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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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孟妍把工作給辭了。
這大概是她長這麽大做過最叛逆的事。上次沖動之下在酒吧喝得大醉, 第二天，家裏就爆發了世紀大戰。又是未經允許染發，又是醉酒晚歸, 樁樁件件在孟家的家訓裏都是不可饒恕, 葛女士不龍顏大怒就奇怪了。
然而孟妍這段時間的心緒也並不好, 她對母親的怨言由來已久，第二天在宿醉的餘威下, 母女倆史無前例的大吵一架——甚至十幾天過去了, 她都沒有回家, 也沒有道歉。
過去兩個星期, 她住在朋友家裏，工作也辭掉了。她的工作和她的專業並不對口, 自從染了這個發色，同事和上司更是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她, 本來也當她是關系戶——孟妍一直懷疑她媽還會在微信上和她的主管交流。於是趁著這股情緒上頭的勁, 索性不幹了。
晚上，她又來到經常去的書屋，推開放映室的門, 卻意外見到一個未曾設想的人。
是許袂。
他坐在最後一排，低著頭，似乎沒看見她。
孟妍站在門邊猶豫一瞬, 他身邊已經有人落座了，她只能選擇在他前面一排正對的位置坐下。
這下許袂看見她了，在她坐下後回頭時，對著她頷首示意了一下。
孟妍也沖他微笑, 轉過頭，電影馬上開場, 她卻不能全心投入地看。
今天的放映室裏只坐了五個人，電影正片結束後，有一對情侶沒等片尾音樂放完就離開了，孟妍是電影學院畢業的，永遠會留下把包含創作人員名單的字幕看完，她也會對同樣這麽做的人心生好感。
後面一排的聲音不可避免地傳進她耳中。
孟妍聽見坐在許袂旁邊的女生管他要微信，被他拒絕了。
那女生於是聳了聳肩，也走了。許袂卻沒有走，留在位置上和她一起等到字幕也放完，燈光徹底暗下來，才有起身的動作。
孟妍不否認，之前她也對許袂有好感，但那不過是對條件好的異性的日常遐想，比起“她喜歡他”，不如說“她希望他喜歡她”。
但在剛剛那短短幾分鐘裏，她實在久違地感到心動，這種心動除了對宋馳，還從來沒有對第二個人有過。
她也站起身來，兩人很自然的一起走出放映室，孟妍輕咳一聲，問道：“你今天怎麽會來這裏？”
“我以前不知道有這樣的地方，”許袂說，“被你推薦了，覺得挺有意思吧，所以又來了。”
“你喜歡今天的電影嗎？”
他們今天看的是一部意大利的懸疑愛情片，結局有反轉，名叫《最佳出價》。
“還不錯，”許袂說，“只不過，沒想到結局是那樣的。”
對孟妍來說，這個結局完全沒有什麽懸念，她本就是編導專業，知道好的作品，不會有一個無意義的鏡頭和贅餘的臺詞，所以很容易能猜到包袱，“你是不是很少看電影？其實這個走向挺明顯的。”
“是，”許袂承認，“我不喜歡自己一個人看電影，所以很少看。”
孟妍仿佛找到共鳴一般，“我也一樣，不喜歡一個人看電影。”
她想說“也許以後我們可以一起看電影”，但最終還是沒好意思，轉而繼續聊電影的劇情。
“你沒猜到結局，看來你和Oldman一樣被騙到了——你會覺得，那個女騙子，其實也有真心愛過Oldman嗎？”
許袂模糊地嗯了一聲，“我不清楚，你是女人，你認為有嗎？”
孟妍想了想，“我認為——是有的吧，電影不是說‘所有贗品背後，都有它真實的一面‘，我認為指的就是這個。”
“所以這才是這個騙局最精妙絕倫之處。”許袂微微諷刺地說，“被騙走全副身家的人，到最後都還會心存幻想，幻想謊言裏會有一點真心。”
“你是男人，你認為Oldman的出價是值得的嗎？”
“什麽？”
孟妍道：“有一句話是這麽說的——愛是天時地利的迷信。很多人可能一生都沒有真正體驗過愛的滋味，就像這個Oldman。Oldman是一個很不平凡的人物，他富有，孤僻，明明渴望女人，收藏著無數女人的畫像，但從來沒有真正和女人發生關系。他對愛的要求，高得就像對藝術一樣。如果不是有人給他量身打造了完美騙局——如果不受騙，他一輩子也沒有機會陷入愛河，不會毫無保留地對人付出熱情。我想到了最後，失去那些名畫於他的悲傷，遠遠比不上失去愛，所以無論是在幻想還是現實裏，他依然選擇去那間日與夜的咖啡館，等候永遠不會到來的戀人。”
許袂聽了她的解讀，半天都沒說話，過了一會才輕嘲道：“一生一次的被騙，換來愛的贗品，代價未免太沈重一點吧。”
他們說著，一起走出了店門。
孟妍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麽等到字幕放完的時候才走呢？”
許袂停步，不解地看向她。
“就是，一般大家看完電影，不是正片結束就走了嗎？你為什麽會坐著等到字幕放完呢？”
“不知道……以前和別人一起看電影的時候，都是這樣，習慣了。”
“哦。”
許袂的車停在附近，孟妍腳步跟著他走，一直走到他停車的地方。許袂轉頭見她還在，便問道：“需要我送你一程嗎？”
孟妍有些不好意思，還是點了點頭，坐上了他的副駕駛。
許袂問她要去哪裏。
孟妍報了一個地址，雖然許袂沒問，她也立即補充道：“這是我朋友家……我上次回去和我媽吵了一架，現在從家裏搬出來了。”
許袂嗯了一聲。
雖然他沒給什麽反應，但傾訴這種事有一就有二，孟妍已經和他說過宋馳的事，心理防線被打破後，連著家事也覺得沒什麽不可告人。於是許袂開車的一路上，包括堵車的十幾分鐘裏，都是她在絮絮叨叨地訴苦水。
男人卻沒怎麽說話。
等孟妍反應過來，臉都紅了，“不好意思，又和你講這些亂七八糟的。”
“沒事。”許袂手指在方向盤上輕叩兩下，他們又堵在路上，正是晚高峰時間，孟妍本來沒打算這麽早回去，現在對要他送她這件事也有點羞愧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呢？應該要找份新工作吧，朋友家也不能久住，經濟獨立才有精神獨立。”
孟妍不禁想到他的家庭情況，這句話大抵也是他的切身體會，“我已經在投簡歷了，不過現在正在猶豫一件事，就是——我在考慮參加一個項目，一個藝術家駐留的項目。”
她怕許袂不知道她在說什麽，解釋道：“你知道什麽叫藝術家駐留嗎？就是——”
“我知道。”許袂打斷道，“聽說過，你繼續說就可以了。”
“呃，好吧……我本科是學編導的，可是畢業後卻都在做和本專業無關的事。我一直都想換個喜歡的工作，從家裏搬出來自己租房住，但是那樣的話，我媽就會對我進行經濟制裁。”
她頓了頓，見許袂像有在聽的樣子，才又繼續往下說：“我在朋友圈裏看到這個項目，提供住宿，還有生活津貼。而且——沈慕你知道嗎？他是國內很優秀的一位紀錄片導演，當初我就是看了他的作品，才決定報考電影學院。我聽說他就會去參加這個駐留項目，我很渴望能有這種近距離跟著偶像學習的機會。從各方面考慮，這個項目都非常吸引我，但以我的履歷，應該是不足以參加的。但是——”
孟妍感到有點難以啟齒，“我又有這方面的人脈，如果拉下臉來，去求一個人，是可能得到一個名額的。”
“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宋馳？”
孟妍聞言十分錯愕，不知怎麽就被他說中了。
滯澀的車流開始緩緩移動，許袂輕笑一聲，解釋道：“駐留的地點是瑯裏古鎮對不對？我老家在那裏，略有耳聞，聽你說，就猜到了。”
“是，就是的。”孟妍抿了抿唇，“所以你能猜到我為什麽猶豫嗎？實在是太難說出口了，他又是我的前男友。”
許袂緩緩地踩油門，把車往前開，“我不認為他是你的前男友，是令你無法開口的理由。就上次我所見的情況，你和他沒有決裂到老死不相往來的程度。相反，正因為他是你的前男友，曾經對你有所虧欠，你對他提出訴求更容易得到實現。如果你真的想要這個機會，就該不顧一切地去抓住，不是嗎？”
“可是——”這大概是他們這些精英的思考方式，利用可利用的一切資源，但孟妍很難想象自己去求宋馳幫忙，雖然——確實，以她對宋馳的了解，只要她開口，這事大概率是能成的，他也不會覺得這是什麽了不得的事。
“可是，你從來沒有求過人，沒有獨立主動地爭取過機會，哪怕知道對方不太可能給你難堪，要你把自己的訴求說出口依然困難。因為從小到大遇到的所有事，都有父母替你包辦解決，父母會為你鋪平一切道路，你不習慣自己做這樣的事。”
孟妍感覺臉上辣辣的，她發現許袂也是她討厭的那種聰明人，在他面前逃避還找借口，果然顯得很愚蠢。她不願意承認自己真那麽幼稚，口口聲聲抱怨原生家庭，其實在心理上還沒斷奶，卻又無法反駁。
但許袂只是用一種客觀的語氣在談論，並沒有輕視的意思，“我想你懷有的是一種常見心理，寧可留在舒適區中——雖然現狀令你不快樂，但那也是熟悉的不快樂，相比忍受習以為常的苦惱，潛意識裏對踏出改變後的未知更感到恐慌。”
孟妍感覺自己在他面前宛如隱形人，整個人仿佛被拿著手術刀那樣精準地剖析完了，“你這麽說，讓我覺得自己很軟弱。”
許袂目光平直無緒地看向前方，邊開車邊說：“人生來就是軟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軟弱。你也不一定非要改變，你的條件這麽好，能被照顧一生也是一種福氣，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沒有誰的生活是十全十美。”
雖然他這麽說，孟妍反而是打了個顫栗，如果她一直這麽逃避下去，她的人生會是怎麽樣的？
她正自顧自胡思亂想著，行駛中的車子驀然停下，許袂問：“是這裏嗎？”
孟妍擡頭，她說的地址已經到了，“是，謝謝你今晚送我回來——”
她解開安全帶，想說兩句俏皮話拉近一下關系，“你是有修過心理學的課程嗎？怎麽好像我們才沒認識多久，你就把我完全給看穿了？”
“沒有，只不過我自己也是這樣的人罷了。”
孟妍詫異地看向他，“怎麽可能呢？你這麽——呃，優秀。”
許袂手搭在方向盤上，視線落在虛空中，有些出神，像是在自言自語，“我說的是一些私人感情上的事。我也是個懼怕改變的人，被傷害過一次後，就再也沒有勇氣重新出發。雖然留在原地那麽痛苦，總是習慣了……有時候，怕連那種痛苦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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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妍把工作給辭了。
這大概是她長這麽大做過最叛逆的事。上次沖動之下在酒吧喝得大醉, 第二天，家裏就爆發了世紀大戰。又是未經允許染發，又是醉酒晚歸, 樁樁件件在孟家的家訓裏都是不可饒恕, 葛女士不龍顏大怒就奇怪了。
然而孟妍這段時間的心緒也並不好, 她對母親的怨言由來已久，第二天在宿醉的餘威下, 母女倆史無前例的大吵一架——甚至十幾天過去了, 她都沒有回家, 也沒有道歉。
過去兩個星期, 她住在朋友家裏，工作也辭掉了。她的工作和她的專業並不對口, 自從染了這個發色，同事和上司更是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她, 本來也當她是關系戶——孟妍一直懷疑她媽還會在微信上和她的主管交流。於是趁著這股情緒上頭的勁, 索性不幹了。
晚上，她又來到經常去的書屋，推開放映室的門, 卻意外見到一個未曾設想的人。
是許袂。
他坐在最後一排，低著頭，似乎沒看見她。
孟妍站在門邊猶豫一瞬, 他身邊已經有人落座了，她只能選擇在他前面一排正對的位置坐下。
這下許袂看見她了，在她坐下後回頭時，對著她頷首示意了一下。
孟妍也沖他微笑, 轉過頭，電影馬上開場, 她卻不能全心投入地看。
今天的放映室裏只坐了五個人，電影正片結束後，有一對情侶沒等片尾音樂放完就離開了，孟妍是電影學院畢業的，永遠會留下把包含創作人員名單的字幕看完，她也會對同樣這麽做的人心生好感。
後面一排的聲音不可避免地傳進她耳中。
孟妍聽見坐在許袂旁邊的女生管他要微信，被他拒絕了。
那女生於是聳了聳肩，也走了。許袂卻沒有走，留在位置上和她一起等到字幕也放完，燈光徹底暗下來，才有起身的動作。
孟妍不否認，之前她也對許袂有好感，但那不過是對條件好的異性的日常遐想，比起“她喜歡他”，不如說“她希望他喜歡她”。
但在剛剛那短短幾分鐘裏，她實在久違地感到心動，這種心動除了對宋馳，還從來沒有對第二個人有過。
她也站起身來，兩人很自然的一起走出放映室，孟妍輕咳一聲，問道：“你今天怎麽會來這裏？”
“我以前不知道有這樣的地方，”許袂說，“被你推薦了，覺得挺有意思吧，所以又來了。”
“你喜歡今天的電影嗎？”
他們今天看的是一部意大利的懸疑愛情片，結局有反轉，名叫《最佳出價》。
“還不錯，”許袂說，“只不過，沒想到結局是那樣的。”
對孟妍來說，這個結局完全沒有什麽懸念，她本就是編導專業，知道好的作品，不會有一個無意義的鏡頭和贅餘的臺詞，所以很容易能猜到包袱，“你是不是很少看電影？其實這個走向挺明顯的。”
“是，”許袂承認，“我不喜歡自己一個人看電影，所以很少看。”
孟妍仿佛找到共鳴一般，“我也一樣，不喜歡一個人看電影。”
她想說“也許以後我們可以一起看電影”，但最終還是沒好意思，轉而繼續聊電影的劇情。
“你沒猜到結局，看來你和Oldman一樣被騙到了——你會覺得，那個女騙子，其實也有真心愛過Oldman嗎？”
許袂模糊地嗯了一聲，“我不清楚，你是女人，你認為有嗎？”
孟妍想了想，“我認為——是有的吧，電影不是說‘所有贗品背後，都有它真實的一面‘，我認為指的就是這個。”
“所以這才是這個騙局最精妙絕倫之處。”許袂微微諷刺地說，“被騙走全副身家的人，到最後都還會心存幻想，幻想謊言裏會有一點真心。”
“你是男人，你認為Oldman的出價是值得的嗎？”
“什麽？”
孟妍道：“有一句話是這麽說的——愛是天時地利的迷信。很多人可能一生都沒有真正體驗過愛的滋味，就像這個Oldman。Oldman是一個很不平凡的人物，他富有，孤僻，明明渴望女人，收藏著無數女人的畫像，但從來沒有真正和女人發生關系。他對愛的要求，高得就像對藝術一樣。如果不是有人給他量身打造了完美騙局——如果不受騙，他一輩子也沒有機會陷入愛河，不會毫無保留地對人付出熱情。我想到了最後，失去那些名畫於他的悲傷，遠遠比不上失去愛，所以無論是在幻想還是現實裏，他依然選擇去那間日與夜的咖啡館，等候永遠不會到來的戀人。”
許袂聽了她的解讀，半天都沒說話，過了一會才輕嘲道：“一生一次的被騙，換來愛的贗品，代價未免太沈重一點吧。”
他們說著，一起走出了店門。
孟妍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麽等到字幕放完的時候才走呢？”
許袂停步，不解地看向她。
“就是，一般大家看完電影，不是正片結束就走了嗎？你為什麽會坐著等到字幕放完呢？”
“不知道……以前和別人一起看電影的時候，都是這樣，習慣了。”
“哦。”
許袂的車停在附近，孟妍腳步跟著他走，一直走到他停車的地方。許袂轉頭見她還在，便問道：“需要我送你一程嗎？”
孟妍有些不好意思，還是點了點頭，坐上了他的副駕駛。
許袂問她要去哪裏。
孟妍報了一個地址，雖然許袂沒問，她也立即補充道：“這是我朋友家……我上次回去和我媽吵了一架，現在從家裏搬出來了。”
許袂嗯了一聲。
雖然他沒給什麽反應，但傾訴這種事有一就有二，孟妍已經和他說過宋馳的事，心理防線被打破後，連著家事也覺得沒什麽不可告人。於是許袂開車的一路上，包括堵車的十幾分鐘裏，都是她在絮絮叨叨地訴苦水。
男人卻沒怎麽說話。
等孟妍反應過來，臉都紅了，“不好意思，又和你講這些亂七八糟的。”
“沒事。”許袂手指在方向盤上輕叩兩下，他們又堵在路上，正是晚高峰時間，孟妍本來沒打算這麽早回去，現在對要他送她這件事也有點羞愧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呢？應該要找份新工作吧，朋友家也不能久住，經濟獨立才有精神獨立。”
孟妍不禁想到他的家庭情況，這句話大抵也是他的切身體會，“我已經在投簡歷了，不過現在正在猶豫一件事，就是——我在考慮參加一個項目，一個藝術家駐留的項目。”
她怕許袂不知道她在說什麽，解釋道：“你知道什麽叫藝術家駐留嗎？就是——”
“我知道。”許袂打斷道，“聽說過，你繼續說就可以了。”
“呃，好吧……我本科是學編導的，可是畢業後卻都在做和本專業無關的事。我一直都想換個喜歡的工作，從家裏搬出來自己租房住，但是那樣的話，我媽就會對我進行經濟制裁。”
她頓了頓，見許袂像有在聽的樣子，才又繼續往下說：“我在朋友圈裏看到這個項目，提供住宿，還有生活津貼。而且——沈慕你知道嗎？他是國內很優秀的一位紀錄片導演，當初我就是看了他的作品，才決定報考電影學院。我聽說他就會去參加這個駐留項目，我很渴望能有這種近距離跟著偶像學習的機會。從各方面考慮，這個項目都非常吸引我，但以我的履歷，應該是不足以參加的。但是——”
孟妍感到有點難以啟齒，“我又有這方面的人脈，如果拉下臉來，去求一個人，是可能得到一個名額的。”
“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宋馳？”
孟妍聞言十分錯愕，不知怎麽就被他說中了。
滯澀的車流開始緩緩移動，許袂輕笑一聲，解釋道：“駐留的地點是瑯裏古鎮對不對？我老家在那裏，略有耳聞，聽你說，就猜到了。”
“是，就是的。”孟妍抿了抿唇，“所以你能猜到我為什麽猶豫嗎？實在是太難說出口了，他又是我的前男友。”
許袂緩緩地踩油門，把車往前開，“我不認為他是你的前男友，是令你無法開口的理由。就上次我所見的情況，你和他沒有決裂到老死不相往來的程度。相反，正因為他是你的前男友，曾經對你有所虧欠，你對他提出訴求更容易得到實現。如果你真的想要這個機會，就該不顧一切地去抓住，不是嗎？”
“可是——”這大概是他們這些精英的思考方式，利用可利用的一切資源，但孟妍很難想象自己去求宋馳幫忙，雖然——確實，以她對宋馳的了解，只要她開口，這事大概率是能成的，他也不會覺得這是什麽了不得的事。
“可是，你從來沒有求過人，沒有獨立主動地爭取過機會，哪怕知道對方不太可能給你難堪，要你把自己的訴求說出口依然困難。因為從小到大遇到的所有事，都有父母替你包辦解決，父母會為你鋪平一切道路，你不習慣自己做這樣的事。”
孟妍感覺臉上辣辣的，她發現許袂也是她討厭的那種聰明人，在他面前逃避還找借口，果然顯得很愚蠢。她不願意承認自己真那麽幼稚，口口聲聲抱怨原生家庭，其實在心理上還沒斷奶，卻又無法反駁。
但許袂只是用一種客觀的語氣在談論，並沒有輕視的意思，“我想你懷有的是一種常見心理，寧可留在舒適區中——雖然現狀令你不快樂，但那也是熟悉的不快樂，相比忍受習以為常的苦惱，潛意識裏對踏出改變後的未知更感到恐慌。”
孟妍感覺自己在他面前宛如隱形人，整個人仿佛被拿著手術刀那樣精準地剖析完了，“你這麽說，讓我覺得自己很軟弱。”
許袂目光平直無緒地看向前方，邊開車邊說：“人生來就是軟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軟弱。你也不一定非要改變，你的條件這麽好，能被照顧一生也是一種福氣，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沒有誰的生活是十全十美。”
雖然他這麽說，孟妍反而是打了個顫栗，如果她一直這麽逃避下去，她的人生會是怎麽樣的？
她正自顧自胡思亂想著，行駛中的車子驀然停下，許袂問：“是這裏嗎？”
孟妍擡頭，她說的地址已經到了，“是，謝謝你今晚送我回來——”
她解開安全帶，想說兩句俏皮話拉近一下關系，“你是有修過心理學的課程嗎？怎麽好像我們才沒認識多久，你就把我完全給看穿了？”
“沒有，只不過我自己也是這樣的人罷了。”
孟妍詫異地看向他，“怎麽可能呢？你這麽——呃，優秀。”
許袂手搭在方向盤上，視線落在虛空中，有些出神，像是在自言自語，“我說的是一些私人感情上的事。我也是個懼怕改變的人，被傷害過一次後，就再也沒有勇氣重新出發。雖然留在原地那麽痛苦，總是習慣了……有時候，怕連那種痛苦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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