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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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臘月初四, 夜間一場小雨紛然而至，齊滄爬起來提醒大家添衣。
雖然有好幾間草屋，但七個人到底是沒能徹底分開睡, 純粹是因著被褥棉被一共只有三床, 到頭來還是齊滄與齊和康將就, 齊和欣與齊和真一道，而姜明念則帶著兩個小的。
天大亮，雞鳴犬吠間, 微雨才算消停。
齊滄吃過早食後, 正準備出門去，就見前頭跑來一個虎頭虎腦的小漢子。
梁宏, 年約八歲左右，是柳溪村梁村長的孫子，時常被打發去村裏頭跑腿。剛巧齊滄出門是準備去找梁村長，便立馬在院子前停下了腳步。
果不其然, 梁宏瞧見他, 眼前一亮, 加快腳步跑到他跟前。
“齊五叔, 這是您的戶籍，還有齊大叔他們的都在這裏啰。”梁宏樂呵呵道，趕緊將手上的蓋了紅印的戶籍遞過來。
齊滄仔細看了起來, 上頭不僅有他們的姓命年齡性別等，還包括了他們從何地何時遷到雲州，最主要的是還多了5畝荒地。
齊論笑著道：“替我多謝你阿爺。”
“來，甜甜嘴。”姜明念從裏頭走出來, 塞了幾個柿餅給梁宏。
梁宏忙不疊接過來，喜上眉梢地道謝：“謝謝齊五叔麽。”
他可真是太喜歡來新來的叔家跑腿了, 每回都有好吃的不說，上回給了他兩塊糖，這回還給他甜甜的柿餅，對他正怪和善的咧！
姜明念低下輕笑，遮掩起臉頰上的紅粉。
不管聽幾次，姜明念對於“齊叔麽”這名頭還是略感羞赧。
“對了，我爺說咧，那什麽糧食得你們過去拉。”梁宏顯然是不太清楚叔麽突然臉紅的緣故，他撓撓臉頰後，這才驟然想起出門前阿爺的叮囑忙不疊提醒。
齊泡：“好，遲些時候就過去。”
梁宏：“那齊叔，叔麽，我先回去咧！”
見齊論他們點頭，梁宏抱著兩柿餅一蹦一跳地往村頭跑。
天色尚早，姜明念將戶籍看了半晌，才道：“這五畝地做何打算啊？”
柳溪村村民四十來戶，共二百多號人，柳溪村大多都是梁姓，接著便是陳姓，以及一些散戶。
在村長的帶領下，民風還算淳樸，這些個原住民雖沒有多歡迎他們這些搶資源的流民，但要說刁難也說不上。
不然這梁村長要想在這戶籍與救助糧上幹點小動作，拿捏拿捏他們也不是不可以。
當然，也可能是有他們這幾日頻頻出錢的緣故，畢竟這茅草屋的茅草也不是白得來的，那都是從村民手裏花幾十文買的。
村裏人收割完稻子後，都喜歡將稻草囤著當柴火燒，這玩意不禁燒，一囤囤好多，眼下能換個幾十文豈不是賺到了。
再加上要趕工，他們又花錢請人幫忙趕制茅草屋，不然也不會兩三天就趕出這麽多房子還有土竈。要是木屋或者土磚屋，估摸著這會兒還住不上呢。
齊滄思忖一下：“荒地開墾出來了估計也是薄地，下等地，種糧食估摸著是不夠吃的。”
這邊雖說是一年兩熟，只是光種糧食五畝薄地肯定是不夠，齊滄打算先去看一下土質再說，要是能種些別就好了。
要不是戶籍沒下來，建個青磚紅瓦房實在是太打眼了，說不好還會鬧出其他幺蛾子，不然哪裏需要姜明念蝸居在茅草屋裏。齊滄心酸地想，感覺自己沒能給人過上好日子不說，還只能讓人藏著掖著不花錢。
姜明念壓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點頭，擺手道：“那你去吧，不是還要去村長那兒嗎？”
正準備一表衷情的齊滄：“……”
只好依依不舍地邁著步子，“好吧。”
眼下既然已經拿到了戶籍，就能進行下一步打算了。真要靠種地維生，那得種到猴年馬月了去，齊滄可沒打算真的老老實實是種水稻。但什麽都不種又不行，世道如此，還是得先在村子裏茍上一段時間再說。
這也是姜明念覺得無所謂的一點，要說他直接去鎮上或者縣裏生活也不是不行，帶著齊滄他們又何妨，反正他錢多。
只不過，他們毫無根基，去了鎮上不被坑就不錯了，再者說了，要是時局還不安穩，出點什麽事那就真的無處可去了，所以在村子裏也有村子裏的好處。
雨後泥濘，翠綠的雜草更顯生機，齊滄將戶籍送到各家後，五人又一道走去村長家。
一路上引人側目，只不過到底是五個高大壯實的漢子，溪邊盥洗的婦人夫郎也只敢擠眉弄眼，等人過去了才囔囔開來。
“這北邊來的漢子長得可真是魁梧大只啊！也不道吃什麽長大的。”一圓臉夫郎感嘆道，他用木棍使勁捶打著臟衣服。
“喲喲……眼珠子往哪裏看呢？你可小心點啊，”旁邊的婦人揶揄道，“可不興這個啊，要不然你家的見了可把你折騰得下不來床。”
圓臉夫郎方苗聞言啐了她一口，“我家漢子不知道多溫柔多……”說著說著自己都心虛了，他家漢子慣會吃醋的，這都老夫老妻快十年了，一吃醋準把他折騰個沒完。
萬婦人便是他出嫁前的好姊妹，倆人一人嫁給村頭的梁二狗家，一人嫁給了村尾梁田家，知根知底的，這會兒哪會不知道他心裏頭想什麽。
萬萍很快把話題轉移開來，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道：“……我聽說他們是去挑糧食了，開春前這倆三月一月有兩百斤糧食呢！”
她豎起兩根手指，說道。梁二狗家正好就在村長隔壁，是村長梁多金的親侄子。
“兩百斤！這麽多！不是說已經給了他們地了嗎？怎地還有糧食？”方苗吃驚問道，聲音根本壓不住，很快就引來旁人問詢。
方苗調笑幾句，將話題轉開，免得到時候傳出來累了萬萍的名聲，等人散得差不多了，這才扭頭繼續和萬萍說話。
“嗐，都是五裏坡那邊的荒地……”萬萍悄聲說道。
方苗了然道：“那難怪了，那邊的地兒可種不了多少糧食，墾荒也難，那幾個月後可不得挨餓了。”畢竟這糧食也只給三個月的量，開春一個月後便沒有了，到時按照薄地的產量，他們肯定得餓肚子了。
這麽算下來，也不酸了反而暗暗替齊滄他們著急。他們同在村尾住得近，可是借由搭茅草屋的便趁機賺了上百文呢。
萬萍也點頭，“聽說是州裏按人頭發放了，一人一天一斤糧，聽著好像很多，不過我聽村長說，都是些陳糧不說，大多還都是菽，能頂什麽用。”菽便是黃豆，說罷了便是雜糧。
這個年頭，雜糧一斤想混飽肚子那是不夠的，幹體力活的漢子兩斤滿上也就將將夠罷了，但沒辦法，這救助糧本也不是讓他們這些流民吃飽肚子的，吃個半飽而後的就自己去幹活吧。
倆人聊得正歡時，齊滄五人也敲開了梁村長的大門。
“梁村長。”
“你們來了，正好，糧食我家那小子昨日已經拉回來了，”梁多金吸了一口旱煙，說話時煙霧裊裊，蒸騰而上。
齊滄他們順著煙桿子的位置，走了過去。梁多金大兒子梁仲山可比齊大還要大上幾歲，他指著地上的麻袋說道：“這邊是粟，這邊是菽，按照人頭算，一人天一斤糧，你們看看怎麽算吧。”
反正他們村現在也只這五戶有救助糧，自個兒商量著怎麽來便是。
“好，多謝仲山大哥。”齊大他們看了下，陳米不多，大半都是菽，也就是黃豆，心情沈悶了不少，但也無可奈何。
齊滄反倒沒什麽糾結的，反正陳米吃了也沒啥營養，空間裏還有二十斤面粉，大米更是還沒吃過，因此他幹脆全部選了黃豆。
黃豆這玩意兒好啊，既能磨豆漿做豆腐又能發豆芽。
只不過想靠著發豆芽發家，那是連扇窗戶都沒有，因著發豆芽這手藝，不說人人都會吧，但會的人也不少。
冬天端看你敢不敢拿到富貴人家裏頭去賣了，敢就能賺上些小錢，不敢留著自家吃也沒問題。
齊滄也沒想著發豆芽賺錢，但相比不知放了多少年的陳米，幹脆還是黃豆吧。
齊大他們見狀，紛紛搖頭，“不可，五弟你還是選些大米吧，不要為了我們委屈了自己，雖說是陳米，但也好過吃黃豆粉。”他們在永寧，那是連陳米都吃不上兩回，因著還是很樂呵的。
齊滄：“……”哥哥們真是想得太多了。
齊滄：“大哥，我真沒勉強！”
齊大只以為是姜明念有錢有糧，自家這個兄弟吃軟飯吃傻了。
他壓低聲音，恨鐵不成鋼道：“雖說念哥兒不介意，但你也不能吃他的用他的啊，這……”
“反正大哥你先別管了，我真的拿這豆子有用處……”齊滄扭頭在他耳邊小聲說。
見他真的不改主意，幾人很快決定好陳米按人頭平分，剩下的都是黃豆。
等分糧食的時間裏，齊滄又問道：“村長，那我們的那地，我看是在五裏坡那邊，屆時是直接去還是怎地？”
煙桿子已經不冒煙了，梁多金還在猛猛吸了一口，每日的煙草就這麽多，他可舍不得少吸一口，“五裏坡就在村子中間的小道上拐出去，一直走，反正到那有一間破屋子的，你們便知道了，到時你們開墾了哪塊就是哪塊。”
那破屋子還是之前年景好的時候他們準備開荒搭建的，後面開了兩天又利索放棄了，眼下估摸著已經腐蝕得差不多了。
“自己規劃好。免得到時候下地契的時候再有爭吵就不好了。”梁多金提醒道。
“好，多謝啊，那我們先回去了。”齊大他們與村長道過謝後這才挑著扁擔往村尾走。
等人走後，梁仲山才問他爹：“爹為啥對他們這般和善啊，我去領糧食的時候，別的村都說要扣下一半糧食……”
梁多金耷拉著眼皮，沒好氣掀起來看了這老實巴交的兒子一眼，“頭天的時候你就沒聽人說嘛，說出來了九十多號人，二十多人留在俞州，剩下七十多人都在這附近了……你以為人家是白白告訴你這等消息的？”
梁仲山恍然大悟起來，“難怪那晚齊大拉著我說那麽多，我還以為我倆一見如故呢。”他撓撓額角，憨笑道。
況且也就那麽點糧食，本就只夠半飽，再扣掉一半，指不定這群人就發瘋了，梁多金可不想試探這群人的底線。
說罷，他又問：“是哪個村子裏扣糧食，你帶著我的話去提醒幾句，人不停就算了，反正話帶到就成。”
梁仲山想了想，好似除了他們村，另外三個村都是，本來只有上溪村是這樣，但後面杏溪村與下溪村見了，也跟著一起商量起來了，至於有沒有真的克扣，他就不確定了。
但眼下他爹幾人發話，梁仲山便收拾收拾東西出門去了。
柳溪村不算大，齊滄他們從村頭走到村尾遇到了不少人出來嘮家常。
在大田村，冬日裏大家都只能窩在炕上打發時間，可在這，還能見著扛著鋤頭下地裏的農人，只不過到底是冷了，地裏頭多是種些耐寒的菜蔬，其餘的倒是沒有。
眼下村子裏進了一群生人，這群生人還成了他們村子裏的住戶，這可不得抓緊多看看，一時間倒是給他們添了不少樂子。
路上有熱情好客的村民跟他們打招呼，也有那八卦多事的朝他們扁擔上扒拉道：“喲……這是從村長那出來了？扛著啥啊？說來讓大家也開開眼！”
齊大也不在意，笑著回道：“是啊，不是我說啊，梁村長可真是大好人！”一上來就先給梁多金戴了個高帽，接著再繼續給柳溪村的人也一個一個戴，“你們村子裏的人都很和善啊，之前還幫咱們搭把手，眼下有……真是沒想到……咱還能落戶到這種好地方來……”
“哈哈哈哈——哪裏哪裏！”哄得人喜笑顏開，瞬間不知道自己想問什麽了。
齊滄等人：“……”不愧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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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四, 夜間一場小雨紛然而至，齊滄爬起來提醒大家添衣。
雖然有好幾間草屋，但七個人到底是沒能徹底分開睡, 純粹是因著被褥棉被一共只有三床, 到頭來還是齊滄與齊和康將就, 齊和欣與齊和真一道，而姜明念則帶著兩個小的。
天大亮，雞鳴犬吠間, 微雨才算消停。
齊滄吃過早食後, 正準備出門去，就見前頭跑來一個虎頭虎腦的小漢子。
梁宏, 年約八歲左右，是柳溪村梁村長的孫子，時常被打發去村裏頭跑腿。剛巧齊滄出門是準備去找梁村長，便立馬在院子前停下了腳步。
果不其然, 梁宏瞧見他, 眼前一亮, 加快腳步跑到他跟前。
“齊五叔, 這是您的戶籍，還有齊大叔他們的都在這裏啰。”梁宏樂呵呵道，趕緊將手上的蓋了紅印的戶籍遞過來。
齊滄仔細看了起來, 上頭不僅有他們的姓命年齡性別等，還包括了他們從何地何時遷到雲州，最主要的是還多了5畝荒地。
齊論笑著道：“替我多謝你阿爺。”
“來，甜甜嘴。”姜明念從裏頭走出來, 塞了幾個柿餅給梁宏。
梁宏忙不疊接過來，喜上眉梢地道謝：“謝謝齊五叔麽。”
他可真是太喜歡來新來的叔家跑腿了, 每回都有好吃的不說，上回給了他兩塊糖，這回還給他甜甜的柿餅，對他正怪和善的咧！
姜明念低下輕笑，遮掩起臉頰上的紅粉。
不管聽幾次，姜明念對於“齊叔麽”這名頭還是略感羞赧。
“對了，我爺說咧，那什麽糧食得你們過去拉。”梁宏顯然是不太清楚叔麽突然臉紅的緣故，他撓撓臉頰後，這才驟然想起出門前阿爺的叮囑忙不疊提醒。
齊泡：“好，遲些時候就過去。”
梁宏：“那齊叔，叔麽，我先回去咧！”
見齊論他們點頭，梁宏抱著兩柿餅一蹦一跳地往村頭跑。
天色尚早，姜明念將戶籍看了半晌，才道：“這五畝地做何打算啊？”
柳溪村村民四十來戶，共二百多號人，柳溪村大多都是梁姓，接著便是陳姓，以及一些散戶。
在村長的帶領下，民風還算淳樸，這些個原住民雖沒有多歡迎他們這些搶資源的流民，但要說刁難也說不上。
不然這梁村長要想在這戶籍與救助糧上幹點小動作，拿捏拿捏他們也不是不可以。
當然，也可能是有他們這幾日頻頻出錢的緣故，畢竟這茅草屋的茅草也不是白得來的，那都是從村民手裏花幾十文買的。
村裏人收割完稻子後，都喜歡將稻草囤著當柴火燒，這玩意不禁燒，一囤囤好多，眼下能換個幾十文豈不是賺到了。
再加上要趕工，他們又花錢請人幫忙趕制茅草屋，不然也不會兩三天就趕出這麽多房子還有土竈。要是木屋或者土磚屋，估摸著這會兒還住不上呢。
齊滄思忖一下：“荒地開墾出來了估計也是薄地，下等地，種糧食估摸著是不夠吃的。”
這邊雖說是一年兩熟，只是光種糧食五畝薄地肯定是不夠，齊滄打算先去看一下土質再說，要是能種些別就好了。
要不是戶籍沒下來，建個青磚紅瓦房實在是太打眼了，說不好還會鬧出其他幺蛾子，不然哪裏需要姜明念蝸居在茅草屋裏。齊滄心酸地想，感覺自己沒能給人過上好日子不說，還只能讓人藏著掖著不花錢。
姜明念壓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點頭，擺手道：“那你去吧，不是還要去村長那兒嗎？”
正準備一表衷情的齊滄：“……”
只好依依不舍地邁著步子，“好吧。”
眼下既然已經拿到了戶籍，就能進行下一步打算了。真要靠種地維生，那得種到猴年馬月了去，齊滄可沒打算真的老老實實是種水稻。但什麽都不種又不行，世道如此，還是得先在村子裏茍上一段時間再說。
這也是姜明念覺得無所謂的一點，要說他直接去鎮上或者縣裏生活也不是不行，帶著齊滄他們又何妨，反正他錢多。
只不過，他們毫無根基，去了鎮上不被坑就不錯了，再者說了，要是時局還不安穩，出點什麽事那就真的無處可去了，所以在村子裏也有村子裏的好處。
雨後泥濘，翠綠的雜草更顯生機，齊滄將戶籍送到各家後，五人又一道走去村長家。
一路上引人側目，只不過到底是五個高大壯實的漢子，溪邊盥洗的婦人夫郎也只敢擠眉弄眼，等人過去了才囔囔開來。
“這北邊來的漢子長得可真是魁梧大只啊！也不道吃什麽長大的。”一圓臉夫郎感嘆道，他用木棍使勁捶打著臟衣服。
“喲喲……眼珠子往哪裏看呢？你可小心點啊，”旁邊的婦人揶揄道，“可不興這個啊，要不然你家的見了可把你折騰得下不來床。”
圓臉夫郎方苗聞言啐了她一口，“我家漢子不知道多溫柔多……”說著說著自己都心虛了，他家漢子慣會吃醋的，這都老夫老妻快十年了，一吃醋準把他折騰個沒完。
萬婦人便是他出嫁前的好姊妹，倆人一人嫁給村頭的梁二狗家，一人嫁給了村尾梁田家，知根知底的，這會兒哪會不知道他心裏頭想什麽。
萬萍很快把話題轉移開來，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道：“……我聽說他們是去挑糧食了，開春前這倆三月一月有兩百斤糧食呢！”
她豎起兩根手指，說道。梁二狗家正好就在村長隔壁，是村長梁多金的親侄子。
“兩百斤！這麽多！不是說已經給了他們地了嗎？怎地還有糧食？”方苗吃驚問道，聲音根本壓不住，很快就引來旁人問詢。
方苗調笑幾句，將話題轉開，免得到時候傳出來累了萬萍的名聲，等人散得差不多了，這才扭頭繼續和萬萍說話。
“嗐，都是五裏坡那邊的荒地……”萬萍悄聲說道。
方苗了然道：“那難怪了，那邊的地兒可種不了多少糧食，墾荒也難，那幾個月後可不得挨餓了。”畢竟這糧食也只給三個月的量，開春一個月後便沒有了，到時按照薄地的產量，他們肯定得餓肚子了。
這麽算下來，也不酸了反而暗暗替齊滄他們著急。他們同在村尾住得近，可是借由搭茅草屋的便趁機賺了上百文呢。
萬萍也點頭，“聽說是州裏按人頭發放了，一人一天一斤糧，聽著好像很多，不過我聽村長說，都是些陳糧不說，大多還都是菽，能頂什麽用。”菽便是黃豆，說罷了便是雜糧。
這個年頭，雜糧一斤想混飽肚子那是不夠的，幹體力活的漢子兩斤滿上也就將將夠罷了，但沒辦法，這救助糧本也不是讓他們這些流民吃飽肚子的，吃個半飽而後的就自己去幹活吧。
倆人聊得正歡時，齊滄五人也敲開了梁村長的大門。
“梁村長。”
“你們來了，正好，糧食我家那小子昨日已經拉回來了，”梁多金吸了一口旱煙，說話時煙霧裊裊，蒸騰而上。
齊滄他們順著煙桿子的位置，走了過去。梁多金大兒子梁仲山可比齊大還要大上幾歲，他指著地上的麻袋說道：“這邊是粟，這邊是菽，按照人頭算，一人天一斤糧，你們看看怎麽算吧。”
反正他們村現在也只這五戶有救助糧，自個兒商量著怎麽來便是。
“好，多謝仲山大哥。”齊大他們看了下，陳米不多，大半都是菽，也就是黃豆，心情沈悶了不少，但也無可奈何。
齊滄反倒沒什麽糾結的，反正陳米吃了也沒啥營養，空間裏還有二十斤面粉，大米更是還沒吃過，因此他幹脆全部選了黃豆。
黃豆這玩意兒好啊，既能磨豆漿做豆腐又能發豆芽。
只不過想靠著發豆芽發家，那是連扇窗戶都沒有，因著發豆芽這手藝，不說人人都會吧，但會的人也不少。
冬天端看你敢不敢拿到富貴人家裏頭去賣了，敢就能賺上些小錢，不敢留著自家吃也沒問題。
齊滄也沒想著發豆芽賺錢，但相比不知放了多少年的陳米，幹脆還是黃豆吧。
齊大他們見狀，紛紛搖頭，“不可，五弟你還是選些大米吧，不要為了我們委屈了自己，雖說是陳米，但也好過吃黃豆粉。”他們在永寧，那是連陳米都吃不上兩回，因著還是很樂呵的。
齊滄：“……”哥哥們真是想得太多了。
齊滄：“大哥，我真沒勉強！”
齊大只以為是姜明念有錢有糧，自家這個兄弟吃軟飯吃傻了。
他壓低聲音，恨鐵不成鋼道：“雖說念哥兒不介意，但你也不能吃他的用他的啊，這……”
“反正大哥你先別管了，我真的拿這豆子有用處……”齊滄扭頭在他耳邊小聲說。
見他真的不改主意，幾人很快決定好陳米按人頭平分，剩下的都是黃豆。
等分糧食的時間裏，齊滄又問道：“村長，那我們的那地，我看是在五裏坡那邊，屆時是直接去還是怎地？”
煙桿子已經不冒煙了，梁多金還在猛猛吸了一口，每日的煙草就這麽多，他可舍不得少吸一口，“五裏坡就在村子中間的小道上拐出去，一直走，反正到那有一間破屋子的，你們便知道了，到時你們開墾了哪塊就是哪塊。”
那破屋子還是之前年景好的時候他們準備開荒搭建的，後面開了兩天又利索放棄了，眼下估摸著已經腐蝕得差不多了。
“自己規劃好。免得到時候下地契的時候再有爭吵就不好了。”梁多金提醒道。
“好，多謝啊，那我們先回去了。”齊大他們與村長道過謝後這才挑著扁擔往村尾走。
等人走後，梁仲山才問他爹：“爹為啥對他們這般和善啊，我去領糧食的時候，別的村都說要扣下一半糧食……”
梁多金耷拉著眼皮，沒好氣掀起來看了這老實巴交的兒子一眼，“頭天的時候你就沒聽人說嘛，說出來了九十多號人，二十多人留在俞州，剩下七十多人都在這附近了……你以為人家是白白告訴你這等消息的？”
梁仲山恍然大悟起來，“難怪那晚齊大拉著我說那麽多，我還以為我倆一見如故呢。”他撓撓額角，憨笑道。
況且也就那麽點糧食，本就只夠半飽，再扣掉一半，指不定這群人就發瘋了，梁多金可不想試探這群人的底線。
說罷，他又問：“是哪個村子裏扣糧食，你帶著我的話去提醒幾句，人不停就算了，反正話帶到就成。”
梁仲山想了想，好似除了他們村，另外三個村都是，本來只有上溪村是這樣，但後面杏溪村與下溪村見了，也跟著一起商量起來了，至於有沒有真的克扣，他就不確定了。
但眼下他爹幾人發話，梁仲山便收拾收拾東西出門去了。
柳溪村不算大，齊滄他們從村頭走到村尾遇到了不少人出來嘮家常。
在大田村，冬日裏大家都只能窩在炕上打發時間，可在這，還能見著扛著鋤頭下地裏的農人，只不過到底是冷了，地裏頭多是種些耐寒的菜蔬，其餘的倒是沒有。
眼下村子裏進了一群生人，這群生人還成了他們村子裏的住戶，這可不得抓緊多看看，一時間倒是給他們添了不少樂子。
路上有熱情好客的村民跟他們打招呼，也有那八卦多事的朝他們扁擔上扒拉道：“喲……這是從村長那出來了？扛著啥啊？說來讓大家也開開眼！”
齊大也不在意，笑著回道：“是啊，不是我說啊，梁村長可真是大好人！”一上來就先給梁多金戴了個高帽，接著再繼續給柳溪村的人也一個一個戴，“你們村子裏的人都很和善啊，之前還幫咱們搭把手，眼下有……真是沒想到……咱還能落戶到這種好地方來……”
“哈哈哈哈——哪裏哪裏！”哄得人喜笑顏開，瞬間不知道自己想問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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