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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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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走上最後一層樓梯,蘇沐瑤向四周看去。

閣樓之上,是一間附帶露臺的靜室,裝修的很別致。

不遠處墻邊立著一個博古架,架上陳放著瓷器、青銅、玉器等貴重文物。

架前有一個紫檀如意雲頭紋大畫案,案上置文房四寶、筆洗、筆註、筆筒和鎮紙等,還有一個精致的三角熏香鼎爐,裊裊白煙從中升起。

正對面和斜側面的墻掛著許多幅掛畫,墻邊設有放著白色夜明珠的矮架,將小小一間閣樓照的亮如白晝。

這地方一看,就是皇上的私人領域。

雍正帶她來這裏幹嘛?

夜半更深、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蘇沐瑤怎麽想,怎麽覺得不安。

她現在有把柄捏在人家手裏,若雍正提出潛規則的要求,她確實不好拒絕。

而且,人家還是帝王。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蘇沐瑤捏了捏發汗的手心,喚道:“皇上,不知您帶嬪妾來這兒,所為何事?”

她立在樓梯口,猶猶豫豫的,像是一只縮在殼裏的小烏龜。

雍正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溫聲道:“你過來。”

蘇沐瑤按住旁邊的雕花扶手,抿唇道:“嬪妾天生耳朵靈,您說的話,嬪妾在這裏也能聽見。”

既“自小膽壯”後,又多了一個“天生耳朵靈”的借口。

雍正撓了撓耳朵,故意裝作聽不見的樣子,問道:“你說什麽?”

蘇沐瑤只好聲音大了些,將方才的話重覆一遍。

雍正似乎還是未聽清楚,覆道:“你說,你上樓梯腿疼?那朕抱你過來好了。”

踱著步子,作勢要過去抱她。

蘇沐瑤:“……”

她是說她“天生耳朵靈”,什麽時候說她“上樓梯腿疼”了?

就這麽一點兒距離,哪裏就耳背如此了!

分明是眼前這個壞心眼的男人,故意裝聽不見,作空耳大師狀,來戲耍她。

蘇沐瑤繃著臉,都快被氣成河豚了。

她不等雍正過來,自己走過去,福了福身,淡淡道:“不知萬歲爺有何吩咐?”

說“爺”字的時候,語調刻意加重了一些。

暗戳戳的說雍正老,也是對他方才故意裝耳背的反擊,畢竟,只有上了年紀的人,才會耳背。

但即便她這麽說了,也無可指摘。

因為“萬歲爺”三個字,本來就是對清代皇帝的口語稱呼。

雍正好笑,他才二十八歲,哪裏老了?

又一轉念,瓜爾佳氏今年好像才十五六歲,對比一下,自己確實比她“老”上很多。

他一時有些說不出的憋悶,想要質問瓜爾佳氏:是不是真的覺得朕老?

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忍了回去。

改口道:“先帝爺九歲繼承大統,執政六十一載,你進宮不久,先帝就駕崩了,你………”

你才十五六歲,又沒承過恩寵,難道準備一生為先帝爺守節?

他頓了頓,礙於繼任皇帝的身份,沒說後面那句不合禮法的話。

蘇沐瑤不知他好端端的為何提起這個,暗想,難道雍正把她叫到這裏來,是想跟她一起追思先帝?

她點了點頭,再次歪曲了雍正的意思,道:“皇上說的是,嬪妾沒見到先帝的英姿,屬實遺憾。”

雍正深吸了一口氣。

他想表達的不是這個,算了。

嘆了一口氣,走了幾步,對著墻上第三幅掛畫,道:“不必遺憾,你來看這幅畫。”

蘇沐瑤跟著走過去。

古代的畫作按著色不同,主要分為兩種,一種是水墨畫,一種是設色畫。

水墨畫不用說,就是用水和墨調成不同深淺的墨色,然後畫的畫作,畫中只有黑白二色;

水墨畫進階之後就是設色畫,在畫中運用礦物顏料和水溶性顏料,使畫作呈現出更多的顏色。

譬如丹青、就是朱砂和藍靛①調和而成,還有石綠、白粉、赭黃等等顏色。

當然,因為古代的化學工藝不夠發達,設色畫中的顏色,也遠遠沒有現代畫中的繁多。

即便如此,上好的顏料畫筆價格昂貴,能呈現多種顏色的設色畫,更貴,並不是普通人能擁有的。

皇上不是普通人,這間靜室裏,所有的掛畫都是設色畫,畫中的顏色,自然也是天下最多的。

蘇沐瑤順著雍正目光看去。

第三幅掛畫上,畫著一男一女,並肩坐在高處寶座上。

大約是放的時間久了,紙張氧化,呈現出淡黃色,人物線條用毛筆勾勒的非常仔細,導致靜態感和藝術感很重,就像從歷史書上挖下來的一樣。

少了幾分真人的感覺。

其中,中年男子戴黑金色朝冠,穿龍袍,頸上掛著一盤朝珠,手上又拿了一串佛珠,威嚴而又肅穆。

相應的,女子也戴東珠壓頂的朝冠,穿朝服、朝裙、朝褂,頸上掛著一盤朝珠,手上戴著護甲,放在膝上,金銀寶珠滿身,珠翠滿頭,看起來格外華貴。

聯想到方才的話題,蘇沐瑤看向雍正,道:“這是先帝爺的肖像?”

雍正頷首道:“不錯。”

“那……”

康熙一共有三位皇後,畫上的,又是哪位皇後呢?

未等蘇沐瑤問出口,雍正已解答了她的疑問。

“那是先帝的原配妻子,孝誠仁皇後,赫舍裏氏,也是先帝一生最愛的女人。”

蘇沐瑤如有所感的點點頭。

歷史書上記載,孝誠仁皇後,就是廢太子胤礽的母親。

據說,胤礽是康熙一眾兒子中,唯一得到康熙父愛關懷的一位。

在二廢之前,康熙對這位太子可是愛重的不得了,無論胤礽犯了多麽荒唐的錯誤,朝臣再怎麽彈劾他,康熙都粉飾太平,沒有半點懲治胤礽的意思。

母憑子貴,子亦憑母貴。

如果不是出於對赫舍裏氏的喜愛,康熙怎麽可能早早立了胤礽為太子,還親自放在膝下撫養?

雍正眼神晦暗不明的看向她,問道:你剛才點頭,是什麽意思?”

像是隨意問的一般,語氣裏聽不出來喜怒。

但蘇沐瑤憑敏銳的直覺,覺得雍正這話像是在質問,問的很認真。

蘇沐瑤:?

她點頭有錯嗎?

蘇沐瑤暗吸一口氣,道:“嬪妾是在認可您說的話。”

雍正意有所指道:“你知道就好,身為皇帝,後宮女人雖然有很多,但能走進帝王心裏的,只有一個。”

蘇沐瑤:??

弄了這半天,雍正原來是想埋汰她。

他是想告訴她:康熙帝早已有了最愛的女人,所以惦記也白惦記?

呵呵。

如果她真的仰慕先帝的話,他說的話興許對她有幾分殺傷力。

可是不好意思,她又不是地地道道的古代女人,有那種“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封建思想,何況,她還不是“嫁”,她的位份,在康熙後宮中,連個妾都算不上,更不用說,她從來沒有見過康熙,也沒侍過寢了。

對於一個陌生的、名義上的、已經掛了的“夫君”,他愛喜歡誰喜歡誰去,跟她有什麽關系?

蘇沐瑤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面上卻很恭敬,一副側耳聆聽聖上教誨的樣子,道:“皇上說的是。”

雍正以為她終於開竅了,又讓她去看另外兩幅掛畫。

一幅是皇太極和海蘭珠,另一副是順治帝和董鄂妃。

都是清代歷任帝王和他心中最愛女人的肖像畫。

蘇沐瑤看著看著,再次陷入茫然。

拿康熙帝和孝誠仁皇後的愛情故事來埋汰她,尚有幾分道理,可皇太極和順治帝跟她半毛錢關系沒有,雍正讓她看他們的畫做什麽?

難道是自己誤會了?

雍正只是想要顯擺一下,他們做皇上的,也很癡情?

蘇沐瑤對接不上雍正的腦回路,古怪的瞥了他一眼,道:“皇上明天不用上早朝嗎?”

大半夜的不睡覺,還有拉著她觀賞老祖宗肖像畫的心情。

雍正道:“明天休沐。”

他特意挑的這一天。

蘇沐瑤:好好好,您愛怎麽樣怎麽樣吧。

雍正頓了頓,又柔聲問道:“你困了?”

蘇沐瑤掩唇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假笑道:“嬪妾略有些倦乏,但……還能堅持。”

不錯,她是困了,很困,趕緊放她回去吧。

雍正道:“朕派車送你回去。”

“不必了,”蘇沐瑤忙道:“皇上的好意嬪妾心領,但嬪妾自己回去就好了。”

她是偷偷跑出來的,倘若大張旗鼓的回去,宮人知道了,還不定傳成什麽樣子。

而且,雲墨還在外頭侯著呢。

雍正沈吟道:“也好。”

說著,踱步走到畫案前,將畫案上放著的一幅畫卷了起來,深深看著她,叮囑道:“這個你帶著,回去再看。”

他也沒說送她,就只是讓她拿回去看。

古古怪怪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蘇沐瑤一心想著回乾西四所去,並未猶豫,接過畫,福了福身,道:“嬪妾告退。”

“等等。”

才剛走到樓梯處,又被叫住了。

蘇沐瑤轉過身,雍正站在露臺那邊,皺著眉頭,不知看到了什麽。

蘇沐瑤走過去,到了跟前。

皇史宬是紫禁城最高的建築,從三層的露臺處,可以縱觀整座皇城。

雖子時過半,但各宮廊上中照明的燈還亮著,星星點點的,映著夜空中的漫天星辰,愈發顯得靜謐。

而這份靜謐,如今卻被打破了。

蘇沐瑤看著不遠處,朝著皇史宬疾步走來的,一隊打著燈籠的宮人,皺了皺眉頭。

她在高處,看不清來人是誰,但立即就分析出:來者不善。

畢竟,大半夜的,氣勢洶洶的朝皇史宬撲來,能是什麽好人好事?

倒很像是宮廷戲裏演的那種“捉奸大隊”。

而且,來人要來捉的“奸”,十成十和她有關。

畢竟,皇史宬裏,現在除了她,就是皇上。

即便皇上有“奸情”,普天之下,誰敢來捉皇上?笑話。

來人肯定不知道皇上也在這裏。

幸虧雍正叫住了她,她方才若一下樓,剛好和那些人打一照面,豈不是被逮了個正著?

現在該怎麽辦呢?蘇沐瑤看向雍正。

這並不是她一個人的事。

要是那些人闖進來,撞見她和皇上共處一室,那可真是,怎麽說都說不清了。

就算雍正不在乎她的小命,他自己的名聲,他總要想辦法保一保吧。

果不其然,雍正沈吟半晌,吩咐道:“你在這裏待著,朕下去看看。”

由他出面遣散那幫來找事的人,再合適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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