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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恍惚看到類似莊弗槿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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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恍惚看到類似莊弗槿的人影

晚上坐在杭幫菜菜館,沈懷珵依然心有餘悸。

怎麽就見到徐連了?就那樣巧,大衛和莊氏搭上了線。

出國的這幾年,沈懷珵活得如清修的老道,不問世事。無論外界風雲如何變幻,他只想握著畫筆,創作出蜚聲世界的作品。

腦中對莊氏的印象僅寥寥幾筆:莊弗槿盲了眼睛,莊弗槿和陸家鬥得你死我活。

他支著下巴,在木質軒窗邊出神。繚亂的街燈透過窗格照進來,在清秀的眉骨之下投出一片陰影。

單熵慢慢品著一杯烏龍茶,問:“怎麽魂不守舍,見大衛一面後勁這麽大?”

“不算見到他了,”沈懷珵停了一下,又說,“但見到了一個更不想見的人,他的變化真大,已經是一個西裝革履、可以獨當一面的人了。”

“想和我講講你的故事?我一直都覺得你格外不簡單,但你呢……太警惕了,很少交心。”

算起來,單熵做他的老板這麽久了,但卻不知道沈懷珵在紐約的住址,也不清楚他老家在中國何處。

沈懷珵從不回國,即使在春節這類重要日子。

極度內斂的性格,極度張揚的美貌,讓任何見過沈懷珵的人都對他欲罷不能,像窺探一口古井一樣去盯住他的眼珠,卻都只能從中窺見全部的自身倒影。

別無他物。

當真純潔如雪鑒。

可鏡子的另一面是什麽呢?

單熵:“你現在使用的名字不是你的本名吧?”

沈懷珵靈活地從他的詰問中脫身,答:“畫家都習慣於有一個藝名。”

單熵苦笑,覺得桌上的西湖醋魚更加難吃了幾分。

賭氣道:“廚師什麽破水平,這家館子最近風這麽大,難道來過的客人都沒長舌頭?”

餐館裏確實座無虛席,外面也排起長隊,只有預約過的客人才能立刻用餐。

單熵指著旁邊那個放了“預訂”牌的桌子,說:“等那桌人來,我肯定提醒他們別點魚吃,連鱗片都刮不幹凈……”

門被推開,幾道交談聲後,服務生引著幾位客人,恰好往那張桌子來。

沈懷珵夾著一塊八寶豆腐,想看熱鬧:“你可要言出必……”

他舌頭驟然打了個結。

單熵看到沈懷珵十分慌亂地放下筷子,垂著頭,長發擋住大半張臉。

“怎麽了?”

旁邊的客人已經落座,單熵聽到熟悉的聲音,不用轉頭看,他就知道是大衛。

冤家路窄。

沈懷珵小心翼翼地把食指放到唇前,示意單熵別開口。

而後一陣香風襲過,烏發雪顏的美人,已經從桌對面移動到單熵的身邊。

五指掩唇,輕聲細語:“親愛的,我吃好了,結賬吧。”

單熵雲裏霧裏地站起了身。沈懷珵身體一旋,完全藏進男人寬闊的肩背後。

“那個我最不想見的人來了,”他低聲說,“和大衛一起的那個中國面孔……”

單熵拿起靠椅上的外套,順勢攔住沈懷珵,道:“好,走。”

一對體型差很大的情侶走向前臺,長發女生小鳥依人地靠在男人肩頭。她腰肢過細,在男人發達的手臂肌肉的對比下顯示出一點伶仃的韻味。

沈懷珵以為能順利掀過這一頁。

他們都沒和鄰桌的人對視過,店裏人來人往,很難有誰眼尖地察覺出他的慌亂。

偏偏天不遂人願。

單熵把紙幣遞給收銀員時,身後有人用中文對他們說:“先生,我似乎在哪見過你。”

沈懷珵的肩膀猛地一縮。拉了拉單熵的衣服。

單熵把頭側過一點,對跟過來的人說:“先生?那你應該是說我咯?我可沒印象在哪遇到過你。”

面前的中國人看起來斯斯文文,戴著厚厚的眼鏡,身穿嚴整的西裝三件套。

沈懷珵竟然怕他嗎?單熵心想,自己揍起這種人來可以一拳打趴三個。

“不是的,”徐連說,“我指你身邊的那位。”

單熵挑眉,把沈懷珵又摟緊了點,撈了一縷長發在手裏玩,道:“我女友,你眼神不太好吧。”

徐連的五官嚴肅到幾乎凝成一塊石頭,他太想知道那人的身份了,竟繞過單熵,向烏發覆面不辨男女的人伸出手,自報家門說:“你好,我叫徐連。”

“夠了!”單熵常年健身,孔武有力,壓著眉頭沒有半分畫室老板的文藝樣子,反而像極黑.道暴徒,他呵道,“你新來紐約的吧,當著我的面和我女朋友搭訕,信不信……”

“哎哎,都別生氣。”大衛不懂中文都聽出了火藥味,連忙擠進兩撥人中間調停,對單熵說,“這麽巧,單老板也來吃中國菜?”

單熵皮笑肉不笑:“被某些討厭的人倒了胃口,準備走了。”

大衛介紹道:“這位是莊氏影業剛派駐到北美大區的徐經理,他初來乍到……”

“不認識,沒聽說過,”單熵摟著沈懷珵瀟灑離開,留下一句,“管你姓莊還是姓徐,別來打擾我和女朋友的夜生活。”

室外夏夜的餘溫籠罩著人的身子,沈懷珵的呼吸終於暢快了,單薄的胸膛劇烈起伏。

單熵還沒收回手,姿態依然親昵,插科打諢道:“我可是被逼無奈和你演戲的,江彥如果糾集手底下的##找我茬,你可得幫我說話。”

沈懷珵知道單熵在講俏皮話,幫他調節情緒。

擡頭看了一下單熵,眼尾微紅上挑,還帶著點心悸受驚的餘波,道:“謝謝你。”

此地不宜久留,單熵立刻帶沈懷珵走到車邊,他瞥了一眼十幾步外的餐館,把戲做足。親手給沈懷珵打開車門,系安全帶,再把外套展開蓋在他的腿上。

真情侶般你儂我儂。

單熵坐到駕駛位,伸了伸僵硬的胳膊說:“行了,那人看不到了,終於不用再演戲。”

“你反應真快,”他對沈懷珵道,“他們進來的時候我連是男是女都沒註意,你就能一眼看清臉。”

他們不知道,方才開車門時的親密舉止被餐館中的一個人透過玻璃窗拍下。

汽車在唐人街行駛,周圍高掛起的燈籠像天上的火球,沈懷珵在眾多太陽的照射下避無可避,連塵封往事的邊邊角角都被照徹。

“從前有印象的故人,自然無論如何都能認出他。”沈懷珵說。

汽車在亮紅燈的路口停下,前方街角處矗立一座裝修豪華的影院,一副巨大的海報從樓頂垂下,幾乎及地。

單熵自然也看到了海報中人,說:“那你認不出他嗎?”

沈懷珵的眼神也凝視在那個十幾米高的俠客的側影身上。

鬥笠蓑衣,背著一道如瀑大雨。

莊弗槿,他此生此世都會記得他。

沈懷珵仰躺在靠背上,以一種非常放松的姿態,斜看單熵一眼,道:“你都猜中什麽了?”

世界排名第一的院校畢業的單熵,心眼的數量不是沈懷珵能比擬的。

紅燈已過,單熵轉動方向盤,駛向和海報相反的方向。

“大衛說,徐經理來自莊氏影業。大衛讓你畫的也是一位姓莊的人的電影角色海報。”

繪畫圈和影視圈自來就有許多合作,單熵再孤陋寡聞也不可能不知道莊弗槿的鼎鼎大名。

可他故意沒把這三個字說出來,怕刺激到沈懷珵。

沈懷珵笑了笑。

他下午慌不擇路逃進竹林後,衣服被雨水沾濕,又去商場買了一襲純黑的套裝。此時這套衣服貼在身上,有光澤的面料在燈光下皎皎生輝,使沈懷珵看起來像沒有骨頭一樣,歪倒在一片烏黑的月色裏。

“沒關系,”沈懷珵用手背擋在眼前,在黑暗中說,“你可以提莊弗槿的名字。我也想過會有這一天,大家都還囫圇地活在世上,就有偶然相遇的可能。”

命運覆雜多變,誰都猜不到天神下一秒要改動手裏的哪一根紅線。

“但我會躲開。逃離莊弗槿,逃離京城,是我後半生最重要的任務。”

怎麽會有人把逃亡當做使命呢?

除非被過往紮傷地太深。

單熵帶著他在偌大的紐約漫無目的地兜風,問:“那現在你能告訴我你的本名嗎?”

沈懷珵側過頭,雙眸從手背後露出,像開匣的明珠一般,淌著寒浸浸的光,說:“明知故問。”

單熵爽朗地大笑起來。

“明天開始我就在家處理工作了,”沈懷珵說,“下午因為他們兩個我也沒能去畫室把甲方要的畫收尾……”

談起千頭萬緒的工作,他的臉上難得露出點煩躁,說,“稍後再補吧。”

路口,單熵突然把剎車踩到了底。

旁邊的車沒來得及減速,直接從他們一側超了過去。

單熵毅然調頭。

“有人跟著我們。”他嚴肅地說。

“徐連?”

“不,那輛車上的人是西方面孔。而且沒從餐館開始跟蹤,是從途中突然湊過來的。”

沈懷珵:“你得罪什麽人了?”

“祖宗,我又沒一腳插到豪門恩怨裏去,你的身份才……現在情況太覆雜了,你用我手機給江彥打電話。”

他們身後,有越來越多行蹤鬼祟的車開始像蟑螂一樣跟上來。

大約受到了統一的指示,保持幾米距離,一直彰顯著存在感。

掛斷電話,沈懷珵說:“江彥讓我們往第三街區那裏趕。”

有名的灰色地帶。

汽車疾馳如風。

沈懷珵透過後視鏡觀察後面的人,忽然額角一跳,他恍惚地,看到了一個類似莊弗槿的人影。

正對他咧嘴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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