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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紙人獻花(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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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紙人獻花(16)

池修之前遇到過燕星辰一次, 知道眼前的青年心地善良,卻又見不得血腥的場面,和這種頃刻間要人命的副本格格不入。

見多了為了自身利益連同伴都能出賣的人, 乍一看到燕星辰這樣的人, 池修天然便會對青年多幾分好感。

這種好感和其他事情都沒有關系, 只是類似於對弟弟的照拂。

他也知道許千舟和燕星辰是一起行動的,並不會真的傷害燕星辰,他本意只是想提醒一下許千舟。

這樣一個血腥味都聞不得的人,如果和許千舟這種實力的玩家言語上有沖突,應該還是會被嚇到的。

在他看來, 燕星辰甚至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副本中。

編號201345連那麽多個新人排行榜前排的玩家都折戟沈沙, 燕星辰才剛過新人首副本,別說是沖編號了,就是能活下來都不容易。

他覺得燕星辰應該和樊籠裏那些不是很擅長過副本的玩家一樣, 一點一點地往小編號的副本挪,穩紮穩打,等適應了新人副本難度再談其他。

但人已經進來了,他也只能在保全自身的情況下多照顧一二。

如果真的能活著走出這個副本……

再說吧。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剛才的話說出來之後,同行的那三人都沈默了。

燕星辰聽到了被保護值加五的提醒。

許千舟的表情十分的一言難盡、欲言又止。

齊無赦的聲音率先打破了沈默。

他在問燕星辰:“可信嗎?”

燕星辰點了點頭, 神情乖順,墨瞳浮現出笑意。

他說:“上一次我們一起遇到死亡觸發,我們和他互相交換了一些線索。池修還給了我一些安神符,送了我一個比較稀有的道具。”

就是那個道具被他轉手給扔到死亡觸發的地點了。也不知能不能提醒到幾個人。

現在副本裏的危險變得這麽多,那珠子恐怕也沒什麽用了。

想到這裏, 他神色一動, 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小疊竹紙。

這竹紙上都畫了符, 最上頭就是一個中級的避陰符。

是他昨天趁著許千舟畫畫的時間搞的,一半給了許千舟,一半一直在他身上,還沒來得及給池修。

他遞到了池修面前:“對了,這個,是謝謝你昨天給我安神符和稀有道具的謝禮。”

“中級符咒?”池修一楞,給他推了回來,“低級安神符本來就不值錢,另一個珠子道具雖然稀有,但並不是攻擊類型或者治療類型的,對我來說其實沒什麽用。說白了都不貴重,中級符咒卻很難得,這個副本再難,說到底還是二十萬編號的副本,一張中級避陰符關鍵時刻可以抵一命了。”

燕星辰怔了怔。

他倒是沒想到會在樊籠世界的副本裏面碰到池修這種風格的人,根本沒想過會有推拒這回事。

他聽池修又道:“對你來說,中級符咒不容易得到吧?你快拿好,省著點用。”

原來池修是怕中級符咒對他而言太珍貴了。

中級符咒雖然難得,但他如果開啟技能,用自己的血和金拆作為媒介,和鬼怪交手的時候也可以臨時畫出幾張中級符咒,這對他來說其實不算特別珍貴。

但池修還開著直播視角,他不能當著整個直播間觀眾的面說這個。

燕星辰眼珠子轉了轉,餘光中瞥到了站在自己身側的齊無赦。

他說:“沒事的,這個是齊無赦送給我防身的,他也覺得應該謝謝你。我自己還有,他有很多。”

被動又當了一回“活菩薩”的男人側了側頭,沒說話。

池修自然知道這位新人首副本就掀起不少波瀾的赴死者,也知道燕星辰和這個赴死者的“關系”。

他的目光在燕星辰手中的那疊符咒上待了一會,又看了看氣質幽深的齊無赦,最後看了一眼自己面前乖巧的青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趕忙伸手,收了燕星辰的謝禮:“謝了。”

他趕忙對齊無赦說:“我之前只是看他單純,想到我進樊籠之前,鄰居家的小弟弟也和他一樣善良乖巧。所以我看他被血腥味嚇著了,就隨手幫了一把,沒有別的意思。”

齊無赦沒說話。

許千舟也沒料到樊籠裏居然還有池修這樣的人,白眼已經快翻上天了。

燕星辰:“?”

這話怎麽聽上去怪怪的?

而且為什麽是對著齊無赦說?

他眨了眨眼,在這種微妙的氣氛中並沒有多想,只是不著痕跡地輕輕踢了一腳許千舟。

許千舟自然能知道他的意思,立刻道;“東西也給了,我們現在急著去別的地方,先走了。”

池修卻面色一變:“你們是要往前走?”

“是啊。對了,你們剛才就是從這個方向跑來的,難道……?”

“你們是不是要去找管家陳叔?”池修說,“我就是剛從那裏跑過來的。我和老秦剛才遇到了一點情況,你們如果要過去,恐怕是……”

老秦是之前池修身邊的那個同伴。

“總之我剛剛差點沒命。你們如果還信我的話,我慢慢和你們說。”

燕星辰緩緩眨了眨眼。

他目光落在池修方才跑來的那個方向——那是齊無赦所說的,管家陳叔住的房間。

他沒有說話。

算是默許了。

片刻,齊無赦擡手,指了一旁的一間客房,說:“白天沒有晚上那麽不安全,磨刀不誤砍柴工,我們不用太著急。先進去,再細說。但我不喜歡一直被很多人看著。”

他指的是直播視角。

齊無赦其實無所謂直播視角,但是燕星辰需要。

燕星辰進副本以來,技能使用的不算少,即便這次漲的速度比第一個副本快多了,但是消耗也快,此時不過五百出頭。

一會要是池修直播視角漏出點什麽,那他技能使用肯定會更加受限。

池修顯然對齊無赦的要求有些疑惑。

但好在赴死者在樊籠裏名聲本就不是很好,各個都性情古怪,齊無赦即便是要求大家倒立討論,恐怕在其他人眼裏也是正常的。

於是他很爽快地關了他那邊的直播視角。

四人這才前後進了那間客房。

“我之前獲得了一點劇情點,根據線索找來這裏。結果剛靠近,就被紙人圍了。”池修說,“管家陳叔的房間旁邊有好幾個紙人。我們一開始沒有防備,立刻被那幾個紙人前後堵住,那幾個紙人比我們剛進來遇到的紙人實力還要高,我幾乎花光了所有保命道具。還多虧了老秦幫我攔了一會,後來我引開一個紙人,老秦引開兩個,分散開來跑,這才跑掉。但我也和老秦失散了,還得想辦法和他匯合。”

齊無赦皺眉:“我昨晚來,管家的房間門口沒有東西。”

只是陳叔不見人,還讓他們白天來。

當時他們還不知道劉燭和朱白風那十點劇情點的線索,輕舉妄動反而可能引起反效果,齊無赦便沒有強行做什麽,先回去找了燕星辰。

燕星辰在客房的床邊坐下。

既然已經進來了,他幹脆連帶著休息一下,一坐下便靠著床頭,手中抱著枕頭,雙眸微閉。

那雙桃花眼睜開的時候天然帶著幾分笑意,總是會平白給他增添不少溫順柔和的氣質,再加上他那鴉羽似的睫毛一扇一扇的,別人看在眼裏,總是會對他少幾分防備。

可他閉上眼了,那雙眼睛平日裏給他偽裝出來的和善便會消失殆盡,明明還是那張臉、那個人,他甚至還隨意地抱著枕頭。可就是這樣雙目微闔地靠在那,竟然滲出絲絲冷意。

池修本想開口,可目光落在燕星辰身上的一瞬間,他楞了一下。

只聽青年淡淡道:“可能是因為昨晚的追殺結束了。”

紙人追殺玩家的時候,那些紙人自然是分散出去的。可是追殺結束了,有一些紙人會游蕩在陳叔房間周圍也不奇怪。

雖然他們還不清楚陳叔和陳宅主人之間是什麽關系,但是陳叔既然還能幫著陳宅主人在這地煞中管理著宅子,這些紙人會在陳叔附近也不奇怪。

“嗯,很可能是追殺玩家的紙人回來了。”池修雙眸一亮,有些驚訝,“你能想到這些,真聰明。”

這個結論,分明是個不笨的玩家都能想到,但池修本來對燕星辰的期待就不高,此時聽到這話,反而是驚喜。

許千舟又翻了個白眼,推了推眼鏡,說:“好了,既然這樣,找管家就必須想辦法解決那些紙人。我們之前也獲得了一些線索,現在卡在管家這邊,必須找管家問一些事情。我們現在目的是一致的。”

池修嘆了口氣:“對,問題很簡單。但是解決紙人很難,這些紙人每一個都有堪比新人排行榜前幾百的玩家的實力,甚至有更強的。他們還沒有我們玩家這麽多限制,不知道痛,不怕死,真的動起手來,我們是絕對的劣勢。如果副本裏所有還活著的玩家一起,說不定還能拖住那些紙人一會,然後一個人趁機進去問陳叔……”

但這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

雖說這樣子大家都能獲利,但首先要在陳宅這種大家十分分散的地方確定還有誰活著並且匯合就很難了,其次,玩家們之間也有競爭關系,會進入這個副本的玩家多少都是在樊籠裏能喊得出名字的,誰都不會服誰。到時候誰去對付紙人,誰去負責詢問陳叔這種肯定有好處的任務呢?

人心不齊,必然敗北。

可如果人都不夠用,更是連嘗試的機會都沒有。

“要不然我們等晚上?”池修說,“晚上,陳宅主人說不定又會找一個理由開始讓紙人追殺玩家,那管家陳叔的周圍就沒有紙人了。”

齊無赦輕笑一聲:“昨晚我就找過管家,他晚上不會告訴我們東西,也許是因為副本有設定,也許是因為有別的死亡觸發。我們等到今天晚上也是一樣的。那這就是死局,晚上找陳叔,陳叔什麽也不會說,白天找陳叔,陳叔周圍都是紙人。”

他話語一頓,“而且,一個白天什麽都不做,足以讓副本變成死局了。”

池修皺了皺眉。

齊無赦說的沒錯,這樣來說等下去反而會是死局,還不如現在盡快解決。

“你們有什麽辦法嗎?”他問的是齊無赦和許千舟。

在他看來,燕星辰是他們要保護的人,不被傷到就好,他們三個想辦法就行。

可這兩人卻沒有說話,回答他的是他以為已經快睡著了的青年:“現在就行動。”

這一回,連許千舟都楞了楞。

燕星辰方才閉目休息了一會,此刻面色恢覆了些許紅潤。

他放下枕頭,起身坐直,神色微冷,目光沈肅。

“池修說的沒有錯,我們不可能做到對付紙人的同時有足夠的時間詢問管家。但我們為什麽要在陳叔房間周圍對付紙人?這些紙人感知比我們還敏銳,只要稍微聽到玩家的一點風吹草動就會追去。比起對付它們,引開它們不是很容易嗎?”

許千舟:“一人去引開一個嗎?這樣好像也要挺多人手啊……不這樣的話,怎麽引?什麽時候引?”

池修十分驚訝地看著燕星辰。

齊無赦卻已經從兜裏拿出他那一直隨身攜帶的竹笛了。

他的指尖在竹笛身上輕輕點了幾下,輕聲道:“我一個人來引,現在引。”

許千舟:“啊?”

下一刻,笛聲響起。

陳宅都是木質的房間,根本沒什麽隔音效果。

這笛聲瞬間在屋內飄蕩,音量不低,不用想也知道附近都能聽到。

更別說那些對玩家的存在十分敏銳的紙人了。

吹笛的人還是一個副本裏天然會被鬼怪優先攻擊的隨機玩家。

不消片刻,那些在附近的紙人肯定都會朝這個房間而來。

也許還不只是陳叔房間周圍那些。

許千舟罵了一聲臟話。

“你真是說幹就幹啊!!你這個行動力不當紙人真是可惜了!!!”

他罵歸罵,反應倒不慢,很清楚時間緊迫,轉身便開門快步走了出去。

池修也不拖拉,起身對齊無赦說:“麻煩了,你一個人吸引紙人,還要保護燕星辰,一定要小心。往左拐是管家房間,往右拐再兩個左拐就是陳宅的大堂,我們在那裏匯合。”

話音未落,他也跟著許千舟走了。

他們的目的是見到管家得出整個副本的劇情輪廓,齊無赦既然已經在吸引紙人,他們就要爭分奪秒立刻去找陳叔。

只有燕星辰還在屋內。

他看了一眼正在吹笛的齊無赦,眸光微動,自言自語般道:“你吹的這首曲子我聽過。”

笛聲稍停。

燕星辰說:“我有一段時間,跋山涉水去了很多地方,有一次路過一個高原,那裏有一個不太先進的原始部落,與世隔絕,每天早晨放羊就會有人唱這個調。”

“那又巧了,”這人波瀾不驚道,“我以前隨便亂跑的時候,也去過一個這樣的放羊村落,聽過這個調子。”

“那我們可真有緣分,數據都是五十一,家裏都有人當道士,連去過的偏僻地方都一樣。”

齊無赦卻只是說:“他們兩未必應付得來,你再不去保護好他們,指不定出什麽事。”指的是池修和許千舟。

這人說完,再度續著方才的曲調吹了起來。

燕星辰也知道這點,不再多說,朝著陳叔房間所在的方向去了。

陳叔房間旁。

池修和許千舟出來得早,此時已經藏在不遠處。

那些紙人果然都被齊無赦的笛聲所吸引,感受到了這麽一個明目張膽的隨機玩家的存在,朝著齊無赦所在的地方蜂擁而去。

池修看著空蕩蕩的走廊,擔憂道:“燕星辰也在齊無赦那邊,要是齊無赦自顧不暇怎麽辦?他那麽虛弱,還沒什麽武力值……算了,出口找不到,大家都要死。我們先趕緊進去,盡快問出線索就走。”

許千舟卻拉住了他:“你等等,人還沒來呢。”

“人?”

“紙人都走了嗎?”青年的聲音自後方傳來。

池修一驚,回頭望去,只見燕星辰緩步朝他們走來,神色平靜,眼神竟然夾帶著些許銳意。

許千舟十分自然道:“那老頭在裏面,我們就等你來決定怎麽辦呢。”

燕星辰稍稍點頭,走過他們,卻沒停,徑直往陳叔房門口而去。

池修根本來不及驚訝燕星辰出現在這裏,即便燕星辰方才也參與了討論、現在還一點不害怕地出現在這裏,他也覺得對方只是比自己想象中還要聰明冷靜。

再聰明再冷靜,仍然還是手無縛雞之力、需要被保護的小白兔,怎麽能直接沖在最前面應對危險?

不僅會送命,還會增加他們的難度。

池修立刻緊張了起來。

他趕忙走上前:“我們要趁著齊無赦引開紙人的時間裏問出線索,時間很急,裏頭說不定還有危險。我來開門,你躲我身後,我護著你。我們問到線索就帶你走,要是有什麽危險——”

“咚——”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巨大的悶響打斷了。

他眼裏那個消瘦脆弱、需要保護、連一點血腥味都能嚇到的小白兔擡腳,神情平靜地把門給踹開了。

而在池修震驚的目光之下,燕星辰雷厲風行,快步走進屋內,看到同樣驚訝的管家陳叔。

“客人,你……”

燕星辰沒有一句廢話。

他走上前,金拆甩出,一點都不尊老愛幼地綁住了陳叔。

隨後,他直接把陳叔一整個扛到了肩上,轉身便道:“哪有那麽多時間留在這裏問,齊無赦再厲害也拖不了一個問題的時間。”

與其在這邊害怕紙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回來,結果根本問不出什麽信息,說不定還得多來幾次——到時候副本難度早就升級到他們毫無生機的程度了,還不如直接把人扛走。

紙人回來就回來,反正人他們已經帶走了。

答題不容易,那就把標準答案打包帶走吧。

在池修越來越震驚的目光之下,燕星辰扛著陳叔,便往方才約定好的大堂而去。

許千舟見怪不怪,拽起池修的手拖著對方一起跑了。

那笛聲漸漸停了。

等到了匯合的地點,燕星辰輕巧地放下驚慌失措的管家,大氣都沒喘一下。

池修震驚得至今還看著燕星辰合不上嘴巴。

而下一秒,那說好了只負責引開紙人的赴死者帶著滿身的陰氣走了進來,一進來便坐在了椅子上,身上裹著一層未曾消去的殺意,看上去非常虛脫、極為疲倦。

許千舟倒是沒想到負責引開紙人的齊無赦為什麽會是這個狀態,困惑道:“你怎麽……?”

齊無赦好似談論“今天吃了三個雞蛋”一般的語氣,隨口道:“一直逃跑實在是太沒意思了,手癢,就回頭撕了兩個紙人。”

與此同時,燕星辰從齊無赦袖中拿出了對方隨身攜帶的匕首,刀柄在手中轉了轉,他目光一狠,直接將匕首刺入管家面前的地上,就著匕首顫動的聲音,啞著嗓音道:“陳叔,我有些問題想問你,實在沒什麽辦法,只好禮貌地把您請過來,虛心求教一下了。”

齊無赦嘆了口氣:“我上個副本就說你愛欺負老頭,你還不承認。”

許千舟:“……”

池修看了一眼剛撕了兩個紙人的齊無赦,又看了一眼剛才二話不說就把管家扛走此刻還拿著匕首威脅npc的燕星辰,半晌說不出話來。

許千舟走到他面前,托著他的下巴,輕輕幫他合上了嘴巴。

“同是天涯淪落人,”許千舟拍了拍池修的肩膀,感慨道,“我懂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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