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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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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徐理這次跟隨出差的時間有點長,回到金城的公寓已經是深夜時分。盡管到他這個級別,在老板的私人飛機上有單獨臥室、在歐洲各國之間轉機或者高鐵都是商務艙/商務座,底下還另有助理打雜,他仍然累得夠嗆。

指紋“嘀”一聲響後,公寓的大門打開,一股濃濃的酒味夾雜著嗆人的煙味撲面而來。他的眉目卻因此而被點亮,疲累的神情一掃而光,匆忙換了拖鞋,一邊脫外套,一邊揚聲道,“你來了?怎麽沒給我發信息?”

轉到客廳,宋奕果然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手指間捏著支無濾嘴的駱駝,他最近愛抽這種勁大的煙,另一只手端著玻璃杯,橙黃的酒液只剩淺淺一層。看見徐理進來,他漫不經心的噴出一口煙霧,“到底是個什麽結果?醒了還是沒醒?”

他得到消息,李景麟回了金城,推了工作去君臨,卻被蘇秘書擋了駕,“老板最近很忙,我給宋老師預約好,等排期到給您打電話。”口氣恭謹卻疏離。

因著曾閏成這事,他算是把蘇秘書得罪了,但她不敢擅自做主,會這麽說,自然是李景麟發了話。他轉身便往徐理的公寓來。

徐理收斂了眉目間的歡喜,面無表情的走過去,在沙發對面坐下,靜默了半晌,低聲道:“蘇茜知道了。”

“知道什麽?”宋奕皺起眉頭,他蓬亂著頭發,綴著亮片的袖子挽起,胸口敞開,露出一片泛著紅暈的胸膛。

徐理看他一眼,低下頭,“我們的事。”

宋奕被他的樣子逗笑,“我們能有什麽事?不就上過幾回床麽?”他起身在徐理的頭頂拍了拍,跟安撫貓貓狗狗一般,“放心吧,景麟向來尊重我,不會因為這事為難你的。”

他轉身續酒,用頗不耐煩的口吻問道:“到底怎麽樣?那個廢物醒了沒?醫生怎麽說……”

徐理取下眼鏡,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散在額前,給他略顯寡淡的面容平添了幾分魅惑,他沒有回答宋奕的問話,反而冷冷一笑,“他那是尊重你麽?”

宋奕瞬間就被激怒,擡手將那一滿杯酒砸了過去,“輪得到你來看我笑話?”他跟著李景麟這麽久,將他的做派學了個十足十。在李景麟面前有多卑微,在其他人面前就有多囂張。

玻璃杯砸在徐理肩膀上,酒水潑灑了他一臉,他隨手抹了一把,按著眼睛,低低的笑了幾聲,才擡頭道:“你巴巴的等在這裏,不就是想探聽老板的動向麽?對不起,請恕我無可奉告。我對你沒有利用價值了,大明星以後不必再來,不必再等在這裏讓我看你笑話。”

他很硬氣的說完這幾句,做好了宋奕摔門而去的準備。結果沈寂了半晌,宋奕的怒火卻又奇跡般的平息下來,隨手扯了幾張餐巾紙,走上前去很體貼的幫他擦了擦,“好了,你不用擔心那個老姑婆,只要你不背主,她拿你沒辦法。”

他伸手環著徐理的脖頸低語,“咱倆私下這點子交流算不了什麽,你不用太緊張。”

徐理能進入李景麟的秘書團,並且占據一席之地,本身就是個情商很高的人,他很快平定了心緒,拉著宋奕在沙發上坐下,點頭道,“蘇茜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所以她贏了。我確實甘拜下風。”

這趟瑞士之行令他感受頗深,他自嘲的笑了笑,“我確實不如她,不如她心狠。她跟那幾位交集不算少,我雖然不在當場,但她後續的處理我都看在眼裏,真是算計得一步不差,女人能不被感情羈絆的是極少數,我爭不過她。”

宋奕不耐煩的傾身,按熄了手中的煙,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口氣,“你怕什麽,有我給你當後盾。她再能算計也是個女人,跟在老板身邊總有不便,她還能一輩子不結婚不生孩子?只要你不犯傻,遲早能把她擠下去。”

“可我確實挺傻的,讓我為了權勢金錢去拆散一對相愛的人,我做不到。”他擡頭看著宋奕俊逸的面龐,眼裏閃過悵惘,又湧上些許激動,“你呢?你能不能不要再犯傻?經過這次的事你還看不清嗎?老板那樣的人會跟著跳下海,他不愛你,”他雖然不在那條游輪上,但李景麟養傷期間一應事務都是他經手辦理。“他昏迷的時候都在叫……”

“不要提那個名字!別讓我犯惡心!”宋奕惱怒的翻過另一只玻璃杯,滿滿的倒了一杯,咕嘟兩口就灌到了嘴裏,打了個酒嗝,喃喃道:“景麟只是被蠱惑了,從來沒有人違抗過他,反倒讓他覺得新鮮。愛?那個廢物哪裏配?他有什麽?只有一身皮肉……”

徐理看著他緊皺的眉頭猩紅的眼角,深深的嘆了口氣,“宋奕,其實你心裏是明白的……不要自欺欺人。”

“我不明白!”宋奕放下酒杯湊到徐理面前,攥著他領口的衣服,將他拖過來,“我是哪點比不上他?嗯?你說說,說句實話,我到底哪裏比不上他?”

兩人氣息相聞,徐理低下頭,回避了他的眼神,卻沒有停止低語,“愛情是沒有理由的,也沒法比較。在我心裏,誰也不能跟你比。可在老板心裏……”他擡起頭帶了點懇求的看著宋奕,“據說你當時是在場的,你好好想想,那是公海,風浪又大,什麽危險都有可能發生。老板會跟著跳下去,那在他心裏,誰都跟那個人比不了……”

宋奕伸手就甩了他一巴掌,“他的想法你說了算?!”

徐理挨了巴掌,卻只是擡手輕撫了一下面頰,重又低下頭去。宋奕看著他老實巴交的樣子,心裏湧起一絲快意,他在踐踏別人感情的過程中找回了自己被踩碎的自尊,嘴角勾起一抹笑,放開了攥著他衣領的那只手。

他轉身走到窗邊,看著霓虹燈下的車水馬龍,淡聲道,“就算比不了那又怎麽樣?這麽久都沒醒,估計是醒不了了。只要他死了,時間一長,景麟自然也就忘了。誰的心上沒有住過一兩個人?天長地久的陪伴才是實實在在的。”

徐理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宋奕始終沒有放棄從他這裏探聽消息,他索性如實相告:“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他接受脊髓電刺激是有反應的,盡管很微弱。”

宋奕謔的轉身,“什麽意思?什麽刺激?有什麽反應?”

“一種神經調控療法,說明他不是完全的植物人狀態。”曾閏成跳下游輪後不止砸入水面,頭部應該是撞到了浮礁,救上來後一直處於昏迷當中。

徐理不再隱瞞,“一直昏迷對大腦損傷更大,老板親自聯系了梅奧診所的幾位頂級神經外科教授,以及德國的顱底神經外科之父薩米教授,會診之後,一致建議采取開顱手術。”

他看著宋奕變白的唇色,無聲嘆息,“手術的風險很大,一切都只能看命運的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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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倫敦迎來了冬季,而江永安也總算修夠學分,通過論文答辯,順利畢業。劍橋和牛津的畢業典禮一樣,相當有儀式感,江太太和他的兩個姐姐都飛過來參加。

江永安沒有出櫃的勇氣,萊昂跟他幾番拉扯,在被明確拒絕參加他的畢業典禮後,提出了分手。江永安十分瀟灑的同意了,他沒有傅廷恩那樣的家庭環境,做不到為一段感情去挑戰傳統、對抗家人。

雖然內心隱隱有期待,但他沒有想到傅廷恩真的會來,而且沒有通知他去接,典禮的當天突然的就現身了。穿一身板正的黑西服,自然卷的黑發還稍稍打理了一下。無可挑剔的面龐上掛著招牌式帥氣微笑,引得一幹學姐學妹紛紛看向他。

江永安驚喜的跑上去捶他兩下,“好小子!也不叫我去機場接你!從悉尼飛過來的嗎?可不得把傅少爺累壞了!”他伸手按了按他肩膀。

傅廷恩點點頭,“永安,你為我飛過多少次,好歹要還你個人情。”他也將他的腦袋薅過去揉了揉。

江太太和兩個姐姐都湊上來,“哎呀這就是廷恩嗎?難怪永安老誇你,果然一表人才。”兩人關系鐵,跟親近的人總難免提起。

兩個姐姐更是眼睛冒星星,“找女朋友了嗎?”“廷恩你這麽帥,應該有很多女生追你吧?”

江永安把他兩個天性愛八卦愛做媒的姐姐扒拉到一邊,“有主的,有主的,你們倆就別操心了。”

傅廷恩也笑著點頭,將兩個禮盒塞到江永安手裏,“這個是我的,這個是我老婆給你的。”江永安抖了一下,默默的將兩個禮盒摟到懷裏。

兩個姐姐大失所望,“廷恩,你這麽年輕就結婚了嗎?”傅家和江家因為商場上的競爭關系,來往不多,女眷又不大管事,不清楚傅家子孫輩的婚姻狀況。

傅廷恩點點頭,姐姐們還不肯罷休,“是哪家的女孩子這麽好運氣?”

江永安趕緊把傅廷恩拖走拍照,儀式結束江太太和兩個女兒去shopping,她們來倫敦比較多,沒有逛大學城的興趣。

江永安硬拖著傅廷恩去康河裏撐篙游船。“短期內,估計是最後一次了,就當陪陪我。”兩人在這座城市度過了四年有餘的時光,是青春乃至整個生命裏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是進入冬令時的倫敦難得的一個晴天,在康河的柔波裏,微風拂面不寒。夕陽映照著河畔金柳,河面波光瀲灩。

小船穿過國王學院,滑過著名的嘆息橋,悠悠的蕩在康河上。才上大學的時候,他跟傅廷恩曾很多次泛舟在這條河上,身邊跟著不同的伴侶,河水裏蕩漾著此起彼伏的笑聲。但自從曾閏成出現,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時光了,他回想起傅廷昀打給他的那通電話,再看看面前這個沈默的青年,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的酸澀滋味。

那件事情之後,江永安接到過幾次傅廷昀的電話,都是拜托他開導勸慰傅廷恩。其實傅廷昀不打電話,他也會這麽做,但是有些傷痛確實需要時間才能治愈。

“可是永安,大半年了不但沒有好轉,好像還越來越嚴重了。”電話裏傅廷昀的聲音煩惱不已,“他嫂子去幫他收拾房子,正趕上他吃飯,桌上擺著兩幅碗筷,碗裏還夾著菜……她說浴室洗漱用品有兩套,臥室裏也是兩個枕頭……監控查過,根本沒有其他人進出。”

去吉隆坡處理完曾閏成的後事,傅廷恩和哥嫂一起回金城參加了他們的婚禮,狀態看上去十分正常,甚至在傅太問他“閏成怎麽沒來”的時候,很流暢的回答:“他們研究的項目最近要出成果,實在脫不開身。”就好像這是事實一般。

返回澳洲後,他接手了傅廷昀旗下一家小公司,處理業務得心應手,但是他不肯跟他們住一塊,非要單獨住市中心一套公寓。雖然有家政定時打掃,但他嫂子薛嬋娟隔那麽久總會去探望一次。她很喜歡曾閏成,知道那件事後還大哭了一場,對這個小叔子的照顧也越發上心,這才發現了那些正常的表面下掩藏的不正常行為。

“廷恩,”江永安覷著傅廷恩的面色,“廷昀哥很擔心你。”

傅廷恩點點頭,“我知道。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他將眼神投向河面,“永安,我得走了,還要去趟海德堡,之後返回澳洲,你有空來澳洲玩吧。”

曾閏成假期結束後沒有返回工作崗位,他那些師姐師弟紛紛把電話打到了傅廷恩這裏,傅廷恩給他報了病假,這次去海德堡是找導師當面聊一下這個事情。

江永安是知道這事的,“廷恩,你打算一直報病假嗎?這麽長的時間……如果他還在,不可能不來找你。”雖然有點殘忍,但江永安還是把這話說出了口。

如果放任悲傷一直延續,傷口永遠也沒法愈合。

“我知道。”傅廷恩點點頭,“我這次過去會當面跟他導師還有同事說一下這件事情。”

“你一定要親自去嗎?”這就好像再次將傷口剝開給別人看一樣。

傅廷恩點頭,“閏成對工作一向認真負責,如果我隨意對待,他會不開心的。”

提起這個名字,傅廷恩的臉上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他說這話的口氣甚至帶著點歡喜。

江永安始終覺得有點不對勁,等到晚上他拆開傅廷恩送的兩份禮物,一份是一對寶石袖扣,另一份是一枚鑲鉆胸針,卡片上是傅廷恩的字跡,卻寫著:“永安,祝你畢業快樂。閏成。”

江永安連夜撥通了傅廷昀的電話:“哥,廷恩可能需要一個心理醫生。”

傅廷昀連連的嘆氣,“找了,他很抗拒,一直強調自己沒有心理疾病。”他覺得頭疼無比,“他最近在練習泰拳,不是在公司就是在拳擊館。可是幾家館主都私下找嬋娟投訴,說他那種不要命的打法,沒有教練敢跟他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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