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48話 逆行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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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48話 逆行於時間
“倪藍, 我的問題也許會有些冒犯，但我希望你給我一個非常明確的回答。”
普以斯倒是看出來了，泊莫沒有一點‘理智’，全是在情感用事, 但是他不想倪藍將他們趕出去。
好不容易才摁住泊莫, 又給他塞了倆餅幹, 讓他稍微安靜點。
倪藍對此並不意外, 他最後還是選擇遵從自己的本心，點頭同意。
“在東望城天賜教之下，你為什麽要殺我。”
普以斯如此的直接，是泊莫也沒有想到的，少年咀嚼餅幹的動作一頓，然後看向好友表達震驚。
但普以斯知道倪藍轉學到蘭斯特之後，就已經想過今天了。
他從一開始就打算直接問出來。
而倪藍的回答無非就有幾種, 誠實回答, 敷衍了事或拒絕，最後也是最危險的, 選擇直接與他們為敵。
不過在【異界封印】事件之後, 已經可以基本確定最後一種情況不太可能了，那他大可以帶著泊莫來放心大膽的問。
倪藍也沒想過普以斯會問的這麽直接, 但這並不屬於不可回答的範圍內——至少原因之一不是。
“因為我需要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去占用覆活的名額。”
“......”
普以斯呆楞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在意‘信任的人’還是‘覆活的名額’。
但大概率是前者震撼到了他。
“為什麽我是可以信任的人？”
“我的意思是, 你是我信任的人。”
倪藍微笑著看向他, 非常直白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這讓普以斯不安，就像之前和泊莫相處的時候, 他實在是無法應對直球。
任何人接近普以斯，都需要超乎常人的耐心和與之相當長一段時間的磨合, 才有可能與他成為朋友，這個道理泊莫不懂，所以他成功了。
而倪藍這樣的直白，只會讓普以斯充滿戒備。
可少年已經成長了許多，他為了倪藍而來，就不會因為不安而逃避。
但在普以斯想好該怎麽回應的時候，泊莫在喝口茶之後終於把噎住的餅幹吞下去了。
“為什麽以斯是你信任的人啊？你們剛見面你就把他殺了。”
泊莫難得有一句話不帶敵意，雖然看起來是咬牙切齒的，但顯然好奇才是重點。
倪藍的臉色略微有些蒼白，只是在清晨照射進入房間的柔和陽光下看不太明顯。
“抱歉，那是......對不起。”
少年開口，似乎是想要解釋些什麽，但是在短暫的掙紮之後，意識到那是無法改變的事實，選擇了閉嘴道歉。
普以斯討厭這種感覺，作為真正死亡過的人，他對自己的死亡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實感。
疼痛？在訓練和戰鬥的時候，總會受傷。
死亡更像是一種虛無縹緲的概念，即使在親自體會過後也是如此。
大概是因為，他並不算真正的死去了，在死亡空間的急迫也讓他忘記了恐懼。
說句對自己不負責的話，他並不因此討厭甚至憎恨倪藍。
但倪藍說那些的時候，絕對隱瞞了什麽——普以斯討厭這麽形容，但他說不定真的，深有苦衷。
尤其是‘占用覆活的名額’，這就說明倪藍知道死亡空間和覆活的秘密，並且在下殺手之前，就已經考慮好如何讓他覆活了。
還不止如此，死去的人那麽多，為什麽偏偏是他？
換言之，這甚至可以被算作一種保護。
“死亡空間裏幫助我的人，是你嗎？”
“......”
那個用黑袍遮住全身，唯獨的線索是一塊金色懷表的神秘人。
但很顯然這觸及到倪藍所能說出的極限了，像是達成了某種程序啟動的條件，少年柔和的微笑又回來了。
“你和泊莫都是我信任的人。”
“是你。”
“我這還有些別的茶...”
“如果你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那就證明是你。”
“......”
普以斯糾纏不休，勢要問出些什麽。
泊莫腦子裏的疑惑就沒斷過，以斯問的問題實在是太跳脫了。
“別...別問了...”倪藍低著頭，放在雙腿上的手蜷縮了起來。
他不能說，也最好別有期待。
否則...否則...
普以斯蹙著眉頭，卻是打算退縮了。
既然倪藍對此那麽的抗拒，那他還是在之後的日子，自己觀察推理也好，在合適的時候再問也好......
“如果你有不得已這麽做的理由，為什麽不告訴我們呢？”
可泊莫在普以斯沒註意的時候，已經來到了倪藍的面前直白的問了出來。
他蹲了下來，這樣正好能看見倪藍低著頭的臉。
死亡空間，泊莫從未將死亡空間裏幫助過普以斯的人和倪藍聯系起來過，畢竟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普以斯告訴他的。
倪藍對他們倆沒惡意，而最讓泊莫覺得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倪藍對他們倆的態度。
泊莫已經用盡自己的方式表達‘惡意’了，但倪藍對此不僅毫不意外，甚至照單全收。
泊莫的思考總是沒那麽理性的，可這個時候，他的直覺雷達動了。
倪藍沒有說謊，在信任的這件事上。
“既然你說你信任我們，那為什麽不告訴我們呢？”
泊莫又一次提出自己的問題，毫無章法，卻步步緊逼著倪藍。
是啊，如果是值得信任的人，那做什麽事是不可以告訴對方的呢？
搞砸了......
倪藍的腦子有點混亂，他覺得自己搞砸了。
再這麽下去，他真的會忍不住的，可就算說了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的未來不會有任何的改變，因為他將要前往的是無人會記得的過去。
比起向兩人解釋自己的一切，還是【即將發生在昨天】的異界反應爆發更應該值得他在意——今天的他和學校還沒有消失，那就證明他成功了，但如果自己【昨天】不精準的出現在自己該出現的地方，成功改變的未來就又會恢覆成原來的模樣。
一個女孩會死，一座學校會覆滅，一場兩人後悔一生的悲劇就會上演。
他不能搞砸，他不能遲疑。
倪藍，不能失敗。
“抱歉，我想我應該出門了。”
那假的不能再假的微笑再一次出現在倪藍的臉上，並且重振了他的精神。
泊莫當然不會甘心，且倪藍不具有千掣一樣可以讓他們離開的‘權利’。
“我們一起去吃早飯吧！”
泊莫起身，攬住倪藍的脖頸，就像進門時一樣，只是這次多少更友善了一些。
倪藍瞪大雙眼，大概是沒想到在經歷過自己這般無理取鬧般的拒絕之後，泊莫還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我同意，小籠包和小米粥如何。”普以斯點頭，過去打開門。
“我想喝豆漿！倪藍你呢？”
“......”
“拜托，不管你是壞人好人總歸是要吃飯的吧！”
“我喜歡餃子。”
“我也喜歡，那就都吃點！”
從宿舍走出來之後，陽光很溫暖，也很明亮，大概是因為前一天晚上還下了雨。
蘭斯特異能學院的食堂應有盡有，無論是從廣闊的北方到溫暖濕潤的南方，還是從大陸漠地到深遠海洋，源源不斷的食材供入這裏。
即使是不用付錢的普通食堂，美味程度也不比外面火爆的餐廳差。
三人結伴來到這裏，食堂的人並不是很多，大概是因為昨晚的‘演習’撤離警報，所以大家就幹脆去外面吃了。
“兩籠小籠包，兩籠蒸餃，一碗小米粥，兩杯豆漿，謝謝。”
“走吧，我們去找位置坐。”
普以斯帶著倪藍去坐下。
雖然很奇妙，但是他們還是坐在這裏一起吃早飯了。
倪藍最喜歡的是玉米蝦仁餡的餃子——指身為作者的他。
而作為一個吃貨，他在漫畫裏畫出來的，主角和配角喜歡的食物，全都是他喜歡的，算是一點小小的私心。
不過這就意味著，來到這個世界能夠吃到的美食，也全是他喜歡的。
畫歸畫，吃到嘴裏才是真的香！！！
這一瞬間，美食的幸福大於了他本身的角色，倪藍的笑容完全出自真心了。
泊莫和普以斯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確認。
壞人和好人都需要吃飯，但倪藍絕不會是一個壞人。
倪藍被兩人的眼神看的發毛，他擡頭，“怎麽了？”
“小籠包很好吃，你真的不嘗嘗嗎？”
“嗯...謝謝。”
——
早餐結束之後，本來兩人還想找機會‘糾纏’一下倪藍的，但是千掣老師給他們發了消息，與此同時還有無數個通訊請求。
但顯然信息的內容更重要，讓他們休息好之後立刻‘滾’到辦公室去。
“千掣老師一定非常生氣。”
“啊啊啊他不是已經說過我們了嗎！”
泊莫回想自己的頂嘴都會覺得可怕，當時的勇氣已經如同漏氣的氣球完全癟掉了。
普以斯對此毫無幫助，他承認自己的錯誤，並接受千掣老師的批評，但顯然千掣老師對泊莫的態度更看重。
主犯和從犯的區別而已。
“那我和泊莫先走了，再見。”
普以斯對倪藍認真的說著告別的話，就是希望得到倪藍的回應。
泊莫也竄到倪藍的面前，“走了哦！下次也一起吃飯吧！”
倪藍沈默了一會兒，見兩人杵在面前一點離開的跡象都沒有，才點頭。
“嗯，再見。”
泊莫的笑容頓時燦爛了起來，普以斯的眼裏也帶著笑意。
這是個巨大的進步，無論是向著真相，還是向著更和睦的友善。
倪藍摩挲了一下兜裏的胸針，眼裏的決心愈發的明顯。
“你比我想象中還快接受倪藍，你當時是發現了什麽嗎？”
在普以斯看來，泊莫不太適合做‘逼問’，但他抓住了其中最重要的信息，差一點就打破了倪藍的屏障。
雖然始終是差一點。
“直覺告訴我他沒有說謊，尤其是我想到了一件事。”
“什麽？”
“如果他真的是在死亡空間裏救了你的人，那我們這麽對他，豈不是會很傷心？”
金發的少年只會在面對敵人的時候充滿敵意，面對自己身邊的人，會更習慣於將心比心。
倪藍不是敵人。
普以斯沈默了一會兒，他讚同泊莫的這句話。
“以及，我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當時你說倪藍最後對你說了兩遍‘到時間了’，有沒有可能是到時再見了的‘到時見了’呢？”
換言之，倪藍從一開始就認識普以斯。
太多的疑點了，假如死亡空間的規則沒有變動，幫助他的‘黑袍人’應該還在裏邊，那這外面的倪藍到底是誰？
“他的異能到底是什麽？”
這才是關鍵。
緊接著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沈默，兩人都對此毫無頭緒。
奪取教師證的瞬間，直到現在都在困擾兩人。
“也許等千掣老師訓完我們之後，我們可以去圖書館找找線索。”
普以斯喜歡安靜且充滿‘專業’的氣氛，那更有助於他思考。
不過這一次千掣喊他們過去不是為了訓他們的，畢竟已經訓過了，他又不是什麽情緒暴躁的父親，不會逮著一件事反覆折磨孩子，只要吸取教訓就好。
“啊啊啊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
剛走進辦公室，女孩劫後餘生般的尖叫就響了起來。
她沖過來一手一個抱住他們，“嗚嗚嗚我真的好擔心你們！”
“伊菈！你沒事！”
“你這語氣？像是期待我有事？”
“不是的，只是當時我們遇見了一個無光者，他說你已經...不過還好你沒事！”
她在逃離那個橡皮男人之後就去找千掣，但是辦公室裏誰也沒有，所以就去找了學校的保衛科——她的提醒讓學校提前拉響了撤離的警報。
比白利希決定撤離的時間還早。
之後她最擔心的就莫過於泊莫和普以斯了，這倆人就完全是杳無音訊。
“我給你們發了信息，你們全都沒有回覆我！所以我只能來找千掣老師。”
千掣老師攤手，“我給你們打電話都沒接，只能發消息了。”
隨後，佐伊菈開始生氣，她為了兩人差一點就死了不說，他們甚至連消息都不回。
兩人一起楞住，想起了終端的通訊請求。
“...咳咳，抱歉，佐伊菈，我和泊莫都沒註意到。”
一天一夜，被千掣訓了之後又直沖倪藍而去，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有終端，甚至是終端響過的事情。
佐伊菈氣鼓鼓的，但是他們不是故意的。
“好吧，反正只要你們沒事就好。”
她又坐回了辦公室旁的椅子上。
“所以千掣老師，你不打算訓我們了？”
“...滾。”
千掣真是不想和這倆逆徒說話，只能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畢竟外面還有個更讓他頭疼的學生。
“佐伊菈，你繼續說你那天遇到的事情。”
兩個離開的身影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然後又‘自然’的走了過來。
佐伊菈經歷了什麽，他們也想知道。
少女沒忍住笑出聲，她來找千掣老師也是為了說明一下那天發生的事情。
要描述那天對佐伊菈來說很難，但不是因為她受到了驚嚇還是什麽，而是要隱瞞‘臟話’的部分。
但偏偏泊莫在場，他們，包括千掣，都是喜歡刨根問底的人。
“你怎麽激怒的他？”泊莫提出問題。
“.......”
“據我所知，法蘭基作為一個喜歡恐嚇和折磨受害者的人，應該不那麽容易被比人調動情緒。”千掣進行解析。
“我也很好奇。”來自普以斯的助攻！
等於美少女的破防。
“就不能給我留一點，哪怕一點的隱私嗎！”
泊莫瞪大雙眼，他在思考，這也算隱私嗎？
於是佐伊菈破罐破摔了。
“我罵他是變態！我說‘小麻雀’這個稱呼真的很惡心我寧可去紫砂也不想被這麽稱呼，我還說，不用你恐嚇我！我死了自己會變成碎片的！你要是喜歡我還可以自己變成肉醬！構式變態！狗叫什麽！”
千掣向後靠在椅背上，意識到這些臟話的殺傷力激怒一個情緒本就不穩定還自認為是獵人的變態是很正常的事情。
泊莫和普以斯也呆楞住了，變成了豆豆眼。
“其實...罵的真好！”泊莫對此表示讚同！
普以斯沒有說話，但是默默的豎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拜托，那可是一個殺人無數的變態，用什麽臟話去罵都不過分的好吧！
而老師和同學都沒有因此而嘲笑她，也沒有自大的去規勸她的行為，這讓佐伊菈非常驚喜。
“佐伊菈，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把你推薦給戴娜娜老師，讓她做你的導師。”
千掣想起了自己的同事，一個罵人不帶臟字的蛇蠍（字面意思）女人，也許她能給佐伊菈提高這方面的‘修為’。
佐伊菈沒聽懂這是什麽意思，她也不認識戴娜娜老師，於是歪歪頭。
“啊？”
“咳咳，沒什麽，你繼續說。”
然後就來到了最驚險的一部分。
“說實話，那個時候我以為自己死定了，但就像是我的異能突然之間又起了效果了一樣，他停住了，然後我就連滾帶爬的跑掉了。”
佐伊菈也沒想明白，她也不想想明白。
千掣已經聽到佐伊菈說的她最後一個搓的結界規則，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了，因為法蘭基死了，並且死狀不是很好。
不是那種鮮血淋漓的死狀，只是他驚恐的想要做什麽，雙手放在自己的鼻子旁邊，最後是——根據學校那邊的報告，最後是窒息死亡。
佐伊菈的停止並不會讓人窒息死亡。
“佐伊菈，你再仔細想想當時法蘭基到底是怎麽停住的，有什麽你覺得異常的地方。”
佐伊菈一只手拖著下巴，“確實有，我當時就發現了，不過現在想起來才覺得奇怪。”
千掣坐直了，“是什麽？”
“因為他的四肢都很長，所以看起來很明顯，他其實不是停住了，而是在倒退，只是很緩慢，像是停住了。”
佐伊菈感覺形容那個需要花費點自己的想象力，畢竟她沒辦法把自己的記憶分享給大家。
“倒退！！！”
泊莫和普以斯異口同聲，並且站起來看向了對方。
千掣頭一次無法理解自己的學生在想什麽，他看看佐伊菈，發現佐伊菈也不懂。
“拜托，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佐伊菈攤開雙手表示疑惑，就看著泊莫跑過去千掣那小聲的說了些什麽。
而普以斯則是默契的去和佐伊菈說話。
“抱歉，佐伊菈，這件事很重要，我們之後會請你吃飯，好嗎？”
佐伊菈側臉斜眼看他，這倆秘密可太多了。
“今晚食堂二樓？”
那是付費的高檔餐廳。
“沒問題。”
普以斯不缺錢。
於是佐伊菈幹脆利落的起身離開，“千掣老師！我該說的都說完啦！”
她其實也是受傷了的，雖然沒有那麽的嚴重，但是作為給自己的獎勵，她要好好享受這一天——指補眠，再等晚上享受美食。
——
倪藍在學校登記的異能是覆原，覆原又何嘗不是一種倒退？
與其說是倒退，不如說是時間回溯。
這樣無論是毫無常理的接近，還是泊莫【預見】的未來在瞬間發生，就都可以解釋了。
還有倪藍在封印之地的憑空消失，甚至是往返死亡空間，也都可以用時間回溯來解釋。
“所以你們認為倪藍的異能是時間回溯？”
“是的。”
泊莫和普以斯異口同聲且非常嚴肅鄭重的說。
千掣的反應確實他們沒有想到的。
“以斯，展開你的偵查領域，看看周圍還有沒有別人。”
普以斯楞了一下，雖然疑惑，但還是照做了。
泊莫同樣疑惑，“怎麽了？”
但千掣等待著普以斯的回答，沒有說話。
“兩層樓上504有兩個老師，其他的就沒有了。”
這裏是301，所以可以確定這裏沒有人在註意他們的對話。
千掣當機立斷。
“行了，這件事的討論到此為止，你們不許和任何人說起這件事，也不許再去追問倪藍！”
“為什麽？”
他們不會對倪藍做什麽的，告訴千掣老師也只是想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畢竟關於時間的異能實在是太特殊了。
千掣老師什麽都不解釋就要求他們這麽做，不說泊莫，就連普以斯都不會答應。
而泊莫，他癟掉的勇氣會重新回來。
“他殺了以斯！我們總得知道真相！”
千掣深深的嘆了口氣，“以斯，開一個隔音的領域。”
“已經開了。”
“他不止殺死了以斯！你忘記以斯回來之後遭遇了什麽嗎？！”
身為老師，也身為五大家族的成員，他看事情的角度往往更深遠，更刁鉆。
圖書館裏與時間相關的異能介紹很少，但也不是沒有。
他們有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異能的擁有者們隱去了自己的姓名。
千掣卻知道隱去的部分是什麽——倪家。
古往今來，所有出現過的時間相關異能，都來自倪家。
而他的學生叫倪藍，這絕對不是巧合。
時間回溯，這是最好的解釋，兩個學生想到的事情，千掣自然也能夠想到，包括普以斯提到的死亡空間裏的黑袍人。
雖然還有身體殘疾等疑點，但千掣覺得不再有人能做到那一步了。
倪藍有辦法瞞過皇室的德裏維安醫生，他的兩個學生卻不可能。
“倪藍還殺死了聖斯諾格斯親王！轉學進入蘭斯特也是皇室的意思，你們想要害死他嗎？”
泊莫和普以斯也突然想起來那個看起來非常和藹的老頭。
皇室的德裏維安，擁有提取記憶的能力。
“......”
他們不約而同沈默了。
“不管他為什麽要殺死格斯親王，與皇室為敵，那都不是現在的你們能夠參與進去的事情，不過有件事我可以肯定。”千掣說這句話的時候，看向了普以斯，“能在死亡空間裏把你救下的，只會是他。”
就和當時的他想的一樣，願意這樣做的人，一定將他的生命看得比自己還重要。
他們與倪藍才分開不久。
少年喜歡餃子，也很喜歡他們分享的小籠包。
但他也許喜歡的是分享的部分。
那一刻，他笑的很溫柔。
不是微笑的面具，更不是虛與委蛇。
倪藍在那刻真切的笑著，像世間美好的一切正向他綻放。
這樣一個人，真的會毫無理由的殺人嗎？
普以斯雙手緊握，“他今早告訴我們，我們是他信任的人，殺我是為了讓我占用覆活的名額，可如果真是這樣，他為什麽不說呢？”
泊莫剛放過倪藍沒多久，現在又想去找他了。
但是千掣老師說得對，假如他們的猜測被皇室發現，倪藍也許真的會惹上大麻煩。
千掣也知道他們會不甘心，為學生們答疑解惑，指引人生方向，都是身為老師應該做的事情。
“我能給你們提供幾個線索，但你們必須答應我兩件事。”
柳暗花明，兩個少年的目光頓時就亮了。
“您說。”
“我們一定會做到的！”
還真是痛快，千掣將笑意憋在心裏。
“第一，就是我之前說的，不許和任何人討論這件事情，我說的是任何人，包括倪藍！”
“第二，我給你們的線索，在你們沒有畢業之前，都不能前往探查！”
兩小只都非常不滿意，畢竟距離畢業還有兩年多的時間。
千掣微微一笑，轉動椅子背對兩人並揮手，“你們答應，我告訴你們線索。”
“這根本就沒得選嘛！”泊莫氣憤的抱胸，並試圖讓千掣寬限一點。
但千掣根本不聽，“選吧，拒絕的話就請你們離開，去準備之後的限制對戰吧~”
“我們答應。”普以斯不會放過得到線索的機會，況且他覺得兩年並不算一個太長的時間。
千掣看向泊莫，“你呢？”
泊莫要是沒親口答應他絕對不放心。
“行！我答應還不行嘛！”
千掣很滿意，他並非在刻意的刁難兩人。
“倪藍絕對是倪家人，而異能大全上幾例時間異能全是出自倪家，而倪藍暫時還沒有任何身體上的殘疾，也許這代表了什麽。”
“倪家很神秘，但他們與光明教交往甚密，每一屆的聖女都毫無例外的嫁給了倪家家主，我的...曾祖母秋邀月，似乎知道這其中的秘密，她非常的厭惡倪家，可惜我並不清楚。”
“最後，也是我認為最危險的，如今倪藍明面上屬於皇室，被宰相阿塔什·布萊尼亞收養，這其中也許還涉及到什麽交易。”
簡而言之便是：倪家，光明教，皇室。
千掣的確沒有刁難，因為無論是其中的哪一方勢力，都不是兩人，尤其是泊莫能夠招惹的。
弄懂真相的前提難道不是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嗎？
普以斯釋懷了，千掣老師說的沒錯，至少兩年內，在畢業之前，他們都不具備這樣的能力甚至是資格。
泊莫看著普以斯蹙著眉頭，知道了解這些勢力的好友也覺得麻煩。
好在千掣已經想好另一件事了。
“不過，在調查倪藍之前，普以斯，也許你可以調查一下自己。”
普以斯一楞，蹙著的眉頭展開，“我？”
“是的，你，或者說是，普家。”
千掣自認為識人是自己的強項，事實也如此，普以斯死後來到學校與鬧事無疑的戴安妮夫人，絕對心懷鬼胎。
“泊莫當時也在場，戴安妮借著關心你的名義還刻意的刁難了他，但是在知道你覆活後，泊莫沖出去了，而我看見戴安妮夫人的表情變得驚恐，害怕且憤怒，我知道很矛盾但我的觀察就是這樣的。”千掣可不會忘記那個自以為貴婦的人的醜態，“但最多的，其實是憎恨，怎麽說呢？就像......”
就像害死她兒子的人，是普以斯一樣。
千掣點到為止，因為他也沒有證據。
“等限制對戰結束之後，普以斯，你也應該要回家去看看了。”
普以斯對自己的繼母，還有繼母的孩子沒有任何的興趣，那個地方除非必要，他也不會回去。
但既然千掣老師提到了，他也覺得有必要調查一下了。
也許...假如...可能...
普以斯拋開那個沒頭沒尾，飄忽不定的想法。
“謝謝您，千掣老師。”
泊莫也跟著一起鞠躬說謝謝，“老師！謝謝啦！”
然後兩人就離開了。
千掣突然覺得自己的學生在某些時候還是很寬心的。
“雖然我的時限是畢業前，但我希望你們沒有足夠強大的實力之前，都不要輕舉妄動。”
某種意義上，這三個還是‘三位一體’，有可能其中一個爆炸，其他的就跟著爆炸了。
“知道啦！”
那句話說完的時候，普以斯和泊莫都已經邁出辦公室的門了，不過好在是聽到了。
千掣覺得精疲力盡，等學生都離開，他也才能放松自己。
他看了看母親留給自己的吊墜，發出長長的嘆息。
——
又過了一天，限制對戰就繼續了。
學校的人只知道演習，學校外的人甚至連演習都不知道。
畢竟在危機真正到來的時候，誰會真的在意危險有沒有發生過呢。
不過這一天，蘭斯特異能學院發了前代校長秋邀月的訃告，告知所有人秋女士壽終正寢。
是的，經過校董和校長們的正式開會確定，到最後甚至連陰影之地無光者的出現都沒有提及。
畢竟無光者闖入學校並殺死傳奇校長的新聞並不會讓普通民眾有多憎恨無光者，卻會讓這些反社會人士的氣焰更加囂張。
而秋邀月女士所做的那一切就留給校長代代相傳的秘密校史，等百年之後再揭露更好。
秋邀月女士是為了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犧牲的，她值得被所有人歌頌和銘記。
秋家的現任家主是秋邀月的孫女，秋梨謠的妹妹秋櫻謠，在她和學校商量後，決定了葬禮的舉行地點設在學校大會堂，而下葬地點，就遵循秋邀月女士留下的遺囑，在帝都城郊外一座無名山上，那裏溫暖濕潤，有一大片會開放的曇花生長。
學校和秋家邀請所有願意為秋邀月女士吊唁的人。
倪藍沒有走進大會堂的資格，他和其他沒有關系的人一樣，只能在大會堂外的石碑下放花以表達哀思。
他只能猜到那朵曇花胸針是秋邀月交給他的，拜托他去探望一位‘朋友’，可因為【現在的倪藍】沒有任何與之相關的記憶......
所以，很遺憾，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悲傷。
但倪藍覺得自己應該有一點悲傷。
“倪藍！！！”
泊莫把白色的菊花丟給普以斯，然後飛快的沖過來，並且給倪藍一個飛撲。
少年差點沒站穩，瞪大雙眼表達著驚訝。
“限制對戰時間安排太緊了，今天總算是找到時間來逮你了！”泊莫一幅‘恨恨’的模樣，“拜托！我們不來找你你就真的不來找我們嗎？”
但倪藍自己都不確定他和現在的兩人到底是什麽關系——倪藍是會找，但都是在比賽的時候偷偷看兩眼。
普以斯覺得以後的自己要習慣這樣的動作，指將泊莫從倪藍的身上‘撕’下來。
“看來今年的十六席與我們三個都沒有什麽關系了。”
限制對戰的‘初賽’總算是要結束了，接下來就是十六席的戰鬥了。
他們三，尤其是時而參加，時而不參加的倪藍，距離十六席，甚至是挑戰十六席的資格都有一定的距離。
“可我看了看，你們倆剩下的比賽都參加，是有機會挑戰十六席的。”
倪藍終於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哈！你果然在關註我們！”泊莫一幅‘抓住你了’的樣子，“說實話我是很想贏啦，但很多前輩真的很厲害！”
泊莫的異能通常在拼命的時候更有用，但顯然限制戰鬥不是一個應該拼命的地方。
“所以我和泊莫打算順其自然。”
盡全力贏，但沒進入十六席也沒關系，反正他們距離畢業還有兩年——現在看來真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時間。
倪藍也不知道，他對自己的處境無比清楚。
未來的事情會隨著前往過去的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改變，但在改變足夠多之前，他所處的未來也不會有改變。
所以兩人到底有沒有成為十六席，或者有沒有獲得挑戰十六席的資格，他都不知道。
已經站在這裏的倪藍，沒有資格參與站在這裏的兩人的未來。
他不會有，也永遠不會有那個機會。
“加油，你們一定可以做到的，”倪藍笑了笑，送出了真心實意的祝福。
泊莫沒由來的心中一疼，倪藍就在他的旁邊，可他仿佛已經走的很遠了。
“這麽說起來，你為什麽那麽多場戰鬥沒去？整整三十九場！石頭剪刀布贏的人都比你多，可你分明能贏！”
泊莫選擇先忽略了心中的異樣。
普以斯也點頭，“除了這三十九場，你都贏了，所以為什麽不去呢？”
他敢保證，如果倪藍參加了，一定已經是十六席了。
倪藍眨眼，猜測此刻他們的關系應該還不算糟糕。
“因為我去看你們的比賽了。”
比賽是一個需要專註精力的事情，而周圍的觀眾那麽多，他們不能分辨出其中到底有沒有倪藍，偶爾看見，也只以為是偶然。
“什麽？你怎麽不早說！”泊莫攤手震驚。
倪藍眨眼，“你沒問啊。”
普以斯理解這種無語的心情並拍了拍泊莫。
這種情況他在泊莫的交談中‘吃’了不少，都吃出經驗了，今天終於是輪到泊莫了。
等下，這詭異的愉悅是怎麽回事？
“好了，我們去把花放下，然後就離開吧。”普以斯把泊莫剛剛丟過來的白菊又還給了他，“倪藍，你已經獻過花了嗎？”
倪藍微笑點頭，不想擅自期待，“是的，那我就先離開了。”
“等等！你必須等我們！”泊莫指向倪藍似乎是寄希望於此好讓倪藍定住等他們回來似的。
而普以斯扯著泊莫的衣服後領拉著他往前。
泊莫掙紮著好不容易才說出下一句話。
“等我們回來去吃午飯吧！一起！一定要等我們回來嗷！！！”
一日三餐，乃是生命源泉。
是啊，無論壞人還是好人，都是要吃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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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藍, 我的問題也許會有些冒犯，但我希望你給我一個非常明確的回答。”
普以斯倒是看出來了，泊莫沒有一點‘理智’，全是在情感用事, 但是他不想倪藍將他們趕出去。
好不容易才摁住泊莫, 又給他塞了倆餅幹, 讓他稍微安靜點。
倪藍對此並不意外, 他最後還是選擇遵從自己的本心，點頭同意。
“在東望城天賜教之下，你為什麽要殺我。”
普以斯如此的直接，是泊莫也沒有想到的，少年咀嚼餅幹的動作一頓，然後看向好友表達震驚。
但普以斯知道倪藍轉學到蘭斯特之後，就已經想過今天了。
他從一開始就打算直接問出來。
而倪藍的回答無非就有幾種, 誠實回答, 敷衍了事或拒絕，最後也是最危險的, 選擇直接與他們為敵。
不過在【異界封印】事件之後, 已經可以基本確定最後一種情況不太可能了，那他大可以帶著泊莫來放心大膽的問。
倪藍也沒想過普以斯會問的這麽直接, 但這並不屬於不可回答的範圍內——至少原因之一不是。
“因為我需要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去占用覆活的名額。”
“......”
普以斯呆楞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在意‘信任的人’還是‘覆活的名額’。
但大概率是前者震撼到了他。
“為什麽我是可以信任的人？”
“我的意思是, 你是我信任的人。”
倪藍微笑著看向他, 非常直白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這讓普以斯不安，就像之前和泊莫相處的時候, 他實在是無法應對直球。
任何人接近普以斯，都需要超乎常人的耐心和與之相當長一段時間的磨合, 才有可能與他成為朋友，這個道理泊莫不懂，所以他成功了。
而倪藍這樣的直白，只會讓普以斯充滿戒備。
可少年已經成長了許多，他為了倪藍而來，就不會因為不安而逃避。
但在普以斯想好該怎麽回應的時候，泊莫在喝口茶之後終於把噎住的餅幹吞下去了。
“為什麽以斯是你信任的人啊？你們剛見面你就把他殺了。”
泊莫難得有一句話不帶敵意，雖然看起來是咬牙切齒的，但顯然好奇才是重點。
倪藍的臉色略微有些蒼白，只是在清晨照射進入房間的柔和陽光下看不太明顯。
“抱歉，那是......對不起。”
少年開口，似乎是想要解釋些什麽，但是在短暫的掙紮之後，意識到那是無法改變的事實，選擇了閉嘴道歉。
普以斯討厭這種感覺，作為真正死亡過的人，他對自己的死亡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實感。
疼痛？在訓練和戰鬥的時候，總會受傷。
死亡更像是一種虛無縹緲的概念，即使在親自體會過後也是如此。
大概是因為，他並不算真正的死去了，在死亡空間的急迫也讓他忘記了恐懼。
說句對自己不負責的話，他並不因此討厭甚至憎恨倪藍。
但倪藍說那些的時候，絕對隱瞞了什麽——普以斯討厭這麽形容，但他說不定真的，深有苦衷。
尤其是‘占用覆活的名額’，這就說明倪藍知道死亡空間和覆活的秘密，並且在下殺手之前，就已經考慮好如何讓他覆活了。
還不止如此，死去的人那麽多，為什麽偏偏是他？
換言之，這甚至可以被算作一種保護。
“死亡空間裏幫助我的人，是你嗎？”
“......”
那個用黑袍遮住全身，唯獨的線索是一塊金色懷表的神秘人。
但很顯然這觸及到倪藍所能說出的極限了，像是達成了某種程序啟動的條件，少年柔和的微笑又回來了。
“你和泊莫都是我信任的人。”
“是你。”
“我這還有些別的茶...”
“如果你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那就證明是你。”
“......”
普以斯糾纏不休，勢要問出些什麽。
泊莫腦子裏的疑惑就沒斷過，以斯問的問題實在是太跳脫了。
“別...別問了...”倪藍低著頭，放在雙腿上的手蜷縮了起來。
他不能說，也最好別有期待。
否則...否則...
普以斯蹙著眉頭，卻是打算退縮了。
既然倪藍對此那麽的抗拒，那他還是在之後的日子，自己觀察推理也好，在合適的時候再問也好......
“如果你有不得已這麽做的理由，為什麽不告訴我們呢？”
可泊莫在普以斯沒註意的時候，已經來到了倪藍的面前直白的問了出來。
他蹲了下來，這樣正好能看見倪藍低著頭的臉。
死亡空間，泊莫從未將死亡空間裏幫助過普以斯的人和倪藍聯系起來過，畢竟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普以斯告訴他的。
倪藍對他們倆沒惡意，而最讓泊莫覺得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倪藍對他們倆的態度。
泊莫已經用盡自己的方式表達‘惡意’了，但倪藍對此不僅毫不意外，甚至照單全收。
泊莫的思考總是沒那麽理性的，可這個時候，他的直覺雷達動了。
倪藍沒有說謊，在信任的這件事上。
“既然你說你信任我們，那為什麽不告訴我們呢？”
泊莫又一次提出自己的問題，毫無章法，卻步步緊逼著倪藍。
是啊，如果是值得信任的人，那做什麽事是不可以告訴對方的呢？
搞砸了......
倪藍的腦子有點混亂，他覺得自己搞砸了。
再這麽下去，他真的會忍不住的，可就算說了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的未來不會有任何的改變，因為他將要前往的是無人會記得的過去。
比起向兩人解釋自己的一切，還是【即將發生在昨天】的異界反應爆發更應該值得他在意——今天的他和學校還沒有消失，那就證明他成功了，但如果自己【昨天】不精準的出現在自己該出現的地方，成功改變的未來就又會恢覆成原來的模樣。
一個女孩會死，一座學校會覆滅，一場兩人後悔一生的悲劇就會上演。
他不能搞砸，他不能遲疑。
倪藍，不能失敗。
“抱歉，我想我應該出門了。”
那假的不能再假的微笑再一次出現在倪藍的臉上，並且重振了他的精神。
泊莫當然不會甘心，且倪藍不具有千掣一樣可以讓他們離開的‘權利’。
“我們一起去吃早飯吧！”
泊莫起身，攬住倪藍的脖頸，就像進門時一樣，只是這次多少更友善了一些。
倪藍瞪大雙眼，大概是沒想到在經歷過自己這般無理取鬧般的拒絕之後，泊莫還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我同意，小籠包和小米粥如何。”普以斯點頭，過去打開門。
“我想喝豆漿！倪藍你呢？”
“......”
“拜托，不管你是壞人好人總歸是要吃飯的吧！”
“我喜歡餃子。”
“我也喜歡，那就都吃點！”
從宿舍走出來之後，陽光很溫暖，也很明亮，大概是因為前一天晚上還下了雨。
蘭斯特異能學院的食堂應有盡有，無論是從廣闊的北方到溫暖濕潤的南方，還是從大陸漠地到深遠海洋，源源不斷的食材供入這裏。
即使是不用付錢的普通食堂，美味程度也不比外面火爆的餐廳差。
三人結伴來到這裏，食堂的人並不是很多，大概是因為昨晚的‘演習’撤離警報，所以大家就幹脆去外面吃了。
“兩籠小籠包，兩籠蒸餃，一碗小米粥，兩杯豆漿，謝謝。”
“走吧，我們去找位置坐。”
普以斯帶著倪藍去坐下。
雖然很奇妙，但是他們還是坐在這裏一起吃早飯了。
倪藍最喜歡的是玉米蝦仁餡的餃子——指身為作者的他。
而作為一個吃貨，他在漫畫裏畫出來的，主角和配角喜歡的食物，全都是他喜歡的，算是一點小小的私心。
不過這就意味著，來到這個世界能夠吃到的美食，也全是他喜歡的。
畫歸畫，吃到嘴裏才是真的香！！！
這一瞬間，美食的幸福大於了他本身的角色，倪藍的笑容完全出自真心了。
泊莫和普以斯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確認。
壞人和好人都需要吃飯，但倪藍絕不會是一個壞人。
倪藍被兩人的眼神看的發毛，他擡頭，“怎麽了？”
“小籠包很好吃，你真的不嘗嘗嗎？”
“嗯...謝謝。”
——
早餐結束之後，本來兩人還想找機會‘糾纏’一下倪藍的，但是千掣老師給他們發了消息，與此同時還有無數個通訊請求。
但顯然信息的內容更重要，讓他們休息好之後立刻‘滾’到辦公室去。
“千掣老師一定非常生氣。”
“啊啊啊他不是已經說過我們了嗎！”
泊莫回想自己的頂嘴都會覺得可怕，當時的勇氣已經如同漏氣的氣球完全癟掉了。
普以斯對此毫無幫助，他承認自己的錯誤，並接受千掣老師的批評，但顯然千掣老師對泊莫的態度更看重。
主犯和從犯的區別而已。
“那我和泊莫先走了，再見。”
普以斯對倪藍認真的說著告別的話，就是希望得到倪藍的回應。
泊莫也竄到倪藍的面前，“走了哦！下次也一起吃飯吧！”
倪藍沈默了一會兒，見兩人杵在面前一點離開的跡象都沒有，才點頭。
“嗯，再見。”
泊莫的笑容頓時燦爛了起來，普以斯的眼裏也帶著笑意。
這是個巨大的進步，無論是向著真相，還是向著更和睦的友善。
倪藍摩挲了一下兜裏的胸針，眼裏的決心愈發的明顯。
“你比我想象中還快接受倪藍，你當時是發現了什麽嗎？”
在普以斯看來，泊莫不太適合做‘逼問’，但他抓住了其中最重要的信息，差一點就打破了倪藍的屏障。
雖然始終是差一點。
“直覺告訴我他沒有說謊，尤其是我想到了一件事。”
“什麽？”
“如果他真的是在死亡空間裏救了你的人，那我們這麽對他，豈不是會很傷心？”
金發的少年只會在面對敵人的時候充滿敵意，面對自己身邊的人，會更習慣於將心比心。
倪藍不是敵人。
普以斯沈默了一會兒，他讚同泊莫的這句話。
“以及，我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當時你說倪藍最後對你說了兩遍‘到時間了’，有沒有可能是到時再見了的‘到時見了’呢？”
換言之，倪藍從一開始就認識普以斯。
太多的疑點了，假如死亡空間的規則沒有變動，幫助他的‘黑袍人’應該還在裏邊，那這外面的倪藍到底是誰？
“他的異能到底是什麽？”
這才是關鍵。
緊接著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沈默，兩人都對此毫無頭緒。
奪取教師證的瞬間，直到現在都在困擾兩人。
“也許等千掣老師訓完我們之後，我們可以去圖書館找找線索。”
普以斯喜歡安靜且充滿‘專業’的氣氛，那更有助於他思考。
不過這一次千掣喊他們過去不是為了訓他們的，畢竟已經訓過了，他又不是什麽情緒暴躁的父親，不會逮著一件事反覆折磨孩子，只要吸取教訓就好。
“啊啊啊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
剛走進辦公室，女孩劫後餘生般的尖叫就響了起來。
她沖過來一手一個抱住他們，“嗚嗚嗚我真的好擔心你們！”
“伊菈！你沒事！”
“你這語氣？像是期待我有事？”
“不是的，只是當時我們遇見了一個無光者，他說你已經...不過還好你沒事！”
她在逃離那個橡皮男人之後就去找千掣，但是辦公室裏誰也沒有，所以就去找了學校的保衛科——她的提醒讓學校提前拉響了撤離的警報。
比白利希決定撤離的時間還早。
之後她最擔心的就莫過於泊莫和普以斯了，這倆人就完全是杳無音訊。
“我給你們發了信息，你們全都沒有回覆我！所以我只能來找千掣老師。”
千掣老師攤手，“我給你們打電話都沒接，只能發消息了。”
隨後，佐伊菈開始生氣，她為了兩人差一點就死了不說，他們甚至連消息都不回。
兩人一起楞住，想起了終端的通訊請求。
“...咳咳，抱歉，佐伊菈，我和泊莫都沒註意到。”
一天一夜，被千掣訓了之後又直沖倪藍而去，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有終端，甚至是終端響過的事情。
佐伊菈氣鼓鼓的，但是他們不是故意的。
“好吧，反正只要你們沒事就好。”
她又坐回了辦公室旁的椅子上。
“所以千掣老師，你不打算訓我們了？”
“...滾。”
千掣真是不想和這倆逆徒說話，只能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畢竟外面還有個更讓他頭疼的學生。
“佐伊菈，你繼續說你那天遇到的事情。”
兩個離開的身影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然後又‘自然’的走了過來。
佐伊菈經歷了什麽，他們也想知道。
少女沒忍住笑出聲，她來找千掣老師也是為了說明一下那天發生的事情。
要描述那天對佐伊菈來說很難，但不是因為她受到了驚嚇還是什麽，而是要隱瞞‘臟話’的部分。
但偏偏泊莫在場，他們，包括千掣，都是喜歡刨根問底的人。
“你怎麽激怒的他？”泊莫提出問題。
“.......”
“據我所知，法蘭基作為一個喜歡恐嚇和折磨受害者的人，應該不那麽容易被比人調動情緒。”千掣進行解析。
“我也很好奇。”來自普以斯的助攻！
等於美少女的破防。
“就不能給我留一點，哪怕一點的隱私嗎！”
泊莫瞪大雙眼，他在思考，這也算隱私嗎？
於是佐伊菈破罐破摔了。
“我罵他是變態！我說‘小麻雀’這個稱呼真的很惡心我寧可去紫砂也不想被這麽稱呼，我還說，不用你恐嚇我！我死了自己會變成碎片的！你要是喜歡我還可以自己變成肉醬！構式變態！狗叫什麽！”
千掣向後靠在椅背上，意識到這些臟話的殺傷力激怒一個情緒本就不穩定還自認為是獵人的變態是很正常的事情。
泊莫和普以斯也呆楞住了，變成了豆豆眼。
“其實...罵的真好！”泊莫對此表示讚同！
普以斯沒有說話，但是默默的豎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拜托，那可是一個殺人無數的變態，用什麽臟話去罵都不過分的好吧！
而老師和同學都沒有因此而嘲笑她，也沒有自大的去規勸她的行為，這讓佐伊菈非常驚喜。
“佐伊菈，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把你推薦給戴娜娜老師，讓她做你的導師。”
千掣想起了自己的同事，一個罵人不帶臟字的蛇蠍（字面意思）女人，也許她能給佐伊菈提高這方面的‘修為’。
佐伊菈沒聽懂這是什麽意思，她也不認識戴娜娜老師，於是歪歪頭。
“啊？”
“咳咳，沒什麽，你繼續說。”
然後就來到了最驚險的一部分。
“說實話，那個時候我以為自己死定了，但就像是我的異能突然之間又起了效果了一樣，他停住了，然後我就連滾帶爬的跑掉了。”
佐伊菈也沒想明白，她也不想想明白。
千掣已經聽到佐伊菈說的她最後一個搓的結界規則，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了，因為法蘭基死了，並且死狀不是很好。
不是那種鮮血淋漓的死狀，只是他驚恐的想要做什麽，雙手放在自己的鼻子旁邊，最後是——根據學校那邊的報告，最後是窒息死亡。
佐伊菈的停止並不會讓人窒息死亡。
“佐伊菈，你再仔細想想當時法蘭基到底是怎麽停住的，有什麽你覺得異常的地方。”
佐伊菈一只手拖著下巴，“確實有，我當時就發現了，不過現在想起來才覺得奇怪。”
千掣坐直了，“是什麽？”
“因為他的四肢都很長，所以看起來很明顯，他其實不是停住了，而是在倒退，只是很緩慢，像是停住了。”
佐伊菈感覺形容那個需要花費點自己的想象力，畢竟她沒辦法把自己的記憶分享給大家。
“倒退！！！”
泊莫和普以斯異口同聲，並且站起來看向了對方。
千掣頭一次無法理解自己的學生在想什麽，他看看佐伊菈，發現佐伊菈也不懂。
“拜托，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佐伊菈攤開雙手表示疑惑，就看著泊莫跑過去千掣那小聲的說了些什麽。
而普以斯則是默契的去和佐伊菈說話。
“抱歉，佐伊菈，這件事很重要，我們之後會請你吃飯，好嗎？”
佐伊菈側臉斜眼看他，這倆秘密可太多了。
“今晚食堂二樓？”
那是付費的高檔餐廳。
“沒問題。”
普以斯不缺錢。
於是佐伊菈幹脆利落的起身離開，“千掣老師！我該說的都說完啦！”
她其實也是受傷了的，雖然沒有那麽的嚴重，但是作為給自己的獎勵，她要好好享受這一天——指補眠，再等晚上享受美食。
——
倪藍在學校登記的異能是覆原，覆原又何嘗不是一種倒退？
與其說是倒退，不如說是時間回溯。
這樣無論是毫無常理的接近，還是泊莫【預見】的未來在瞬間發生，就都可以解釋了。
還有倪藍在封印之地的憑空消失，甚至是往返死亡空間，也都可以用時間回溯來解釋。
“所以你們認為倪藍的異能是時間回溯？”
“是的。”
泊莫和普以斯異口同聲且非常嚴肅鄭重的說。
千掣的反應確實他們沒有想到的。
“以斯，展開你的偵查領域，看看周圍還有沒有別人。”
普以斯楞了一下，雖然疑惑，但還是照做了。
泊莫同樣疑惑，“怎麽了？”
但千掣等待著普以斯的回答，沒有說話。
“兩層樓上504有兩個老師，其他的就沒有了。”
這裏是301，所以可以確定這裏沒有人在註意他們的對話。
千掣當機立斷。
“行了，這件事的討論到此為止，你們不許和任何人說起這件事，也不許再去追問倪藍！”
“為什麽？”
他們不會對倪藍做什麽的，告訴千掣老師也只是想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畢竟關於時間的異能實在是太特殊了。
千掣老師什麽都不解釋就要求他們這麽做，不說泊莫，就連普以斯都不會答應。
而泊莫，他癟掉的勇氣會重新回來。
“他殺了以斯！我們總得知道真相！”
千掣深深的嘆了口氣，“以斯，開一個隔音的領域。”
“已經開了。”
“他不止殺死了以斯！你忘記以斯回來之後遭遇了什麽嗎？！”
身為老師，也身為五大家族的成員，他看事情的角度往往更深遠，更刁鉆。
圖書館裏與時間相關的異能介紹很少，但也不是沒有。
他們有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異能的擁有者們隱去了自己的姓名。
千掣卻知道隱去的部分是什麽——倪家。
古往今來，所有出現過的時間相關異能，都來自倪家。
而他的學生叫倪藍，這絕對不是巧合。
時間回溯，這是最好的解釋，兩個學生想到的事情，千掣自然也能夠想到，包括普以斯提到的死亡空間裏的黑袍人。
雖然還有身體殘疾等疑點，但千掣覺得不再有人能做到那一步了。
倪藍有辦法瞞過皇室的德裏維安醫生，他的兩個學生卻不可能。
“倪藍還殺死了聖斯諾格斯親王！轉學進入蘭斯特也是皇室的意思，你們想要害死他嗎？”
泊莫和普以斯也突然想起來那個看起來非常和藹的老頭。
皇室的德裏維安，擁有提取記憶的能力。
“......”
他們不約而同沈默了。
“不管他為什麽要殺死格斯親王，與皇室為敵，那都不是現在的你們能夠參與進去的事情，不過有件事我可以肯定。”千掣說這句話的時候，看向了普以斯，“能在死亡空間裏把你救下的，只會是他。”
就和當時的他想的一樣，願意這樣做的人，一定將他的生命看得比自己還重要。
他們與倪藍才分開不久。
少年喜歡餃子，也很喜歡他們分享的小籠包。
但他也許喜歡的是分享的部分。
那一刻，他笑的很溫柔。
不是微笑的面具，更不是虛與委蛇。
倪藍在那刻真切的笑著，像世間美好的一切正向他綻放。
這樣一個人，真的會毫無理由的殺人嗎？
普以斯雙手緊握，“他今早告訴我們，我們是他信任的人，殺我是為了讓我占用覆活的名額，可如果真是這樣，他為什麽不說呢？”
泊莫剛放過倪藍沒多久，現在又想去找他了。
但是千掣老師說得對，假如他們的猜測被皇室發現，倪藍也許真的會惹上大麻煩。
千掣也知道他們會不甘心，為學生們答疑解惑，指引人生方向，都是身為老師應該做的事情。
“我能給你們提供幾個線索，但你們必須答應我兩件事。”
柳暗花明，兩個少年的目光頓時就亮了。
“您說。”
“我們一定會做到的！”
還真是痛快，千掣將笑意憋在心裏。
“第一，就是我之前說的，不許和任何人討論這件事情，我說的是任何人，包括倪藍！”
“第二，我給你們的線索，在你們沒有畢業之前，都不能前往探查！”
兩小只都非常不滿意，畢竟距離畢業還有兩年多的時間。
千掣微微一笑，轉動椅子背對兩人並揮手，“你們答應，我告訴你們線索。”
“這根本就沒得選嘛！”泊莫氣憤的抱胸，並試圖讓千掣寬限一點。
但千掣根本不聽，“選吧，拒絕的話就請你們離開，去準備之後的限制對戰吧~”
“我們答應。”普以斯不會放過得到線索的機會，況且他覺得兩年並不算一個太長的時間。
千掣看向泊莫，“你呢？”
泊莫要是沒親口答應他絕對不放心。
“行！我答應還不行嘛！”
千掣很滿意，他並非在刻意的刁難兩人。
“倪藍絕對是倪家人，而異能大全上幾例時間異能全是出自倪家，而倪藍暫時還沒有任何身體上的殘疾，也許這代表了什麽。”
“倪家很神秘，但他們與光明教交往甚密，每一屆的聖女都毫無例外的嫁給了倪家家主，我的...曾祖母秋邀月，似乎知道這其中的秘密，她非常的厭惡倪家，可惜我並不清楚。”
“最後，也是我認為最危險的，如今倪藍明面上屬於皇室，被宰相阿塔什·布萊尼亞收養，這其中也許還涉及到什麽交易。”
簡而言之便是：倪家，光明教，皇室。
千掣的確沒有刁難，因為無論是其中的哪一方勢力，都不是兩人，尤其是泊莫能夠招惹的。
弄懂真相的前提難道不是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嗎？
普以斯釋懷了，千掣老師說的沒錯，至少兩年內，在畢業之前，他們都不具備這樣的能力甚至是資格。
泊莫看著普以斯蹙著眉頭，知道了解這些勢力的好友也覺得麻煩。
好在千掣已經想好另一件事了。
“不過，在調查倪藍之前，普以斯，也許你可以調查一下自己。”
普以斯一楞，蹙著的眉頭展開，“我？”
“是的，你，或者說是，普家。”
千掣自認為識人是自己的強項，事實也如此，普以斯死後來到學校與鬧事無疑的戴安妮夫人，絕對心懷鬼胎。
“泊莫當時也在場，戴安妮借著關心你的名義還刻意的刁難了他，但是在知道你覆活後，泊莫沖出去了，而我看見戴安妮夫人的表情變得驚恐，害怕且憤怒，我知道很矛盾但我的觀察就是這樣的。”千掣可不會忘記那個自以為貴婦的人的醜態，“但最多的，其實是憎恨，怎麽說呢？就像......”
就像害死她兒子的人，是普以斯一樣。
千掣點到為止，因為他也沒有證據。
“等限制對戰結束之後，普以斯，你也應該要回家去看看了。”
普以斯對自己的繼母，還有繼母的孩子沒有任何的興趣，那個地方除非必要，他也不會回去。
但既然千掣老師提到了，他也覺得有必要調查一下了。
也許...假如...可能...
普以斯拋開那個沒頭沒尾，飄忽不定的想法。
“謝謝您，千掣老師。”
泊莫也跟著一起鞠躬說謝謝，“老師！謝謝啦！”
然後兩人就離開了。
千掣突然覺得自己的學生在某些時候還是很寬心的。
“雖然我的時限是畢業前，但我希望你們沒有足夠強大的實力之前，都不要輕舉妄動。”
某種意義上，這三個還是‘三位一體’，有可能其中一個爆炸，其他的就跟著爆炸了。
“知道啦！”
那句話說完的時候，普以斯和泊莫都已經邁出辦公室的門了，不過好在是聽到了。
千掣覺得精疲力盡，等學生都離開，他也才能放松自己。
他看了看母親留給自己的吊墜，發出長長的嘆息。
——
又過了一天，限制對戰就繼續了。
學校的人只知道演習，學校外的人甚至連演習都不知道。
畢竟在危機真正到來的時候，誰會真的在意危險有沒有發生過呢。
不過這一天，蘭斯特異能學院發了前代校長秋邀月的訃告，告知所有人秋女士壽終正寢。
是的，經過校董和校長們的正式開會確定，到最後甚至連陰影之地無光者的出現都沒有提及。
畢竟無光者闖入學校並殺死傳奇校長的新聞並不會讓普通民眾有多憎恨無光者，卻會讓這些反社會人士的氣焰更加囂張。
而秋邀月女士所做的那一切就留給校長代代相傳的秘密校史，等百年之後再揭露更好。
秋邀月女士是為了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犧牲的，她值得被所有人歌頌和銘記。
秋家的現任家主是秋邀月的孫女，秋梨謠的妹妹秋櫻謠，在她和學校商量後，決定了葬禮的舉行地點設在學校大會堂，而下葬地點，就遵循秋邀月女士留下的遺囑，在帝都城郊外一座無名山上，那裏溫暖濕潤，有一大片會開放的曇花生長。
學校和秋家邀請所有願意為秋邀月女士吊唁的人。
倪藍沒有走進大會堂的資格，他和其他沒有關系的人一樣，只能在大會堂外的石碑下放花以表達哀思。
他只能猜到那朵曇花胸針是秋邀月交給他的，拜托他去探望一位‘朋友’，可因為【現在的倪藍】沒有任何與之相關的記憶......
所以，很遺憾，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悲傷。
但倪藍覺得自己應該有一點悲傷。
“倪藍！！！”
泊莫把白色的菊花丟給普以斯，然後飛快的沖過來，並且給倪藍一個飛撲。
少年差點沒站穩，瞪大雙眼表達著驚訝。
“限制對戰時間安排太緊了，今天總算是找到時間來逮你了！”泊莫一幅‘恨恨’的模樣，“拜托！我們不來找你你就真的不來找我們嗎？”
但倪藍自己都不確定他和現在的兩人到底是什麽關系——倪藍是會找，但都是在比賽的時候偷偷看兩眼。
普以斯覺得以後的自己要習慣這樣的動作，指將泊莫從倪藍的身上‘撕’下來。
“看來今年的十六席與我們三個都沒有什麽關系了。”
限制對戰的‘初賽’總算是要結束了，接下來就是十六席的戰鬥了。
他們三，尤其是時而參加，時而不參加的倪藍，距離十六席，甚至是挑戰十六席的資格都有一定的距離。
“可我看了看，你們倆剩下的比賽都參加，是有機會挑戰十六席的。”
倪藍終於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哈！你果然在關註我們！”泊莫一幅‘抓住你了’的樣子，“說實話我是很想贏啦，但很多前輩真的很厲害！”
泊莫的異能通常在拼命的時候更有用，但顯然限制戰鬥不是一個應該拼命的地方。
“所以我和泊莫打算順其自然。”
盡全力贏，但沒進入十六席也沒關系，反正他們距離畢業還有兩年——現在看來真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時間。
倪藍也不知道，他對自己的處境無比清楚。
未來的事情會隨著前往過去的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改變，但在改變足夠多之前，他所處的未來也不會有改變。
所以兩人到底有沒有成為十六席，或者有沒有獲得挑戰十六席的資格，他都不知道。
已經站在這裏的倪藍，沒有資格參與站在這裏的兩人的未來。
他不會有，也永遠不會有那個機會。
“加油，你們一定可以做到的，”倪藍笑了笑，送出了真心實意的祝福。
泊莫沒由來的心中一疼，倪藍就在他的旁邊，可他仿佛已經走的很遠了。
“這麽說起來，你為什麽那麽多場戰鬥沒去？整整三十九場！石頭剪刀布贏的人都比你多，可你分明能贏！”
泊莫選擇先忽略了心中的異樣。
普以斯也點頭，“除了這三十九場，你都贏了，所以為什麽不去呢？”
他敢保證，如果倪藍參加了，一定已經是十六席了。
倪藍眨眼，猜測此刻他們的關系應該還不算糟糕。
“因為我去看你們的比賽了。”
比賽是一個需要專註精力的事情，而周圍的觀眾那麽多，他們不能分辨出其中到底有沒有倪藍，偶爾看見，也只以為是偶然。
“什麽？你怎麽不早說！”泊莫攤手震驚。
倪藍眨眼，“你沒問啊。”
普以斯理解這種無語的心情並拍了拍泊莫。
這種情況他在泊莫的交談中‘吃’了不少，都吃出經驗了，今天終於是輪到泊莫了。
等下，這詭異的愉悅是怎麽回事？
“好了，我們去把花放下，然後就離開吧。”普以斯把泊莫剛剛丟過來的白菊又還給了他，“倪藍，你已經獻過花了嗎？”
倪藍微笑點頭，不想擅自期待，“是的，那我就先離開了。”
“等等！你必須等我們！”泊莫指向倪藍似乎是寄希望於此好讓倪藍定住等他們回來似的。
而普以斯扯著泊莫的衣服後領拉著他往前。
泊莫掙紮著好不容易才說出下一句話。
“等我們回來去吃午飯吧！一起！一定要等我們回來嗷！！！”
一日三餐，乃是生命源泉。
是啊，無論壞人還是好人，都是要吃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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