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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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貓討厭水，特別特別討厭。
每次接觸水都會讓它想起自己剛蘇醒時，僵硬的濕漉漉的身軀。口鼻中大量的粘液，細小的泡沫與被溺液簇擁的脹大的肺。它不得不翻開自己的新身體，耗費大量的時間將雜物清除，再重新粘合身軀。
山林中的水不僅將幼貓溺死，還害它遲到，它的兩腳獸差點死在木屋中。
而現在！蝙蝠俠！用水潑它！真是忍不了一點！
憤怒讓貓失控。
隨後，所有人都看見了。
遍布整個蝙蝠洞的黑色顏料。
黑顏料急速朝溶解的粘液湧去，再融合。半人高的黏液團急速收縮成拳頭大小的一灘。
下一秒猛地炸開，撞倒了畫也弄散纏著畫的白布。黑色粘液炸開的範圍之廣，遍布整個蝙蝠洞。
義警們身姿敏捷地躲避這意料之外的襲擊。幸好蝙蝠洞足夠寬敞，粘液似乎將蝙蝠俠當做針對目標，大多數的粘液都朝著蝙蝠俠沖去。小鳥們需要面對的粘液空隙非常大，想要完全躲避尋找安全點不是難事。
蝙蝠俠被粘液纏得腳不沾地，好幾次手都摸上了腰帶裏的速凍劑，又想起紮坦娜的忠告，一次次壓制反擊的欲望。
最終和傑森一樣用鉤索將自己吊在空中才安穩下來。
襲擊來得快，停得也快。僅僅只是10秒左右粘液就停止活動，如同蛛絲般安安靜靜地懸掛在蝙蝠洞中。
“B？！你必須得解釋一下！”迪克情急之下地將達米安夾在腋下帶著一起躲，完全沒想過體型更小的達米安比他更容易躲開這些漆黑的粘液。
大哥只是關心則亂罷了，大哥有什麽錯呢？
沒等到蝙蝠俠的解釋，炸開的黑色的粘液產生新變化。液體中鼓起大小不一的鼓包，像是會呼吸一般膨脹，收縮。迪克眼睜睜看著不遠處的鼓包裂開一條不明顯的縫隙，隨著睜眼的動作，一只金黃色的十字星眼球與迪克對視。
惡寒從雙足攀爬上脊背直沖大腦。
不管是理查德·格雷森還是夜翼，所有接觸過的人，無一例外都會認為他是一個笑容爽朗，性格坦率的人。
可現在，迪克有一瞬間仿佛失去了感知所有正向情緒的能力，眼中的一切都褪色成黑白，粘稠的惡意扼住他的喉嚨，殘暴血腥的念頭仿佛要從胸腔中湧出。
窒息。
充斥口鼻的水腥味。
寒冷。
無力掙紮的四肢。
溫暖。
握著我身軀的，人類的手掌。
我要被淹死了。
“叮鈴鈴——”
一串清脆的電話鈴聲響起。迪克像一個終於得救的溺水者，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他剛剛忘記呼吸了。
理智稍稍回籠時，迪克立刻查看起達米安的狀態。
向來善於逞強的小羅賓鳥狀態和自己差不多，小臉因為憋氣微微漲紅。缺失氧氣造成的四肢無力讓達米安不由自主地倚靠在迪克身上，就算是這樣達米安仍舊強迫自己去關註鈴聲響起的方向。
聲音來源於提姆的手機，小巧的黑盒子在桌面上振動，悅耳的鈴聲中夾雜著嗡嗡聲。黑色粘液中的眼球都朝手機靠攏，幾個呼吸間就在手機附近聚集成了一個簇擁著無數眼眸的結。
鼓鼓囊囊的結中，大小不一的金黃眼球無規律地轉動，又在幾秒後迅速重新註視手機，從此反覆。光是遠遠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為了躲避粘液，傑森帶著提姆蹲到二代羅賓制服的展示櫃頂上。提姆不知道傑森是不是故意的，但這都不妨礙他為自己正踩在前任羅賓染血制服上這件事感到窒息。
“B？”
提姆詢問自己的導師。
黑色的粘液除了手機附近半人高的結之外，幾乎都集中在蝙蝠俠周圍，細密的網狀結構像一個捕鳥網，將蝙蝠關了起來。
“是佩因特的電話。”腕部電腦連接著手機，來電人的名字同樣出現在全息屏上。提姆繼續說：“我覺得接起來比較好。”
在蝙蝠俠給出指令之前，傑森先一步按下提姆腕部電腦的接通鍵，還貼心地按了免提，佩因特有些沙啞的聲音透過手機音響起。
“額，嗨？”
隨著佩因特的聲音，聚集的結仿佛是一只受驚的小動物被聲音嚇得退開一點。又湊上去盯著手機，它們的結構變得松散，因為熟悉的聲音失去了警惕心。
“很抱歉這麽晚打擾你，就是...嗯...突然感覺很需要打個電話。”
“沒關系，我沒在忙。”
提姆雙指按住耳麥，順便開啟錄音功能。
毫無規律顫動的金色瞳孔漸漸安靜，有些眼球已經重新藏進粘液中。還剩下一些拳頭大小的眼球在盯著手機。
“你現在在做什麽？達米安呢？韋恩先生呢？”
“我們...都在看書，對。家庭讀書會，傑森發起的。”
傑森眼睛一瞪，夾住提姆的手臂一用力，把小紅鳥夾得齜牙咧嘴。
黑色的粘液將剩餘的眼球包裹住，鼓包正在逐漸縮小。四散的粘液逐漸以畫架為中心聚攏成一團光滑的黑色物質。從黑色物質裏有另一種物質爬出，融入畫布中去，所有人都嗅到空氣中若有似無的松節油氣味。
“讀書會啊，真不錯。那麽晚安，提姆。”
“晚安，佩因特。”
電話被掛斷，規律的忙音回蕩在蝙蝠洞裏。兩個截然不同的黑色物質徹底分離，粘液最終固定成貓的姿態。
純黑的毛發，毛茸茸的大尾巴，亮藍色的耳朵與舌頭，如同流動的黃金一般的十字星眼眸。
畫裏的是佩因特的貓，畫外的也是佩因特的貓。
“你給我的資料可沒說那小子的貓有問題。”
傑森壓低聲音向提姆問責。
“你對得起我給你的情報嗎！”
提姆對憤憤不平的兄弟翻了個白眼。
“你都要跟我玩‘偵探小游戲’了，怎麽還抱怨這個。”
提姆有有些心虛，但藏得嚴嚴實實。
傑森咋舌，家裏心最黑的果然就是這只小紅鳥。嘴上討不到好，傑森就打算故技重施，用力量給小紅鳥一點教訓。
可惜提姆早早提高警惕，在感受到肌肉發力的瞬間，像滑手的泥鰍那樣溜走。
“用同一招有點沒品味了，大紅。”
傑森：...嗨呀！好氣啊！
然而傑森不知道的是，提姆壓根都不知道貓有問題。在今晚他還覺得貓只是一只普通的，怕水的黑貓罷了。
貓端坐在畫架前，屁股底下壓著畫作，一點一點舔自己濕噠噠的毛發。距離貓最近的達米安緊緊盯著這眼熟的貓，抿著嘴神色凝重，皺起的眉毛都快無師自通成蝙蝠俠的模樣了。
“Hey，Kovich”
從記憶中搜索出貓的名字，提姆嘗試向貓釋放善意，試探著貓此時是否已經恢覆到對人友善的態度。
貓聞聲都看向提姆，大幅度甩動大尾巴。它對提姆的態度顯然更親近。
“我來幫你擦擦？”
提姆隨手抓起自己紅色的披風一角揚了揚，慢慢向貓靠近。沒走兩步被蝙蝠俠按住肩膀，不允許他靠近被視作危險生物的貓。
貓仍舊為蝙蝠俠向自己潑水的行為生氣，看見蝙蝠俠獨自向自己走進時，貓弓起脊背壓低身體，一副即將進攻的姿態。
【蝙蝠，水，壞】
提姆的手機一震，收到來自貓的信息。提姆看著全息屏上方方正正的黑體字，覺得貓現在跳到電腦上打字和他們交流的話，都不會讓人更驚訝了。
“B，你惹它生氣了。”
【憤怒，憤怒，正確】
迪克湊到提姆旁邊，伸手搭在弟弟的肩膀上探頭探腦。畫布裏的貓一動不動地蹲在高腳凳上，畫外的貓垂著飛機耳對蝙蝠俠嘶嘶哈哈，誰敢相信幾分鐘前它們合夥在蝙蝠洞裏炸成花呢。
達米安搓搓手指，擡起頭望著自己的父親，內心陷入一番天人交戰。
除了傑森。他躲得遠遠的，堅決不靠近。
蝙蝠俠的計劃被徹底打亂，他沒來得及趕小鳥們去睡覺。
現在另一個更為緊急的情況擺在他面前——蝙蝠家族的真面目就這麽毫無征兆地暴露了。盡管他們都還穿著制服，都還帶著面罩，但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將韋恩與蝙蝠聯一一對應上。
蝙蝠俠需要貓承諾不會向任何人透露這件事，幸好在蝙蝠俠的側寫中貓能夠輕易賄賂，幸好蝙蝠俠在之前決定對貓付出多一些信任。
黑黢黢的大蝙蝠蹲下/身，尖尖的耳朵和寬大的披風竟讓他看起來和貓是同類。
“我需要你保密。”
貓小腦袋一扭，直接將蝙蝠俠當空氣。金色的眼睛看向提姆，對他眨眨眼，獲得提姆一個淺淺的笑容。
被無視的大蝙蝠從抽屜裏拿出一整盒巧克力，上供似的放到貓面前。貓立刻用爪子扒拉紙盒子，蝙蝠俠識趣地替它拆開包裝，甚至十分貼心地掰成小塊。
距離最近的三只小鳥呆楞著看蝙蝠俠給貓餵食，一時間蝙蝠洞裏只剩下貓卡嚓卡嚓吃巧克力的聲音。
迪克心裏泛起五分溫馨，三分尷尬，兩分震驚。嘴角要翹不翹，英俊的臉硬是被做出個猙獰的表情。達米安一臉菜色，不知道是想自己餵，還是覺得此時過於慈愛的蝙蝠俠讓他不適應。
提姆悄咪咪按亮攝像頭之後，開始用[小貓抱頭.gif]刷網友的屏。
網友回覆一串問號，並發來關心。
【用戶165311：你還好嗎？】
提姆盲打回覆：【用戶200913：我很好，在跟家裏人玩真心話大冒險！別介意！】
【用戶165311：那你輸得有點慘...】
提姆：...不是很想讓你有這種誤會！
【用戶200913：我沒有，我只是運氣不好！】
【用戶165311：好的好的，運氣不好。[貓貓摸鏡頭.gif]】
提姆完全沒有被安慰道，氣憤地關掉聊天框。明明應該是非常嚴肅的場景，提姆卻完全無法對貓產生警惕心。有這樣情況的並非只有提姆一個，連卡珊德拉都站在不遠處看著蝙蝠俠餵食，渾身肌肉呈放松狀態。
提姆心裏嘆氣，將這異常狀況記錄進貓的檔案中。
貓吃完一整板巧克力，正饜足地舔嘴舔鼻子，悠閑得跟無關人士似的。
蝙蝠俠繼續說：“你得保密。”
一個單詞顯示在提姆的設備上。
【飛鏢】
“它想要你的飛鏢。”
蝙蝠俠毫不猶豫拿出自己未開刃的蝙蝠鏢放到貓面前，貓低頭聞聞，一口吞進肚子。
貓還不滿足，它還想給兩腳獸帶點禮物回去。金黃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動，最後落在提姆身上。還沒看幾眼，就被蝙蝠俠用兩指捏著腦袋轉回去，視線裏又是一片黑黢黢的凱夫拉盔甲。
貓伸出爪子拍拍地板，蝙蝠俠再供奉出兩個蝙蝠鏢。這回貓終於滿意了，大發慈悲地點點頭，將單詞單獨傳到蝙蝠俠的設備上。
【保密，所有，不，說】
魔法側說出口的承諾總是帶著更為堅固的約束，得到貓明確回覆之後，蝙蝠俠才有餘裕關心別的事情。來回打量著貓和畫，低沈的嗓音問：“傑森這兩天不舒服，你做的。”
老蝠親別扭生硬的關心讓傑森聽了直皺鼻子。
【Mana，高，喜歡，畫 】
這次訊息又傳到提姆的設備上，貓看起來還是不太高興被蝙蝠俠潑水。提姆覺得自己簡直要成為閱讀理解大師，短短幾個完全不相幹的單詞硬是給他理解完了！
“傑森的魔力高，呃...”提姆瘋狂轉動他的小腦袋，試圖將最後兩個單詞組成一句通順且合理的話。
“呃...所以傑森喜歡畫？”
這話傑森可不樂意聽，在遠處大聲嚷嚷 “放屁！別睜著眼睛說瞎話！”
提姆無辜地撇嘴。蝙蝠俠揉揉眉心，心裏升起一陣陣無力。
蝙蝠俠用一板巧克力換一個問題，耗費一整盒巧克力才將自己的疑惑問個遍。礙於貓會將信息傳到提姆的設備中，蝙蝠俠並沒有問深層的東西。盡管是這樣，其中不少問題的回答仍舊令人摸不著頭腦。
明明上一次和貓交流並不困難，要求一個魔法生物無障礙地與人類互通情報，果然還是一種願景吧。
跨物種交流，好難。真的好難。
回答途中貓徹底不裝了，直接跟蝙蝠們攤牌。語言不通導致它急得伸出三四條觸手瘋狂比劃，可惜面前的人類們仍舊對它的話一知半解。
氣死了，需要翻譯器！想給兩腳獸打電話！
貓向來自由隨性，怎麽想就怎麽做。
提姆：！！？？
發現自己的手機自動撥通佩因特的電話時，提姆手疾眼快地掛斷。貓脖子一縮，提姆的手機又開始自動撥打佩因特的電話。
提姆再次掛斷。
“別這樣...拜托了，Kitty？”
達米安對提姆這幅沒出息的樣子嗤之以鼻。
事實上撒嬌很管用，貓就吃這套。提姆的手機沒有再自動撥打佩因特的號碼，蝙蝠俠一言不發地看完兒子與貓的交流，心裏暗自重新對貓進行側寫。
貓在蝙蝠洞大鬧一場，又蹭了一盒巧克力，三個蝙蝠鏢。呆足一個小時之後，把屁股底下的畫作塞進肚子裏，大搖大擺地從韋恩莊園正門離開。
監控中黑貓的身影徹底融入夜色，蝙蝠洞裏每個人心中都有很多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
迪克率先挑起話題，作為家裏唯一一個陽光開朗擅長社交的人，迪克覺得自己有這個責任。
“我還聽到提寶說到一個耳熟的名字，佩因特。是那個在車禍裏出生的孩子嗎？”
迪克看過那場車禍的相關報道，只是哥倫巴夫婦當年康覆後就搬到紐約定居，迪克沒見過他。
“佩因特·哥倫巴是那只黑貓的飼主，與他接觸時需要提高警惕。”
蝙蝠電腦碩大的中央屏幕中展示出佩因特·哥倫巴的資料，迪克和達米安一起迅速瀏覽完畢後也沒發現有什麽特別的。
“布魯斯？”
只是一個普通人。哪怕他是黑貓的飼主，出生驚險又遭遇過綁架，但生活軌跡證明佩因特確實是個平平無奇的人類。
“到此為止，你們該休息了。”
蝙蝠俠仍舊不願意讓兒子們深入接觸這件事。
女孩們更聽話些，至少表面上是這樣。召喚管家將傑森和達米安脅迫回房，布魯斯對著賴著不走的迪克，和磨磨蹭蹭的提姆直皺眉。
“我有事情匯報，B。”
提姆像一只挺起毛茸茸的胸脯小鳥那樣有恃無恐。布魯斯將目光移向反坐在椅子上的迪克，無聲地催促。
“我要監督你休息，布魯斯~”
迪克則完全是發揮他的E人屬性，瀟灑地坐著，毫不在乎養父不讚同的目光。
“這是哥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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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討厭水，特別特別討厭。
每次接觸水都會讓它想起自己剛蘇醒時，僵硬的濕漉漉的身軀。口鼻中大量的粘液，細小的泡沫與被溺液簇擁的脹大的肺。它不得不翻開自己的新身體，耗費大量的時間將雜物清除，再重新粘合身軀。
山林中的水不僅將幼貓溺死，還害它遲到，它的兩腳獸差點死在木屋中。
而現在！蝙蝠俠！用水潑它！真是忍不了一點！
憤怒讓貓失控。
隨後，所有人都看見了。
遍布整個蝙蝠洞的黑色顏料。
黑顏料急速朝溶解的粘液湧去，再融合。半人高的黏液團急速收縮成拳頭大小的一灘。
下一秒猛地炸開，撞倒了畫也弄散纏著畫的白布。黑色粘液炸開的範圍之廣，遍布整個蝙蝠洞。
義警們身姿敏捷地躲避這意料之外的襲擊。幸好蝙蝠洞足夠寬敞，粘液似乎將蝙蝠俠當做針對目標，大多數的粘液都朝著蝙蝠俠沖去。小鳥們需要面對的粘液空隙非常大，想要完全躲避尋找安全點不是難事。
蝙蝠俠被粘液纏得腳不沾地，好幾次手都摸上了腰帶裏的速凍劑，又想起紮坦娜的忠告，一次次壓制反擊的欲望。
最終和傑森一樣用鉤索將自己吊在空中才安穩下來。
襲擊來得快，停得也快。僅僅只是10秒左右粘液就停止活動，如同蛛絲般安安靜靜地懸掛在蝙蝠洞中。
“B？！你必須得解釋一下！”迪克情急之下地將達米安夾在腋下帶著一起躲，完全沒想過體型更小的達米安比他更容易躲開這些漆黑的粘液。
大哥只是關心則亂罷了，大哥有什麽錯呢？
沒等到蝙蝠俠的解釋，炸開的黑色的粘液產生新變化。液體中鼓起大小不一的鼓包，像是會呼吸一般膨脹，收縮。迪克眼睜睜看著不遠處的鼓包裂開一條不明顯的縫隙，隨著睜眼的動作，一只金黃色的十字星眼球與迪克對視。
惡寒從雙足攀爬上脊背直沖大腦。
不管是理查德·格雷森還是夜翼，所有接觸過的人，無一例外都會認為他是一個笑容爽朗，性格坦率的人。
可現在，迪克有一瞬間仿佛失去了感知所有正向情緒的能力，眼中的一切都褪色成黑白，粘稠的惡意扼住他的喉嚨，殘暴血腥的念頭仿佛要從胸腔中湧出。
窒息。
充斥口鼻的水腥味。
寒冷。
無力掙紮的四肢。
溫暖。
握著我身軀的，人類的手掌。
我要被淹死了。
“叮鈴鈴——”
一串清脆的電話鈴聲響起。迪克像一個終於得救的溺水者，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他剛剛忘記呼吸了。
理智稍稍回籠時，迪克立刻查看起達米安的狀態。
向來善於逞強的小羅賓鳥狀態和自己差不多，小臉因為憋氣微微漲紅。缺失氧氣造成的四肢無力讓達米安不由自主地倚靠在迪克身上，就算是這樣達米安仍舊強迫自己去關註鈴聲響起的方向。
聲音來源於提姆的手機，小巧的黑盒子在桌面上振動，悅耳的鈴聲中夾雜著嗡嗡聲。黑色粘液中的眼球都朝手機靠攏，幾個呼吸間就在手機附近聚集成了一個簇擁著無數眼眸的結。
鼓鼓囊囊的結中，大小不一的金黃眼球無規律地轉動，又在幾秒後迅速重新註視手機，從此反覆。光是遠遠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為了躲避粘液，傑森帶著提姆蹲到二代羅賓制服的展示櫃頂上。提姆不知道傑森是不是故意的，但這都不妨礙他為自己正踩在前任羅賓染血制服上這件事感到窒息。
“B？”
提姆詢問自己的導師。
黑色的粘液除了手機附近半人高的結之外，幾乎都集中在蝙蝠俠周圍，細密的網狀結構像一個捕鳥網，將蝙蝠關了起來。
“是佩因特的電話。”腕部電腦連接著手機，來電人的名字同樣出現在全息屏上。提姆繼續說：“我覺得接起來比較好。”
在蝙蝠俠給出指令之前，傑森先一步按下提姆腕部電腦的接通鍵，還貼心地按了免提，佩因特有些沙啞的聲音透過手機音響起。
“額，嗨？”
隨著佩因特的聲音，聚集的結仿佛是一只受驚的小動物被聲音嚇得退開一點。又湊上去盯著手機，它們的結構變得松散，因為熟悉的聲音失去了警惕心。
“很抱歉這麽晚打擾你，就是...嗯...突然感覺很需要打個電話。”
“沒關系，我沒在忙。”
提姆雙指按住耳麥，順便開啟錄音功能。
毫無規律顫動的金色瞳孔漸漸安靜，有些眼球已經重新藏進粘液中。還剩下一些拳頭大小的眼球在盯著手機。
“你現在在做什麽？達米安呢？韋恩先生呢？”
“我們...都在看書，對。家庭讀書會，傑森發起的。”
傑森眼睛一瞪，夾住提姆的手臂一用力，把小紅鳥夾得齜牙咧嘴。
黑色的粘液將剩餘的眼球包裹住，鼓包正在逐漸縮小。四散的粘液逐漸以畫架為中心聚攏成一團光滑的黑色物質。從黑色物質裏有另一種物質爬出，融入畫布中去，所有人都嗅到空氣中若有似無的松節油氣味。
“讀書會啊，真不錯。那麽晚安，提姆。”
“晚安，佩因特。”
電話被掛斷，規律的忙音回蕩在蝙蝠洞裏。兩個截然不同的黑色物質徹底分離，粘液最終固定成貓的姿態。
純黑的毛發，毛茸茸的大尾巴，亮藍色的耳朵與舌頭，如同流動的黃金一般的十字星眼眸。
畫裏的是佩因特的貓，畫外的也是佩因特的貓。
“你給我的資料可沒說那小子的貓有問題。”
傑森壓低聲音向提姆問責。
“你對得起我給你的情報嗎！”
提姆對憤憤不平的兄弟翻了個白眼。
“你都要跟我玩‘偵探小游戲’了，怎麽還抱怨這個。”
提姆有有些心虛，但藏得嚴嚴實實。
傑森咋舌，家裏心最黑的果然就是這只小紅鳥。嘴上討不到好，傑森就打算故技重施，用力量給小紅鳥一點教訓。
可惜提姆早早提高警惕，在感受到肌肉發力的瞬間，像滑手的泥鰍那樣溜走。
“用同一招有點沒品味了，大紅。”
傑森：...嗨呀！好氣啊！
然而傑森不知道的是，提姆壓根都不知道貓有問題。在今晚他還覺得貓只是一只普通的，怕水的黑貓罷了。
貓端坐在畫架前，屁股底下壓著畫作，一點一點舔自己濕噠噠的毛發。距離貓最近的達米安緊緊盯著這眼熟的貓，抿著嘴神色凝重，皺起的眉毛都快無師自通成蝙蝠俠的模樣了。
“Hey，Kovich”
從記憶中搜索出貓的名字，提姆嘗試向貓釋放善意，試探著貓此時是否已經恢覆到對人友善的態度。
貓聞聲都看向提姆，大幅度甩動大尾巴。它對提姆的態度顯然更親近。
“我來幫你擦擦？”
提姆隨手抓起自己紅色的披風一角揚了揚，慢慢向貓靠近。沒走兩步被蝙蝠俠按住肩膀，不允許他靠近被視作危險生物的貓。
貓仍舊為蝙蝠俠向自己潑水的行為生氣，看見蝙蝠俠獨自向自己走進時，貓弓起脊背壓低身體，一副即將進攻的姿態。
【蝙蝠，水，壞】
提姆的手機一震，收到來自貓的信息。提姆看著全息屏上方方正正的黑體字，覺得貓現在跳到電腦上打字和他們交流的話，都不會讓人更驚訝了。
“B，你惹它生氣了。”
【憤怒，憤怒，正確】
迪克湊到提姆旁邊，伸手搭在弟弟的肩膀上探頭探腦。畫布裏的貓一動不動地蹲在高腳凳上，畫外的貓垂著飛機耳對蝙蝠俠嘶嘶哈哈，誰敢相信幾分鐘前它們合夥在蝙蝠洞裏炸成花呢。
達米安搓搓手指，擡起頭望著自己的父親，內心陷入一番天人交戰。
除了傑森。他躲得遠遠的，堅決不靠近。
蝙蝠俠的計劃被徹底打亂，他沒來得及趕小鳥們去睡覺。
現在另一個更為緊急的情況擺在他面前——蝙蝠家族的真面目就這麽毫無征兆地暴露了。盡管他們都還穿著制服，都還帶著面罩，但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將韋恩與蝙蝠聯一一對應上。
蝙蝠俠需要貓承諾不會向任何人透露這件事，幸好在蝙蝠俠的側寫中貓能夠輕易賄賂，幸好蝙蝠俠在之前決定對貓付出多一些信任。
黑黢黢的大蝙蝠蹲下/身，尖尖的耳朵和寬大的披風竟讓他看起來和貓是同類。
“我需要你保密。”
貓小腦袋一扭，直接將蝙蝠俠當空氣。金色的眼睛看向提姆，對他眨眨眼，獲得提姆一個淺淺的笑容。
被無視的大蝙蝠從抽屜裏拿出一整盒巧克力，上供似的放到貓面前。貓立刻用爪子扒拉紙盒子，蝙蝠俠識趣地替它拆開包裝，甚至十分貼心地掰成小塊。
距離最近的三只小鳥呆楞著看蝙蝠俠給貓餵食，一時間蝙蝠洞裏只剩下貓卡嚓卡嚓吃巧克力的聲音。
迪克心裏泛起五分溫馨，三分尷尬，兩分震驚。嘴角要翹不翹，英俊的臉硬是被做出個猙獰的表情。達米安一臉菜色，不知道是想自己餵，還是覺得此時過於慈愛的蝙蝠俠讓他不適應。
提姆悄咪咪按亮攝像頭之後，開始用[小貓抱頭.gif]刷網友的屏。
網友回覆一串問號，並發來關心。
【用戶165311：你還好嗎？】
提姆盲打回覆：【用戶200913：我很好，在跟家裏人玩真心話大冒險！別介意！】
【用戶165311：那你輸得有點慘...】
提姆：...不是很想讓你有這種誤會！
【用戶200913：我沒有，我只是運氣不好！】
【用戶165311：好的好的，運氣不好。[貓貓摸鏡頭.gif]】
提姆完全沒有被安慰道，氣憤地關掉聊天框。明明應該是非常嚴肅的場景，提姆卻完全無法對貓產生警惕心。有這樣情況的並非只有提姆一個，連卡珊德拉都站在不遠處看著蝙蝠俠餵食，渾身肌肉呈放松狀態。
提姆心裏嘆氣，將這異常狀況記錄進貓的檔案中。
貓吃完一整板巧克力，正饜足地舔嘴舔鼻子，悠閑得跟無關人士似的。
蝙蝠俠繼續說：“你得保密。”
一個單詞顯示在提姆的設備上。
【飛鏢】
“它想要你的飛鏢。”
蝙蝠俠毫不猶豫拿出自己未開刃的蝙蝠鏢放到貓面前，貓低頭聞聞，一口吞進肚子。
貓還不滿足，它還想給兩腳獸帶點禮物回去。金黃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動，最後落在提姆身上。還沒看幾眼，就被蝙蝠俠用兩指捏著腦袋轉回去，視線裏又是一片黑黢黢的凱夫拉盔甲。
貓伸出爪子拍拍地板，蝙蝠俠再供奉出兩個蝙蝠鏢。這回貓終於滿意了，大發慈悲地點點頭，將單詞單獨傳到蝙蝠俠的設備上。
【保密，所有，不，說】
魔法側說出口的承諾總是帶著更為堅固的約束，得到貓明確回覆之後，蝙蝠俠才有餘裕關心別的事情。來回打量著貓和畫，低沈的嗓音問：“傑森這兩天不舒服，你做的。”
老蝠親別扭生硬的關心讓傑森聽了直皺鼻子。
【Mana，高，喜歡，畫 】
這次訊息又傳到提姆的設備上，貓看起來還是不太高興被蝙蝠俠潑水。提姆覺得自己簡直要成為閱讀理解大師，短短幾個完全不相幹的單詞硬是給他理解完了！
“傑森的魔力高，呃...”提姆瘋狂轉動他的小腦袋，試圖將最後兩個單詞組成一句通順且合理的話。
“呃...所以傑森喜歡畫？”
這話傑森可不樂意聽，在遠處大聲嚷嚷 “放屁！別睜著眼睛說瞎話！”
提姆無辜地撇嘴。蝙蝠俠揉揉眉心，心裏升起一陣陣無力。
蝙蝠俠用一板巧克力換一個問題，耗費一整盒巧克力才將自己的疑惑問個遍。礙於貓會將信息傳到提姆的設備中，蝙蝠俠並沒有問深層的東西。盡管是這樣，其中不少問題的回答仍舊令人摸不著頭腦。
明明上一次和貓交流並不困難，要求一個魔法生物無障礙地與人類互通情報，果然還是一種願景吧。
跨物種交流，好難。真的好難。
回答途中貓徹底不裝了，直接跟蝙蝠們攤牌。語言不通導致它急得伸出三四條觸手瘋狂比劃，可惜面前的人類們仍舊對它的話一知半解。
氣死了，需要翻譯器！想給兩腳獸打電話！
貓向來自由隨性，怎麽想就怎麽做。
提姆：！！？？
發現自己的手機自動撥通佩因特的電話時，提姆手疾眼快地掛斷。貓脖子一縮，提姆的手機又開始自動撥打佩因特的電話。
提姆再次掛斷。
“別這樣...拜托了，Kitty？”
達米安對提姆這幅沒出息的樣子嗤之以鼻。
事實上撒嬌很管用，貓就吃這套。提姆的手機沒有再自動撥打佩因特的號碼，蝙蝠俠一言不發地看完兒子與貓的交流，心裏暗自重新對貓進行側寫。
貓在蝙蝠洞大鬧一場，又蹭了一盒巧克力，三個蝙蝠鏢。呆足一個小時之後，把屁股底下的畫作塞進肚子裏，大搖大擺地從韋恩莊園正門離開。
監控中黑貓的身影徹底融入夜色，蝙蝠洞裏每個人心中都有很多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
迪克率先挑起話題，作為家裏唯一一個陽光開朗擅長社交的人，迪克覺得自己有這個責任。
“我還聽到提寶說到一個耳熟的名字，佩因特。是那個在車禍裏出生的孩子嗎？”
迪克看過那場車禍的相關報道，只是哥倫巴夫婦當年康覆後就搬到紐約定居，迪克沒見過他。
“佩因特·哥倫巴是那只黑貓的飼主，與他接觸時需要提高警惕。”
蝙蝠電腦碩大的中央屏幕中展示出佩因特·哥倫巴的資料，迪克和達米安一起迅速瀏覽完畢後也沒發現有什麽特別的。
“布魯斯？”
只是一個普通人。哪怕他是黑貓的飼主，出生驚險又遭遇過綁架，但生活軌跡證明佩因特確實是個平平無奇的人類。
“到此為止，你們該休息了。”
蝙蝠俠仍舊不願意讓兒子們深入接觸這件事。
女孩們更聽話些，至少表面上是這樣。召喚管家將傑森和達米安脅迫回房，布魯斯對著賴著不走的迪克，和磨磨蹭蹭的提姆直皺眉。
“我有事情匯報，B。”
提姆像一只挺起毛茸茸的胸脯小鳥那樣有恃無恐。布魯斯將目光移向反坐在椅子上的迪克，無聲地催促。
“我要監督你休息，布魯斯~”
迪克則完全是發揮他的E人屬性，瀟灑地坐著，毫不在乎養父不讚同的目光。
“這是哥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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