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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握香 無花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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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握香 無花果

回家洗完澡,喬晚換上睡衣,立馬鉆進了被窩。

薛丞聿看她蜷著身子,維持著一個姿勢,幾乎一動不動,眉心打了個結一樣皺起來,摸了摸她的額頭:“難受?”

喬晚點點頭:“一點點,熬過去就好了。”

她已經吃了止痛藥,這小藥片見效快,簡直是她每個月的救星。

薛丞聿拿來一杯滾燙的紅糖姜:“小心喝。”

薛丞聿把紅糖水放在床頭,喬晚挪了挪身子,把杯子重新拿在手裏:“這個就要喝熱的。”

薛丞聿皺著眉,用嘴唇試了試紅糖水的溫度,然後讓喬晚更舒服地靠著他。

喬晚的小腹緊緊貼著薛丞聿的側腰,被子把兩人緊緊包裹,男人的大手一前一後,包著她的後腰和前腹。

“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嗯嗯。”喬晚一邊攪動茶杯裏的紅糖水,一邊說,“喝了紅糖水,順風又順水。你要不要也嘗一口?”

喬晚把茶匙的糖水遞到薛丞聿嘴邊。

薛丞聿平時很少吃甜食,對甜味敬而遠之,他甚至是嗜苦的,從咖啡到煙草,甜,從來都不是加分項。

所以閃著銀光的匙羹伸到他面前時,薛丞聿幾不可察地後退了一瞬。

隨後,薛丞聿耐心地聞著姜的香味,紅糖的香味,他盯著喬晚的臉,把匙羹上的糖水舔舐完了:“嗯,甜的。”

是她喜歡的味道。

沒想到薛丞聿喝慣了咖啡,對紅糖水都這般如臨大敵。

喬晚笑著把剩下的紅糖水咕嘟咕嘟喝完。

好在止痛藥效果也不錯,熬過第一天,喬晚恢覆了元氣,甚至覺得可以開始吃冰激淩。

可是薛丞聿還不放心。

在面對薛丞聿說要去醫院的時候,喬晚抵死不從,她覺得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不想去醫院。”

薛丞聿一身西裝革履,走到前廳又折返回來。

高大的男人站在臥室落地窗邊,蜜金色的陽光透過他的襯衣,顯出起伏有力肌肉線條和修長的身形。

薛丞聿摘下腕表,眉眼也舒緩展開,這是他準備放棄工作,投入私人時間的預兆。

喬晚聽見他又重覆了一遍:“換衣服,還是我抱你去?”

但看著薛丞聿擔心的樣子,還是沒敢把這話說出口。

喬晚拖拖拉拉地上了車。

薛丞聿把車開到了一個小院門前,入口茂林修竹,但內裏居然有專人泊車引導,頗有大隱隱於市的低調與神秘。

喬晚不解:“我們不是去醫院麽?”

“怕了?”薛丞聿越過上身,給她解開安全帶。

“這倒沒有。”喬晚下了車,才發現院內別有洞天。

室內采自然光,角落種著幾盆蘭花,墻角立著小香爐。

香爐裏面點著香薰,喬晚聞出來白芷和側柏葉,還夾雜著少許降真香。

清新甜花的香氣,帶著些許神秘的東方調,很好地緩解了病人看診的不安。

喬晚挽著薛丞聿的衣袖,不知怎麽,痛經這種小病,來看中醫好像比看西醫更加放松。

不過當喬晚走過針灸、拔罐、推拿室的時候,她的心又吊起來。

她再三默念,小事而已,只是小事而已。

吃藥就好,千萬別用針紮她。

老中醫給喬晚把脈,臉上表情淡淡的,除了眉頭微皺,幾乎沒什麽情緒,左手摁著脈搏,右手迅速提筆,在紙上寫下一連串的藥材名字。

“氣滯血瘀,必須活血行氣,才能止痛。受涼還是晝夜顛倒?”

只能說醫生不愧是名醫,不僅觀察仔細、開藥快而精準,對現在年輕人的作息也了如指掌。

喬晚之前做起實驗來昏天黑地,忙起來就沒有註意作息,加上原先身子底差,歐洲天寒地凍,才漸漸有了痛經的毛病。

只不過原先遇上生理期,吃點止痛藥,也能敷衍敷衍硬抗過去。

沒想到回國之後,神經上一松懈,疼痛來的如此劇烈。

“以前也痛這麽厲害?”

喬晚搖搖頭,如實回答:“以前比這個更嚴重一些。”

住進薛家之後,薛家大廚每天做好吃的飯菜,作息規律之後,這老毛病就改善了許多。

“嗯,這個……”醫生欲言又止,“對了,喬小姐您先去紮個針吧。”

“哦,好。”喬晚起身,跟著醫生來到針灸室,薛丞聿原本想跟著去,醫生又讓他去窗口取藥。

喬晚只好自己過去。

針灸診室在院子的另一邊。

銀針、理療儀,整齊地碼放在幾案上。

老中醫的學生,見喬晚進來,把她請到位置上:“喬小姐。”

喬晚瞥了一眼銀針,匆忙把包放下:“我有點想去廁所,怎麽辦?”

“沒關系,您等等,那我待會再給您上針。”

“……好。”

喬晚走了半天,卻沒看見廁所的位置。

古色古香的屏風讓她有些恍惚,不知不覺又轉回了原來的診室。

喬晚剛想問一問醫生,沒想到不只醫生還在原來的診室,薛丞聿也在裏面。

喬晚心下疑惑,好像薛丞聿也沒有掛今天的號,不知道他是來看什麽的。

正這時,兩人的對話內容幾乎毫無保留地傳到了喬晚耳朵。

準確地說,是醫生一直在說。

醫生又看了一眼,直到看到薛丞聿點頭,才再次開口:“宮寒,簡單來說,如果不好好調養,不只是要不了孩子,可能也會落下病根。”

喬晚站在診室門口,她身體的溫度突然降下去,張口結舌。

原來醫生剛才是故意支開她,要和薛丞聿說這件事?

喬晚心思已亂,中間醫生講了什麽註意事項,喬晚已經聽不清楚了,從未往這個方面考慮過。

之前,薛丞聿和她簽署的協議,是她主動要求。

但薛家如此大的家業,如果需要子嗣,到那時,薛丞聿是不是就會解除這場名義上的婚約。

喬晚心下神慌,又有些不是滋味。

往診室內悄悄一瞥,她看不見薛丞聿的表情,但見到男人的手在西褲旁邊緊握著。

喬晚見過他嚴肅的表情,可那時候,薛丞聿的手都安然垂在身側。

至於現在,薛丞聿的臉上又是怎樣的表情呢。

薛丞聿對此應該是在意的,不然怎麽會親自帶她來醫院。

男人平日有多忙,喬晚曾有一大段時間待在他的辦公室裏,她再清楚不過。

回到針灸房,醫生才開始給她上針。

喬晚面色比剛才出去時白了一些,實習的中醫也擅長察言觀色,醫生不免問了句:“您還好嗎?”

喬晚楞了一下,笑得有點蒼白,解釋道:“我……有點暈針。”

醫生聽了,連忙把喬晚請到躺椅上。

一般紮上肢不需要躺椅,不過對於第一次針灸的患者,躺著針灸更有安全感,以免患者過度緊張掙紮,發生意外事故。

喬晚按照醫生所說,躺到了椅子上。

醫生見喬晚的手還用著力,緊握著躺椅的扶手,便繼續出聲安慰她:“喬小姐,您的手可以放松一些。放心,這針很細,不會出血的。”

喬晚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或許,您需要眼罩嗎?”

“……給我拿一個吧,謝謝。”喬晚閉上了眼睛。

銀針一根根刺入皮膚,和頭發絲差不多細,其實沒有太多痛感?

紮針完畢,醫生叮囑喬晚四十分鐘內不要說話,隨後又打開了暖燈。

針紮在左手手臂,腦門上也有幾根。

不能蓋被子,暖燈照著喬晚露出來的皮膚,因為這樣才不會冷。

等了很久,薛丞聿才坐到她身邊,喬晚閉上眼睛,像是在床上睡著了。

喬晚想,現在她的樣子一定有些滑稽。

她的頭發紮了個低馬尾,碎發散在身後,有些因為靜電翹起來不聽話,加上腦門上的幾根針,一定像個海膽一樣,張牙舞爪的。

“怎麽了?”薛丞聿的手指碰了碰她的臉。

喬晚睜眼看他,男人原本就高,現在坐在床邊看她,更有一種居高臨下的俯視感。

喬晚不回答,薛丞聿的手指輕輕點了點。

“眼睛,怎麽紅了?”薛丞聿問。

男人皺了皺淺淡的眉,手本來想摸摸她的頭,卻因為喬晚正在針灸的緣故,只碰了碰她的發梢。

喬晚偏過頭,另一只手在手機上打字:[醫生說不能說話。]

喬晚臉頰發燙,薛丞聿的手靠得很近,喬晚好像能感受到他手背傳來的體溫。

喬晚輕輕搖搖頭,還不能晃動腦袋上紮著的針,手指滴滴噠噠,繼續在手機上打字:[可以幫我再拿一個蒸汽眼罩嗎?]

薛丞聿轉身去床下找。

喬晚又打字:[謝謝]

四十分鐘結束,醫生來拔針。

喬晚裹緊外套,男人身後領藥,沒再說一句話。

拿著大包小包,分裝好的藥材回了家,喬晚裝作不知道,可還是到了吃藥的時間。

傍晚,中藥味從藥罐裏翻湧上來,但喬晚對氣味太過敏感,聞到一些中藥味,胃裏就一陣翻滾。

加上天氣不佳,烏黑的天中掛著幾朵鉛塊似的雲,壓得她心裏有些沈沈的。

一碗棕黑色的藥液放在喬晚面前,藥液溫熱,薛丞聿拿著藥的手不容推拒:“聽話。醫生說這個也要趁熱喝。今天紮了多少針,痛不痛?”

喬晚把手臂上留下的針灸印露出來給他看,雪白的手臂上有一排小小的血點。

薛丞聿低下頭瞥了一眼,眉頭緊皺起來。

有些粗糙的拇指劃過喬晚的手背,很快用被子蓋上:“醫生說了,針位不能見風。”

“先把藥喝了,早點休息。”

“我不想吃中藥。”喬晚抿了抿嘴,好像聞到藥味,嘴裏就一股苦味在彌漫,“苦。”

“我剛剛喝了一口,沒有咖啡苦。要喝嗎?”

薛丞聿坐在桌子邊,把藥推到喬晚面前,像以身作則,示意他要再喝一口。

喬晚從被子裏露出一雙眼睛,戳了戳他:“你不要亂喝。醫生說了,裏面有的藥是給女孩子喝的。”

薛丞聿略一挑眉,神色淡淡的,盯著她看,好像在確認她是真的知道這件事:“嗯,這是醫生給你開的。”

直到喬晚臉紅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只吃止痛藥我覺得也沒有什麽問題,這麽多次都是這樣過來的。”

喬晚越說越小聲,整個人像蝸牛進殼一樣縮進被子裏。

中藥的味道讓喬晚想逃,可是藥味爭先恐後地湧入她的鼻腔,她現在能更精確地分辨哪些藥材最難聞——

香附、川芎、艾葉、郁金、延胡索……

藥材本身不恐怖。

恐怖的是,它們令喬晚想起裴念琦,尤其是裴念琦重病,而她正年幼,面對整個喬家都無能為力的那段時光。

“難過?”薛丞聿伸手摸著她的後腦勺,“就這麽不喜歡喝藥,還是……”

薛丞聿的手頓了頓,“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麽?”

“什麽?”喬晚後來走神,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醫生說要孩子的事情。”薛丞聿刮了刮她的耳朵,手指在耳垂上捏了捏。

喬晚有些氣悶,不懷好氣地承認:“聽到了,然後呢。要是因為我不能生小孩,薛先生會和我離婚嗎?”

薛丞聿的手聞言一抖,從她的耳垂滑到頸窩,摁著喬晚的脖頸,讓她和自己額頭相貼,薄唇下一秒覆上來,親得很兇。

喬晚喘不上氣來,薛丞聿才慢慢放開她,但男人還是一下一下碰著她的唇,聲音壓著隱隱的不安:“叫我什麽?”

“我當時問醫生,能不能先把病治好。”薛丞聿有些好笑,“看來我應該問醫生,能不能別開太苦的中藥。”

“那如果治不好呢?”喬晚吸了吸鼻子。

“過來,晚晚。”薛丞聿把她攬在懷裏,手臂霸道地桎梏,喬晚只能靠著他寬闊的肩膀和胸膛,“生病要吃藥才能好,我要你身體好。”

薛丞聿的眼神看著她,許下諾言:“你首先是你自己,才是薛太太,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點。”

“好吧,我喝……但是藥要在醫院熬好,不要在家裏煮。”

“嗯。”

“我多喝一口藥,你就少喝一口咖啡?”喬晚繼續提出條件。

“嗯。”薛丞聿答應得沒有一點猶豫。

喬晚心一橫,手一擡,張嘴把藥灌了下去,不給自己的舌頭一點反應時間。

棕黑苦澀的藥液下肚,喬晚眼眶滲出一些生理淚水。

薛丞聿坐到床上摟住她,雙手穿過她的腰側。喬晚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低頭一看,是薛丞聿在剝糖紙。

進口小眾品牌的草莓軟糖,草莓的味道很難用香精模擬,這是做得極用心的一款,因此價格也貴。

喬晚提了一嘴味道不錯,這糖在薛家就再沒斷過。

“你喜歡的,草莓味。”薛丞聿把一顆糖果餵到喬晚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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