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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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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憤怒與哀傷席卷了每個人的感官,人們對倒地不起的猛獸怒目而視,卻不敢靠近。

“神仙......”

“神仙保佑......”

“多虧了神仙。”

村名看著倒地的猛獸,焦急地問:

“這可怎麽辦?”

“怎麽把它弄走?”

白衣留下一句“天亮之後,自會有人收拾”,像夜空中一顆流星匆匆飛向了慕小閑所在的地方。

慕小閑站在廢墟堆上,遙遙望著白色的身影向她飄來,背後是狒狒倒下的身軀,她連呼吸都在顫抖。

白衣衣袍沾上了些細碎的灰塵,讓他看上去多了幾分凡塵氣息。見他沒有受傷,她微微松了一口氣,憂慮的目光轉移到了狒狒身上,問: “它怎麽樣了?”

白衣輕聲說:“別擔心。只是讓它睡著了。”

慕小閑懸著的心落下,垂眸輕輕點了下頭:“天亮過後,會有偶然路過的神官將它帶走。狒狒就這麽......不明不白地被關進了北溟海極。”

白衣如霧般的眸子靜靜看著她,明明隔著面具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卻心中為之一動,仿佛感受到了目光的溫度。

“三百年後,你會將它從北溟海極帶出來。”慕小閑喃喃。

也許這就是一種因果循環吧。

村民聚集在山腳下,田裏烏泱泱癱坐著許多精疲力竭的人。

元敘安撫完褚寧、褚也,帶著藥箱查看村民們的傷勢,用自己平時制作的藥草為傷者治療。

大多數村民在逃難時都有磕磕碰碰,也有被坍塌的建築砸得傷經斷骨。人們繞著狒狒走回村子,在廢墟中尋找生還者,但結果並不理想。十幾具屍身排在村外的小道,無法辨認拼湊的斷肢堆成了一座小山。刺鼻的氣味在田間彌漫,很快一把大火,什麽都沒有了。

昏暗天際漸漸如褪色的染布一樣泛白,陽光一如往日慷慨地潑灑在這片土地上,掩蓋在黑暗中的蕭條與悲寂,終於殘忍地暴露在了青天白日下。

花神山再也沒有花神。

山裏的鳥叫宛如一支哀樂,穿過高高的雲層,隨風消散。

慕小閑與白衣站在晨光下,身體越來越輕薄。

真正的神官隨著陽光降臨在花神村,宣讀元嶸與狒狒犯下的罪行,就像慕小閑知道的一樣,元嶸的魂魄被永遠封禁在這個時空中,而狒狒則被帶走。

“居然是元嶸?”村裏的男丁悲憤欲絕:“我還以為他是個好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當初元家老大說不定就是他害的!”

“他倒是一死了之了!我家大郎死的好慘啊嗚嗚......”

“爹娘啊——”

“他夫人呢!他夫人不可能不知道!”

“對!去抓他夫人!讓她償命!”

村民沒多久就在村子一處廢墟旁找到了蕓兒,蕓兒頭發亂七八糟,手上臉上糊著塵土,瞪著眼睛看了一圈圍過來的人,突然咧嘴嘻嘻一笑:“你們是來找我玩兒的嗎?”

她背過身從廢墟中扒拉出一只破碎的鐲子,使勁套在了手腕上,碎裂的石頭刮破了她白嫩的皮膚,她渾然不覺,舉起來炫耀般說:“這是阿嶸哥哥送給我的!他說他要娶我回家!”

村民面面相覷,不知對這個瘋女人如何下手,繼而又去找元家剩下的唯一血脈。

元敘雖然年少就離開了元宅,但村民顧不得那麽多,一定要找人洩憤。元敘正在幫受傷的老人上藥,只覺得頭頂的光線一暗,被人團團圍住。

元敘被拎起衣領,“看你們元家幹的好事!”

元敘被推搡,摔在地上。人群厭惡地看著他,唾棄道:“你說話啊!啞巴了?”

褚寧憂慮地守在褚父母身邊,褚父渾身是傷,剛包紮好了傷口,褚夫人還昏迷不醒。她遠遠地望著元敘,想要上前,卻被褚也拉住:“元家害的我們還不夠慘嗎?”

褚寧凝眉望了望元敘,又看向褚也:“關元敘什麽事?如果不是他,我們一個都逃不出來。”

褚也一怔,賭氣閉上嘴。

褚父閉著眼睛躺在地上,發出微弱的呼吸聲。褚也俯身蹲下,側耳貼在褚父臉旁,聽到褚父顫抖的聲音:“去......去幫元敘......”

他的聲音微弱得如同吐息,但字字分明地灌入褚也的耳中。他心中一顫,凝視了父親良久,擡頭望向遠處挨了幾拳倒地掙紮的元敘,緩緩站起身。

元敘臉腫了半邊,擠著眼睛滑稽地從地上爬起來,但此時誰也笑不出來。眼看幾人又要揮拳而上,旁邊的老人急得嚷嚷。

褚也突然閃身擋在元敘面前,握住了招呼來的拳頭,眼神惡狠狠罵道:“想發洩我陪你們,做什麽欺負無辜的人?”

“他哪裏無辜?那個怪物就是他招來的!”

“就是啊,他前些天還和陌生人混在一起。”

人群嚷嚷道。

褚也握緊了拳頭,鏗鏘有力地說道:“元敘和元嶸早就沒有關系了!那個白衣人大家都看到了,他是前幾天元敘身邊的人!如果不是他,我們全部沒救了!村子傷亡慘重,剛才元敘一直在替大家治療,還有受傷的人等著他救治,你們卻遷怒於他!這種緊要關頭如果我們不能團結起來,村子就完蛋了!”

褚也的呼聲喚起了人們的思考,人群中不斷有人站出來替元敘說話。

“是啊,元敘這孩子我看著長大的,和他叔叔沒什麽來往。”

“他叔叔早些年將他們一家趕出去,他大哥後來死了也沒見他哭喪。”

“這又關元敘什麽事?他剛才還幫我貼藥膏了。”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他還能把死了的人變出來不成?”

村民一番爭論,元敘逃過一劫。村裏懂醫術的本就不多,醫館唯一傳人元敘此時便成了頂梁柱,倒是因禍得福。

再往後,突如其來的悲愴如過眼雲煙慘淡模糊,又如哀歌一曲散落在高山之巔。過去的林林總總,皆化為了今日的因緣際會。

時光快進,慕小閑與白衣回到了當世的花神廟。

兩人的身影如一道白光照亮了神廟,光芒消散後,就見花蒔恢覆了先前那身混小子裝扮,抱著雙臂神色覆雜地看著他們。目光在他們之間逡巡,望向白衣時帶著幾分忌憚。

他們在三百年前待了十天,對於花蒔來說不過一日,但花蒔感覺他們身上的狀態和昨日迥然不同。

慕小閑沖花蒔一笑,笑容卻奇奇怪怪,好似受了什麽刺激一樣。

花蒔翻了個白眼:“呵,不想笑就別笑。發生什麽了?”

慕小閑舔舔嘴唇,眼神落在了破舊的石像上,將這些天他們遇到的事情娓娓道來。花蒔聽得認真,眼中輕松的神情漸漸凝聚成了壓抑的風暴,聽完後久久沒有出聲,嘴角竟也擡不起來。

半晌,她看似無所謂,輕蔑地笑了一下,很快收攏了表情。

“沒想到發生了這麽多事。

“現在的元家就是當年元敘的後人吧。”

慕小閑點點頭:“應該是了。元敘後來怎樣了?”

“呵。”花蒔聳聳肩:“還能怎樣,他老實巴交的,一心只想行醫救人,還指望他能幹出什麽驚天動地之事?不過他夫人家是有些手段的,不然也教不出後來振興元家的當家人。”她思索了一會兒,不知回味出了什麽,輕聲道:“他雖然少時過的淒苦,但晚年富裕安逸,一生沒留下什麽遺憾,也是有福之人。”

“那褚家呢?”慕小閑問。

花蒔不經意道: “褚家父母身體不好,去世的早,還有一個兒子,後來跟著他姐姐過了幾年,又自己獨立門戶了。他的性子直,不適合做生意,日子過得馬馬虎虎,但很長壽。說來也不過是個普通人,不值一提。”

眼前浮現褚也當年神采奕奕地站在槐樹下罵人的畫面,少年年輕氣盛,陽光灑在他烏黑的長發上,眼裏閃著細碎的光,對自己未來的遭遇渾然不知。那個有血有肉的人,經過了自己漫長又波折的一生,消失在歷史長河中,對別人不過是一句“不值一提”。

“想當初元敘經常來祭拜,我救元家那孩子也算還了他的香火錢。”花蒔振振有詞。

“當年的魔氣就是聚集在元家?”

慕小閑點點頭:“對。但是不知那些魔氣是誰煉出來的,也不知是誰教元嶸入了魔。”

雖然不知道是何方神聖,但和魔族肯定脫不了幹系。

花蒔偷偷瞟了眼身側臨風而立的白色身影,抿了抿嘴唇:“你們辛苦了幾日,我可以勉為其難讓你們在這裏休息一會兒,不過你們休息完了就快走,我這裏地方小容不下大佛。”

慕小閑沒精力與她鬥嘴,真的尋了一處相對幹凈的地方小憩。累了幾日,她什麽都顧不上,倒頭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隱約覺得耳旁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瞇著眼瞅了一眼,是花蒔挪到了她身邊。

幹什麽擾人清夢?慕小閑轉身換了個方向背對她,誰知花蒔低下頭湊近了,呼吸落在她耳邊癢癢的。

慕小閑翻身而起,瞪了她一眼,礙於白衣合眼靠在遠處不能出聲。

花蒔無所謂地瞥了她一眼,從地上爬起來,挑了挑眉示意她出去約架......不,出去說話!

慕小閑悄悄跟在她身後出門,走向了遠處的樹叢中:“你最好是有要緊事,不要以為你是石靈我就不敢對你動手。”

清幽的樹蔭下,兩道人影對峙,風呼嘯而過,樹葉沙沙作響。

花蒔冷哼一聲,眼中閃過覆雜的神色:“你和那人什麽關系?”

白衣?慕小閑眸光閃爍,喃喃道:“說起來我們沒什麽關系,不過他救了我數次,是我的恩人。”

花蒔扯了扯嘴角:“怎麽可能沒關系,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慕小閑點點頭:“你對他有什麽疑慮?雖然我和他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我覺得他是個難得一見的好人。”

花蒔別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搖搖頭:“我看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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