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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門異變·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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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門異變·二十八

話音未落,明懷鏡抓起謝安就要往裏沖,雷定淵立刻伸手攔下他,冷聲道:“你會死。”

明懷鏡聞言一楞,側頭看去,只見雷定淵眉頭緊蹙,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的嘴角。

雷定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過眨眼,待到明懷鏡再回過神來定睛,眼前人已經提劍沖了進去。

對於此舉,明懷鏡倒是並不擔心,但熊熊大火沖天,常人在其中多待一刻都生死不定。

於是雷定淵一沖進去,他便提筆在空中洋洋灑灑寫上“九天三界飛火大真君”,隨即凝神道:“火神來助!”

一聲令下,茅草屋沖天大火便直沖謝安筆而來,呼嘯形成一條巨大壯觀無比的火龍,接觸至筆尖時已被馴服得溫和至極,全數藏於謝安體內。

照理來說,凡人借用神仙神力必用降神幡,不過謝安作為難得的神器,下令便可直接召用,危急時刻,常是救命之舉。

但所謂一報還一報,明懷鏡以本身直接承受神力,必然是負荷極大的。

明懷鏡看著不斷纏繞破碎騰空的火舌,剛想松一口氣,但就在這剎那之間,他的腦海之中,突然想起了百年前的那場沖天大火。

萬蟻蝕骨,堪比淩遲,明懷鏡獨自一人跪坐在偌大的藏書閣殿前,看著眼前的樓閣化作灰燼。

他又看見了一雙冷靜至極的眼睛,看著手上捏出的火焰,之後只向面前的千萬古籍書卷一拋。

那場火災,是明懷鏡親手作勢。

謝安筆不動如山,明懷鏡的雙手卻愈發顫抖,而茅草屋的火勢也隨之越來越小。

片刻,冥芳劍先行沖出火場,劍尖上還挑著流螢,與此同時,明懷鏡被其後一閃而過的金烏晃了下眼睛。

那是雷定淵。

明懷鏡一見來人,下意識就要站直身子,但此番下來,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火焰熄盡之時,明懷鏡雙腿一軟,就要跪下去。

隨即,他便只感受到一雙溫熱的手牢牢架住了他,又小心翼翼地輕放在地上,好讓明懷鏡能有個舒服些的姿勢坐著。

雷定淵手上不知何時,已是多了一顆丹藥,見明懷鏡清醒過來,雷定淵二話不說便遞過他的嘴邊,餵他吃下。

便聽得雷定淵沈聲道:“吃了這個,會不這麽疼。”

明懷鏡點點頭,覺得自己恢覆了些力氣,便連忙翻身起來:“流螢他們呢?”

聞言,雷定淵便側頭向左邊望去,流螢正躺在金烏外衣上,雙目緊閉。

“找到流螢時,她幾乎已經發不出聲音,快要暈死過去。”雷定淵道。

其他人呢?

明懷鏡想問這句話。

但接下來,明懷鏡明顯能看出雷定淵欲言又止,於是他喉間一滾,勉強站起來走到流螢身邊,也不再問了。

明懷鏡慢慢蹲下,輕輕拍了拍流螢的臉,道:“流螢?”

“流螢。”

“流螢,醒醒,我們來接你了。”

流螢的臉被火熏得臟兮兮的,還有些灼燒的痕跡,明懷鏡一拍,她的頭便順著力道偏向一邊。

流螢的右脖頸有一道燒傷,鮮血淋漓,皮肉已經被燒得萎縮皺起。

似乎是被疼的,明懷鏡方才如何呼喚都沒有反應,這一偏頭,流螢卻眉頭微動,悠悠轉醒。

明懷鏡和雷定淵見狀,皆是松了口氣,明懷鏡嘴角勉強一笑,正要說話,流螢卻猛然睜大眼睛,旋即狠狠抓住了明懷鏡的衣袖!

那雙被火灼燒後的手顫抖不止,流螢的眼睛本來就大,這一下瞪大後竟顯得有些駭人。

她的嘴唇哆嗦著,慢慢張大了嘴,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過了好半響,流螢的喉間,才終於擠出些不成音調的短詞。

“啊——”

兩人側耳,仔細去聽。

“啊,啊,葉!”

“啊,阿,姐——”

與此同時,遠處封門門樓處,幾聲砰砰巨響,有火花飛入夜空。

“砰!”

撫仙節到了。

那真是非常絢爛的火樹銀花。

流螢的肩膀因為喘不過氣而不斷抽搐,一聲聲阿姐,被全數隱沒於其中。

此時,茅草屋的火已是被滅得差不多了,只能再見零星火點於其中,現場一片廢墟。

明懷鏡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剛要伸出手去,卻被流螢一把掀開。

只見流螢幾乎是連滾帶爬,四肢並用著沖進廢墟裏,不斷翻找著什麽。

但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是無法與房梁木的重量抗衡的,於是流螢搬不動,又被砸得生疼,口中還來不及發出嗚咽,便又撲到另一個方向去找。

兩人連忙上前去一道幫忙,無人說話,只能聽得流螢的“啊啊”聲。

半響,二人突然聽得流螢聲音音調一變,便趕過去看,卻只見得流螢正死死拽著一只手不放。

流螢見二人過來,便再也顧不得什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指那手,又一邊跪在地上,向著二人磕頭。

明懷鏡連忙扶她起來,雷定淵一手將堆在那處的木頭掀開,蹲下一探,回過身來,搖搖頭。

那是寧歸意,身子還維持著往外推的姿勢,嘴巴微張,口鼻處已經黑得不成樣子。

流螢一步一步上前來,仔仔細細地去摸寧歸意的手,又輕輕推了推寧歸意。

見眼前人沒反應,流螢又俯下身來,抓起寧歸意的手,放在自己的頭上,如同往常一樣,輕拍兩下。

寧歸意不說話,流螢就輕聲道:“流螢。”

每拍一下,流螢便喊一次自己的名字。

二人站在她身後,沈默之時,明懷鏡才發現,流螢穿的是撫仙節的新衣服。

“找到他們了!”

幾人身後傳來聲響,明懷鏡聽見這聲音便眉頭緊鎖,轉頭來看。

流螢跪坐在地上,只看見從前那些與自己朝夕相處的人,一個一個都圍著站在不遠處。

火光映照在他們臉上,所有人的表情都不盡相同,有同情,有默然,有興奮,但都眼神冷冷,看著流螢。

三人身後一片殘垣斷壁,細嗅,能聞見空氣中飄浮的燒焦味,令人作嘔。

流螢嘴巴往下一癟,眼淚就落了下來,仿佛看到救星似的,來回看著面前的人和身後的廢墟,來回打手勢,試圖解釋什麽。

但沒有一個人上前來。

於是,半響,流螢又慢慢把手放了下來,不再說話了。

明懷鏡拳頭緊攥,此時已是氣得發抖,他去看雷定淵,卻發現雷定淵死死盯著面前那群人,臉色沈得可怕。

隨後便聽得雷定淵道:“這些人,不該再出現在這裏。”

聞言,明懷鏡便知道了雷定淵是何意。

事到如今,他們再改變不了什麽。

但也意味著,他們什麽都可以做。

明懷鏡冷眼看著他們,道:“你們真的是一群瘋子。”

此時,人群裏不知是誰傳來一聲:“放火是送寧歸意提前去見神仙,不過是送她提前成神罷了!”

聽見這番歪道理,明懷鏡簡直要笑出聲來,臉色卻十足嚇人:“是嗎?”

隨即,只見得一道金光利劍般飛出,還沒等說話那人反應過來,便被一筆貫穿心臟,不動了。

這一下,全然激起了對面那群人的“憤慨”,便聽的有人大叫道:“妖道!敢擋我封門人成仙路!你死不足惜!”

旋即,便看見那人要出手,卻先被寧六山一手攔了下來。

明懷鏡冷冷道:“我不過是先送他去成神罷了,你們應該排著隊洗幹凈脖子,給我跪下,連磕三個響頭。”

此時卻是又有人上前來道:“我說過了,你們跟著流螢,遲早會被她害死。”

這聲音聽著十分耳熟,不用過多回想,便知是撫仙樓老板。

明懷鏡循聲看去,喉間溢出一聲冷笑:“被她害死?你這麽老大不小一個人了,做了錯事,還要把責任推到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身上,這麽不要臉,幾十年算是白活了,我看你不如直接去死最好。”

老板一聽,原本苦口婆心的痛心規勸臉皮仿佛被撕破,瞬間便脫口而出道:“你個黃毛小子敢罵你老子?”一邊提刀,作勢就要沖上來。

但還沒等他邁出半步,便被一道光閃花了眼,隨即只覺得背後傳來一陣大力!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老板就被冥芳飛起一劍釘在樹上,緊接著一只金烏展翅,一刀羽扇傳來破空聲響,呼嘯著劃開了老板的嘴!

鮮血滴滴答答落在土地上。

雷定淵一雙淡眸冷若寒冰,盯著老板,一字一句道:“你算個什麽東西?”

他的壓迫力極強,只這瞬間,老板身體便瘋狂顫抖,襠下便立刻十分配合地稀稀拉拉滴下幾滴不明液體。

明懷鏡撫掌而笑,冷聲對老板開口道:“論資排輩,我是你祖宗。”

這老板已經快要暈過去,但明懷鏡話音剛落,便又聽見有人道:“太陽升起,撫仙大典就要開始了,神女再不到位,到時候神仙發怒,我們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隨即又聽得寧六山的聲音:“我知道。”

明懷鏡現在尤其不願聽此人說話,因此便立刻要召謝安出手,但雷定淵上前來輕輕一壓,道:“交給我就好。”

與此同時,只聽得寧六山說道:“流螢,別怪我。”

流螢正跪坐在明懷鏡與雷定淵身後,自然是半點受不得傷害的,聞言,冥芳放下老板就直沖寧六山而去。

兩兵相接,呼吸之間寧六山的長劍便斷成兩截,飛入其身後的竹林裏。

只聽得一聲布料嘶啦劃開的聲響,血線飛起,寧六山一手捂著肩膀,冥芳再回來,劍尖上正挑著一塊衣料。

雷定淵拿了劍,看也不看,便把那塊破布往地上一甩。

但就在此時,二人身後卻傳來些動靜,明懷鏡側頭一看,卻看見流螢上前撿起那塊衣料,微微發楞。

明懷鏡問道:“流螢,怎麽了?”

流螢卻不答話,而寧六山那邊此時也是沈默得詭異非常。

過了好一陣,流螢才慢慢擡起頭來,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全是淚水。

她的狀態十分不對,明懷鏡剛想問怎麽回事,周圍的一切,卻突然都停了下來。

殘火隱於木中的劈啪聲響,人群的叫嚷聲,狗吠,風鳴,天空中的煙花,全數停滯了下來。

接著,兩人便看見,面前跪坐在地的流螢的身體裏,分離出了另一個流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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