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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真是醜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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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真是醜陋

“殿下還在裏面,我不能走!”瞿白遺站在城門外面,眼睛死死盯著城門,聲音極度沙啞,他一身囚服,臉上都是汙垢,嘴唇幹涸,囚服上面沾染了血跡,眼神泛著水光,如同浴血的修羅,但是眉眼之間透著一股難言的悲愴,讓人忍不住共情,心生悲意。

林秉微嘆了一口氣,繼續勸道:“瞿少將軍,我們走吧。”

“殿下還在裏面,我如何能走?如果殿下出事了,我也不想活了。”瞿白遺咬牙。

“瞿少將軍,我們這些人拼死拼活的把你從牢獄裏面救出來,就當是為了那些死去的弟兄,屬下請求你不要這麽想不開。”黃逸道,“只要你還活下去,我們就一定會為李大將軍和大殿下報仇血恨的,現在我們群龍無首,猶如一盤散沙,瞿少將軍我們不能再失去你了,瞿少將軍,就算你不為我們找想,你也要想想李大將軍和大殿下,他們一定不希望你這樣做的。”

林秉跟著勸道:“大殿下一定不會有事的,瞿少將軍如果你真的想要報仇或者救出大殿下,請你一定要振作起來。”

瞿白遺看他,微閉了閉眼,他咬牙:“好,我們走。”

黃逸費了這麽大的勁把他救出來,他確實不應該這樣折騰。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向裴構討回這些債,哪怕犧牲也在所不惜。瞿白遺猛扯了扯僵繩,拉著馬朝一邊疾馳而去。黃逸松了一口氣:“左相大人,楊將軍,這次真的很感謝你們相助,屬下先跟隨瞿少將軍而去了,等有機會我們改日再會。”

林秉點了點頭,笑道:“好。”

黃逸騎著馬,帶著殘留的部下向瞿白遺所在的方向離去。林秉望著他們離去,再轉回頭,看著面前禁閉著的城門,心中微嘆,希望大殿下不會有事吧。

世事無常,有些事情永遠是他們無法預測到的。不知道他們未來如何,倘若裴衍真的順利繼承大統,那麽這一切會有所改變嗎?大概是不會吧,為了那個帝位,兄弟互相殘殺的不再少數。他選擇劫獄,不過就是想讓裴歧好好活著,但是他太低估了劫獄的難度了。林秉神情有些沮喪,臉色微繃,如今只能祈禱大殿下,不會有性命安危吧。也不知道這次劫獄是對還是錯的。

“左相,不宜在這裏久留,我們走吧。”

“好。”林秉調整好情緒。作為一國之相,他基本的理智還是要有的,哪怕他不想裴歧出任何事,但是到了最後,無論發生什麽,他都要坦然地接受所有後果。

裴歧睜開眼,眼眸微眨了眨,看著周圍陌生的布局,他現在躺在一個陌生的廂房裏。裴歧正想撐起身體,額頭傳來一陣疼意。裴歧不禁皺了皺眉,他伸手撫向額頭,上邊纏了一圈繃帶。裴歧抿了抿唇。

想著最近發生的一切。他被林秉他們帶人從睦州城的牢獄裏面救了出來。但是在城門他的馬被箭射癱瘓了。不過,瞿白遺已經成功逃離,就是不知道按照瞿白遺的性子,會不會不顧自身安危反過來救他。

不知道他情況怎麽樣了,有沒有出事?裴歧面色一陣焦慮,他光著腳從榻邊下來,推開廂房的門就要出去。廂房門外面站著兩個守衛,阻攔住他:“請止步。”

裴歧視線放在那兩個守衛身上,看這兩個守衛的身上的衣著是裴構的人,所以他是又被裴構抓住了嗎?但是裴構這般記恨他,又為何現在不殺了他?

驀然想到什麽,裴歧身形微微一怔。那個黑袍男子他是謝騁嗎?

不可能的吧,謝騁早就已經死了,如果他還活著的話,北越現在不可能由那太皇太後執政。廂房外面的風冷,裴歧只穿著中衣,又光著腳,一陣風吹過來,他不禁有些哆嗦。裴歧抿了抿唇,他望向那兩個守衛:“請問這是什麽地方?”

守衛沒有說話。見他們沒有回答的意思。裴歧也不再多問,他目光落在周圍的建築上,打量了一會,這些建築的布局,跟京都的非常相像。地方看著很陌生,不像是睦州城該有的。難道他是來到了京都嗎?現在是什麽情況?瞿白遺現在有沒有出事?裴歧滿腔的疑慮,但沒有人能給他解答。他微抿了抿薄唇,轉身回到榻邊。

醒來後,裴歧在廂房裏待了一天,一直都沒有人理會他。除了來給他送膳食的侍從。裴歧沒有動那些人送過來的膳食,在一切都未明了之前,他不敢亂動。

本來身上就有傷,然後醒過來的一天,都沒有進食。裴歧的身體很快就吃不消,他渾渾噩噩的便睡了過去。

“現在,裴衍已經被我們逼得節節敗退,我看他還有沒有心思再弄那什麽狗屁的登基典。”

在楊準帶人劫獄的第二天,裴構便帶兵向京都進發了,不過四日,他們就抵達京都城外。一到達京都,裴構便散發消息,說承帝已經立他為儲君,不可能讓裴衍繼承大統,而且承帝一直身體都不錯,這裴衍一定是找機會害死了承帝,那份傳位給裴衍的遺旨一定是裴衍纂改的,他才是承帝傳位的人。企圖攪亂裴衍的登基大殿,而京都眾臣心中也各懷鬼胎,整個京都都很不安寧。

大軍壓境,大敵當前,裴衍到底是沒有如期舉行所謂的登基大典,但還是以新任皇帝的名義開始對裴構進行討伐,一時之間,京都內外都人心惶惶。

有北越人的幫助,這一切都是那麽的順利。可是越是順利。裴構心中的一根刺就紮得愈深。

這跟刺就是裴歧,他不知道這北越人那麽堅決的要留著裴歧做什麽,難道是打算扶持裴歧當傀儡?他絕對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想著,裴構心中湧現一股極大的恨意和殺意。

黑袍男子淡淡瞥他一眼,對他的情緒變化,絲毫沒有放在眼裏。一個侍衛悄無聲息地地從門口走進來,走到黑袍男子身邊,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黑袍男子微點了點頭,示意他退下,侍衛當即離開。

裴構在一邊看著,一邊咬牙,臉色繃緊。自從在城門口,他打算對裴歧下死手後,這個北越人似乎是越來越無視他了。難道這個人真的要讓裴歧頂替他嗎?

裴構暗咬了咬牙,但面上還是不得不呈現出討好的臉色:“這位大人,有發生什麽事嗎?”

“沒什麽。”黑袍男子瞥他一眼,起身。

裴構道:“你要去哪裏?”

“你無需知道。”

黑袍男子冷冷地扔下這一句便邁步離去。

“真是可惡!”裴構被被他這般無視傲慢的態度徹底激怒了,他猛掃了一下桌案,桌案上邊的東西頓時散落在四周。

果然與虎謀皮,最後自己也要掉一身肉。裴構眼眶微紅,面色一陣陰狠,明明已經差不多到最後一步,裴歧的靠山李濟被他弄死了,裴衍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最沒有威脅力的,理應是裴歧才對,但是,為什麽到最後,總是會有人要保他。裴歧必須死不可,哪怕是陪上他這條命。他不信,裴歧真的能贏到最後,現在的他已經承受不住失敗了。

黑袍男子邁步到院落,他轉頭看向跟在他身側的侍從:“去叫大夫過來。”

“是。”那侍從領命,轉身朝院落外面走去。

黑袍男子推開廂房的門。他邁步走了進去,望著榻上的人。榻上躺著的人五官清俊,眉眼的輪廓之間,帶著一股寡淡的特質,此時臉色慘白,毫無血色,薄唇也是如此,一陣幹涸。

黑袍男子黝黑的目光看著那張臉。原本以為,經歷了那麽多事,一看到他,就會跟沒看到他一樣,對他恨之入骨,但是一看到那張臉的時候,總會讓自己做出違心的決定。

也許,他是真的下不了手,不能狠下心來,讓裴歧徹底毀滅。

不過,沒有關系。如果他一輩子都不肯折服他,總是想著要背刺的話。那他就讓他這一輩子不會再有任何機會,一只被折斷所有翅膀的雄鷹,想要活下去,只能只有被圈養。

黑袍男子盯著那張臉,盯了一會,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想要在那輪廓上描繪著,手指剛觸碰唇角,一道聲響從廂房門外傳來。黑袍男子當即收回手,望向廂房門外,過一會,侍從走到廂房門口,畢恭畢敬道:“大人,大夫請過來了。”

“讓他進來。”黑袍男子淡道。

“是,大人。”

大夫拿著藥箱走進來,向黑袍男子行了一個禮。開始給裴歧探脈,過一會道:“大人,他身上的傷口看起來並無大礙,目前睡過去的原因,是沒有進膳所導致的。”

黑袍男子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大夫應了一聲,收拾好東西,行了一個禮,便離開廂房。

裴歧是被嗆醒的。他喉嚨一陣堵塞,像是有人在撬開他的唇舌,把什麽東西硬生生的灌了進去。裴歧身體一陣痙攣,他身體抽搐,睜開眼,使勁掙紮了一會,偏側頭,把嘴裏的東西都吐到了榻下邊的地面上。

正在給他餵東西的黑袍男子,在一邊冷眼旁觀上看著他。待一會,緩慢地開口道:“醒了。”

裴歧猛咳嗽了幾聲,反應過來,望向黑袍男子,他皺起眉頭,警惕著臉道:“你到底是誰?”

“你心中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黑袍男子把手裏盛著粥的碗放到一邊的托盤。裴歧瞧著他的動作,他舉手擡足之間透著一股熟悉感。

裴歧抿唇,終於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你是不是謝騁?”

那一晚的聲音他聽得分明,謝騁的聲音,他不可能忘記的,畢竟曾經相處了那麽久,一個人的容貌可以發生變化,但是聲音是永遠不會變的。

黑袍男子微頓了一下,最後扯開遮住半張臉的帽檐,順帶著那別在下巴的黑紗布也扯開了,他那張臉露了出來。

五官端正,劍眉星目。眉骨比之前要成熟內斂許多了,也更加深沈,讓人難以再琢磨他的情緒,他的下巴處有一個疤痕,一直蜿蜒到脖頸,直到沒入衣服裏。

雖然心中有猜測,但是等看到那張臉之時,裴歧還是忍不住楞神,他不知道心底是什麽感覺。最近遭遇太多的事情了。而這一切大概都是面前的人所賜,他是來找他尋仇的吧。崔實的死,他外祖父李濟的死,都跟他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見他一直楞神,謝騁開口道:“我沒有死成,看來讓殿下你很失望。”

裴歧沒有回答他的話,逃避掉這個話題,轉而道:“真是醜陋。”

他臉上的傷疤是真的醜,雖然不影響他整體的顏值。如今自己淪落到這一個地步,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他,裴歧跟他沒有什麽好說的。

“哪裏醜?”謝騁眼神驀然一沈。

裴歧沒有回答他,低垂下頭,不再看他。

無論過了多久,發生什麽他對他永遠都是這個態度。

“確實很醜。”

面前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裴歧沒有擡起頭。過了好一會,一只手掐住了他的下巴,強迫他擡起頭來。裴歧的頭一擡起來,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具觸目驚心的身體,他瞳孔微微一縮。

那身體上滿是傷痕,縱橫交錯,沒有一處是好的。仿佛是被一刀刀淩遲之後留下的不可磨滅的傷疤。

裴歧呼吸一陣窒息,那密密麻麻的傷痕,這一刻像是長在自己身上一樣,讓他格外喘不過氣來。

“這些醜陋的傷口,說起來還得感謝殿下。”謝騁平靜著臉道,拿起他的手,放到傷口上,“當初我中了你們的毒,你們不肯交出解藥。為了能活下去,只能放血,一刀一刀的放,每次都放到只剩下一口氣能喘,稍微放多一點,我就會失血過多而死,而放少了,則會中毒身亡,一直放了差不多兩年,身上的餘毒才清理幹凈。”

“這些時日你所承受的痛苦,遠遠不及我的萬分之一,不過聽到這個殿下想必你很開心吧,畢竟你可是巴不得我去死的。”

“別說了。”感受著手指上面凹凸不平的觸感,裴歧轉移開眼睛。不知道為什麽,他這一刻好難過,他好想遠離這一切,呼吸都開始紊亂起來。他不知道心底是什麽感受,他不想承認,但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承認就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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