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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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良久的沈默後, 許袂說：“你還記得，我們有一個弟弟嗎？”
周曼儂覺得這話怎麽聽怎麽奇怪，但又還真的沒什麽毛病。
“記得, 總不能是他的孩子吧, 那一個——”她皺眉思考了一下, “現在應該最多讀大學。”
“他已經死了。”許袂說，“所以他們又生了一個。”
周曼儂聞言一怔, “怎麽死的？”
許袂看她一眼, “你先告訴我, 你知道這個消息, 是什麽心情？”
周曼儂沒出聲，過了一會才微微冷笑道：“到現在, 已經不會有什麽心情了，非要說感想的話——如果我說大快人心, 你會覺得我很惡毒嗎？”
許袂輕輕地搖了搖頭。
周曼儂又問：“怎麽死的？”
“尿毒癥。”許袂簡單敘述道, “九歲那年確診的，透析做了一年就去世了……你當時在哪裏，已經出國了嗎？”
周曼儂回想了一下大概的時間點, “差不多吧，我先在國內自學了一年語言，還有申請院校和考試準備, 可能還在國內，也可能已經出去了。”
許袂點點頭，“其實後來我有想過，從理性上, 你真是做了很正確的選擇。”
周曼儂富有疑慮地瞥他一眼，“為什麽這麽說？”
趙聰得病的時候, 許袂實際已經和那個家斷聯很久了，他靠著獎學金完全可以自給自足，伍月拿他沒辦法，趙釗放話出去養他的錢就當是餵狗了。
伍月再一次來找他，是為了趙聰的病——她希望許袂能去做和趙聰的腎臟配型。
周曼儂無論如何也不能算沒見過世面了，聽到這裏也覺得太震撼一點，她轉過頭去皺著眉打量許袂，仿佛要用X光把他渾身上下照一遍，看看有沒有少掉一個腎。
“所以呢，你去做了嗎？”
“第一次沒去，後來她來學校找了好幾次，我就去了一下……配型結果很成功，我是唯一一個配得上的人，但是我告訴他們，我不捐。”
周曼儂的眉毛高高地挑了起來，“他們不會輕易地放過你吧？”
“當然沒有。”許袂的語氣淡然得像是在說不相幹的人身上發生的事，“那一年隔三岔五就來學校裏鬧，弄得我那屆大半的老師和同學都知道有這麽一回事，每一個都很同情我，後來我就搬到校外去住了。”
周曼儂的臉皺起來，“你看吧，我都說讓你去北京讀書的，讓你不聽話……嘖，這麽說起來我的基因還真是很差，直系血親裏絕癥中獎率這麽高，該不會過幾年也得個什麽重病死掉吧。”
許袂被她說得心都一悸，轉頭不悅地瞪她一眼，沒好氣道：“沒事能不能少胡說八道？”
不管怎麽說，一個孩子十歲左右就生病離開人世，他的父母只是無縫銜接地又生了一個，這件事並不當真讓人感到多麽愉快。
周曼儂嘆了口氣，“該死的不死，禍害遺千年。”
她還是有點想不通，“你為什麽會去做配型？”
“我不做，也是要來找我的。”
“不一樣，你做了，而且配型成功了，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一個腎源，他們當然要跟你糾纏不休了。”周曼儂語氣譏諷，“好不容易得到的光宗耀祖嘛。”
許袂淡淡道：“但我最終沒有捐，你可以想象他們當時的心情，明知道有一個近在眼前的腎源，卻拿他毫無辦法，這豈不比完全沒有希望還令人絕望得多——現在，有沒有覺得更大快人心一點？”
周曼儂輕笑出聲，她想了想，“哦——所以，你元旦的時候是去看那個小女孩……為什麽，既然這麽恨他們，為什麽還照拂他們後來的孩子。”
“我不恨他們。”許袂言簡意賅地說，“雖然我覺得他們無論落得什麽下場都不值得同情，為什麽不徹底割裂，你可以理解為這是一種預防策略。那個孩子死後，你父親的生意也破產了，他脾氣變得很壞，甚至開始酗酒打人。”
聽到“酗酒”這個詞的時候，周曼儂的表情微微一變，許袂很敏銳地察覺到了。
“怎麽了？”
“沒什麽。”她搖搖頭，“繼續說。”
許袂於是繼續說：“窮途末路的人什麽都做得出來，他這樣下去會成為我的一個隱患，所以我去教訓了他一頓，花一點錢把他控制在我的眼皮底下，讓他不至於惹出真正的麻煩來。”
周曼儂笑了一下，“如果只是這樣，你沒必要去看妹妹的幼兒園表演的，還是因為聖父心作祟覺得她可憐吧。”
許袂不否認這一點，“如果說我痛恨他們什麽，那就是繼續生這個孩子……我想無論父母是什麽樣的人，孩子來到這個世界上，總是無辜的，但被這樣的人生下來，有些不幸好像已經註定了。”
他輕輕地問了一聲，不知道在問誰，“如果孩子不無辜的話，我又算什麽呢？”
周曼儂在這時想起從前的許袂，那是個穩定如磐石的少年，對人性有著深刻的洞悉和理解，所以即使被拋棄被薄待，在他身上也看不見多少仇恨和怨懟的影子，他好像只有在她面前，才會變得斤斤計較。
“為什麽不恨呢？”周曼儂喃喃道。
許袂自然以為她是在問他，他想了想，“恨也是一種非常激烈的感情，不能釋懷才會恨，我對他們沒什麽不能釋懷，更沒有多餘的感情浪費在他們身上——你現在想到你父親，還會覺得恨嗎？”
仇恨確實曾是周曼儂活下去的動力之一，得益於切割得早，她想不起自己的親生父親很多年了。當然並不是原諒，只是成年人最無可奈何的——算了。
有的人一輩子走不出原生家庭的陰影，周曼儂年少時總覺得自己很特別，她無堅不摧，銳不可當，不需要任何人的愛和認可也照樣可以活著。年紀逐漸上來後，也不得不承認人性的軟弱，她和蕓蕓眾生一樣，原來都沒什麽分別。
她似乎陷入某種深思，望著這場無止盡的暴雨，稍稍有些失神，片刻後才道：“你知道嗎？我剛剛發現，我好像從來都不是很恨他，他在我心裏就只是和死了沒區別……非要說的話，我唯一恨過的居然只有我媽。”
從成年人的理性角度思考，這當然是很奇怪的，因為這個悲劇的始作俑者是誰毫無疑問，她應該把所有的恨意都投向那個拋棄她的父親——但是一直以來，最能激起周曼儂的負面情緒的人確實不是趙釗，而是她的母親周玲。
對趙釗，周曼儂只剩下一點再模糊不過的印象，她連報覆他的欲望都不是很強烈。最終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人是周玲，對她性格產生深遠影響的也是周玲。她真的曾經深深埋怨過、懷疑過，憤怒過、恨鐵不成鋼過……那些大起大落的情緒，最後再不甘心，也只能隨著周玲的死亡化成了她生命裏永不停歇的一場雨。
直到現在，周曼儂偶爾還會做夢夢到和母親吵架，在夢裏也覺得滿腔委屈無處發洩。在看涉及母女關系的作品時，會被嚴重地trigger到，有那麽一兩次，她驚恐發作的誘因都和這有關。
許袂覺得這很好解釋，“很多時候你恨一個人，其實是本來對她抱有了很高的期望，但是那種期望最終落空了。”
“我小時候就很看不起她，她罵我的時候罵得非常惡毒，我就說同樣惡毒的話來回敬她，把她氣得死去活來，我一直說不要成為她那樣的人，在男人面前那麽賤——”周曼儂自嘲地笑了下，“但最後好像還是讓你看不起了。”
“沒有的事，不要這麽說。”許袂嗓音喑啞，心裏像鈍刀子在割一樣生疼，他不知道人能心酸到這種地步，“……是我的不好，你真的不要這麽想。”
那蠻暴的雨聲在這時停了，這麽大的一場雨，停得卻異常突兀，一下就沒了，世界仿佛驟然安靜了下來，這輛車就像停在時間的盡頭，一切都悄無聲息。
天也徹底黑了，他們在這裏坐了很長時間，雨雖然停了，許袂卻沒有馬上開車，他有些煩躁似的拉開抽屜翻找些什麽，最後從剛才脫下的大衣外套裏翻出一盒煙。
周曼儂早就註意到，他的衣服口袋裏如今常備香煙，只不過不會在她的面前抽。
但今天好像是真的忍不住，找到煙後，他還顧及著風度，遲疑地問她：“我可以抽嗎？”
周曼儂點一點頭，許袂便把車窗降下，寒颼颼的冷空氣一下湧了進來，他背過身去趴在窗邊點煙，以免熏到她。一朵暗藍色火苗在夜色裏一閃，他把煙點上，銜在口中沈沈地吸了一口，動作有些急迫似的。
她看見他如此老練的一副姿態，也不由得暗自驚心，一根抽完，他甚至還想再抽一根，但好像背對著也能看見她表情，最終還是算了。
“雨停了，我送你回去。”
回去的一路上都默然無聲，直到酒店近在眼前，周曼儂才開口問出這句話。
“所以，你還是恨我的吧？”
這個問題，她之前也問過一回，當時他雖然否認，語氣裏卻充滿著洶湧的情緒。
現在他只是沈默，直到車停，周曼儂沒有馬上下車，兩個人在車艙裏僵坐了一會，許袂才終於不帶賭氣地承認：“是。”
周曼儂剛想說什麽，又聽他說道：“但這並不代表我就有資格做傷害你的事。除夕那天……很對不起，我說的很多話也不是真心的。”
周曼儂解安全帶的動作頓了一頓，“哪一句不是真心的？”
他沒回答，她的眼睛垂下來，“這麽多年，還是不能釋懷嗎？”
許袂用力閉了下眼，聲音發澀，竭力克制仍不免洩出一絲怨意，“無論怎麽樣，當年你可以給我機會的，能不能抓住是我的事……但是沒有，你沒有給過我一點點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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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的沈默後, 許袂說：“你還記得，我們有一個弟弟嗎？”
周曼儂覺得這話怎麽聽怎麽奇怪，但又還真的沒什麽毛病。
“記得, 總不能是他的孩子吧, 那一個——”她皺眉思考了一下, “現在應該最多讀大學。”
“他已經死了。”許袂說，“所以他們又生了一個。”
周曼儂聞言一怔, “怎麽死的？”
許袂看她一眼, “你先告訴我, 你知道這個消息, 是什麽心情？”
周曼儂沒出聲，過了一會才微微冷笑道：“到現在, 已經不會有什麽心情了，非要說感想的話——如果我說大快人心, 你會覺得我很惡毒嗎？”
許袂輕輕地搖了搖頭。
周曼儂又問：“怎麽死的？”
“尿毒癥。”許袂簡單敘述道, “九歲那年確診的，透析做了一年就去世了……你當時在哪裏，已經出國了嗎？”
周曼儂回想了一下大概的時間點, “差不多吧，我先在國內自學了一年語言，還有申請院校和考試準備, 可能還在國內，也可能已經出去了。”
許袂點點頭，“其實後來我有想過，從理性上, 你真是做了很正確的選擇。”
周曼儂富有疑慮地瞥他一眼，“為什麽這麽說？”
趙聰得病的時候, 許袂實際已經和那個家斷聯很久了，他靠著獎學金完全可以自給自足，伍月拿他沒辦法，趙釗放話出去養他的錢就當是餵狗了。
伍月再一次來找他，是為了趙聰的病——她希望許袂能去做和趙聰的腎臟配型。
周曼儂無論如何也不能算沒見過世面了，聽到這裏也覺得太震撼一點，她轉過頭去皺著眉打量許袂，仿佛要用X光把他渾身上下照一遍，看看有沒有少掉一個腎。
“所以呢，你去做了嗎？”
“第一次沒去，後來她來學校找了好幾次，我就去了一下……配型結果很成功，我是唯一一個配得上的人，但是我告訴他們，我不捐。”
周曼儂的眉毛高高地挑了起來，“他們不會輕易地放過你吧？”
“當然沒有。”許袂的語氣淡然得像是在說不相幹的人身上發生的事，“那一年隔三岔五就來學校裏鬧，弄得我那屆大半的老師和同學都知道有這麽一回事，每一個都很同情我，後來我就搬到校外去住了。”
周曼儂的臉皺起來，“你看吧，我都說讓你去北京讀書的，讓你不聽話……嘖，這麽說起來我的基因還真是很差，直系血親裏絕癥中獎率這麽高，該不會過幾年也得個什麽重病死掉吧。”
許袂被她說得心都一悸，轉頭不悅地瞪她一眼，沒好氣道：“沒事能不能少胡說八道？”
不管怎麽說，一個孩子十歲左右就生病離開人世，他的父母只是無縫銜接地又生了一個，這件事並不當真讓人感到多麽愉快。
周曼儂嘆了口氣，“該死的不死，禍害遺千年。”
她還是有點想不通，“你為什麽會去做配型？”
“我不做，也是要來找我的。”
“不一樣，你做了，而且配型成功了，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一個腎源，他們當然要跟你糾纏不休了。”周曼儂語氣譏諷，“好不容易得到的光宗耀祖嘛。”
許袂淡淡道：“但我最終沒有捐，你可以想象他們當時的心情，明知道有一個近在眼前的腎源，卻拿他毫無辦法，這豈不比完全沒有希望還令人絕望得多——現在，有沒有覺得更大快人心一點？”
周曼儂輕笑出聲，她想了想，“哦——所以，你元旦的時候是去看那個小女孩……為什麽，既然這麽恨他們，為什麽還照拂他們後來的孩子。”
“我不恨他們。”許袂言簡意賅地說，“雖然我覺得他們無論落得什麽下場都不值得同情，為什麽不徹底割裂，你可以理解為這是一種預防策略。那個孩子死後，你父親的生意也破產了，他脾氣變得很壞，甚至開始酗酒打人。”
聽到“酗酒”這個詞的時候，周曼儂的表情微微一變，許袂很敏銳地察覺到了。
“怎麽了？”
“沒什麽。”她搖搖頭，“繼續說。”
許袂於是繼續說：“窮途末路的人什麽都做得出來，他這樣下去會成為我的一個隱患，所以我去教訓了他一頓，花一點錢把他控制在我的眼皮底下，讓他不至於惹出真正的麻煩來。”
周曼儂笑了一下，“如果只是這樣，你沒必要去看妹妹的幼兒園表演的，還是因為聖父心作祟覺得她可憐吧。”
許袂不否認這一點，“如果說我痛恨他們什麽，那就是繼續生這個孩子……我想無論父母是什麽樣的人，孩子來到這個世界上，總是無辜的，但被這樣的人生下來，有些不幸好像已經註定了。”
他輕輕地問了一聲，不知道在問誰，“如果孩子不無辜的話，我又算什麽呢？”
周曼儂在這時想起從前的許袂，那是個穩定如磐石的少年，對人性有著深刻的洞悉和理解，所以即使被拋棄被薄待，在他身上也看不見多少仇恨和怨懟的影子，他好像只有在她面前，才會變得斤斤計較。
“為什麽不恨呢？”周曼儂喃喃道。
許袂自然以為她是在問他，他想了想，“恨也是一種非常激烈的感情，不能釋懷才會恨，我對他們沒什麽不能釋懷，更沒有多餘的感情浪費在他們身上——你現在想到你父親，還會覺得恨嗎？”
仇恨確實曾是周曼儂活下去的動力之一，得益於切割得早，她想不起自己的親生父親很多年了。當然並不是原諒，只是成年人最無可奈何的——算了。
有的人一輩子走不出原生家庭的陰影，周曼儂年少時總覺得自己很特別，她無堅不摧，銳不可當，不需要任何人的愛和認可也照樣可以活著。年紀逐漸上來後，也不得不承認人性的軟弱，她和蕓蕓眾生一樣，原來都沒什麽分別。
她似乎陷入某種深思，望著這場無止盡的暴雨，稍稍有些失神，片刻後才道：“你知道嗎？我剛剛發現，我好像從來都不是很恨他，他在我心裏就只是和死了沒區別……非要說的話，我唯一恨過的居然只有我媽。”
從成年人的理性角度思考，這當然是很奇怪的，因為這個悲劇的始作俑者是誰毫無疑問，她應該把所有的恨意都投向那個拋棄她的父親——但是一直以來，最能激起周曼儂的負面情緒的人確實不是趙釗，而是她的母親周玲。
對趙釗，周曼儂只剩下一點再模糊不過的印象，她連報覆他的欲望都不是很強烈。最終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人是周玲，對她性格產生深遠影響的也是周玲。她真的曾經深深埋怨過、懷疑過，憤怒過、恨鐵不成鋼過……那些大起大落的情緒，最後再不甘心，也只能隨著周玲的死亡化成了她生命裏永不停歇的一場雨。
直到現在，周曼儂偶爾還會做夢夢到和母親吵架，在夢裏也覺得滿腔委屈無處發洩。在看涉及母女關系的作品時，會被嚴重地trigger到，有那麽一兩次，她驚恐發作的誘因都和這有關。
許袂覺得這很好解釋，“很多時候你恨一個人，其實是本來對她抱有了很高的期望，但是那種期望最終落空了。”
“我小時候就很看不起她，她罵我的時候罵得非常惡毒，我就說同樣惡毒的話來回敬她，把她氣得死去活來，我一直說不要成為她那樣的人，在男人面前那麽賤——”周曼儂自嘲地笑了下，“但最後好像還是讓你看不起了。”
“沒有的事，不要這麽說。”許袂嗓音喑啞，心裏像鈍刀子在割一樣生疼，他不知道人能心酸到這種地步，“……是我的不好，你真的不要這麽想。”
那蠻暴的雨聲在這時停了，這麽大的一場雨，停得卻異常突兀，一下就沒了，世界仿佛驟然安靜了下來，這輛車就像停在時間的盡頭，一切都悄無聲息。
天也徹底黑了，他們在這裏坐了很長時間，雨雖然停了，許袂卻沒有馬上開車，他有些煩躁似的拉開抽屜翻找些什麽，最後從剛才脫下的大衣外套裏翻出一盒煙。
周曼儂早就註意到，他的衣服口袋裏如今常備香煙，只不過不會在她的面前抽。
但今天好像是真的忍不住，找到煙後，他還顧及著風度，遲疑地問她：“我可以抽嗎？”
周曼儂點一點頭，許袂便把車窗降下，寒颼颼的冷空氣一下湧了進來，他背過身去趴在窗邊點煙，以免熏到她。一朵暗藍色火苗在夜色裏一閃，他把煙點上，銜在口中沈沈地吸了一口，動作有些急迫似的。
她看見他如此老練的一副姿態，也不由得暗自驚心，一根抽完，他甚至還想再抽一根，但好像背對著也能看見她表情，最終還是算了。
“雨停了，我送你回去。”
回去的一路上都默然無聲，直到酒店近在眼前，周曼儂才開口問出這句話。
“所以，你還是恨我的吧？”
這個問題，她之前也問過一回，當時他雖然否認，語氣裏卻充滿著洶湧的情緒。
現在他只是沈默，直到車停，周曼儂沒有馬上下車，兩個人在車艙裏僵坐了一會，許袂才終於不帶賭氣地承認：“是。”
周曼儂剛想說什麽，又聽他說道：“但這並不代表我就有資格做傷害你的事。除夕那天……很對不起，我說的很多話也不是真心的。”
周曼儂解安全帶的動作頓了一頓，“哪一句不是真心的？”
他沒回答，她的眼睛垂下來，“這麽多年，還是不能釋懷嗎？”
許袂用力閉了下眼，聲音發澀，竭力克制仍不免洩出一絲怨意，“無論怎麽樣，當年你可以給我機會的，能不能抓住是我的事……但是沒有，你沒有給過我一點點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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