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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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二合一）
馬老太撕開梁多金後, 伸手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襟，不好意思道：“姜夫郎，讓你見笑了。這事你可別聽這老頭的話, 起房子這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住得安穩才能安心不是……”
梁多金見她這麽說了, 也沒再繼續反駁，“除了閔吉外，老漢我倒是還知道一位, 在那頭的大坑村裏頭, 只不過我認識人，人不認識我啊……”他一臉歉意道, “只不過這東西你們還是拿回去吧，問個話也不需要別的。”
收了東西又沒辦什麽事，梁多金可不想收下人的柿餅，忙不疊就想還回去了, 姜明念見狀連忙拒絕：“不用不用, 話不能這般說, 這事還是我們叨擾了, 回去我與齊滄商量一番。”
不緊不慢地道完謝後，姜明念又將硬塞到手裏的籃子就這麽放在地上，學著齊滄那般快步邁腿火速溜走。
人還在村中, 便已經聽到村尾處傳來陣陣孩提的嬉鬧聲。
村內道路人來人往，地面平整得很，偶有郁郁蔥蔥的樹枝從院子裏探出來，圍著柵欄的院子更是一目了然。等姜明念路過谷場時, 姜同新小哥倆正手牽手跟在梁宏身旁，還有不少村子的小漢子都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耍著木頭人小游戲。
本來人家不要他們倆人, 只不過有梁宏這個村中小霸王照看，他們倆人很快便玩得不亦樂乎起來。
村裏的小漢子很快就玩木頭人玩得膩歪了，在一旁鬧著要去後山打野兔，“走啊，梁宏，我們去後山耍去啊！”
梁宏有些蠢蠢欲動，但很快瞥了一眼跟在身旁的兩個弟弟，他搖搖頭：“我不去了，你們去吧。”
“啊——為什麽！他們又不好玩，幹嘛老是帶著他們一起玩啊？”
“就是啊！”
幾人氣急，頓時憤憤不平起來，自從這倆小漢子賴上了梁宏後，梁宏就很少跟他們一道去抓魚打兔了。
梁宏很是無語，難道他要說是因為他饞人家親爹的零嘴嗎？他當然不能說 ，說了指不定這些人就跟他搶了！
他可沒這麽傻，眼珠子滴溜溜轉起來，機智說道：“我爺讓我多照看他們……要是我不了回家要挨打，如果你們能幫我挨打的話，那我也可以去跟你們耍……”
梁小柱訕笑了兩聲，“既然村長爺爺說了，那你就……留下吧，我們走！”說罷梁小柱帶著幾個小漢子一呼百應地跑了，生怕遲上半刻就要被梁宏抓去挨打。
他們可不傻，完不成家裏人的吩咐，指不定沒有好果子吃，便不陪梁宏啦，他們自己去耍哈哈哈——
梁宏：“……”
就知道他們是這樣的人，哼！還好！還是他聰明哈哈哈哈！
姜明念在一旁見了，實在是嘆為觀止，見姜同新他們沒被排擠也沒被欺負這才放心下來，看來這零嘴還是挺管用的嘛。
就是不知道齊和真兩兄妹那邊怎麽樣了。
姜明念心神流轉間，很快便回到家中。見家裏頭也沒人，他便拿起掃帚開始打掃院子。
他雖打小在大戶家生活，但作為庶子想要錦衣玉食長大那是不可能的，每月的月錢也只夠他和他阿姆吃用罷了，再加上院子裏只有兩個仆人，很多貼身的事他們都要親力親為的。
打掃這等事，那是手到擒來罷了，姜明念打掃完便著手準備午食，時下大家大多都是吃兩頓，早上幹活前的大食，這頓一定要吃飽，而後便到了接近黃昏時的小食，則隨意填飽肚子就成。
只不過齊滄他們顯然是不可能這麽幹了，逃荒路上便已經習慣了一天三頓，眼下到了柳溪村自然也不會改，更何況就算他們要改回來，齊滄也不允許，一天兩頓那不得餓得營養不良了。
姜明念將精米淘洗幹凈後，放入適量的水後，上鍋裏蒸。而後再學著方苗說得那樣，另起一個爐子，等水開的時候，將芋頭削皮切片，臘肉切片，還有豆子一通倒進瓦煲裏面煲，滾上一盞茶的時間，最後將洗幹凈的芥菜與姜片丟進去滾。
此時，齊和真他們從外頭回來，趕緊接過炒菜的活，“念叔，讓我來……”
姜明念利索讓位，炒菜這活他真的不成，之前試過機會糟蹋了不少好東西，“好，這爐子裏的菜是方苗叔教我的，等再滾上一會兒就成了啊。”
“好……”方苗叔他知道，是隔壁那戶的夫郎，打短工的那個。齊和真手腳利索地泡好筍幹，又問：“今日晌午，咱們吃兔肉嗎？爹回不回來？”
那兔子抓了兩天，眼下再不吃都要餓瘦了，只不過如果爹中午不回來的話，那還是等爹回來了大家再一起吃。
姜明念點頭：“吃吧，他跟我說不會在山裏頭逗留，會回來吃午食。”他可是淘了不少米下鍋。
“好耶……妹，去把兔子抓過來！”齊和真興高采烈地喊，齊和欣一時也跟著活潑起來。
倆人將兔皮剝下來，兔肉被兩下砍成塊，齊和康他們也回來了。只見齊和康懷裏抱著一個，背上背著一個，如同雄鷹展翅般沖回來，逗得兩個豆丁咯咯笑個不停。
齊和康放下戀戀不舍的倆人，等倆人跑去水缸那頭打水洗手的時候，他才躲著人將手裏的野果遞給姜明念：“念叔，給。我爹讓我給你的……”其實並不是，是齊和康自作主張，自從念叔落戶他們家後，他就一直覺得自家老爹不靠譜來著！這不……為了老爹的幸福，他挽救一番也是好的。
齊滄：“……”我謝謝您了，有沒有可能，就是說姜明念一個哥兒，他如果不加入別人的戶籍就沒辦法落戶。
時下若是開哥兒戶或者女戶都是有條件的，必須育有兒女且有安穩的地方住才成，換句話說若是無兒無女或者村子裏不允許你住，那你就沒法開這個戶！
所以，對於獨身的哥兒來說，最好的選擇其實是找個村裏人嫁了，這樣既不用被排擠又能安穩地融入新的環境裏頭。
而對於姜明念來說，他一可以並入明海他們的戶籍，只是戶主是明海，二便是並入齊滄戶籍，至於三……那就不做任何考慮了。
要不是這樣，他們怎麽可能這麽隨意地就並成一個戶籍。
齊和康到底還是年歲不大，戶籍的事情便沒有與他細說，眼下就想歪了，生怕他念叔會嫌棄他爹，想方設法增加好感麽不是。
姜明念眼裏滿是疑惑，今早齊滄出門的時候他們甚至還沒起來呢，一個去了挖葛根，一個在村子裏晃悠，怎麽可能是齊滄說的。
齊和康說完也發現自己的話錯漏百出了，解釋道：“是之前說的，不是今天。只不過我今天才找到好的野果。”
姜明念：“……好，多謝小康。”雖然不知道他在腦補什麽，但總覺得還是不要知道得好。
竈房裏頭，對齊和康突然思維滑坡毫不知情的齊和真還在沈迷炒肉中。
待豬油在熱鍋裏滋滋響，他便將兔肉倒進去爆炒，再將泡發的筍幹進去燜一會兒，最後再倒上適量清醬跟鹽下去翻炒均勻便能出鍋。
柳溪村慣常吃用的都是韭菜醬，齊和真倒是覺得很合口味，只不過除了他，其他人都覺得韭菜醬味道很沖，不太合適胃口。
好在清醬比韭菜醬還便宜不少呢，出鍋後，齊和真又清炒了一個野菜。
此時，院子裏飄香無比，齊滄挑著扁擔健步如飛，“我回來了。”他將扁擔放下，洗幹凈手落桌。
午食做得很豐盛，齊滄在山上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眼下也顧不上問話悶頭吃起來。
姜明念吃得差不多了才開口將梁村長的話轉述了一遍，至於幾個小孩也沒瞞著，家裏起房子這等大事，說出來好讓大家都有些參與感也好。
“所以，這閔吉手藝沒問題，但是人品不行，導致所建造的風水不好……？”齊滄滿頭問號，有點懷疑自己聽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姜明念說：“對，馬嬸子是這麽說，但是村長說是被誣陷的。”
齊滄拍板道：“那便再找個懂行的監工看著就成，既然手藝沒事就沒事。”
風水玄學這玩意，自然是好的信，不好的便不信，更何況這陷害得也太過明顯了，他不信其他人會猜不出來，只不過幕後之人很聰明，這年頭但凡扯上風水，那便是小心駛得萬年船，不怕萬一只怕一萬。
姜明念也覺得，他又提醒道：“大哥三哥他們那邊要不要說一下？明海他們那兒我還沒說。”
齊滄點點頭，“三哥那裏我已經說了，他說會跟著我們一塊建，大概起個一進的就成，等吃過午飯後，我順道將葛根提過去，跟大哥和大春他們說一下。”
決定好後，幾人都開始埋頭幹飯。
微風習習，卷著肉香飄到村裏中間，不少人納悶得不行，怎麽還有人大中午便煮肉吃，太不懂過活了。
這般念叨著，卻一邊加快深吸著氣，而家裏頭的小孩卻開始哭鬧不止，“肉，好香啊，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吃，吃個屁吃！”他阿姆拿著藤條出來。
村裏頭不少人家都擼起袖子，準備霍霍自家熊孩子。而齊滄他們已經幹完飯，撿了些野果洗幹凈美滋滋地吃起來。
……
午飯過後，齊滄挑著兩半麻袋出門去。他們住得都很近，沒兩步路齊滄便喊道：“嫂夫郎在不在？”
齊大他們估摸著還在地裏頭，何竹應聲出來，“老五，出什麽事了這是？你大哥還在地裏頭。”
“不是，嫂夫郎，這不是我前日說去挖的葛根嘛，剛挖回來不少，給大哥分點，”齊滄將指了指半麻袋。
何竹頓時喜上眉梢，直接拆開麻袋看了一眼，“真是，多謝了老五。”他也不跟人瞎客氣，他們兄弟關系好，多來往倒是不拘這些。
只不過隨後聽到齊滄說他們準備建房子的事宜的時候，何竹沈思了片刻，最後還是說：“這事……等你大哥回來我再與他商量一番。”
“好，另一袋是大春家的，嫂夫郎你到時幫我給一下他們吧。”齊滄說道。
何竹接了下來，大春家只有李秋娘，到底與齊滄他們隔著一層，老五他這個漢子確實不大方便過去。
只不過，心神到底被起房子的事給占住了，渾渾噩噩吃完飯，洗漱完還沒回過神來。何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心情郁悶地不行，“老三老五他們都要起房子了，咱們怎麽辦？”
明海那小兩口身價也不少，要是就他們不起，那豈不是很丟人，何竹暗道。
齊大：“咱們也建啊。”
“嘴巴一碰當然可以建，拿什麽建啊！總不能把家裏的銀子都拿出建房子吧。老五他們可是要建青磚瓦房，那可是三進的大房子，別說三進了就是一進，我們也建不起啊！”何竹說到後頭，語氣酸酸的。
“誰說咱也要建青磚房了，建個土磚房就成，到時找村長找人摔土磚建，三十兩還不夠起個大房子嗎？”齊大不以為然，各人有各人的過法，沒得樣樣都得比照別人的來。
土磚房在村裏頭已經是頂好的了，有些人家還不是跟他們一樣，住茅草屋。
“再說了，念哥兒他有錢，人樂意……”齊大道。
下午在五裏坡那會，齊滄趕來一邊幹活一邊朝他炫耀道“軟飯真好吃，三進的大房子都是小念出錢的哦”，他想起就忍不住牙疼起來！這小子，吃軟飯吃得明目張膽，完全不知道遮掩，真是氣煞他也！
何竹如同當頭棒喝，總算是從老五的青磚房裏醒悟過來，“對頭對頭，當家的還是你說得在理。”
夜色朦朧，月色皎皎，屋裏頭紅被翻湧。
……
豎日，臘月初八，正是祭祀五谷之神的時候。
只不過這臘八節在南邊卻是鮮少有人家過的，柳溪村家家戶戶都如常出行，唯有後山附近齊滄他們正熬著臘八粥，臘八蒜確實趕不及了。不僅沒有足量的蒜，也沒有醋。
一碗用紅豆、糯米、小米、紅棗、核桃、紅糖一塊熬成的臘八粥，色澤磚紅，甜香軟糯，補血養胃又養顏。
姜明念盛了兩大碗，讓齊和康端去給村長家還有方苗家嘗一嘗，既然決定要在這村子裏頭待上好長一段時間，那可得好好把握好人際往來 。
齊滄見他做事井井有條，突然有些好奇姜明念以前的生活了，只是話到了嘴邊，他又想起那大約不是愉快的記憶，話鋒再轉道：“等下一塊兒去尋閔吉嗎？我們還沒有一塊兒約過會呢……”
姜明念夾起一塊的雞蛋煎餅，蘸了一下挑好的醬料，說道：“嗯嗯嗯？約會？是何意？”
“就是倆人一道去談情說愛咯……”最後幾個字齊滄壓得很低。
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姜明念停止筷子，微微怔然，掩飾般低下頭咬下一口煎餅，良久之後還是開口道：“好。”
齊滄見狀忍不住想要貼上去，是怎麽做到又害羞又坦誠的！
就在要出門的時候，齊滄望著腿上的掛件，無奈道：“爹跟叔叔有正事要幹，不能帶你們。”
“爹啊……蛋蛋好乖的啊！”齊和鳴他們睜著楚楚可憐的大眼睛哀求道。
齊滄堅定拒絕：“不行，下回吧。”帶了一個就得把全部帶上，他們還要不要約會了！絕對不能帶！
“爹回來給帶糖畫行不行，一人一個？要嗎？”
“好吧……那爹你記得啊。”在齊滄再三保證下，齊和鳴他們還是答應下來了，倆人在幾個孩子的小眼神下脫身而去。
天色尚早，只不過齊滄從村長那裏借來牛車，這樣姜明念就不會太累，而且他們辦完事後還有充足的時間去約會。
齊滄對自己的打算非常滿意，牛車不緊不慢，在路上留下一道深淺不一的車轍。
從柳溪村到溪河鎮，趕牛車只需要兩刻鐘不到，齊滄他們便已經到了鎮子裏頭，按理說集市還未開，鎮子裏頭不應該有這麽多人排長龍。
“怎麽了這是？”姜明念見他停下來，探出來一看，吃驚道：“不是說今日閉集嗎？怎麽還這麽多人！”
齊滄搖頭不知，他準備攔住一個路過的漢子問話，那漢子揣著一包東西，警惕地看著他們，揚聲道：“你們想要幹嘛！”
“這位兄弟，我們沒有惡意，也不會靠近你，只是好奇想問一下，今日為何這般多人啊？”齊滄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的，手裏什麽都沒有。
那漢子見他說得挺真誠的，便離著五步遠的距離說道：“哦，你們不知？那茍大善人這幾日在布施呢！憑戶籍一人可領一碗米呢！看到沒有，這可不是陳米，也不是碎米！領過就沒有了，你們領了嗎？”
一碗米一斤多一些，這漢子領了有十斤左右，眼下笑容燦爛得不行。
聞言，齊滄與姜明念對視一眼，他笑道：“那看來這茍大善人確實是好人啊！”
“那可不！這還不止呢，有人領了一回米還想領第二回，立馬就被拆穿了，也不知道用了手段。”越說越佩服的漢子恨不得立馬跑到茍大善人家裏當牛做馬。
“不跟你們說了，你們若是還沒領記得去，過兩日便沒了。”漢子愈發迫不及待，想要沖回村裏頭好好宣揚一番，讓大家也來樂呵樂呵。
漢子瘦削的背影遠去，姜明念說：“看來這茍大善人應該是茍富了。”
齊滄聳聳肩膀，“大概，既然有心做好事，那便做吧。”甭管人到底什麽目的，做好事便是論跡不論心，況且他這落實得確實很到位。
繞過長龍，齊滄驅著牛車進了鎮子，一路上除了常年開門的糧鋪、雜貨鋪以及不在差錢的首飾店，還有便是整個鎮子最大的食肆酒樓還在營業，其餘的店鋪均已關門。
巷子縱橫交錯，七拐八通的，齊滄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了杏花巷，牛車搖搖晃晃，大搖大擺，杏花巷子不少婦人夫郎都從自家院中探出頭來。看著齊滄他們是幹嘛的。
有人問道：“你們是何人？來這幹什麽的？”陌生人到了巷子裏，也沒人視而不見。
齊滄朗聲回道：“這位嫂子，我們是來尋閔家人的，不知……”
那婦人面露疑惑：“來找閔大家的？那可真是少見了，他們就在巷子最尾那家，你們沿著巷子走便知道了。”自從那事出來後，來找閔大的人便只剩下他家的親朋好友，眼下這個倒是沒見過。
說著說著，這婦人又熱情道：“我帶你們去，走著！”完全不顧齊滄他們的意見，就走到前頭去，顯然是想看熱鬧去了。
“多謝嫂子。”齊滄道謝後，跟在身後驅車前往，至於跟著看戲的人只能盡量去無視了。
百米外的，那婦人停在一間看起來有些破舊的院子前面，掐著嗓子大喊起來：“閔大家的，有人來找了餵！快出來！”
木門被大力拍得搖搖欲墜起來，一道沙啞的男生從裏頭傳來，“來了，誰啊？”
閔吉正巧在院子裏搗騰他的家夥什，應聲開了門，“劉嫂，怎麽是你？”
劉嫂子擺擺手，“那不是我，是你家貴客到了。”她指了指後面的牛車。
齊滄一躍而下，伸手將姜明念扶下來，面對閔吉的疑惑他沒有說明來意，只說了梁多金的關系，“我們是梁家村的，這次前來是有要事相商……”
“梁家村……”閔吉想了沒一會兒，便拍著腦袋激動喊，“我多金兄弟來看我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而後忍不住往他們身後一看，卻發現了無一人之時，頓時萎靡不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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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老太撕開梁多金後, 伸手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襟，不好意思道：“姜夫郎，讓你見笑了。這事你可別聽這老頭的話, 起房子這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住得安穩才能安心不是……”
梁多金見她這麽說了, 也沒再繼續反駁，“除了閔吉外，老漢我倒是還知道一位, 在那頭的大坑村裏頭, 只不過我認識人，人不認識我啊……”他一臉歉意道, “只不過這東西你們還是拿回去吧，問個話也不需要別的。”
收了東西又沒辦什麽事，梁多金可不想收下人的柿餅，忙不疊就想還回去了, 姜明念見狀連忙拒絕：“不用不用, 話不能這般說, 這事還是我們叨擾了, 回去我與齊滄商量一番。”
不緊不慢地道完謝後，姜明念又將硬塞到手裏的籃子就這麽放在地上，學著齊滄那般快步邁腿火速溜走。
人還在村中, 便已經聽到村尾處傳來陣陣孩提的嬉鬧聲。
村內道路人來人往，地面平整得很，偶有郁郁蔥蔥的樹枝從院子裏探出來，圍著柵欄的院子更是一目了然。等姜明念路過谷場時, 姜同新小哥倆正手牽手跟在梁宏身旁，還有不少村子的小漢子都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耍著木頭人小游戲。
本來人家不要他們倆人, 只不過有梁宏這個村中小霸王照看，他們倆人很快便玩得不亦樂乎起來。
村裏的小漢子很快就玩木頭人玩得膩歪了，在一旁鬧著要去後山打野兔，“走啊，梁宏，我們去後山耍去啊！”
梁宏有些蠢蠢欲動，但很快瞥了一眼跟在身旁的兩個弟弟，他搖搖頭：“我不去了，你們去吧。”
“啊——為什麽！他們又不好玩，幹嘛老是帶著他們一起玩啊？”
“就是啊！”
幾人氣急，頓時憤憤不平起來，自從這倆小漢子賴上了梁宏後，梁宏就很少跟他們一道去抓魚打兔了。
梁宏很是無語，難道他要說是因為他饞人家親爹的零嘴嗎？他當然不能說 ，說了指不定這些人就跟他搶了！
他可沒這麽傻，眼珠子滴溜溜轉起來，機智說道：“我爺讓我多照看他們……要是我不了回家要挨打，如果你們能幫我挨打的話，那我也可以去跟你們耍……”
梁小柱訕笑了兩聲，“既然村長爺爺說了，那你就……留下吧，我們走！”說罷梁小柱帶著幾個小漢子一呼百應地跑了，生怕遲上半刻就要被梁宏抓去挨打。
他們可不傻，完不成家裏人的吩咐，指不定沒有好果子吃，便不陪梁宏啦，他們自己去耍哈哈哈——
梁宏：“……”
就知道他們是這樣的人，哼！還好！還是他聰明哈哈哈哈！
姜明念在一旁見了，實在是嘆為觀止，見姜同新他們沒被排擠也沒被欺負這才放心下來，看來這零嘴還是挺管用的嘛。
就是不知道齊和真兩兄妹那邊怎麽樣了。
姜明念心神流轉間，很快便回到家中。見家裏頭也沒人，他便拿起掃帚開始打掃院子。
他雖打小在大戶家生活，但作為庶子想要錦衣玉食長大那是不可能的，每月的月錢也只夠他和他阿姆吃用罷了，再加上院子裏只有兩個仆人，很多貼身的事他們都要親力親為的。
打掃這等事，那是手到擒來罷了，姜明念打掃完便著手準備午食，時下大家大多都是吃兩頓，早上幹活前的大食，這頓一定要吃飽，而後便到了接近黃昏時的小食，則隨意填飽肚子就成。
只不過齊滄他們顯然是不可能這麽幹了，逃荒路上便已經習慣了一天三頓，眼下到了柳溪村自然也不會改，更何況就算他們要改回來，齊滄也不允許，一天兩頓那不得餓得營養不良了。
姜明念將精米淘洗幹凈後，放入適量的水後，上鍋裏蒸。而後再學著方苗說得那樣，另起一個爐子，等水開的時候，將芋頭削皮切片，臘肉切片，還有豆子一通倒進瓦煲裏面煲，滾上一盞茶的時間，最後將洗幹凈的芥菜與姜片丟進去滾。
此時，齊和真他們從外頭回來，趕緊接過炒菜的活，“念叔，讓我來……”
姜明念利索讓位，炒菜這活他真的不成，之前試過機會糟蹋了不少好東西，“好，這爐子裏的菜是方苗叔教我的，等再滾上一會兒就成了啊。”
“好……”方苗叔他知道，是隔壁那戶的夫郎，打短工的那個。齊和真手腳利索地泡好筍幹，又問：“今日晌午，咱們吃兔肉嗎？爹回不回來？”
那兔子抓了兩天，眼下再不吃都要餓瘦了，只不過如果爹中午不回來的話，那還是等爹回來了大家再一起吃。
姜明念點頭：“吃吧，他跟我說不會在山裏頭逗留，會回來吃午食。”他可是淘了不少米下鍋。
“好耶……妹，去把兔子抓過來！”齊和真興高采烈地喊，齊和欣一時也跟著活潑起來。
倆人將兔皮剝下來，兔肉被兩下砍成塊，齊和康他們也回來了。只見齊和康懷裏抱著一個，背上背著一個，如同雄鷹展翅般沖回來，逗得兩個豆丁咯咯笑個不停。
齊和康放下戀戀不舍的倆人，等倆人跑去水缸那頭打水洗手的時候，他才躲著人將手裏的野果遞給姜明念：“念叔，給。我爹讓我給你的……”其實並不是，是齊和康自作主張，自從念叔落戶他們家後，他就一直覺得自家老爹不靠譜來著！這不……為了老爹的幸福，他挽救一番也是好的。
齊滄：“……”我謝謝您了，有沒有可能，就是說姜明念一個哥兒，他如果不加入別人的戶籍就沒辦法落戶。
時下若是開哥兒戶或者女戶都是有條件的，必須育有兒女且有安穩的地方住才成，換句話說若是無兒無女或者村子裏不允許你住，那你就沒法開這個戶！
所以，對於獨身的哥兒來說，最好的選擇其實是找個村裏人嫁了，這樣既不用被排擠又能安穩地融入新的環境裏頭。
而對於姜明念來說，他一可以並入明海他們的戶籍，只是戶主是明海，二便是並入齊滄戶籍，至於三……那就不做任何考慮了。
要不是這樣，他們怎麽可能這麽隨意地就並成一個戶籍。
齊和康到底還是年歲不大，戶籍的事情便沒有與他細說，眼下就想歪了，生怕他念叔會嫌棄他爹，想方設法增加好感麽不是。
姜明念眼裏滿是疑惑，今早齊滄出門的時候他們甚至還沒起來呢，一個去了挖葛根，一個在村子裏晃悠，怎麽可能是齊滄說的。
齊和康說完也發現自己的話錯漏百出了，解釋道：“是之前說的，不是今天。只不過我今天才找到好的野果。”
姜明念：“……好，多謝小康。”雖然不知道他在腦補什麽，但總覺得還是不要知道得好。
竈房裏頭，對齊和康突然思維滑坡毫不知情的齊和真還在沈迷炒肉中。
待豬油在熱鍋裏滋滋響，他便將兔肉倒進去爆炒，再將泡發的筍幹進去燜一會兒，最後再倒上適量清醬跟鹽下去翻炒均勻便能出鍋。
柳溪村慣常吃用的都是韭菜醬，齊和真倒是覺得很合口味，只不過除了他，其他人都覺得韭菜醬味道很沖，不太合適胃口。
好在清醬比韭菜醬還便宜不少呢，出鍋後，齊和真又清炒了一個野菜。
此時，院子裏飄香無比，齊滄挑著扁擔健步如飛，“我回來了。”他將扁擔放下，洗幹凈手落桌。
午食做得很豐盛，齊滄在山上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眼下也顧不上問話悶頭吃起來。
姜明念吃得差不多了才開口將梁村長的話轉述了一遍，至於幾個小孩也沒瞞著，家裏起房子這等大事，說出來好讓大家都有些參與感也好。
“所以，這閔吉手藝沒問題，但是人品不行，導致所建造的風水不好……？”齊滄滿頭問號，有點懷疑自己聽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姜明念說：“對，馬嬸子是這麽說，但是村長說是被誣陷的。”
齊滄拍板道：“那便再找個懂行的監工看著就成，既然手藝沒事就沒事。”
風水玄學這玩意，自然是好的信，不好的便不信，更何況這陷害得也太過明顯了，他不信其他人會猜不出來，只不過幕後之人很聰明，這年頭但凡扯上風水，那便是小心駛得萬年船，不怕萬一只怕一萬。
姜明念也覺得，他又提醒道：“大哥三哥他們那邊要不要說一下？明海他們那兒我還沒說。”
齊滄點點頭，“三哥那裏我已經說了，他說會跟著我們一塊建，大概起個一進的就成，等吃過午飯後，我順道將葛根提過去，跟大哥和大春他們說一下。”
決定好後，幾人都開始埋頭幹飯。
微風習習，卷著肉香飄到村裏中間，不少人納悶得不行，怎麽還有人大中午便煮肉吃，太不懂過活了。
這般念叨著，卻一邊加快深吸著氣，而家裏頭的小孩卻開始哭鬧不止，“肉，好香啊，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吃，吃個屁吃！”他阿姆拿著藤條出來。
村裏頭不少人家都擼起袖子，準備霍霍自家熊孩子。而齊滄他們已經幹完飯，撿了些野果洗幹凈美滋滋地吃起來。
……
午飯過後，齊滄挑著兩半麻袋出門去。他們住得都很近，沒兩步路齊滄便喊道：“嫂夫郎在不在？”
齊大他們估摸著還在地裏頭，何竹應聲出來，“老五，出什麽事了這是？你大哥還在地裏頭。”
“不是，嫂夫郎，這不是我前日說去挖的葛根嘛，剛挖回來不少，給大哥分點，”齊滄將指了指半麻袋。
何竹頓時喜上眉梢，直接拆開麻袋看了一眼，“真是，多謝了老五。”他也不跟人瞎客氣，他們兄弟關系好，多來往倒是不拘這些。
只不過隨後聽到齊滄說他們準備建房子的事宜的時候，何竹沈思了片刻，最後還是說：“這事……等你大哥回來我再與他商量一番。”
“好，另一袋是大春家的，嫂夫郎你到時幫我給一下他們吧。”齊滄說道。
何竹接了下來，大春家只有李秋娘，到底與齊滄他們隔著一層，老五他這個漢子確實不大方便過去。
只不過，心神到底被起房子的事給占住了，渾渾噩噩吃完飯，洗漱完還沒回過神來。何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心情郁悶地不行，“老三老五他們都要起房子了，咱們怎麽辦？”
明海那小兩口身價也不少，要是就他們不起，那豈不是很丟人，何竹暗道。
齊大：“咱們也建啊。”
“嘴巴一碰當然可以建，拿什麽建啊！總不能把家裏的銀子都拿出建房子吧。老五他們可是要建青磚瓦房，那可是三進的大房子，別說三進了就是一進，我們也建不起啊！”何竹說到後頭，語氣酸酸的。
“誰說咱也要建青磚房了，建個土磚房就成，到時找村長找人摔土磚建，三十兩還不夠起個大房子嗎？”齊大不以為然，各人有各人的過法，沒得樣樣都得比照別人的來。
土磚房在村裏頭已經是頂好的了，有些人家還不是跟他們一樣，住茅草屋。
“再說了，念哥兒他有錢，人樂意……”齊大道。
下午在五裏坡那會，齊滄趕來一邊幹活一邊朝他炫耀道“軟飯真好吃，三進的大房子都是小念出錢的哦”，他想起就忍不住牙疼起來！這小子，吃軟飯吃得明目張膽，完全不知道遮掩，真是氣煞他也！
何竹如同當頭棒喝，總算是從老五的青磚房裏醒悟過來，“對頭對頭，當家的還是你說得在理。”
夜色朦朧，月色皎皎，屋裏頭紅被翻湧。
……
豎日，臘月初八，正是祭祀五谷之神的時候。
只不過這臘八節在南邊卻是鮮少有人家過的，柳溪村家家戶戶都如常出行，唯有後山附近齊滄他們正熬著臘八粥，臘八蒜確實趕不及了。不僅沒有足量的蒜，也沒有醋。
一碗用紅豆、糯米、小米、紅棗、核桃、紅糖一塊熬成的臘八粥，色澤磚紅，甜香軟糯，補血養胃又養顏。
姜明念盛了兩大碗，讓齊和康端去給村長家還有方苗家嘗一嘗，既然決定要在這村子裏頭待上好長一段時間，那可得好好把握好人際往來 。
齊滄見他做事井井有條，突然有些好奇姜明念以前的生活了，只是話到了嘴邊，他又想起那大約不是愉快的記憶，話鋒再轉道：“等下一塊兒去尋閔吉嗎？我們還沒有一塊兒約過會呢……”
姜明念夾起一塊的雞蛋煎餅，蘸了一下挑好的醬料，說道：“嗯嗯嗯？約會？是何意？”
“就是倆人一道去談情說愛咯……”最後幾個字齊滄壓得很低。
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姜明念停止筷子，微微怔然，掩飾般低下頭咬下一口煎餅，良久之後還是開口道：“好。”
齊滄見狀忍不住想要貼上去，是怎麽做到又害羞又坦誠的！
就在要出門的時候，齊滄望著腿上的掛件，無奈道：“爹跟叔叔有正事要幹，不能帶你們。”
“爹啊……蛋蛋好乖的啊！”齊和鳴他們睜著楚楚可憐的大眼睛哀求道。
齊滄堅定拒絕：“不行，下回吧。”帶了一個就得把全部帶上，他們還要不要約會了！絕對不能帶！
“爹回來給帶糖畫行不行，一人一個？要嗎？”
“好吧……那爹你記得啊。”在齊滄再三保證下，齊和鳴他們還是答應下來了，倆人在幾個孩子的小眼神下脫身而去。
天色尚早，只不過齊滄從村長那裏借來牛車，這樣姜明念就不會太累，而且他們辦完事後還有充足的時間去約會。
齊滄對自己的打算非常滿意，牛車不緊不慢，在路上留下一道深淺不一的車轍。
從柳溪村到溪河鎮，趕牛車只需要兩刻鐘不到，齊滄他們便已經到了鎮子裏頭，按理說集市還未開，鎮子裏頭不應該有這麽多人排長龍。
“怎麽了這是？”姜明念見他停下來，探出來一看，吃驚道：“不是說今日閉集嗎？怎麽還這麽多人！”
齊滄搖頭不知，他準備攔住一個路過的漢子問話，那漢子揣著一包東西，警惕地看著他們，揚聲道：“你們想要幹嘛！”
“這位兄弟，我們沒有惡意，也不會靠近你，只是好奇想問一下，今日為何這般多人啊？”齊滄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的，手裏什麽都沒有。
那漢子見他說得挺真誠的，便離著五步遠的距離說道：“哦，你們不知？那茍大善人這幾日在布施呢！憑戶籍一人可領一碗米呢！看到沒有，這可不是陳米，也不是碎米！領過就沒有了，你們領了嗎？”
一碗米一斤多一些，這漢子領了有十斤左右，眼下笑容燦爛得不行。
聞言，齊滄與姜明念對視一眼，他笑道：“那看來這茍大善人確實是好人啊！”
“那可不！這還不止呢，有人領了一回米還想領第二回，立馬就被拆穿了，也不知道用了手段。”越說越佩服的漢子恨不得立馬跑到茍大善人家裏當牛做馬。
“不跟你們說了，你們若是還沒領記得去，過兩日便沒了。”漢子愈發迫不及待，想要沖回村裏頭好好宣揚一番，讓大家也來樂呵樂呵。
漢子瘦削的背影遠去，姜明念說：“看來這茍大善人應該是茍富了。”
齊滄聳聳肩膀，“大概，既然有心做好事，那便做吧。”甭管人到底什麽目的，做好事便是論跡不論心，況且他這落實得確實很到位。
繞過長龍，齊滄驅著牛車進了鎮子，一路上除了常年開門的糧鋪、雜貨鋪以及不在差錢的首飾店，還有便是整個鎮子最大的食肆酒樓還在營業，其餘的店鋪均已關門。
巷子縱橫交錯，七拐八通的，齊滄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了杏花巷，牛車搖搖晃晃，大搖大擺，杏花巷子不少婦人夫郎都從自家院中探出頭來。看著齊滄他們是幹嘛的。
有人問道：“你們是何人？來這幹什麽的？”陌生人到了巷子裏，也沒人視而不見。
齊滄朗聲回道：“這位嫂子，我們是來尋閔家人的，不知……”
那婦人面露疑惑：“來找閔大家的？那可真是少見了，他們就在巷子最尾那家，你們沿著巷子走便知道了。”自從那事出來後，來找閔大的人便只剩下他家的親朋好友，眼下這個倒是沒見過。
說著說著，這婦人又熱情道：“我帶你們去，走著！”完全不顧齊滄他們的意見，就走到前頭去，顯然是想看熱鬧去了。
“多謝嫂子。”齊滄道謝後，跟在身後驅車前往，至於跟著看戲的人只能盡量去無視了。
百米外的，那婦人停在一間看起來有些破舊的院子前面，掐著嗓子大喊起來：“閔大家的，有人來找了餵！快出來！”
木門被大力拍得搖搖欲墜起來，一道沙啞的男生從裏頭傳來，“來了，誰啊？”
閔吉正巧在院子裏搗騰他的家夥什，應聲開了門，“劉嫂，怎麽是你？”
劉嫂子擺擺手，“那不是我，是你家貴客到了。”她指了指後面的牛車。
齊滄一躍而下，伸手將姜明念扶下來，面對閔吉的疑惑他沒有說明來意，只說了梁多金的關系，“我們是梁家村的，這次前來是有要事相商……”
“梁家村……”閔吉想了沒一會兒，便拍著腦袋激動喊，“我多金兄弟來看我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而後忍不住往他們身後一看，卻發現了無一人之時，頓時萎靡不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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