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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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阿茉？
那個鄒竟口中在0621案當晚神秘現身，而後又銷聲匿跡至今的女生？
柳失有些驚訝，但這份驚訝並不單純來源於在病院的資料裏見到阿茉，更多的是——
Liu：你有沒有覺得，這個阿茉，和那張畫像上的男生長得很像。
風：對！我正想和你說。我先前不是覺得那張畫像上的男生很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嘛。剛剛看到這張照片才反應過來，我之所以一直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那個男生，是因為我見過的根本不是他，而是和他長的很像的安茴給我看的視頻裏的阿茉。
是兄妹或姐弟？還是申淮年給的畫像出了問題，改變了性別？
答案無從得知，柳失索性不去想，先看起了資料。
阿茉本名許茉，三年前6月29日因多重人格障礙入住常寧精神病院接受治療，當時的年齡是20歲，出院日期是……
尚未出院？
阿茉現在就在常寧精神病院？
多重人格障礙，所以，申淮年的畫是這個意思？那個男生是阿茉的一個副人格？
信息風暴讓柳失的思緒也有了片刻混亂，不過他還是憑借思維本能先問了鄒竟一個問題。
Liu：資料顯示阿茉目前仍在常寧精神病院，但你說你那天來的時候並沒有發現阿茉的蹤跡？
風：對，那天我把所有患者病房都過了一遍，連大廳食堂這樣的公共場合都逛了，也沒有發現她。但是因為長時間逗留會引起懷疑，所以我也沒有進行多次檢查，可能，就碰巧錯過了？
精神病院的患者不會出門，活動都局限於病院裏的公共場所，如果找不到人，確實只有碰巧錯過這一種可能。
可是真的有這麽巧嗎？
巧合。柳失從覆活開始的短短一個月經歷的巧合幾乎都趕上他第一條命那20年的巧合的總數了，現在一聽到巧合就皺眉。
可如果不是巧合？
什麽樣的情況下，對方能準確避開鄒竟？
鄒竟來常寧精神病院找阿茉是安茴授意，安茴沒理由洩密，這沒什麽意義，不如直接別告訴鄒竟。
那麽起碼在鄒竟來精神病院之前，阿茉應該是沒有途徑知道這件事的。
那就只能是在鄒竟來到病院之後，阿茉知道了，她猜到鄒竟應該是來找她，所以刻意躲了起來。
那她怎麽能那麽快得知鄒竟來的消息？
除非……
常寧精神病院和她達成了某種合作，工作人員在鄒竟到來的那時候發現了他，並迅速告知了阿茉。
一個精神病人，怎麽能驅動一所成體系的病院？
背後沒有更大的力量的驅動，是不可能的。
是他們嗎？
風：資料上有許茉入住時登記的病房號和床號，我們現在下去找她？
柳失還沒來得及回覆，屏幕上又多了一條消息。
燒烤拌餅：查十八年前常寧精神病院辦理入院的信息。
風：十八年前？
鄒竟第一反應是陳秉淵是不是打錯了，十八年前的事情和現在能扯上什麽關系？
但陳秉淵沒有再回覆，應該是情況特殊，不能一直盯著手機看，否則會暴露行蹤。
風：那現在怎麽辦？先去找許茉還是先查？
去找許茉的話，再上一趟樓來檔案室查資料太浪費時間，而且不知道會出什麽變故。
留在這裏繼續查的話，又怕錯過許茉身上的線索。
兩難境地。
但柳失卻回覆得很快。
Liu：你去找許茉，我在這裏繼續翻資料。
風：又分頭行動？可是以你的級別一旦遇到危險可就完蛋了！
Liu：我有分寸，時間緊迫，就這麽辦。
鄒竟感受到柳失態度的堅決，偏頭看眼身旁那家夥從進入病院起就一直鎮靜從容的面孔，沒再猶豫，記下了許茉的病房號和床號後，轉身迅速離開了檔案室。
一時偌大的檔案室只剩下柳失一人。
剛剛在鄒竟面前還一派冷靜的人像是一下子洩了力，雙手顫抖撐著地，大口呼吸著以期壓下自己翻湧的情緒。
十八年前。
怎麽會是十八年前。
看到這個噩夢一般的數字的那一剎，柳失的心跳幾乎停滯了。
覆活前那暗無天日的十五年，覆活後牽連出的一樁樁案件在他的腦海裏瘋狂交織起來，拉著他的思緒一寸寸陷入混沌。
柳失幾乎是機械地起身找到十八年前資料存放的架子，一份份地翻看。
他翻看的速度很快，像是有著明確的目標，知道自己要去找什麽。
時間的概念似乎在柳失這裏被模糊了，他只是機械地翻著資料，一頁又一頁。
突然，柳失翻頁的動作停住了。
他死死地盯著資料上的一張照片，牙齒無意識地咬上嘴唇。
過了很久，柳失才顫抖著手繼續翻下去。
一張張烙在腦海裏折磨了他日日夜夜的惡心的面孔一頁頁呈現在他眼前。
覆活後每天被案子推著走，加上易禦洲一直在他身邊，柳失幾乎無暇去想之前的那些事。
他以為是他終於慢慢地走出來了，可以一點點擺脫了。
就像他之前和易禦洲、林禹安他們說的那樣，都過去了，沒關系了，他已經不在乎、不會被影響了。
他一度也被自己這樣的說法說服了，他以為哪怕再次遇上這群令人作嘔的畜生，他也能面不改色從容應對。
可現在，僅僅是幾張陳年的舊照片，他就已經要被強烈的情緒波動給吞噬了。
恨意幾乎是遏制不住地從心底的傷疤裏翻湧出來，柳失攥著拳頭，指甲嵌進掌心。
他們得死。
他們必須得死。
腦海裏只剩下這樣的念頭。
放在地板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柳失機械地偏過頭看了一眼。
風：許茉不在病房，我馬上回檔案室！
就在消息閃過的同一刻，檔案室的門開了。
也在同一刻，柳失掏出一瓶黑色噴霧迅速按了幾下，一柄匕首瞬時首先在他的手上，而另一把彎刀的利刃已至眼前。
“砰！”
匕首和彎刀狠狠地碰撞在一起，柳失手臂被震得發麻，意識到雙方力量不是一個檔次，硬碰硬完全沒有勝算後，便迅速側身試圖繞到對方身後攻擊。
但E級身體素質的短板此刻暴露無遺，柳失在速度上也沒占到便宜，在即將轉移位置成功的一刻，對方先他一步換了位置。
柳失只感到自己握著匕首的右手臂被攥住，緊接著脖子被狠狠掐住，整個人被猛地摜到地上。
過大的力量差距讓柳失無法掙脫束縛，耳邊響起了一個不算陌生的聲音：
“都E級了還敢一個人呆著，真是不怕死啊，柳失。”
是在院長室哼歌的那個人。
“Alien說的還真沒錯，你對十八年前的那點事竟然還真是在意到這個程度。嘖嘖嘖，又賭輸了，回去還得給錢。
不過呢，能親手弄死整個Devil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記著的家夥，也不虧嘛～”
強烈的窒息感很快漫了上來，柳失已經無法正常說話，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艱難吐出了一個名字：
“許……茉……”
“嘖，Alien囑咐我不要給你開口的機會，否則會被繞進去，看來說的也有道理。
不過呢，你的小夥伴一時半會兒也過不來，給你個機會，說說吧，怎麽猜到的。”
柳失感到脖頸處的壓力陡然一松，雖然還被鉗制著，但起碼能正常呼吸和說話。
“你根本不是什麽多重人格障礙患者，常寧精神病院只是你們落腳的一處窩點。
你的特能是記憶修改方向，0621案的時候你用特能對鄒竟和陳小檸的記憶做了手腳，掩蓋了案件真相。
我不清楚0621案是否是你們的一種加入考驗，但我傾向於是。
因為那之前我並未聽說你們裏面有哪個高階特能者有記憶修改方向的特能，而後你就獲得了常寧精神病院的入住資格。
你們和常寧精神病院有著深厚的合作關系，長達十八年甚至更久。所以院長室的暗門你知道並且可以無所顧忌地進入，所以鄒竟來的那一天你能準確地避開他。
你們知道易禦洲一直在和我們一起行動，但不能確定安茴越獄後他會前往哪邊。
我知道的太多了，但你們沒有把握在易禦洲眼皮子底下殺了我，所以最保險的做法是讓有著記憶修改方向特能的你來，這樣哪怕我不死，也能被抹除一部分記憶。
鄒竟告訴我許茉病房的床上沒有人的那一刻我就反應過來了。
還有……你不是女生，你是男生，女裝只是你的又一層偽裝。”
柳失話音剛落，就聽到了那人愉悅的笑聲。
中性的聲音本應清冽，卻被這家夥的笑染上了幾分邪性。
“真不愧是Alien心心念念要殺的人呢～精彩，實在精彩。不過你都沒有看到我的臉，怎麽就知道我是男生呢～”
因為申淮年的那張畫像。
但柳失不想再把其他人的名字放到犯罪集團的眼下，所以他只是回道：
“直覺而已，覺得你太惡心了，不像女生。想著詐一下你，沒想到真詐出來了。”
即使被諷刺為“惡心”也沒有擋住身後那人愉悅的笑聲
他的笑聲甚至越來越放肆。
瘋子。
柳失不動聲色地攥緊了一點匕首。
可下一秒，脖頸處剛剛松開不久的桎梏又逼人地束縛上來。
“嘖嘖嘖，愛耍小心思的可不是乖孩子哦～”
柳失被逼的罵了句臟話。
雖然E級遇上危險基本要完是早就預料到了的事情，可真的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憤怒和無力還是伴隨著一點點增強的窒息感交織著翻湧在心頭。
“其實我挺好奇你為什麽要替特能管理局辦事的，明明你恨那群無能的家夥不比我們少，對吧？
因為那位S1嗎？就因為他覆活了你，你就肝腦塗地舍命相隨了？
這不太像你的風格呀～
哎，說到這兒，那位S1又為什麽覆活你呢？明明是被特能管理局通緝的S級嫌犯，巴不得你死才對，怎麽還舍得用自己的特能覆活呢～這麽厲害的詳細點，代價不小吧～
或許……他也看上你這張臉了？
嘖嘖，柳失，你可真應該好好謝謝你這張臉。要不是你這副模樣勾得人魂守不舍的，當年你根本就活不下來～
你也知道吧，你本來應該和你爸媽一樣，被一點一點放幹血弄死的——”
“畜……生……！”
柳失憤怒到全身的肌肉繃緊，竭盡全力想從桎梏裏掙脫用匕首插進那人的心臟，可奈何力量懸殊，落在身後那人眼裏，就成了一條可笑的魚臨死之前無用的掙紮。
“呦，還能罵人呢，看來是我不夠用力。”
脖頸處的壓力驟然增大了一倍。
熟悉的瀕死感一點點漫上來，柳失眼前甚至有了一點恍惚，好像又回到了0109爆炸的當天。
“可惜了，Devil裏那群饞你身子的家夥是沒機會享用了～
嘖嘖嘖，要我說你也是臉皮厚，當年被輪了還有臉活，現在又勾搭S1。
話說回來，S1他知道你那麽多年前就被那麽多人幹過嗎？他知道你當年被折騰得是怎麽樣一副惡心模樣嗎？他知道你眼睜睜看著你父母被一點點放幹血卻轉頭向那群殺他們的人求饒嗎？他要是知道，還肯把你這種人帶在身邊嗎？
柳失，你這麽臟怎麽爛，怎麽還好意思活著呀～”
柳失知道身後的家夥說這些侮辱話只是為了進一步激怒自己，為了滿足他那惡劣的的趣味。
他本應不理會的。
但是他高估了自己。
聽著當年噩夢般的經歷被一句句描述出來，就像自己一點點縫起來的傷疤被血淋淋的撕開一樣，他做不到無動於衷。
但他又是這樣的無能為力。
他推不開那一年壓在自己身上的人，掙脫不了現在束縛著他的脖頸的桎梏。
他救不了自己的父母，又因為他們最後的一句“好好活著”壓下想死的情緒和作嘔的惡心去求那群人放他一條生路。
他就是個廢物。
聽到背後的聲音提起易禦洲的時候，柳失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了，他混沌模糊的思緒被飽含惡意的聲音牽引著散開。
易禦洲知道嗎
他不知道。
從陳小檸家出來之後，自己靠在易禦洲的肩膀上，提及了當年的事情，但也只是隱晦地告知了那場侵犯的存在。
沒有提及他的父母，也沒有提及過多細節。
如果他都知道了，會介意，把他推開嗎？
不會的，誰都可能，易禦洲不會。
他是那麽幹凈良善的一個人，他不可能因為這些去怪罪一個自己。
但是自己呢？自己這麽臟這麽爛……
不，不對，思緒不能被牽著走。
錯的是施害者，不是自己。
臟的爛的是那群人，不是自己。
自己要好好活，爸媽說要他“好好活著”，易禦洲讓自己記得他說過的話……
“你很好的，我一直這麽覺得。”
“你之後做事前能不能先想想你自己！”
“五十年一次，你賭的起，我賭不起。”
要活著。
要活著從這裏出去，活著才能完成沒完成的人事，才能給爸媽報仇，才能……
再見到想見的人。
當年那場噩夢裏，他被按在雪地裏，意外覺醒了特能。
靈魂互換的一刻，他先一步反應過來，借著那人的身體拿起石頭狠狠砸了其他幾個人的頭，接著在周圍人反應過來圍毆那人的時候，在疼痛中換回自己的身體，逃出了那場噩夢。
可現在呢？現在自己有著特能，但E級根本沒法互換高級的靈魂，甚至對於C級之上都做不到當初他在鴻都市特能管理局會議室裏對成欽野做的半成品。
更可況他現在背對著身後那家夥，連靈魂互換的基礎對視都完成不了。
瀕死感一點點強烈起來。
怎麽辦……怎麽辦……不能死在這裏……
意識幾乎渙散的時候，柳失聽到身後的聲音不真切地傳來：
“哦對啦，我的本命不是茉莉的茉，是沈默的默，代號Silence，A級新生者，但是特能管理局那套排名在我們這兒不用，不過就算用我肯定也是A1啦～
不陪你玩嘍，拜拜～”
脖頸處的壓力再一次加倍。
柳失的意識徹底渙散開來。
不……不能死……在這兒……不能……不能……不能死——
在瀕死感達到極致的那一刻，柳失眼前突然閃過一道白光。
緊接著，他突然感到自己脖頸處一輕，整個人的視野也……變高了？
楞了一瞬，看到自己伸出的掐出身下人脖頸的手時，柳失才反應過來。
靈魂互換？
自己的特能？
沒有對視，又有等級差異在，怎麽會無緣無故的就使用了呢？
但來不及多想，趁著被迫互換靈魂的對方還處在突如其來的窒息感中沒反應過來，柳失猛地奪過自己身體手上攥著的那把匕首。
接著急速退後，在地上的“自己”轉過身來看向現在的自己時，猛地把匕首插向這具身體的心臟！
“你個瘋子——！”
憤怒而恐懼的哀鳴沒有說完，劇烈的疼痛就迫使等級不高的特能使用者被迫中止了特能，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靈魂互換後，軀體受到的傷害會留在軀體，但與之對應的靈魂也會受到同樣的痛覺。
等級太低承受不住的話，靈魂回到軀體後也會引來原軀體的崩潰。
這些是柳失特能的詳細點，他再清楚不過。
所以當靈魂歸位後他瞬間吐出一大口鮮血時，柳失也沒有太過驚訝。
靈魂互換能成功都是意外之喜
眼下，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
他活不了，總要拉一個墊背。
只是，可惜了。
可惜不能給爸媽報仇，也不能……
再見到想見的人了。
一滴淚劃過臉頰，意識消滅的前一刻，柳失想，酒吧包廂裏臨別的時候，應該再多抱一會兒的。
耳邊是許默的哀嚎，窗外紛雜的雨聲，以及……腳步聲？
“柳失——！”
眼前徹底黑下去的時候，一雙手拉起柳失，把他圈進懷裏，緊接著一股暖流湧進柳失的身體。
柳失聽到這一個月裏日日夜夜響起在耳邊的那個熟悉的聲音有些顫抖地說：
“你敢死一個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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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茉？
那個鄒竟口中在0621案當晚神秘現身，而後又銷聲匿跡至今的女生？
柳失有些驚訝，但這份驚訝並不單純來源於在病院的資料裏見到阿茉，更多的是——
Liu：你有沒有覺得，這個阿茉，和那張畫像上的男生長得很像。
風：對！我正想和你說。我先前不是覺得那張畫像上的男生很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嘛。剛剛看到這張照片才反應過來，我之所以一直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那個男生，是因為我見過的根本不是他，而是和他長的很像的安茴給我看的視頻裏的阿茉。
是兄妹或姐弟？還是申淮年給的畫像出了問題，改變了性別？
答案無從得知，柳失索性不去想，先看起了資料。
阿茉本名許茉，三年前6月29日因多重人格障礙入住常寧精神病院接受治療，當時的年齡是20歲，出院日期是……
尚未出院？
阿茉現在就在常寧精神病院？
多重人格障礙，所以，申淮年的畫是這個意思？那個男生是阿茉的一個副人格？
信息風暴讓柳失的思緒也有了片刻混亂，不過他還是憑借思維本能先問了鄒竟一個問題。
Liu：資料顯示阿茉目前仍在常寧精神病院，但你說你那天來的時候並沒有發現阿茉的蹤跡？
風：對，那天我把所有患者病房都過了一遍，連大廳食堂這樣的公共場合都逛了，也沒有發現她。但是因為長時間逗留會引起懷疑，所以我也沒有進行多次檢查，可能，就碰巧錯過了？
精神病院的患者不會出門，活動都局限於病院裏的公共場所，如果找不到人，確實只有碰巧錯過這一種可能。
可是真的有這麽巧嗎？
巧合。柳失從覆活開始的短短一個月經歷的巧合幾乎都趕上他第一條命那20年的巧合的總數了，現在一聽到巧合就皺眉。
可如果不是巧合？
什麽樣的情況下，對方能準確避開鄒竟？
鄒竟來常寧精神病院找阿茉是安茴授意，安茴沒理由洩密，這沒什麽意義，不如直接別告訴鄒竟。
那麽起碼在鄒竟來精神病院之前，阿茉應該是沒有途徑知道這件事的。
那就只能是在鄒竟來到病院之後，阿茉知道了，她猜到鄒竟應該是來找她，所以刻意躲了起來。
那她怎麽能那麽快得知鄒竟來的消息？
除非……
常寧精神病院和她達成了某種合作，工作人員在鄒竟到來的那時候發現了他，並迅速告知了阿茉。
一個精神病人，怎麽能驅動一所成體系的病院？
背後沒有更大的力量的驅動，是不可能的。
是他們嗎？
風：資料上有許茉入住時登記的病房號和床號，我們現在下去找她？
柳失還沒來得及回覆，屏幕上又多了一條消息。
燒烤拌餅：查十八年前常寧精神病院辦理入院的信息。
風：十八年前？
鄒竟第一反應是陳秉淵是不是打錯了，十八年前的事情和現在能扯上什麽關系？
但陳秉淵沒有再回覆，應該是情況特殊，不能一直盯著手機看，否則會暴露行蹤。
風：那現在怎麽辦？先去找許茉還是先查？
去找許茉的話，再上一趟樓來檔案室查資料太浪費時間，而且不知道會出什麽變故。
留在這裏繼續查的話，又怕錯過許茉身上的線索。
兩難境地。
但柳失卻回覆得很快。
Liu：你去找許茉，我在這裏繼續翻資料。
風：又分頭行動？可是以你的級別一旦遇到危險可就完蛋了！
Liu：我有分寸，時間緊迫，就這麽辦。
鄒竟感受到柳失態度的堅決，偏頭看眼身旁那家夥從進入病院起就一直鎮靜從容的面孔，沒再猶豫，記下了許茉的病房號和床號後，轉身迅速離開了檔案室。
一時偌大的檔案室只剩下柳失一人。
剛剛在鄒竟面前還一派冷靜的人像是一下子洩了力，雙手顫抖撐著地，大口呼吸著以期壓下自己翻湧的情緒。
十八年前。
怎麽會是十八年前。
看到這個噩夢一般的數字的那一剎，柳失的心跳幾乎停滯了。
覆活前那暗無天日的十五年，覆活後牽連出的一樁樁案件在他的腦海裏瘋狂交織起來，拉著他的思緒一寸寸陷入混沌。
柳失幾乎是機械地起身找到十八年前資料存放的架子，一份份地翻看。
他翻看的速度很快，像是有著明確的目標，知道自己要去找什麽。
時間的概念似乎在柳失這裏被模糊了，他只是機械地翻著資料，一頁又一頁。
突然，柳失翻頁的動作停住了。
他死死地盯著資料上的一張照片，牙齒無意識地咬上嘴唇。
過了很久，柳失才顫抖著手繼續翻下去。
一張張烙在腦海裏折磨了他日日夜夜的惡心的面孔一頁頁呈現在他眼前。
覆活後每天被案子推著走，加上易禦洲一直在他身邊，柳失幾乎無暇去想之前的那些事。
他以為是他終於慢慢地走出來了，可以一點點擺脫了。
就像他之前和易禦洲、林禹安他們說的那樣，都過去了，沒關系了，他已經不在乎、不會被影響了。
他一度也被自己這樣的說法說服了，他以為哪怕再次遇上這群令人作嘔的畜生，他也能面不改色從容應對。
可現在，僅僅是幾張陳年的舊照片，他就已經要被強烈的情緒波動給吞噬了。
恨意幾乎是遏制不住地從心底的傷疤裏翻湧出來，柳失攥著拳頭，指甲嵌進掌心。
他們得死。
他們必須得死。
腦海裏只剩下這樣的念頭。
放在地板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柳失機械地偏過頭看了一眼。
風：許茉不在病房，我馬上回檔案室！
就在消息閃過的同一刻，檔案室的門開了。
也在同一刻，柳失掏出一瓶黑色噴霧迅速按了幾下，一柄匕首瞬時首先在他的手上，而另一把彎刀的利刃已至眼前。
“砰！”
匕首和彎刀狠狠地碰撞在一起，柳失手臂被震得發麻，意識到雙方力量不是一個檔次，硬碰硬完全沒有勝算後，便迅速側身試圖繞到對方身後攻擊。
但E級身體素質的短板此刻暴露無遺，柳失在速度上也沒占到便宜，在即將轉移位置成功的一刻，對方先他一步換了位置。
柳失只感到自己握著匕首的右手臂被攥住，緊接著脖子被狠狠掐住，整個人被猛地摜到地上。
過大的力量差距讓柳失無法掙脫束縛，耳邊響起了一個不算陌生的聲音：
“都E級了還敢一個人呆著，真是不怕死啊，柳失。”
是在院長室哼歌的那個人。
“Alien說的還真沒錯，你對十八年前的那點事竟然還真是在意到這個程度。嘖嘖嘖，又賭輸了，回去還得給錢。
不過呢，能親手弄死整個Devil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記著的家夥，也不虧嘛～”
強烈的窒息感很快漫了上來，柳失已經無法正常說話，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艱難吐出了一個名字：
“許……茉……”
“嘖，Alien囑咐我不要給你開口的機會，否則會被繞進去，看來說的也有道理。
不過呢，你的小夥伴一時半會兒也過不來，給你個機會，說說吧，怎麽猜到的。”
柳失感到脖頸處的壓力陡然一松，雖然還被鉗制著，但起碼能正常呼吸和說話。
“你根本不是什麽多重人格障礙患者，常寧精神病院只是你們落腳的一處窩點。
你的特能是記憶修改方向，0621案的時候你用特能對鄒竟和陳小檸的記憶做了手腳，掩蓋了案件真相。
我不清楚0621案是否是你們的一種加入考驗，但我傾向於是。
因為那之前我並未聽說你們裏面有哪個高階特能者有記憶修改方向的特能，而後你就獲得了常寧精神病院的入住資格。
你們和常寧精神病院有著深厚的合作關系，長達十八年甚至更久。所以院長室的暗門你知道並且可以無所顧忌地進入，所以鄒竟來的那一天你能準確地避開他。
你們知道易禦洲一直在和我們一起行動，但不能確定安茴越獄後他會前往哪邊。
我知道的太多了，但你們沒有把握在易禦洲眼皮子底下殺了我，所以最保險的做法是讓有著記憶修改方向特能的你來，這樣哪怕我不死，也能被抹除一部分記憶。
鄒竟告訴我許茉病房的床上沒有人的那一刻我就反應過來了。
還有……你不是女生，你是男生，女裝只是你的又一層偽裝。”
柳失話音剛落，就聽到了那人愉悅的笑聲。
中性的聲音本應清冽，卻被這家夥的笑染上了幾分邪性。
“真不愧是Alien心心念念要殺的人呢～精彩，實在精彩。不過你都沒有看到我的臉，怎麽就知道我是男生呢～”
因為申淮年的那張畫像。
但柳失不想再把其他人的名字放到犯罪集團的眼下，所以他只是回道：
“直覺而已，覺得你太惡心了，不像女生。想著詐一下你，沒想到真詐出來了。”
即使被諷刺為“惡心”也沒有擋住身後那人愉悅的笑聲
他的笑聲甚至越來越放肆。
瘋子。
柳失不動聲色地攥緊了一點匕首。
可下一秒，脖頸處剛剛松開不久的桎梏又逼人地束縛上來。
“嘖嘖嘖，愛耍小心思的可不是乖孩子哦～”
柳失被逼的罵了句臟話。
雖然E級遇上危險基本要完是早就預料到了的事情，可真的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憤怒和無力還是伴隨著一點點增強的窒息感交織著翻湧在心頭。
“其實我挺好奇你為什麽要替特能管理局辦事的，明明你恨那群無能的家夥不比我們少，對吧？
因為那位S1嗎？就因為他覆活了你，你就肝腦塗地舍命相隨了？
這不太像你的風格呀～
哎，說到這兒，那位S1又為什麽覆活你呢？明明是被特能管理局通緝的S級嫌犯，巴不得你死才對，怎麽還舍得用自己的特能覆活呢～這麽厲害的詳細點，代價不小吧～
或許……他也看上你這張臉了？
嘖嘖，柳失，你可真應該好好謝謝你這張臉。要不是你這副模樣勾得人魂守不舍的，當年你根本就活不下來～
你也知道吧，你本來應該和你爸媽一樣，被一點一點放幹血弄死的——”
“畜……生……！”
柳失憤怒到全身的肌肉繃緊，竭盡全力想從桎梏裏掙脫用匕首插進那人的心臟，可奈何力量懸殊，落在身後那人眼裏，就成了一條可笑的魚臨死之前無用的掙紮。
“呦，還能罵人呢，看來是我不夠用力。”
脖頸處的壓力驟然增大了一倍。
熟悉的瀕死感一點點漫上來，柳失眼前甚至有了一點恍惚，好像又回到了0109爆炸的當天。
“可惜了，Devil裏那群饞你身子的家夥是沒機會享用了～
嘖嘖嘖，要我說你也是臉皮厚，當年被輪了還有臉活，現在又勾搭S1。
話說回來，S1他知道你那麽多年前就被那麽多人幹過嗎？他知道你當年被折騰得是怎麽樣一副惡心模樣嗎？他知道你眼睜睜看著你父母被一點點放幹血卻轉頭向那群殺他們的人求饒嗎？他要是知道，還肯把你這種人帶在身邊嗎？
柳失，你這麽臟怎麽爛，怎麽還好意思活著呀～”
柳失知道身後的家夥說這些侮辱話只是為了進一步激怒自己，為了滿足他那惡劣的的趣味。
他本應不理會的。
但是他高估了自己。
聽著當年噩夢般的經歷被一句句描述出來，就像自己一點點縫起來的傷疤被血淋淋的撕開一樣，他做不到無動於衷。
但他又是這樣的無能為力。
他推不開那一年壓在自己身上的人，掙脫不了現在束縛著他的脖頸的桎梏。
他救不了自己的父母，又因為他們最後的一句“好好活著”壓下想死的情緒和作嘔的惡心去求那群人放他一條生路。
他就是個廢物。
聽到背後的聲音提起易禦洲的時候，柳失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了，他混沌模糊的思緒被飽含惡意的聲音牽引著散開。
易禦洲知道嗎
他不知道。
從陳小檸家出來之後，自己靠在易禦洲的肩膀上，提及了當年的事情，但也只是隱晦地告知了那場侵犯的存在。
沒有提及他的父母，也沒有提及過多細節。
如果他都知道了，會介意，把他推開嗎？
不會的，誰都可能，易禦洲不會。
他是那麽幹凈良善的一個人，他不可能因為這些去怪罪一個自己。
但是自己呢？自己這麽臟這麽爛……
不，不對，思緒不能被牽著走。
錯的是施害者，不是自己。
臟的爛的是那群人，不是自己。
自己要好好活，爸媽說要他“好好活著”，易禦洲讓自己記得他說過的話……
“你很好的，我一直這麽覺得。”
“你之後做事前能不能先想想你自己！”
“五十年一次，你賭的起，我賭不起。”
要活著。
要活著從這裏出去，活著才能完成沒完成的人事，才能給爸媽報仇，才能……
再見到想見的人。
當年那場噩夢裏，他被按在雪地裏，意外覺醒了特能。
靈魂互換的一刻，他先一步反應過來，借著那人的身體拿起石頭狠狠砸了其他幾個人的頭，接著在周圍人反應過來圍毆那人的時候，在疼痛中換回自己的身體，逃出了那場噩夢。
可現在呢？現在自己有著特能，但E級根本沒法互換高級的靈魂，甚至對於C級之上都做不到當初他在鴻都市特能管理局會議室裏對成欽野做的半成品。
更可況他現在背對著身後那家夥，連靈魂互換的基礎對視都完成不了。
瀕死感一點點強烈起來。
怎麽辦……怎麽辦……不能死在這裏……
意識幾乎渙散的時候，柳失聽到身後的聲音不真切地傳來：
“哦對啦，我的本命不是茉莉的茉，是沈默的默，代號Silence，A級新生者，但是特能管理局那套排名在我們這兒不用，不過就算用我肯定也是A1啦～
不陪你玩嘍，拜拜～”
脖頸處的壓力再一次加倍。
柳失的意識徹底渙散開來。
不……不能死……在這兒……不能……不能……不能死——
在瀕死感達到極致的那一刻，柳失眼前突然閃過一道白光。
緊接著，他突然感到自己脖頸處一輕，整個人的視野也……變高了？
楞了一瞬，看到自己伸出的掐出身下人脖頸的手時，柳失才反應過來。
靈魂互換？
自己的特能？
沒有對視，又有等級差異在，怎麽會無緣無故的就使用了呢？
但來不及多想，趁著被迫互換靈魂的對方還處在突如其來的窒息感中沒反應過來，柳失猛地奪過自己身體手上攥著的那把匕首。
接著急速退後，在地上的“自己”轉過身來看向現在的自己時，猛地把匕首插向這具身體的心臟！
“你個瘋子——！”
憤怒而恐懼的哀鳴沒有說完，劇烈的疼痛就迫使等級不高的特能使用者被迫中止了特能，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靈魂互換後，軀體受到的傷害會留在軀體，但與之對應的靈魂也會受到同樣的痛覺。
等級太低承受不住的話，靈魂回到軀體後也會引來原軀體的崩潰。
這些是柳失特能的詳細點，他再清楚不過。
所以當靈魂歸位後他瞬間吐出一大口鮮血時，柳失也沒有太過驚訝。
靈魂互換能成功都是意外之喜
眼下，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
他活不了，總要拉一個墊背。
只是，可惜了。
可惜不能給爸媽報仇，也不能……
再見到想見的人了。
一滴淚劃過臉頰，意識消滅的前一刻，柳失想，酒吧包廂裏臨別的時候，應該再多抱一會兒的。
耳邊是許默的哀嚎，窗外紛雜的雨聲，以及……腳步聲？
“柳失——！”
眼前徹底黑下去的時候，一雙手拉起柳失，把他圈進懷裏，緊接著一股暖流湧進柳失的身體。
柳失聽到這一個月裏日日夜夜響起在耳邊的那個熟悉的聲音有些顫抖地說：
“你敢死一個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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