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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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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1 章

路上已過了春節, 檀華一行回到洛京的時候還有一個半月就是春分。

離京差不多半年,不知現在家裏是什麽情況,蕭翀乾是想念她多一點, 還是生氣多一點,檀華隱藏身份便衣入城。

她要給蕭翀乾蕭恒兩個人一個驚喜。

才入洛京, 就見街上氣氛噤若寒蟬, 一隊隊披甲士卒從街上跑過, 路人縮頭退避, 有個負枷的中年男子被差役督促前行,一個年輕女眷帶著孩子跟著他送行, 檀華卻認識這個人姓蔡,是個禦史。

此人在朝堂上,清正廉潔、直言敢諫, 去年夏天蕭恒說過蔡禦史對庶務很有些見地, 想讓他去地方歷練一番, 回來轉到戶部任職。

只看附近百姓對他並無惡感,兩個差役亦是恭敬,檀華覺得事情不太一般。

檀華先帶人回到自己的一座別院,讓人安排了兩個客人起居,煮一些熱水給三人洗漱, 上一些好菜好飯讓兩人好好用一頓飯,她去書房找來管家詢問最近洛京的情形。

“太子殿下冬日出京巡行路上遭逢不測, 三日前二皇子蕭瀾宮變,如今皇上處境不明,二皇子監國理政, 不日將登大寶。有些對此質疑的官員因此獲罪,蔡禦史因說二皇子名為代理國政實則謀反, 被判流放兩千裏,宮變當夜朝野內外亂成一團,有多起小人作惡,是以近日兵馬早晚巡邏,捕捉盜匪。”

沒想到一朝回國竟是如此,檀華凝眉思索,她只記得蕭瀾一向風輕雲淡,分給他做什麽事情就做什麽,雖然做得好,卻不肯多做一分,有時候也為人情糊弄,因這一點,皇上和太子都斥責過他,蕭翀乾批評他最嚴重的話是“囿於小節,難成大事”。

但現在看來她這位二哥其實心裏是有成算的,否則怎麽就做成了這樣一件大事?

若說蕭恒死了,檀華是絕對不相信的,如今說他生死未定,便可放下一半心。更擔心的卻是父親蕭翀乾,蕭翀乾年輕的時候沒有什麽事情難得住他,朝政上的事情他是最拿手的,沙場殺人不在話下,但如今,他已經不理朝政多年,多年茹素,且有年輕時在沙場留下的暗傷折磨,身體早已不如當初,也不知道父親如今還能殺敵嗎?而且蕭翀乾能對兒子忍下心嗎?

太子那邊不管怎麽樣,二哥那邊也不管怎麽樣,她得回宮看看父皇怎麽樣,最好是先偷偷到宮裏去探探底,親眼看看情況,再做打算。

招來靜候在一旁的侍女,檀華吩咐一個侍女:“你去看看兩位客人在做什麽,若是見他們都收拾好了吃過了茶飯就請來一見。”吩咐另一個侍女,說道:“臥室床下有個柳木箱子,裏面有個姜黃色包袱,你去拿來。”

包袱裏面有一套她從前放的宮女衣裳,是她放在這裏留作假扮宮女隱藏身份進出宮廷的備用衣裳,還沒用過幾次。

叮叮當,方才離開的管家去而覆返,手裏捧著一張名帖來到檀華面前,躬身說道:“主人,一位客人求見,他自言姓王。”

姓王的客人……檀華想到一個人,卻不確定,她接過名帖翻開,果然看見一個人名,是王韶音,還記得他那日行船送自己離開洛京,再聯想到此時京中大事,猜他來此也許與二皇子謀逆事有關,便道:“請他進來。”

侍女低頭引著王韶音來見,拉開門讓他進門,檀華只見一個年輕文士走進來,他穿一身月白色衣衫,修眉入鬢,俊目冷然,左眼眼尾有一顆小小的多情淚痣,讓他看起來總有一種化不開的秀致,凡是見這個人,註意力總是不由得在那顆淚痣上停留片刻。

他行了一禮,當先說道:“請公主屏退左右。”

檀華端正坐在榻上,擺擺手。

侍女與管家一起退下,此時文英和青梅也來了,因為檀華在待客,便上了茶水點心,請他們在一旁靜室等候。

未及問此人如何知曉自己歸京,檀華疑惑道:“郎君可是有什麽密事對我講?”

王韶音道:“臣有一物奉給公主,此時不可被旁人輕見。”說話同時,他摸入袖子,從裏面取出一個四方木盒,托在手中打開,入目即是藍田玉色,五龍扭t結,檀華目露驚愕之色,她身形微微前傾,王韶音已經捧著盒子來到檀華面前,將裏面的玉璽取出,底部微微上翹傾斜,給檀華看其下的紅色印章,說道:“公主請看。”

只見印璽底部積年沾了一層紅膩印泥,可見幾個紅色的倒體字跡: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這是傳國玉璽?

檀華從王韶音手中接過玉璽,從懷裏摸出一張白帕子,往上面蓋了一下,她捧著帕子細看印上的圖章,這玉璽她自小看過千百遍,也見過不知多少扣過玉璽的奏折,它經歷過千百歲春秋,有許多皇位更替,國朝演變留下的印痕,只看五條蟠龍絞結其中一條龍的須子少了一截,不經常把玩的人是註意不到的,方才她確定玉璽上有這條紋路,而印璽的圖章也有些深淺不同的細小紋路,檀華細細分辨字形和紋路。

王韶音侍立在一旁,這是他第一次距離檀華這麽近,能聞到她身上幽淡的香氣,從遠方歸來,她瘦了一些,也似高了一點,仍是烏發如檀,雲髻松散,也許是剛剛沐浴過,細膩潔白的肌膚上有淡淡的水汽,她身上的香氣越發的清淡,也越發悠長,他垂下渴望的目光,只將視線搭在她的衣角。

看了一會兒,確認是傳國玉璽無誤,檀華放下帕子,看向王九郎,說道:“的確是傳國玉璽,聽百姓說三日之前皇宮燈火一夜未熄,而今是我父皇養病,太子下落不明,二哥蕭瀾臨朝,我久不在京,心中多有困惑,不知宮裏出了什麽事?王舍人又是如何得到此物?還請王舍人釋疑。”

王韶音低眉答道:“今年冬天大雪,太子殿下心系百姓,半月以前出京巡視地方,在此期間政事由丞相齊璟與二殿下共同主持,只是幾日之前,二殿下說太子殿下下落不明,陸續抽調了幾批兵馬出京搜尋,三日之前,二皇子與齊璟聯合五城兵馬司共同逼宮。當夜臣宿在宮中,聽見亂子便私藏玉璽出宮,如今京城中兵士明裏搜尋盜賊,實為尋找玉璽。”

早知道王家九郎是神童,不知他還有這樣的急智和膽量,玉璽被藏起來,蕭瀾一定很著急,沒有玉璽就不可能有禪位詔書,而他只能算是篡位,所以蕭瀾身為皇子控制了整座皇城,也只敢當個挾天子的監國大臣,而不是直接登基。

“王舍人為什麽不把玉璽交給我二皇兄?”

其實假如王韶音把玉璽交給蕭瀾也是大功一件,而且他是太原王家子弟,出身世家、學識不凡,蕭瀾必定會重用他。

王韶音微微擡起頭,看著檀華說道:“公主,在下如今官任禮部侍郎。”

大昭中書舍人是四品官,主要負責編纂和起草官方文件、書籍、詔令,這個官職本身對國家政務和教育很重要,檀華曾經寫過的學生課本在定稿之後決定往下發放,就需要中書舍人寫一封官方說明發放給各級學校,這個官職本身具有很高的榮譽和地位,很多讀書人都向往這個官職,而這是王韶音的起點。

他做官還不到兩年就升任了禮部侍郎,檀華念頭一轉,忽然想到,王韶音當初幫自己逃婚的事情一定沒有被人知道。

王韶音見她瞪大一雙杏眼,雙眸中浮現訝色,他微微一笑,說道:“公主還記得燕歸嗎?”

檀華點點頭,疑惑王韶音為何這會兒提起燕歸,但想到他們都在禦前供職,也許是相識的,但是王九郎覺得燕歸和她會有什麽關系?還是他知道什麽,不管他知道什麽檀華都不怕,她只是有一點疑惑。

王韶音想做什麽?

“公主知道,臣在陛下身邊掌管文書和制誥,”檀華點頭,王韶音繼續說:“有一事公主有所不知,三年前燕歸卸職驍龍衛將軍之後陛下對其另有任命,這件事的文書由下官經手,如今燕歸正在北方邊關鄂托城任大將軍,他手下統領二十萬人兵馬,公主可以寫一封親筆書信,說明情況,蓋上您的鳳印和這枚大印,召燕將軍帶兵入京平亂,燕歸深受王恩,有此兩枚印鑒他必然領命。臣在朝野內外也認識一些大小人物,可以打開城門,為燕將軍行方便,到那時公主必定能擒獲逆賊,終此暴亂。”

王韶音說話的時候一直註視著檀華的眼睛,檀華並沒有發現這一點,她認真聽王韶音的話,註視著他的目光分析他的意思,明明每個字都能聽懂,但總覺得他的話有什麽深意。

確實如他所說,燕歸深受王恩,燕歸也一定會聽她的話,更何況還有兩枚印鑒,足夠他取信於人,號令兵卒。

“事不宜遲,請公主動筆,在下即刻令人快馬加鞭將信送去。”

檀華沒有立刻行動,今日所聽的話一者來自管家,二是來自王韶音,都是別人的話,但她若是寫了這封信,燕歸一動便是幾萬兵馬,如此便是動用了邊疆守備。

她想了想,指了指玉璽,說道:“王郎冒險帶此物出宮,奉到我處,又告訴我這些消息,永壽十分感激。但此事涉皇位與數萬兵馬調動,非同小可,永壽離京半載,才踏足洛京,只聽言語實在不敢寫信,王郎且在此等候,容我去宮裏探看一番,再來寫這封信,非是不信,實是大事在前,不敢不慎,待驅亂平逆,永壽定然為王郎請功。”

“公主所言在理,只是如今宮裏守衛皆有二皇子的人把持,舉凡皇子公主,妃嬪女官一概許入不許出,公主入宮,如若被人發現,難免制於人,屆時諸事難成。”

檀華下榻,王韶音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她腿有些麻了,正好借力,踩上鞋子。

她笑了笑,說道:“無礙,我找個可靠的人陪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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