王妃。”

六人退下,這時候酒宴已至後半,眾人喝得差不多了,要是再喝下去,恐怕就沒法出門了,而幾條街外的集市之中,燭火高張,明燈錯落,高高屋檐延綿一片好似火樹銀花,絲竹之聲順著沸騰的河流一路傳至王府。

蕭平錚看趙順昌一臉心猿意馬模樣,放下杯子道:

“你們想出去玩就出去吧,不用我給錢了吧?”

“不用了不用了,大人之前賞得還有。”

幾位將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抱拳道:“那將軍,我們先走了。”

“去吧。”

方才還是觥籌交錯對酒當歌,須臾就是酒盡人散,連著風裏未散幹勁的沈香味都如落花狼藉。丫鬟們正在撤下酒桌,沈寧鳶想到今日所有工作都結束了,不覺松了口氣。

不管工作艱難不艱難,有沒有人幫忙,總之就是完成了呀,如何能不讓人松一口氣。

許是她這口氣松得太明顯,蕭平錚扭頭望了她一眼:

“怎麽,你也想出去?”

“不想,想......算了。”

她想是想的,只是因體力受限,說不得才出門就沒了精神,到頭來不過掃興。從前這樣的事情又不是沒有,累得旁人還要拿話哄她。

蕭平錚擰眉望著她,顯然對她吞吞吐吐模樣很不滿意:“到底想還是不想?”

沈寧鳶搖頭:“不想。”

“那好吧。”

將滿地狼藉交給下人,蕭平錚徑直回了院子。離開前他還看到沈寧鳶正跟幾個丫鬟們輕聲輕語地說著:

“今晚事情都了了,你們想出去玩的都出去吧,只亥時前回來就好。今天多發的零花錢都收到了吧......”

餘下也沒沈寧鳶的事了,她也跟著回了院子,幾個丫鬟正打算結伴出去一個時辰,有商有量地往外頭走。

沈寧鳶看向還在屋裏的巧心,道:“巧心,你也出去吧。”

“我不,我要陪著小姐。”

沈寧鳶還想說什麽,巧心已經進寢屋整理床鋪了。

今夜飯菜味道較往日重,沈寧鳶還不想睡,便一邊飲著茶水漱口,一邊怔怔地望著天上的月亮。

這月亮像什麽呢?

像一個大大的銀盤,還是晚上她沒來得及咬上一口的月餅,亦或者是母親盤子裏的珍珠......

沈寧鳶今晚全沒了事,就在那邊怔怔發呆。直到她聽到外頭傳來細細簌簌的響聲,書房那頭有人推開了門,不多時傳出下人聲音。

“王爺,王爺您要出門麽?”

沈寧鳶快速挺直腰背往門口沖出去,就見蕭平錚一身衣裝整潔,眼看著要出門。

“夫君,你要去哪裏?”

蕭平錚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她問的是什麽蠢話:“當然是出門游玩。”

“你一個人?”

蕭平錚不答反問:“還有旁人麽?”

新婚丈夫中秋之夜撇下夫人,獨自一人去街上游玩?!

今天鐘馗來了都得把話說清楚。

“夫君——”沈寧鳶提起氣,覺得今夜好好行使一回“夫人”的權力,教育他一回。

“你是不是也想出去?”

一句話,將沈寧鳶所有質問的華語都卡在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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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只是......”

蕭平錚沒有聽她啰啰嗦嗦把話講完,他將人往腰上一抱,整個人從樹頂上順著屋檐飛了出去,幸而沈寧鳶對此也算有過經驗,還有餘力對他叫:

“巧心,巧心還在屋裏!!”

“我讓人送她跟你其他幾個丫鬟匯合。”

兩人到門口的時候,幾個丫鬟的馬車還沒出發,蕭平錚交待了一句,轉身朝自己的馬走去。

驚冀早已經等候在門口,兩人一坐下就撒開了腿肚子跑起來,沈寧鳶耳邊盡是風聲,刺激同時不得不提前跟蕭平錚打好招呼。

“夫君,若是我小半個時辰就累了困了,擾了你的興致,你可不能生氣。”

黑暗中無人應答,唯有馬蹄聲不斷踢開夜色,徐徐地往著光明處跑去。

蕭平錚的做法是有遠見性的,剛吃完飯的時間,家家戶戶都趕在一塊兒出門,還未進入夜市,門口就被一輛輛的馬車堵住了。蕭平錚就近將馬綁在一個客棧,解下來的路程需要二人靠腳完成。只不過這會兒離目的地已經近了,又能見其餘人堵在路上的盛景,心情暢快之下很快進了集市。

方入,便覺眼前豁然開闊。陳朝經濟發達,市井之中,商鋪小販夜市屢見不鮮,就是往日,至夜時也有商販出來,借著客棧酒樓的燈火做點生意,別罔論今夜。

但見石板街道上店肆林立,人頭攢動,但凡能有一寸立足之地今晚也全被占領,原本兩個店鋪間的空地挨挨擠擠地擺滿了攤子,有賣糖人的做花紙的剪燈芯的......所有布篷都被收了起來,使得視野愈發開闊,遠眺處高閣飛檐,簇金擁粉,近看食肆酒廊,紅袖紛紛。這千樹萬樹,猶如銀河傾倒,怎叫人不為之傾心?

沈寧鳶也好久沒湊這熱鬧了,一時也有些懵了。

蕭平錚看著面前盛景,眼中更有幾分恍然。他年少離家,回來後年歲大了也不會再跟爹娘一同節日出去,追溯回去,上一回見到這場景還是自己七八歲的時候。

七八歲的時候,大概就跟今天看到的沈寧鳶畫中模樣差不多,也就是個毛頭小子。

“夫君,夫君!”

蕭平錚往昔還未回顧完全,一道聲音忽然打亂了他的沈思。

沈寧鳶拉著他往其中一個角落走:“夫君,你快來,為我‘報仇雪恨’。”

她說的這麽嚴重,蕭平錚低頭一看,低頭一看,只見是一個撈小魚的攤子。

這攤子蕭平錚也知道,從他小的時候,或者是他爹娘小的時候就有了,用幾層砂紙做的網來撈桶裏小魚,要是撈上來時紙沒破,就給客人,要是紙破了,魚兒回了水裏,就什麽都沒了。

他幼時也有記憶玩過幾回,如今看來,這魚吃不能吃,養也不珍貴,不知道撈這魚有什麽意思。

哄小孩子玩的。

“夫君,夫君!”

沈寧鳶拉著蕭平錚袖子,直喊:“我小時候被這玩活騙了好幾回,你今日幫我報仇,多撈幾條上來。”

果真是哄小孩子玩的。

閑來無事,既然沈寧鳶要求,蕭平錚沒有拒絕,沈寧鳶付了錢,將撈網給他,一回三文,可撈五次,看似不貴,實則這魚半文不值。

蕭平錚接過了網,目光在桶裏游走的小魚間來回,這撈魚,說到底不過一個考驗精準和靈巧的游戲罷了,蕭平錚手腕下得飛快,都沒個準備,突然下去突然回收,圓盤中間的網紙才稍稍打濕,一條魚兒在網中央蹦蹦跳跳。

沈寧鳶:“好!”

餘下幾回,蕭平錚不過是重覆第一回動作,次次下水都能撈上來魚,有一回還撈起來兩條!

“好!”沈寧鳶捧場地鼓掌。

這玩意又不要本錢,被人得了大將,老板也只笑呵呵,拿出來一個竹筒罐子要給客人裝好。

沈寧鳶只是想報仇,又不是真心想要這個魚,她見旁邊有小孩一臉歆羨地望著她,就將魚分給了他們。

“來,每人一條。”

“謝謝夫人!”

分完魚,算是開門大吉,沈寧鳶心情大好,跟著蕭平錚繼續往裏走。

又走兩步遇到一個占蔔吉兇的攤子,算法十分簡單,只用三枚龜殼,你心中默念一件事,扔龜殼,若是三枚全部裏子往上翻就是大吉,兩枚中吉,一枚不吉,若是三枚全部裏子朝內,就是不祥中的不祥。

沈寧鳶覺得這法子挺簡單的,閑來無事也花了五文錢。

攤主是個滿面皺紋的老婦人,開口說著深沈深奧的話,問:“夫人要占蔔什麽?”

“不是心中默念就好了麽?”

沈寧鳶沒有回答,接過龜殼,心中念道:“我想要個兒子。”

一扔,三枚龜殼全部往上翻,大吉。

“好好好。”

可真是“神秘”的占蔔啊,沈寧鳶心中繼續念:“我還想要個女兒。”

大吉!

噗——

沈寧鳶臉上的笑容差點把持不住,

“想了什麽,表情這麽奇怪?”蕭平錚忍不住側目。

“沒。”

沈寧鳶艱難擺了擺手,還有一次機會,她繼續道:“我要兒女雙全,子孫滿堂!”

大吉!

“哈哈哈哈,夫君……哈哈哈哈哈。”

沈寧鳶這回真忍不住了,扶著蕭平錚肩膀笑得花枝亂顫。

“夫君,這個占蔔真的太靈了,你一定……一定也要試一試!”

蕭平錚瞇著眼看著伏在自己肩膀上笑作一團的女子,既然她盛情推薦,蕭平錚也沒有掃興。

他花了五文錢。

老婦人笑呵呵給上龜殼:“老爺也一定能和夫人一樣心想事成的。”

第一次扔,大兇。

第二次,大兇。

第三次,小兇。

沈寧鳶松了口氣,他沒有在控分!

蕭平錚沈靜的目光淡淡地掃過沈寧鳶,沈寧鳶手掌握成拳頭:“夫君,人定勝天,事在人為啊!”

蕭平錚淡淡點頭:“你說得對。”

而占蔔的老板送走了這對吉兇夫妻,也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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