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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裝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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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裝開始

胤姜僥幸沒被摔死。

她本以為自己將要命喪於此,不想竟被她發現對岸山崖有處洞穴。

雖然此處山崖有草騰,看上去足夠堅韌,但是要蕩到對岸去,還是有點玄,尤其是她現在身受重傷的情況。

但這是唯一可能的活路,胤姜將左手刀插於力之所及的腰腹位置的土壤中,牢牢抓住左手刀,把右手刀又往下插半個身子的位置。

偶刀柄不穩,胤姜都膽戰心驚,她想靠刀緩慢往下爬,她心知如果一直這樣用力,不等到山底她便精盡而亡了,所以她是想下到對岸洞穴那個位置。

如此反覆,胤姜到達洞穴的水平位置。

此時雙臂鮮血如註,哪怕她刻意模糊自己的痛覺,但是看見這血淋淋的手臂,也不免發怵。

胤姜又瞧著下面雲霧繚繞不見底,心中打顫,手也發抖起來。

她需要藥。

胤姜終於找到落腳點,哪怕只是略微凸出來的石頭,她也得稍微喘息。

搜尋渾身,她自己是常備了藥的,服下好幾顆金瘡藥,好似精神回來一些。她又搜搜找找,意外發現一個竹筒,這好像是那個男人的?

胤姜當時見那個男人死死護住這竹筒,便覺此物不簡單,非必要時刻她也不會用。

如今——胤姜打開竹筒,卻聽“嗖——”一聲劃破天際,一道紅色信號煙沖入雲霄,在灰天中綻放成一朵紅色火花。

胤姜目瞪口呆,完了,這東西到底招來的是男人的敵人還是朋友呀?!

不管怎麽樣,這動靜說不定捕快們還要返回來看她死沒有,她得趕緊過去才行!

休養半刻,胤姜死死抓住草騰,又抽出雙刀,開始往對岸蕩去。

皇天不負苦心人,經過二十餘次的搖蕩,她終於將雙刀插進了對岸洞穴入口處的土壤,人也順勢借力往上爬。

胤姜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活過來了,真好。

胤姜從山頂往下走,幸得山中獵戶相助,休養了幾日,傷也好得差不多了。

她先回了慶安寨一趟,一是想回家看看,二是借人手——經此一劫,她甚至更為堅定,一定要將賑災銀失竊的幕後黑手抓出來!

不然,他們會以剿匪為借口抓百姓充數——為了完成府衙下發的任務,僥幸存活下來的百姓又將再遭一次劫難。

而另一方面,雲霧山的土匪構成覆雜,縱然有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之輩,亦不乏只偏安一隅的純良之人。

更何況,只有找到賑災銀,才能重建故土,才能慈濟災民,才能讓一切恢覆如舊。

人是很頑強的生物,十五年前那場大水,死了數萬人,摧毀了無數人的家園,終用了兩三年的時間,人們從那場災難帶來的痛楚中走出來。

胤姜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找好幫手,終行至兗州府觀音縣境內,而觀音縣,便是賑災銀失蹤地,千餘賑災官兵葬身地。

這有一座破廟。四周開闊,地勢低平,不遠處還有小溪徑流,可取水休息。

此破廟方圓一裏內就是賑災銀的劫掠現場,據打聽來的消息,昨年臘月十四那晚,賑災隊伍行至此處,因著天色漸晚,他們便在此處夜宿。

此時她在破廟附近到處晃悠,距離賑災銀失蹤已一月有餘,現場的痕跡應該已經消失得差不多。

但胤姜還是心存僥幸,希望在這裏發現一點線索。

當時有千餘名士兵在附近安置營帳,應該有不少生活的痕跡,胤姜也確實發現,有不少被整齊砍下的木棒堆放在一起,偶爾幾處還有燃盡的灰塵。

據了解,賑災銀被劫那晚,下了很大的雨。暴雨嘩啦,此處又遠離城鎮、村落,所以不論是官兵和兇手的打殺聲、求救聲,都被淹沒於那夜的狂風暴雨中。

胤姜蹲下,看著枯草地上已經幹涸的血跡,翹起一塊土壤,亦沾染著墨紅色的血跡。

胤姜惶然四顧,一個月前的雨夜,這裏死了一千多人,一切究竟是怎麽發生的?

“少當家,有發現!”一英俊小夥跑來,皮膚黝黑,身材精瘦。

胤姜端詳著李山川從破廟半損的神像中翻找出來的斷刃,斷刃只有刀尖部分,長約一寸,刀身薄如蟬翼,然刀鋒異常鋒利。

胤姜將刀鋒對準石頭,重重一劃,那刀鋒竟深入石頭兩寸,一道明顯的裂痕顯現在幾人眼前,當真削鐵如泥!

“阿川,你覺得兗州城,不,西南三州,有哪個師傅能煉出這樣的刀?”

胤姜自己就是使刀的行家,平素亦喜歡搜尋寶刀和名匠,但是能鍛造出這種刀刃的師傅,她還沒遇見過。

而能砍斷這把刀的人,又是何等的武力高強?

胤姜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名字——靈風將軍黎清元。

想來他與刺客當夜在此激烈交手,胤姜環顧破廟,發現廟中門窗、頂梁柱、地面、天頂,無一例外都有不少刀痕。

咦?

胤姜將僅剩的刀尖對準梁柱上的刀痕,刀尖處竟完全重合?

或許是巧合,畢竟,刀的款式並沒有那麽多花樣。

胤姜不信邪的拿出自己的刀比對,並不能完全重合,腦袋一空。

正是時,“什麽人?!”

剛剛偷懶回來的一隊約十餘人的值勤將士發現了他們的蹤跡,胤姜等慶安寨人被驚動趕快撤出。

李山川藏於他們視線盲區,假做一聲貓叫“喵——”,眾將士又一檢查廟中無人,也放下心來。

一晃月餘,二月春風吹到兗州,春寒消融,萬物覆蘇,街上都恢覆了不少喜氣。

胤姜撐著腦袋,看著窗下行人來來往往,時不時招呼李山川喊幾句攬客,然這酒樓中仍是門庭冷落。

也是,這年景不太好,百姓們都習慣在自家做飯吃,很少出來吃酒,而那些達官顯貴想要吃酒,也會挑選淮安本地的大酒樓,才不會選她這個才開了半個月的新店。

來淮安半月,她稍摸到一點風土人情,給自己安了一個寡婦的身份,租了個酒樓做偽裝。

胤姜本想,酒樓魚龍混雜,是各種小道消息集散之處。她可以邊打聽消息,邊籌謀找銀之事。

為此,胤姜還特地找來慶安寨中的大廚,以及會釀酒的幫手來幫她紮根立足。

沒想到,出師不捷啊。

不知何時,天上飄起了小雨,悠揚的雨粒隨風搖曳,大地為黑色籠罩,那細白於這黯淡月夜裏,竟顯出幾分寂寥來。

折翠居——也就是胤姜租的酒樓,還未關門,大門半掩,暖黃的燭光透出門外,襯得那空落落、黑漆漆的街道都有了絲煙火氣。

恰此時,折翠居外傳來聲響。

門外站著一主一仆二人,主子衣著華貴,一身靛青色繡麒麟紋鑲金邊錦袍。然這華服的主人硬生生壓住了這身衣服。

面如冠玉,長眉入鬢,薄唇微紅,鳳眸淡漠,膚質玉白,一副養尊處優的模樣。

他身後只有一個侍從,穿得也簡單,只一身墨色常服,肩上背著行囊,氣質冷冽,看上去不易親近。

侍從先開口問,“可還有房間住宿?”

他二人一路走來,要麽還沒開門,要麽已經客滿,要麽店小臟破,主子瞧不上。

胤姜本想著晚點關門,沒想到還真讓她撈到客人了,看模樣打扮還是貴客?

胤姜嘴角帶笑,整整衣裙,上前自信詢問道,“兩位客官,是打算住多久?本店包早中晚飯,定不會讓你們失望。”

來人鳳眼柔情嫵媚,一顰一笑間顯風姿綽約,一身淺綠輕羅衫,上織月白比翼蝶鑲銀邊,身姿婀娜蓮步款款。

正是胤姜,之前在河州府的她,特意喬裝打扮過,說話也刻意壓低嗓音,相信沒人認得出那個疤臉女子是她。

梁璽不為所動,從懷中隨手拿出來一錠金子(十兩銀子),回,“兩間房,至多三晚。”

梁璽對胤姜言,他姓洛,名朽今。

胤姜綻放出大大的笑容,迅速接過銀票,“樓上天字一二號房,客官請——”

日上三竿,梁璽已起,正細嚼慢咽的吃著午食,忽叫住胤姜,“雪娘子,淮安城中哪棟宅子最名貴最有名?"

雪娘,是胤姜在淮安的化名。

胤姜想著那一錠金子,心道,她繼續忍,於是答,“洛公子是打算在淮安久居?

雖然雪娘初來乍到,不過也略有耳聞,城中心的金玉園,賣價萬金,占地百畝,其內雕梁畫棟,還有小橋流水,竹林玉翠。

它本是一個礦商的宅子。但幾年前,他手下的礦場坍塌導致工人死傷無數,雖給了賠償銀子,但礦商和妻兒在別院小居時,被傷心欲絕的親屬沖進去殺死了。

再後來,礦商五服外的親戚繼承了家財,唯獨不要這金玉園,將其贈與官府,說是告慰亡靈,官府叫價萬金售賣中。

怎麽,洛公子有興趣?”

梁璽波瀾不驚,只挑一下眉頭,似乎一萬兩在他眼中不算什麽,並未再多言。

胤姜邁階而出,腹誹,嘖,有錢人。

梁璽不久就帶著侍衛出門了。

這幾日,淮安城最大的街頭趣聞,便是這位出手闊綽的洛公子。

比如洛公子買下了即將倒閉的齊豐商行,又從牙人手裏買了大堆奴仆,還在到處相看大宅子和店面。

這些趣聞裏還提了嘴她的折翠居,說是住幾天就給一錠金子。

當然,這種以富家公子為主角的話本裏,自然少不了紅顏知己的存在。

據說,洛朽今為縹緲閣花魁斐笙花一擲千金,已經深陷溫柔鄉。

甚至謠言越演越烈,連胤姜這個折翠居老板娘,都變成洛大公子後宮團一員。

胤姜磕著瓜子,看著周圍的碎嘴子,有口也不想反駁,反正人們只會相信他們想相信的,多說無益。

她若說是因為對方出手太闊綽,也免不了有人翻白眼,問,有錢不給別人,非得給你一個小酒樓的老板娘?

有底氣說她是小酒樓的,無疑是淮安本地的大酒樓。

先給胤姜冠上個出賣色相的名頭,再繼續打壓折翠居,斷火斷水斷客人,不用一個月,她折翠居就能倒閉。

胤姜瞇眼,果真是商場如戰場,她之前疏忽大意了,沒想到他們會出手來收拾她這個後輩。

這些男人,對付女人最簡單的一招就是說她名節有缺。

好像,只要把一個女子貶得越是放蕩無恥,他們就越高高在上似地。

卻不知,貶低敵人並不會擡高自己的身價,只會顯得自己段位不高,才會遇見低劣手段的敵人。

做生意也是這個道理。

似乎,只要把一個女子在生意上取得的成就,全部歸於她出賣色相所得,就能抹殺掉她的所有,比如努力,比如天賦。

最後再若有所悟地來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聖人不欺我。”

胤姜皺著眉頭,洛大公子,你有錢出手闊綽,招旁人的紅眼也就算了,怎麽好端端連累她?

胤姜焦躁之際,突然來了一堆客人,說是洛公子擺宴席,請他們這些夥計吃飯。

胤姜咋舌,梁璽剛好進來,一身月白錦袍,本來不染塵世煙火,然而後面跟著一串披紅掛彩、敲鑼打鼓的隊伍。

梁璽停下,那隊伍也停下,就在折翠居外吹拉彈唱,好不熱鬧。

胤姜遲疑,這是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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