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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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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野趣

此番往南苑行獵, 來回小住總有七八日,宮中儀仗已在預備。

月光清寒,帝王沐浴過回到寢殿時,便見明亮的燭火下女郎正聚精會神地讀著什麽。

書案上攤開一整幅南苑圖紙, 她眸中蘊著幾分歡喜神色:“臣妾還未見過南苑勝景。”

京郊數百畝寶地圈入皇家園林, 莫說平民百姓,等閑臣工亦無資格靠近。

南苑為京城四周最廣的一處游獵勝地, 不過近些年因仁宗龍體欠安, 故而顯得冷清些。

偶有行獵, 多是世家子弟嶄露頭角的機會。

祁涵攬著容璇坐下,瞧她好奇南苑風貌, 便頷首與她多說幾句。

“南苑歷代皆是皇家獵場,前幾朝也多有經營。高祖定天下後,在此修築墻垣,廣擴殿堂宮室。數度舉行圍獵, 南苑盛極一時。”

祁涵於圖紙上點出幾處, 容璇順著他的指引望去, 大晉繼任者先後在南苑設立行宮,並任命官員管轄,謂之提督。

苑中劃為四部分,瀏覽過整份輿圖,容璇心中有數。

圍獵乃皇家定例,此番先去看看也好。

夜色漸濃, 案上圖紙不曾收起,燭光繾綣。

衣裙垂散, 帝王將人橫抱於懷中。

朗月清輝,恰是良宵。

……

朝中暫無要事, 鑾駕往南苑的日程便向前推了二日。

在壽安門外送了帝王儀仗,言婉鈺同福寧姑姑一左一右扶了太後回壽安宮中歇息。

尚服局的女官領侍女送來數套新衣,皆是按太後娘娘吩咐為言家小姐所制。

言太後含笑看向侄女:“去試一試,可合身。”

言婉鈺一禮,隨女官往碧雅堂中去。

鵝黃色繡杭菊的團花錦裙,櫻草色木蘭天香裙,並一套天水碧軟煙羅錦裙,用料質地皆是上乘。

言太後從心誇讚幾句,十九歲年華正盛的女郎,果真是什麽衣裳都襯得起。

她吩咐福寧取來一對碧玉長簪,親自為婉鈺簪上,與碧色的衣裙相得益彰。

“後三日去南苑,自在地玩一玩。”

碧玉簪是言太後年輕時戴過的飾物,華貴非常。言婉鈺的手輕撫過,珍重道:“多謝姑母。”

秋日的暖陽撒落殿宇,言太後望眼前的明麗女郎,神色漸有些恍惚。

閨中女兒無憂無慮,未染風霜,眉梢眼角溢出的神采無可比擬。

言太後憐愛地讓侄女坐於身旁,許多事她亦還需好生想想。

待婉鈺歸來後,再與這孩子話分明便是。

……

金秋時節,正是南苑景致最盛時。

永安河穿南苑而過,此處泉源密布,水草豐茂。晴空碧樹,於寥廓的秋日裏盡顯風光。

坐於軒車中,容璇望沿途瑰麗景色,身心似隨之融入一派湖光山色中。

飛鳥棲於湖面,振翅欲飛。

魚游水中,漾起陣陣漣漪。

“聽聞南苑二十四景,這還單單是外圍?”

祁涵笑著點頭:“這兩日皆是閑暇,可慢慢賞景。”

於行宮中休整一晚,翌日是個極好的晴天。

秋風送爽,碧空湛藍如洗。

沐浴於晴陽下,天地遼遠,女郎雲水藍的裙擺隨風飛舞。

侍從牽來一匹漂亮的棗紅馬,原本摔過宸妃娘娘的駿馬,此刻在她面前溫馴地低下了頭。

容璇摸了摸它,一人一騎已然相熟,是彼此默契的夥伴。

她為它起名叫緋珩。

容璇回望,帝王的白景亦在旁,通色雪白,無一絲雜色。

她揚起一抹笑:“還是陛下帶著臣妾吧。”

緋珩被牽回,尚不知主人今日為何不要它。

帝王笑著應好,將人抱上了自己的座騎。

容璇摸了摸白景的頭,靠於帝王身前。由他半護著,坐得極為穩當。

無需護衛相隨,祁涵嫻熟地控住韁繩,白景揚起四蹄,肆意在獵苑中馳騁。

人聲漸漸遠離,苑中景致飛速變換。

迎面吹來的風涼爽適意,衣袂翩躚,如臨仙境。

雖讀過南苑輿圖,縱馬其間,苑中山水盛然,沃土廣袤遠超乎容璇預料。

遠處山巒似與天齊,望不盡邊界。

泉水豐沛,苑中廣植草木花卉。這一帶靠近南苑東處,並非圍獵地界,於叢林中時而可見散養的珍禽。

湖水澄澈明凈,倒映出蔚藍天幕。

帝王將女郎抱下馬,白景低頭在湖邊飲水。

容璇自在地席地而坐,這一向都不知跑了多遠。

她許久未有這般暢意之感,天高水闊,此一番天地仿佛只有他們二人。

遠處有三頭麋鹿在淺水處信步,四不像的模樣,容璇一眼便認出。

她笑著指與身畔並肩而坐的郎君:“書中載,‘頭臉狹長似馬,角像鹿,蹄子類牛,尾巴似驢’,四不像當真是傳神。”

這樣稀罕的瑞獸,也只有在天家禦苑中一觀。

無俗事攪擾,周遭唯餘自然之聲。

風吹動一樹金桂,桂花雨飄落,枝葉簌簌作響。

說不清是誰先靠近,雲水藍的裙擺鋪散於地,其上刺繡的芙蓉恰作了碧草間的裝點。

柔軟的唇瓣被郎君溫柔地含住吸吮,慢慢撬開貝齒,一寸寸侵入。

容璇軟了腰身,被身上人禁錮在胸膛與草葉間,鼻間盡是他的氣息。

玉腿不知何時搭上了他清瘦的腰,衣襟漸散亂,原本如春雨似的溫和的吻轉作驟雨般激烈。

在湖畔飲過水的白景無知無覺,自由地在周圍撒著歡兒。

二人中最後一分理智,容璇身子一輕,被郎君抱入了最近的一處樓閣。

她迷離地目光探去,望雲閣,極有雅趣的名字。

門窗掩下,天光透入雕花的窗格中。

此處本應是供貴人小憩之用,屏風後擺了一張小榻。

容璇卻被帝王抱上了一旁的圓桌,鬥篷展開鋪陳於桌面,褪下的件件衣裙懸於屏風。

四目相望,在這一方狹小逼仄的場所,帝王眸中慣有的自持焚燒殆盡。

最後一件小衣落下,並攏的雙膝被撐開。

彼此的身體早已無比契合,女郎眸中蒙上一層水霧,粉面含春,櫻唇微啟。

任君采擷。

……

來時的鬥篷自然是不能再看了。

容璇無力地由郎君為自己系好衣帶,珠釵丟了兩支,玉珠滾落在小榻底。

唇色紅潤,烏發低垂。

祁涵抱了人去外間,一聲清亮的口哨,白景忠誠地回到主人身旁。

容璇對著湖光簡單地挽起墨發,別過頭不願理會他。

祁涵在她翹起的櫻唇輕啄一吻,未沿來時的方向返回,選了另一處近些的宮苑。

為著行獵,南苑各處宮室都已預備妥當。

容璇昏昏欲睡,祁涵帶她去的一座宮苑規制不大,引入了一汪溫泉水。

他少時有一陣光景,便是在此地休養。

沐浴過後,容璇舒舒服服睡去。

這一覺直睡到月掛中天。

她迷迷糊糊醒來時,著雪青色錦袍的郎君執一卷書冊,坐於榻邊。

方才睡得疲乏,容璇在腦中慢吞吞地構建出這座宮室的模樣。

既有溫泉,又過了鹿苑,此處應當是靠近南苑東南角的嘉定行宮。

再往前去幾裏,會有一道宮門離開南苑地界。

而每逢圍獵,文武臣工多往南苑西門走,那兒靠近獵場。

“在想什麽?”

祁涵瞧人已經醒來,幾縷烏發垂在白皙細膩的t頸間。

容璇坐起身,不確定道:“今日似乎是在南苑東側,轉了一圈?”

若她沒記錯,再向北去,便是他們昨日住下的行宮。

祁涵頷首:“南苑地廣,若無人引路極易失了方向。讓行宮的侍女好生跟著你便是。”

他頓了頓,不過眼前人對苑中方位判斷的準確,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南苑幾度擴建,宮室的排布難免錯落。

未及他細想,榻上的女郎笑盈盈攬著他的手,仰眸看他:“臣妾餓了。”

白日裏好一通折騰,連晚膳都未曾用。

祁涵吻一吻她,便吩咐傳膳。

容璇下榻更衣,又去銅鏡前挽發。她簡單梳了雲髻,用幾枚珍珠流雲釵簪住。

雖是素凈了些,不妨礙用晚膳便好。

她轉眸看向身後人,正欲喚他時,帝王卻從殿內案閣中取下一方玉匣。

容璇回憶片刻,方才睡前還不見此物。

玉匣打開,裏間好生放著一枚月季花釵。

以和田黃玉雕刻而成,雕工細膩不凡。

只一眼,容璇便想起了七夕那晚的月季花。

樣式如出一轍,花瓣嬌艷動人,只是新的一朵不會隨時光枯萎。

祁涵取了玉釵,端詳眼前人片刻,將月季花悉心簪於她如雲的墨發間。

像是畫龍點睛一般,本就淡妝濃抹皆相宜的容顏愈添上三分妍麗。

月季花盛開於鬢邊,和田明玉價值連城,這一朵似乎能長長久久留下。

容璇望鏡中的自己,出神片刻,只在心底默默告誡道,得先用膳。

行宮中有隨駕的禦廚,一應珍饈美饌,比之宮廷更多了些野趣。

時新的菜色,專吃這幾日的新鮮。

夜風輕拂,天地遼闊,

漆黑的夜幕中,行宮院下望去的星星似乎都比宮廷更為璀璨。

今夜恰是滿月,於雲間暈開朦朧光澤。

月華傾瀉,流光映於花釵,月季姣妍無雙。

……

圍獵之期將近,王公世家的車駕陸續行至南苑,一應住所皆由禮部與內廷司分派。

午後容璇醒來,坐於明窗下讀書時,向菱入內通稟道:“娘娘,寧遠伯府遞了拜帖來。容夫人攜幾位小姐想來給您請安。”

容璇頷首應好:“去準備吧。”

“是,娘娘。”

寧遠伯府名分上是她的母家,她們雙方也算是互惠互利。閑來無事,明面上的功夫可以應酬好。

向菱與向萍引了客人入殿,雖是在宮外尋常的拜見,容夫人依舊按品大妝。

“臣婦給宸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她身後,容家二姑娘容嫻與四姑娘容姍亦行禮如儀。

“母親請起。”

容璇虛扶了秦氏一把,殿中已設好茶點。

“多謝宸妃娘娘。”

向菱恭敬指引,秦氏於西處椅上落座。

容姍與二姐坐於下首,容璇瞧幾月不見,她還是天真歡樂的模樣,微微一笑。

秦氏接過侍女斟來的茶盞,早便知曉宸妃娘娘盛寵,今日一路行來,親眼見殿中諸般布置,她更覺傳言還是簡略了些。

她執掌寧遠伯府多時,宮中的過眼雲煙見的多了,也知曉陛下的寵愛是一回事。可帝王金口玉言,連掌管後宮的大權都願交予宸妃歷練,那是真真切切動了幾分心思的。

伯爵府出了這樣一位風光無限的宸妃娘娘,餘下姊妹們議親都順暢許多。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宸妃娘娘正當盛年,承寵多時依舊未有子嗣。

秦氏自然為她著急,只是到底非親生母女,有些體己話不大好相勸。

她端起茶盞品茗,想著宸妃娘娘入宮尚不滿一年,後宮既無人,暫時固些寵愛也是好的。

等到宮中漸漸進了新人,考慮子嗣也相宜。

瞧小女兒親親熱熱同自己的宸妃姐姐說話,秦氏心中不免欣慰。

這孩子被她嬌養慣了,如今也知道該靠宸妃娘娘這顆大樹。

對於姍兒的婚事,依小女兒的性子,秦氏也不求她嫁高門顯貴,光耀門楣。

有寧遠伯府與宸妃娘娘撐腰,她的夫婿必定要好好擇選,餘生盡得平安喜樂。

品過一盞茶,聊些家中俗事、兒女姻緣,秦氏思忖著告退。

瞧容姍戀戀不舍的模樣,容璇笑了笑,留她在殿中再用些茶點。

秦氏樂得見她們二人姐妹敘話,以眼神叮囑姍兒一句,便帶了二姑娘去殿外賞花。

“臣婦告退。”

許久未見三姐姐,容姍歡喜之餘,也知曉身份有別,不免有些拘束。

容璇瞧這個嬌憨的妹妹,先問了幾句她在明安堂的課業,又讓向菱新拿些糕點來。

容姍拈一塊玫瑰乳酥,笑容明媚。

三姐姐殿中皆是貼身服侍的侍女,瞧她待自己如往常,膽子也漸漸大起來。

她向三姐姐分享著京都近來的趣事,繪聲繪色,譬如哪家小姐定了什麽姻緣她都了如指掌。

容家的小女兒待人坦誠,少有彎彎繞繞時,容璇也喜歡與她交往。

“京都的貴女們都羨慕阿姊呢,嫁了這天底下頂好的郎君。”

“是嗎?”

容姍點頭,昔年三姐姐未回京時,霽月清風的太子殿下不知是多少女兒家的春閨夢裏人。

“平津伯的三姑娘,淮陽侯家的嫡次女,吏部尚書的長女,都是太後娘娘曾經想為陛下相看的人選。”

她隨意就能報出一串世家女郎的身份,杏眸中也藏不住話。

帝王獨寵,她亦是慕艷著三姐姐的。

容璇笑了笑,心中卻想,可我倒是會羨慕你。

羨慕你無論何時,都有為你做足了打算、為你遮風擋雨的親人。

無需任何的主動與算計。

她們都好生愛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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