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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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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修」

十六

晚些時候,她便乘著裴宴秋的馬車出發了,這馬車還是換了一駕青布的,原先那駕有些過於招搖。

青布馬車駛在山間道路上,前一天下了些雪,此時路面還有些積雪。

她與裴宴秋坐在軟榻上,外邊還是那個可靠的晟徐在駕車。

晚間的時候,馬車走得會有些緩慢,但是還算平穩。

有些一晃一晃的,所幸葉抒苒並不暈車,只是到夜間就開始犯困。

“抒苒是困了?”裴宴秋就坐在她的旁邊,十分自然地將身上的狐毛披風分了一半披到她身上,穩穩地將她裹住。

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換個這麽窄的馬車,她與裴宴秋幾乎都貼在一塊了。

葉抒苒困倦地眨了眨眼,打了個哈欠,水霧漫上眼眸中,看著有些迷蒙。

“是有些困了。”葉抒苒揉了揉眼,往身邊唯一的熱源靠過去。

散落的烏發與他的發絲纏繞在一起,她的頭枕在那人的胸前。

裴宴秋眼底掩過一絲笑意,倏然又想到,要是她與別的男子趕晚間去珍州...

他心裏就湧起不少酸意,所幸如今抒苒在他的身邊。

忽然馬車的軲轆經過了一塊小石子,馬車震了一下。

葉抒苒險些要摔了,一只手攬過她有些纖細的腰肢,整個腰肢都滾燙一片,她被拉回了某個人的懷裏。

“沒事吧?”裴宴秋低沈又有些悅耳的聲音從她的頭頂傳來,他的下巴似乎抵在了她毛茸茸的發端上。

“嗯,還好。”葉抒苒稍稍坐直了些,往後靠時,枕住了一條有些壯碩的手臂。

心裏仿佛有只小鹿亂撞,原來他的手還沒抽走麽...咳咳,摟得這樣緊。

“宴秋,你...”葉抒苒聽了之前他說的私下裏就喚他的名字,便輕輕地喊了他一聲。

由於兩人靠得近,她幾乎是附在他耳畔說的,卻感知到他身子顫了一瞬。

“怎麽了?”裴宴秋聲音變得沙啞了些。

“沒什麽。”怎麽感覺他好像更燙了些,葉抒苒眨了眨眼,自己臉頰也隨之透紅了起來。

馬車從傍晚行至午夜,途徑一處村落旁的客棧。

晟徐便說道:“裴大人、葉姑娘,前方有個客棧,可以先歇息,卯時我們再出發。”

“嗯,下馬車吧。”裴宴秋正要拉住葉抒苒起身,卻發現她已經睡著了,正枕在他肩膀旁。

睫羽濃密,櫻唇上揚,白皙的臉頰染上了一抹霞紅,散落的青絲遮去了她半邊臉龐,恬靜得宛若片鏡湖。

心靈所至,他的指尖輕觸了半瞬她的唇,便像被燙著了一般,立馬收了回去。

他斟酌了半晌,是應該將她叫醒還是將她抱起。

“大人,我訂好客房了。裏邊那老板娘說只餘下兩間空房了,所以今晚小的只能同你擠擠咯...”

晟徐掀開簾子,瞧見他家大人正小心翼翼地將葉姑娘抱起,仿佛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嗯,我知道了。”裴宴秋將懷裏的姑娘裹好,免得受了寒,然後穩當地下了馬車,由晟徐帶進了客棧。

客棧二層樓高,老板娘正在大堂內坐著吃花生米喝酒。

這人見到他們也不理會,反正收了銀兩,他們也拿了房匙和房號,老板娘喝酒喝得更起勁了。

他們上著樓,晟徐幾次瞥向裴宴秋,心裏不知該問不該問。

“有什麽話就說。”裴宴秋自然是註意到的,沒有回頭說道。

“晚上您歇在哪裏?”晟徐斟酌了幾分措辭,說著還搓了搓手。

“自然是同你一間。”裴宴秋淡淡說道。

“哦,屬下知道了。”晟徐聲音還有些低落,他的單人間...莫得了。

葉抒苒在聽他倆說話,心跳都要漏了一拍。

其實裴宴秋抱起她的時候,她就已經醒了,她本來就不是一個深眠的人。

他身上熏的檀香味環繞在她的周圍,她有些失神,耳旁除了能聽到兩人的談話聲,還能聽著自己的心跳聲。

再或者,這不只是自己的心跳,而是兩人心處同頻的跳動。

到了其中一間客房,裴宴秋將她放到床榻上,將被褥給她蓋上之後,附在她耳旁低語了一聲:“我知道抒苒醒了,不過你還是繼續睡吧。”

葉抒苒一下就睜大了眼睛,只見他那近乎俊美得晃人的臉龐,笑容如冬雪消融一般,眼眸中映著她的身影。

“你怎麽知道的?”她的指尖摩挲著被褥,輕聲地問道。

“你的心暴露了。”裴宴秋輕笑一聲,“抒苒早些歇息。”

“那你要去同晟徐擠麽?”葉抒苒問完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了,她這話是有些歧義啊。

不同晟徐難道和她?

“嗯?不擠。他會睡地板。”裴宴秋為她下了床旁的紗帳,走到桌旁準備熄滅燭臺。

他便對她輕聲說道:“熄蠟燭了,快閉眼。”

這話語像是在哄小孩似的。

“嗯,知道了。”葉抒苒雖然應下了,但沒有閉眼,她正睜著杏眼透過紗帳看著他模糊的身影。

燭光熄滅,整個客房陷入黑暗,無邊的困意又朝她襲來。

一閉眼,一睜眼天已微微亮堂了。

此時可能辰時了,葉抒苒清醒了些,從床上爬起。

昨晚竟一夜好眠而無夢,還有些睡過頭了,明明應當卯時就醒的。

在收拾好自己後,她連忙拉門而出,從樓下卻望見樓下的兩人,正吃著早膳。

聽見她的開門聲,裴宴秋便擡頭朝她示意,唇邊的辭句便是:下來吧。

葉抒苒匆匆地跑下去,來到他們那桌的空位上坐下。

店小二送上一碗粥加個包子,便退下了。

“實在抱歉,抒苒睡晚了。”葉抒苒見他倆都已經收拾妥當了,便有些懊惱。

“無妨。昨夜睡得好嗎?”裴宴秋下意識地為她將耳旁淩亂的發絲別到她的耳後。

“睡得很好。”她鼻尖微微一紅,便執起瓷勺喝起粥來。

“葉姑娘,本來我是想叫醒你的,但是裴大...公子他不肯啊。”晟徐吃著包子,暗戳戳地朝她告狀。

葉抒苒聽著便瞥向裴宴秋。

只見他面色如常,還理直氣壯又柔和地說道:“我只是想讓你睡好些。”

“嗯...多謝...”葉抒苒不願面對,將自己幾乎埋到碗中。

用完早膳後,便繼續往珍州去了。

在正午前他們到達了珍州。

珍州的知府還在城門上巡查,實際上是在看某位大官什麽時候到來,卻一直等不到,把他愁得又掉了兩三根頭發了。

珍州知府正在城門上摸頭發呢,忽然有守衛來報,說是裴大人已進城。

嚇得知府那頂烏紗帽都險些掉到地上,知府連忙下了城樓,騎上馬往府衙策馬而去。

裴宴秋攜著葉抒苒下了馬車,面前正是珍州府衙的大門,此時大門敞開,兩列衙役正列著隊。

“裴大人,知府大人恰才去了城樓巡查,現在正在回來的路上。可否請裴大人同夫人一起到府衙內休息一下?”

其中一位衙役接到知府的命令,走到裴宴秋面前恭敬地請示道。

葉抒苒被這衙役下意識當成了裴夫人,正有些想出口糾正。

裴宴秋卻先開口了說道:“葉姑娘尚未成為本官的夫人。雖是本官仍在追求,但如此冠上夫人頭銜有些不合禮數了。”

“是屬下的問題,請裴大人與葉姑娘一同入府衙休息?”那衙役訕笑兩聲。

追求什麽的?葉抒苒沒忍住扯了扯身邊那人的袖子,斜睨了他一眼。

“抒苒莫生氣,我辦完事便陪你逛珍州城?”裴宴秋更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神色親昵。

“...好。”葉抒苒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讓他弄亂發髻,“那我先逛逛?有些無聊。”

她還得去看看有什麽供貨商。

“嗯,需要讓晟徐陪著你麽?”裴宴秋朝晟徐招招手。

“要。”葉抒苒瞧了瞧晟徐這高大的身形,旁邊那些個登徒子想來找茬也得掂量掂量。

“那你們去吧。”裴宴秋說道,瞥向旁邊,珍州知府風塵仆仆地趕到了,明明是冬日還滿頭大汗,可見趕路艱辛。

葉抒苒便同晟徐一起逛著珍州城,恰好知府附近便是各種原材料商鋪。

只可惜都是那些個金銀器布匹以及玉石,葉抒苒走著,心裏有些低落,莫非葉家沒落之後,那些個原料商亦少了些麽?

“葉姑娘,小心!”晟徐的聲音還在耳邊。

她已經撞上了一個人,剛剛走神得厲害,沒怎麽看路。

她連忙道歉:“對不住了,是我沒看清路。”

“葉抒苒,怎麽不看路啊?”沒想到那人開口的聲音有些熟悉,朗朗清爽又有些懶散。

“啊,你是齊岑嗎?”葉抒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不就是她那兒時玩伴麽?

沒想到現在竟長得如此高挑,一身麻金色的衣袍,穿著一件襖衣,越發出落得俊朗了,正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郎。

“不然呢,如假包換好嗎?”齊岑還是那副拽樣子,說話跟放炮似的,“你怎麽來珍州了,聽聞葉伯父病重了,我都沒空去看他,現在怎麽樣了?”

“比之前好些了,但也沒辦法繼續做工匠活了。”葉抒苒想起父親那失去光芒的眼神,便一陣難過。

“...那你來珍州是來謀生嗎?”齊岑輕咳一聲,轉移了話頭。

“是也不是。”葉抒苒話音未落。

“說人話。”齊岑便打斷了她,“怎麽還是喜歡說話打啞謎。”

“嘖,你還是這麽急。我是來找原材料商賈的。”葉抒苒語氣也沖了起來,還睨了他一記。

“是葉伯父那鋪子要覆工了?”齊岑眼睛一亮。

“沒有,工匠都跑完了,怎麽覆工。我去了元京城,是幫我在元京城的鋪子尋材料商。”葉抒苒搖了搖頭,解釋道。

“京城的工匠鋪還需要找材料商麽?不是材料商上趕著找他們嗎?”齊岑哂笑一聲,他的語氣還是這麽喜愛嘲諷。

“其實事情是這樣啦。”葉抒苒便同齊岑講了這段時間工匠鋪的事情。

“明白了麽?”

“噢,就是被針對了是吧,這好辦啊,和我家鋪子定購原材料啰。”齊岑笑了起來,“這不正正好麽,我們家分鋪正好就是作灰匠鋪原材料。”

“什麽時候的事?”葉抒苒驚訝地說道,“你這小子居然開了分鋪。”

“哈,那還用得著說,小爺我一直這麽能幹呢。我爹不是把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給我了麽,現在倒是發展起來了。”齊岑語氣輕松地說道。

可她是明白這小子也是個不容易的,他父親也是病了,便把商鋪的事情都交到了他身上,若是稍有不慎,他們一家都會陷入中落。

“厲害厲害。”葉抒苒這話倒是打心底裏說的。

“哎,不如就這麽定下了,明天就給你們運點去,你們看看我們鋪子的材料如何?”齊岑是個爽快人,對上她便一直都這般。

“你平日裏也是在京城供貨麽?”葉抒苒問道,這不會有些麻煩他了。

“嗯,平日裏給好幾個地方供貨,一些貴點的會找鏢局送。”齊岑眼眸裏泛著光,打趣道:“怎麽樣,還滿意麽?”

“哈,滿意什麽。我可以先看看你鋪子裏的貨麽?”葉抒苒輕笑一聲,打算先跟他去看看材料的品質如何。

“當然咯,過來吧。”齊岑便帶著她去了一趟貨倉。

她身邊的晟徐也鬼鬼祟祟地跟上,心裏卻是如臨大敵,當然這個不是他的大敵,這可是他家大人的情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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