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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粱仙·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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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粱仙·九

“小殿下......”

明懷鏡躲在床底不出聲。

“小殿下!”

明懷鏡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翹著二郎腿,裝作什麽都沒聽見。

老九的聲音再次從床邊傳來:“小殿下,你再不出來,我就要動手了。”

明懷鏡哼道:“老九,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斷不可做出什麽能威脅出我的事情來。”

但此話一出,老九的腳步聲漸遠,介於之前在人間除祟的經歷,明懷鏡心中不免慌張了幾分。

不出片刻,又有腳步聲由遠及近響起,明懷鏡豎起耳朵一聽,是兩個人。

那人似乎是原地環視了一圈,道:“此處交給我便可,你先去吧。”

老九道:“多謝雷少主,務必讓小殿下快些出來,天一亮生辰宴便要開始,不能再耽誤了。”

咚!

明懷鏡一聽雷定淵的名字,就下意識要直起腰來,腦袋卻狠狠磕在了床板上。

此時的明懷鏡疼得齜牙咧嘴,聽著那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近,隨後便有雷定淵道:“小殿下。”

......

“阿鏡,你該出來了。”

卻仍然沒有動靜,雷定淵終於感覺不對,於是屈身一瞧,正好看見明懷鏡倒在地上捂著腦袋一動不動,瞬間便慌張起來,一邊將他扶出來,一邊道:“阿鏡!你怎麽了?”

明懷鏡也不說話,只是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雷定淵小心翼翼地將他的手拿開,明懷鏡立刻開口:“我的頭疼得很,是不是很嚴重?今日的生辰宴我能不能不去了?”

雷定淵原本還在查看他的傷勢,一聽這話便松了勁兒:“不可。”

“為什麽?”

“因為你是小殿下,小殿下不是一直都很期待與謝安筆見面嗎?”

明懷鏡拍拍屁股從地上站了起來:“......我有點緊張。”

外面已經出現些微人聲,那是神侍們在做最後的布置。

明懷鏡已經身著華衣頭戴金冠,一襲白袍金光閃閃,其上有各類金銀線刺繡穿行其中,本應看得人眼花繚亂。

但奈何它的主人臉貌實在好看,竟生生地將這身衣服的氣質壓下了幾分。

“我會在你身邊,慶典開始後,你只管往前走就是。”雷定淵道。

“小殿下?”門外是老九的聲音,“小殿下,雷少主,該出來了。”

..

明懷鏡的擔心實在不算大事,準備時間如此長久的生辰宴斷不會出什麽大錯,無非就是中途不小心絆了一腳啦,頭發遮住了眼睛啦等等無傷大雅的事。

至於明懷鏡本人,也實在不需要再裝模作樣些什麽,跪了金明殿不下一半地磚的大名鼎鼎的小殿下,周圍的神仙也早就知道他是個什麽德行了。

於是神道一走,祝詞一說,明懷鏡端端正正坐上神臺,又按部就班地完成了練習了許久的儀式,偌大的金明殿內神仙流轉,終於開始活絡起來。

明懷鏡身處高高的神臺之上,身後站的便是四大神族內排頭的幾名同輩,雷定淵就立在他的身邊後一步。

“雷定淵,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明懷鏡悄聲道。

“何事?”

明懷鏡揉了揉已經笑得發酸的臉,繼續道:“這生辰宴,也許根本就不是用來慶賀我的十歲生辰,而是用來迎接謝安筆的。”

謝安筆百年一次認主,但其結果卻是不可控的,不過話說回來,好歹是神器,即是認主,該有的排場也必須得有。

比如現在,明懷鏡清了清嗓子,擡腳就不管不顧地往神臺下走。

老九驚慌道:“小殿下,你又要去做什麽!”

明懷鏡頭也不回:“那些神仙笑得這麽開心,我下去看看他們都在說些什麽。”

老九就要阻攔,卻被雷定淵搶先攔住了:“不必,我陪他一道去,不會有什麽事的。”

“雷少主,想去哪就去哪,這不合禮數吧。”

這道聲音突兀響起,明懷鏡聞言腳步一頓,眉頭就皺了起來,雷定淵也循聲擡眼看去。

說話那人慢慢悠悠上前,一身金銀珠寶綾羅綢緞,走起路來玉石珊瑚叮當作響。

只見他瞇著眼睛,拉長了語調道:“小殿下未免太過任性,這生辰宴可不是只為了你一人準備的。”

明懷鏡回過身來,笑道:“這不是聚泉殿的方華方少主嗎?之前一直沒有看見方公子,還以為方公子今日有事不能赴宴呢。”

方華一聽就臉色微變:“我方才分明就在你後面站著。”

“哦,原來如此,”明懷鏡皮笑肉不笑,“我沒看見。”

堂下神仙們說話聲越來越大,各家都沈浸在各自不知從天上地下哪個不起眼的角落裏聽來的驚天秘密,堂上幾個小輩的動靜,自然不會被特別註意到。

老九趕忙要上前:“小殿下,註意儀態,現在可不是應該動手的時候。”

明懷鏡眼也不眨:“老九,這事可不是我要找起來的——方少主,這是我的神殿,請問我要下神臺去,一沒害人二放火,哪裏不合禮數了?”

一旁又有小神仙出來勸架:“小殿下,今日生辰宴,切莫在此傷了和氣。”

方華聞言冷哼道:“白承之,你別仗著自己那張臉長得白凈就裝乖裝好人,誰不知道你們空明澤只是個種花草的,能躋身進四大神族都是紫金大帝格外開恩!”

此話一出,周圍神臺上的神侍皆是臉色一變,但白承之卻仍然維持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空明澤同渡霞山一類,皆不主殺伐,凡人壽命短暫,空明澤種的花草,能讓他們活得更舒緩些。”

顏尋空沒有子嗣,因而在場代表渡霞山的只有其中弟子,但以顏尋空的資歷,甚至能與明還真平起平坐,白承之這樣說來,一邊讓渡霞山聽了舒服,一邊又拿顏尋空做了靠山——

方華喉間一哽,便徹底沒了聲。

老九突然覺得有人在扯自己衣角,回頭一看,正是白靜之扯著自己衣角:“老九,我害怕,能不能叫哥哥別去吵了......”

明懷鏡三兩步重新站上神臺,氣勢洶洶來到雷定淵身邊,攔在他身前,方華見狀下意識後退一步:“你要做什麽?”

明懷鏡嗤笑出聲:“怎麽,方少主如此盛氣淩人,難不成還怕我會做些什麽嗎?看來聚泉殿也不過如此。”

方華自然咽不下這口氣:“聚泉殿可是四大神族裏,天上地下最有錢的神族!沒有任何一家能比得上!”

“怎麽,你家的錢是我的?”

“你做什麽青天白日夢呢!”

明懷鏡翻了個白眼:“那關我什麽事?”

此話說到這裏,明懷鏡覺得算是到頭了,正欲轉身就走,卻聽得方華在背後大喊大叫道:“明懷鏡!你整天跟這些地位低下的小神仙混在一起,禮儀規矩一概不知,有什麽本事當這個小殿下!!”

話語層層回蕩在金明殿中,高堂上下,人聲鼎沸逐漸變成竊竊私語,到最後,靜得連呼吸聲都聽得見。

所有神仙都看著高堂上的明懷鏡。

明懷鏡似乎也完全沒想到方華會這樣說,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雷定淵從剛才起便一直沈默不語,此時卻走到方華面前站定了。

剛才那話一出口,方華心中就已經有些後悔,這時看見雷定淵面無表情地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往後退了一步。

雷定淵一字一句道:“聽方少主的意思,是想自己來當這個小殿下了?”

話頭不對,明懷鏡趕緊上前扯了扯雷定淵:“阿淵。”

雷定淵卻只是點點頭,道:“我心中有分寸。況且,是他先越界的。”

方華那段話不過腦子,此時明顯不知該如何回答,白承之自然是有能力解圍的,此時卻偏過頭,關心起自家弟弟的情緒來。

就這樣僵持了半響,明懷鏡才向旁邊遞了個眼神。

只見老九目光向下一掃,做了個手勢,示意此處無事,人群才終於又慢慢熱鬧了些許。

“方少主,”老九拂袖道,“禍從口出啊。”

明懷鏡道:“方華,且不論你有沒有資格管我交什麽朋友,單說你派人去為難池硯良這件事,你就該謝謝土地為人實在溫和,沒有去找你家麻煩。”

“他能有什麽本事——”方華嗤笑一聲,又反應過來,“你憑什麽說是我派的人?”

明懷鏡盯著他,道:“你找的那群人自己告訴我的,他們身手實在不怎麽樣。”

一言已盡,明懷鏡再也不想糾纏什麽,拉著雷定淵就往下走,縱使方華在身後氣急敗壞地說些什麽,也懶得再去管。

堂下要熱鬧得多,明懷鏡拉著雷定淵四處竄來竄去,本意是想聽聽他們對謝安筆認主這事有什麽看法,但一圈下來,除了聽見清一色的“小殿下”之外,卻越走越沒意思。

明懷鏡奇怪道:“阿淵,這可是謝安筆認主,他們怎麽一點都不在意啊?”

雷定淵道:“謝安筆已有許久沒有動作,時間一長,自然就變成傳說了。”

明懷鏡擡起頭:“你也是這麽想的嗎?覺得這是逗小孩的?”

雷定淵看著他,搖搖頭:“不,謝安筆既然存在,就總會有其作用,只是時間未可知罷了。”

“況且,你也不會因為旁人的想法而動搖。”

明懷鏡笑了起來:“那倒也是。”

“不過話說回來,為何我父皇母後去了這麽久,現在都還沒回來?以往請謝安筆,也需要如此長的時間嗎?”

自然是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的,堂下轉了一圈,百無聊賴之際,明懷鏡只好又同雷定淵回到了神臺上。

方才這麽一出下來,眾人之間氣氛不免尷尬,方華更是站得遠遠的,看也不願多看一眼。

明懷鏡道:“老九,你那邊是否有我父皇母後的消息了?”

老九點點頭:“小殿下莫著急,謝安筆是有脾氣的神器,不好請,天帝天後應該是快——”

“小殿下。”

明懷鏡循聲看去,卻是方華,不免挑了下眉。

只見方華伸出手來:“小殿下,剛才是我的錯,我不該說那樣的話。”

明懷鏡狐疑道:“你這是,要握手言和?”

見方華不說話,明懷鏡也不再磨蹭,也伸出手來去握:“好吧,但是你不光要同我道歉,你這張嘴得罪的人可太多了,白少主,池硯良,還有——”

話至此處,明懷鏡突然不作聲了。

兩人手掌交握的瞬間,明懷鏡非常清楚地看見方華嘴角微微一勾,緊接著手指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明懷鏡立刻就要放開手,卻不知為何整個人都綿軟無力,只看見雷定淵閃身上前,一劍撂開方華的手臂,隨即便見眼前一道劍光閃過——

方華眼眶通紅,立刻就要撲身向前,老九叫道:“小殿下!”

鐺!!!

明懷鏡下意識遮住眼睛。

意料中的疼痛並未到來,取而代之的,卻是神臺上下的再次鴉雀無聲。

手掌外似乎有溫暖的光透入,雷定淵的聲音模糊傳入他的耳朵:“沒事了,阿鏡,你睜眼看看。”

不知為何,聽見這句話,明懷鏡莫名有些害怕起來,但還是依言慢慢拿下手臂——

一支通體雪白,玉質般溫潤的毛筆,其上還刻有古樸雅致的沈金花紋,筆尖卻鋒利若刃,透著逼人的寒光。

此時正發出陣陣嗡鳴,穩穩當當地擋在明懷鏡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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