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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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流星雨過後, 時間很快來到五月。天氣一天比一天燥熱，高三教學樓的氛圍卻一天比一天低迷。
眼睛酸疼之下，樓雪音放下筆, 滴上眼藥水，用彎曲的指節揉弄著太陽穴。
過了好一會才睜開眼。
水花朦朧中，她看到右前方的原夏正在埋頭苦學。
說來也是奇怪。
流星雨之後，原夏一下子向江時序看齊。
本來學得走火入魔的只有江時序，現在好了，原夏也走火入魔了。
樓雪音無奈地嘆聲氣。
真是煩死了。
讓她也學走火入魔算了！
現如今高三學子的重中之重是翻越眼前的“大山”，所有人全力以赴, 不留遺憾。
正是因為要做翻山人, 大家忙於學習, 很久不聚。
沒人發現江時序又變回了曾經的高嶺之花。
也沒人註意到原夏的劉海又長了。
再長一些就要遮住眼睛了。
原夏沒想著要去修剪，老實說, 之前剛換回身體那會，露著額頭, 她有點不適應。
她還是喜歡現在這樣。
遮一點眉眼。
沒人能看見她躲閃的眼睛。
這樣就很好。
很有安全感。
…
結束高考的第二天, 原夏回了一趟平民區。
街道上一如既往雜亂, 為了不遇到上了年紀的爺爺奶奶t, 她特意選了晚上飯點時間。
原夏還不是個心智成熟的人。
她很怕遇到過於熱心腸的爺爺奶奶。
他們會拉著她的手噓寒問暖。
可能會說：
“這不是原夏嗎？這段時間上哪裏去了？”
“真是好久沒看到你了呀。”
或許他們的出發點是好的，但那些話真的會讓她陷入尷尬。
推開門，滿天灰塵在眼前飛舞。明明早有準備，原夏還是被嗆了一下。
她用手在眼前揮了兩下, 硬著頭皮進屋。
原夏目標明確地抄起落滿灰塵的臉盆，去水池接了一盆水, 打算先清掃一下屋內。
奶奶的房間她很少進去。
這一次打開，距離上一次又隔了很長時間。
記憶裏, 老人家很喜歡床尾那張破爛的竹制搖椅。顫顫巍巍的身軀隨著椅子搖晃，半闔眼眸，一坐就是一下午。
房間很小，卻處處都是回憶。
“夏夏來，”她好像看到滿頭銀絲的老人笑容和藹地向她招手，“奶奶這裏有糖吃。”
喔。
她想起來了。
是奶奶在哄五歲的她。
老人家屋子裏的東西不是很多，原夏收拾得很快。擦掉相框上的灰，記憶中那張蒼老的臉終於有了實質。
木相框被潮氣侵襲得全是黴點。
原夏取下相框，有一張卡片從相片後面掉了出來。
她呆楞片刻。
拾起一看，是一張銀行卡。
卡片的後面還用玻璃膠貼著一張白紙。
上面寫著：給夏夏。抽屜有。
拉開抽屜，裏面有一臺磁帶機。原夏記得那是她小學需要學英語時，奶奶攢錢給她買的。
但印象中它好像早就壞了。
磁帶是一卷從未見過的。機器不知道是沒電還是壞了，無法啟動。
原夏插上電，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按下收聽鍵。
機器裏傳來膠帶轉動的聲音。
“呲呲呲……”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了許久為聽到的笑聲。
“……年紀大了，忘性也大，好像要得老年癡呆……滋滋滋……”她先是自我調侃一番。
磁帶還在轉動。
“小鋒不爭氣。”
“今天特意去銀行把攢了好久的錢存到卡裏。這是給夏夏的……資金。”
“應該有一天，她會用到的。”磁帶機裏，奶奶一個人自言自語道。
“這些年真是苦了夏夏了，被我一個有病的老婆子綁在身邊。她多懂事一個孩子，成績又好，我們真是太拖累她了。”
“夏夏，等我走了，你就自由了。我想，過不了多久，你就能聽到這些話了。”
有一滴滾燙的水掉在手背上，等原夏發覺時，好多好多水落下。
難怪奶奶走的時候讓她把桌子上的相片燒掉。
可奶奶不知道，那是她唯一的念想。
她怎麽可能會燒。
磁帶還在滋滋地走著。
“夏夏，你要自由啊。”
好像她還在奶奶膝下，老人用她蒼老的手撫摸著她的頭發。
聲音蒼老卻溢滿慈愛。
“孩子，奶奶愛你。希望你往後的日子一帆風順，自由大於一切。”
磁帶終於走完了。
原夏也由無聲落淚轉變到抱著磁帶機嚎啕大哭。
她在哭什麽？
哭無盡的思念，哭無盡的委屈。似乎想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幹。
原夏想，等會走出這個門，就不許再哭，也不許再回頭。
她要去過，奶奶說的，自由的生活。
……
收拾完老屋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原夏把磁帶和相片小心地放入包中，帶上奶奶留給她的銀行卡，最後再看一眼熟悉已久的家。
隨著大門合上，她的心裏五味雜陳。
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回來了。
出平民區的路一如既往難走。
道路兩邊高大的樹木遮住了六月裏毒辣的太陽，使得這條長道常年溫度適宜。
原夏走得很慢，一方面是註意腳下崎嶇不平的路，一方面是她不知道現在要去哪裏。
她還沒來得及和江時序說，高考結束就從他那搬走。但這個念頭，其實從換回身體那天就有了。
原夏要去南川大學。
去一個所有人都不認識她的地方。
重新生活。
今天收拾老屋的時候找到奶奶留下的銀行卡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在這之前，原夏有想過早點去南川。
去那邊打暑假工，湊一點開學後的生活費。
想著想著，就快要走到光線充足的地方了。
原夏回頭，才發現，她小時候以為很長的這條路，其實也不過短短幾分鐘的腳程。
她在心裏默念再見後，決絕地轉身，擡腳。
眼睛直視前方時，看到面容清俊的少年就靜靜地站在光線充足的地方看著她。
原夏忽地縮回了腳。
她就站在這條昏暗的長道上，當起了縮頭烏龜。
但他顯然不給她躲閃的機會，大步向她走來。
原夏沒有忘記剛才哭腫的眼睛，她背對著他，細小的聲音從嗓子眼冒出來時竟帶了幾分哽咽：“你來幹什麽？”
“我……”長久的沈默後，他局促地說，“我見你一直沒回來，來找你。”
他忽略了中間找尋的過程。
“江時序，我明天去你公寓收拾一下東西吧。”
言外之意是，她要從那裏離開。
江時序沒有答應也沒有追問原因，他看著她清瘦的背影，一股腦地把那天被拒絕的話又解釋了一遍。
“原夏，我那天說我們考一個大學，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每天都能見到你。”
他不是個會說好聽話的人。
可當下的字字句句，都是他發自內心最真誠的心願。
原夏下意識地用指甲掐住掌心的軟肉，試圖用刺痛控制情緒的崩潰。
她吸吸鼻子轉過身。
長發散在身後，額前的劉海長得已經要遮住眉眼了。
平日裏總是躲閃的眼睛對上少年誠摯的眼。
原夏指了指自己的劉海，輕聲說：“你知道之前十二班的人是怎麽評價我的嗎？”
“整天留著遮住眼睛的劉海，整個人陰郁寡言。很不討人喜歡。”
“江時序，他們說的沒錯，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原夏肯定地點點頭，“你知道為什麽我變成你以後每天都笑得很開心嗎？”
“因為我從一開始就只把那一切當做一場夢。我想怎麽開心就怎麽來，等夢醒了，一切回到原位。我還是那個陰郁寡言的原夏。”
這些話說起來不痛不癢，原夏卻覺得有無數細針在紮她的心臟。
辜負真心的人。
就應該受到折磨。
江時序搖頭：“不是的，那段時間，你明明有真正開心過。”
怎麽沒有真正開心過呢？
是每天都很開心。
但原夏不會承認。
“沒有，我一直都很理智，我一直在告誡自己，我和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也一直沒想過會和你們有以後。”原夏嘴硬地回道。
說完後，她看到他向來疏離的眼裏全是受傷，清冽的聲音布滿破碎感。
“可是原夏，大家都不是這麽想的，大家是真的拿你當朋友……”
可是時序啊，在成為別人之前，請先讓我成為原夏。
原夏狠心地撇過頭。
她用動作向江時序表達一個意思——請先讓她自由。
“江時序。”
“嗯。”
“不出意外的話，我要去南川上大學了。我知道你一直想去京大。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是一路人。”
只是命運剛好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把兩個人捆綁在了一起。
僅此而已。
“沒有，我想……”原夏看到他眼裏積攢的喜歡就要溢出眼睛了。
她伸出食指抵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她沒讓他說出後面的話。
“愛意瞬息萬變，我不想有一天，你和我說，我當初都是為了你才來的南川。那樣我會受不起。”
原夏相信有愛，但也僅僅是相信。
“江時序，”原夏笑著張開手臂，“來吧，祝願我們都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大人！”
他抱住了她。
就像是抱住了一整個青春。
但很快，她轉頭就走了。
走得很瀟灑。
……
樓雪音出國那天，原夏沒有到場。
她本來想開玩笑似的罵一嘴真是有夠沒良心的，好朋友都要走了，也不送送。
目光觸及情緒低落的江時序，她心裏閃過大事不妙的感覺。
不會是吵架了吧。
這些天，她忙著辦理出國的各項事宜，都沒來得及關照朋友。
這才放假幾天啊！
就鬧這麽大嗎？
但是轉念一想，樓雪音又覺得很不爽。原夏和江時序鬧變扭了，憑什麽受傷的是她啊？
安檢前，樓雪音特意囑咐謝非池：“小謝，記得開導開導小江啊。姐落地t了就要聽到和好的消息。”
謝非池苦笑。
大概率是和好不了了。
飛機飛上天空，從實體變成了一個虛幻的小點，直到再也看不見。
而此時，原夏盯著烈日站在機場附近。
就當她是個心狠的人吧。
就當她沒有去送別吧。
……
送走樓雪音，謝非池和江時序又去了青川附近的“山裏山”。
明明當時有那麽多回憶……
謝非池替江時序倒了杯酒，又舉起自己的杯子，說：“成年了，那就意思一下吧。”
他們碰杯，一飲而盡。
水煮肉片上來後，謝非池有些恍惚，他沒忍住問：“你和原夏就這樣了？”
江時序握著杯子不作聲。
“不至於吧，連兄弟都不能說了？”
“等她。”江時序說，“等她成為想成為的人後，再去找她。”
謝非池豎起大拇指：“大情種。”
江時序：“……”他在那一天晚上，忽然明白了什麽是少女的自卑。
也是在那一天晚上，他覺得自己長大了。
謝非池夾了一片水煮肉片，試探道：“萬一她後來有男朋友了呢？”
喔，他收到了他親愛的朋友，殺人的目光。
“阿序，你這真的完美向兄弟詮釋了什麽叫，愛她就放她自由。”
謝非池嘴上說著玩笑話，但他心裏其實很清楚原夏為什麽要這麽做。
完全不同世界的兩個人。
僅僅靠對彼此的愛意，能走多遠？
謝非池沒喜歡過人，但他知道，凡事只靠愛意的話，是走不長遠的。
原夏是對的。
她很理智。
“反正現在交通這麽發達，你有機會就去看她唄。”謝非池安慰道。
“嗯。”
青春的畫卷隨著大家的離去慢慢合上。上面五彩繽紛的故事會在下一次的相逢中，全部展現。
到那時，他們會回憶曾經的點滴。
會笑話、會打趣。
再次相遇的時候，他發現，記憶裏總是藏著很多膽怯、自卑的女生已然變得自信強大。
到那時。
他們再說一句。
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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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雨過後, 時間很快來到五月。天氣一天比一天燥熱，高三教學樓的氛圍卻一天比一天低迷。
眼睛酸疼之下，樓雪音放下筆, 滴上眼藥水，用彎曲的指節揉弄著太陽穴。
過了好一會才睜開眼。
水花朦朧中，她看到右前方的原夏正在埋頭苦學。
說來也是奇怪。
流星雨之後，原夏一下子向江時序看齊。
本來學得走火入魔的只有江時序，現在好了，原夏也走火入魔了。
樓雪音無奈地嘆聲氣。
真是煩死了。
讓她也學走火入魔算了！
現如今高三學子的重中之重是翻越眼前的“大山”，所有人全力以赴, 不留遺憾。
正是因為要做翻山人, 大家忙於學習, 很久不聚。
沒人發現江時序又變回了曾經的高嶺之花。
也沒人註意到原夏的劉海又長了。
再長一些就要遮住眼睛了。
原夏沒想著要去修剪，老實說, 之前剛換回身體那會，露著額頭, 她有點不適應。
她還是喜歡現在這樣。
遮一點眉眼。
沒人能看見她躲閃的眼睛。
這樣就很好。
很有安全感。
…
結束高考的第二天, 原夏回了一趟平民區。
街道上一如既往雜亂, 為了不遇到上了年紀的爺爺奶奶t, 她特意選了晚上飯點時間。
原夏還不是個心智成熟的人。
她很怕遇到過於熱心腸的爺爺奶奶。
他們會拉著她的手噓寒問暖。
可能會說：
“這不是原夏嗎？這段時間上哪裏去了？”
“真是好久沒看到你了呀。”
或許他們的出發點是好的，但那些話真的會讓她陷入尷尬。
推開門，滿天灰塵在眼前飛舞。明明早有準備，原夏還是被嗆了一下。
她用手在眼前揮了兩下, 硬著頭皮進屋。
原夏目標明確地抄起落滿灰塵的臉盆，去水池接了一盆水, 打算先清掃一下屋內。
奶奶的房間她很少進去。
這一次打開，距離上一次又隔了很長時間。
記憶裏, 老人家很喜歡床尾那張破爛的竹制搖椅。顫顫巍巍的身軀隨著椅子搖晃，半闔眼眸，一坐就是一下午。
房間很小，卻處處都是回憶。
“夏夏來，”她好像看到滿頭銀絲的老人笑容和藹地向她招手，“奶奶這裏有糖吃。”
喔。
她想起來了。
是奶奶在哄五歲的她。
老人家屋子裏的東西不是很多，原夏收拾得很快。擦掉相框上的灰，記憶中那張蒼老的臉終於有了實質。
木相框被潮氣侵襲得全是黴點。
原夏取下相框，有一張卡片從相片後面掉了出來。
她呆楞片刻。
拾起一看，是一張銀行卡。
卡片的後面還用玻璃膠貼著一張白紙。
上面寫著：給夏夏。抽屜有。
拉開抽屜，裏面有一臺磁帶機。原夏記得那是她小學需要學英語時，奶奶攢錢給她買的。
但印象中它好像早就壞了。
磁帶是一卷從未見過的。機器不知道是沒電還是壞了，無法啟動。
原夏插上電，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按下收聽鍵。
機器裏傳來膠帶轉動的聲音。
“呲呲呲……”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了許久為聽到的笑聲。
“……年紀大了，忘性也大，好像要得老年癡呆……滋滋滋……”她先是自我調侃一番。
磁帶還在轉動。
“小鋒不爭氣。”
“今天特意去銀行把攢了好久的錢存到卡裏。這是給夏夏的……資金。”
“應該有一天，她會用到的。”磁帶機裏，奶奶一個人自言自語道。
“這些年真是苦了夏夏了，被我一個有病的老婆子綁在身邊。她多懂事一個孩子，成績又好，我們真是太拖累她了。”
“夏夏，等我走了，你就自由了。我想，過不了多久，你就能聽到這些話了。”
有一滴滾燙的水掉在手背上，等原夏發覺時，好多好多水落下。
難怪奶奶走的時候讓她把桌子上的相片燒掉。
可奶奶不知道，那是她唯一的念想。
她怎麽可能會燒。
磁帶還在滋滋地走著。
“夏夏，你要自由啊。”
好像她還在奶奶膝下，老人用她蒼老的手撫摸著她的頭發。
聲音蒼老卻溢滿慈愛。
“孩子，奶奶愛你。希望你往後的日子一帆風順，自由大於一切。”
磁帶終於走完了。
原夏也由無聲落淚轉變到抱著磁帶機嚎啕大哭。
她在哭什麽？
哭無盡的思念，哭無盡的委屈。似乎想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幹。
原夏想，等會走出這個門，就不許再哭，也不許再回頭。
她要去過，奶奶說的，自由的生活。
……
收拾完老屋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原夏把磁帶和相片小心地放入包中，帶上奶奶留給她的銀行卡，最後再看一眼熟悉已久的家。
隨著大門合上，她的心裏五味雜陳。
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回來了。
出平民區的路一如既往難走。
道路兩邊高大的樹木遮住了六月裏毒辣的太陽，使得這條長道常年溫度適宜。
原夏走得很慢，一方面是註意腳下崎嶇不平的路，一方面是她不知道現在要去哪裏。
她還沒來得及和江時序說，高考結束就從他那搬走。但這個念頭，其實從換回身體那天就有了。
原夏要去南川大學。
去一個所有人都不認識她的地方。
重新生活。
今天收拾老屋的時候找到奶奶留下的銀行卡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在這之前，原夏有想過早點去南川。
去那邊打暑假工，湊一點開學後的生活費。
想著想著，就快要走到光線充足的地方了。
原夏回頭，才發現，她小時候以為很長的這條路，其實也不過短短幾分鐘的腳程。
她在心裏默念再見後，決絕地轉身，擡腳。
眼睛直視前方時，看到面容清俊的少年就靜靜地站在光線充足的地方看著她。
原夏忽地縮回了腳。
她就站在這條昏暗的長道上，當起了縮頭烏龜。
但他顯然不給她躲閃的機會，大步向她走來。
原夏沒有忘記剛才哭腫的眼睛，她背對著他，細小的聲音從嗓子眼冒出來時竟帶了幾分哽咽：“你來幹什麽？”
“我……”長久的沈默後，他局促地說，“我見你一直沒回來，來找你。”
他忽略了中間找尋的過程。
“江時序，我明天去你公寓收拾一下東西吧。”
言外之意是，她要從那裏離開。
江時序沒有答應也沒有追問原因，他看著她清瘦的背影，一股腦地把那天被拒絕的話又解釋了一遍。
“原夏，我那天說我們考一個大學，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每天都能見到你。”
他不是個會說好聽話的人。
可當下的字字句句，都是他發自內心最真誠的心願。
原夏下意識地用指甲掐住掌心的軟肉，試圖用刺痛控制情緒的崩潰。
她吸吸鼻子轉過身。
長發散在身後，額前的劉海長得已經要遮住眉眼了。
平日裏總是躲閃的眼睛對上少年誠摯的眼。
原夏指了指自己的劉海，輕聲說：“你知道之前十二班的人是怎麽評價我的嗎？”
“整天留著遮住眼睛的劉海，整個人陰郁寡言。很不討人喜歡。”
“江時序，他們說的沒錯，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原夏肯定地點點頭，“你知道為什麽我變成你以後每天都笑得很開心嗎？”
“因為我從一開始就只把那一切當做一場夢。我想怎麽開心就怎麽來，等夢醒了，一切回到原位。我還是那個陰郁寡言的原夏。”
這些話說起來不痛不癢，原夏卻覺得有無數細針在紮她的心臟。
辜負真心的人。
就應該受到折磨。
江時序搖頭：“不是的，那段時間，你明明有真正開心過。”
怎麽沒有真正開心過呢？
是每天都很開心。
但原夏不會承認。
“沒有，我一直都很理智，我一直在告誡自己，我和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也一直沒想過會和你們有以後。”原夏嘴硬地回道。
說完後，她看到他向來疏離的眼裏全是受傷，清冽的聲音布滿破碎感。
“可是原夏，大家都不是這麽想的，大家是真的拿你當朋友……”
可是時序啊，在成為別人之前，請先讓我成為原夏。
原夏狠心地撇過頭。
她用動作向江時序表達一個意思——請先讓她自由。
“江時序。”
“嗯。”
“不出意外的話，我要去南川上大學了。我知道你一直想去京大。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是一路人。”
只是命運剛好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把兩個人捆綁在了一起。
僅此而已。
“沒有，我想……”原夏看到他眼裏積攢的喜歡就要溢出眼睛了。
她伸出食指抵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她沒讓他說出後面的話。
“愛意瞬息萬變，我不想有一天，你和我說，我當初都是為了你才來的南川。那樣我會受不起。”
原夏相信有愛，但也僅僅是相信。
“江時序，”原夏笑著張開手臂，“來吧，祝願我們都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大人！”
他抱住了她。
就像是抱住了一整個青春。
但很快，她轉頭就走了。
走得很瀟灑。
……
樓雪音出國那天，原夏沒有到場。
她本來想開玩笑似的罵一嘴真是有夠沒良心的，好朋友都要走了，也不送送。
目光觸及情緒低落的江時序，她心裏閃過大事不妙的感覺。
不會是吵架了吧。
這些天，她忙著辦理出國的各項事宜，都沒來得及關照朋友。
這才放假幾天啊！
就鬧這麽大嗎？
但是轉念一想，樓雪音又覺得很不爽。原夏和江時序鬧變扭了，憑什麽受傷的是她啊？
安檢前，樓雪音特意囑咐謝非池：“小謝，記得開導開導小江啊。姐落地t了就要聽到和好的消息。”
謝非池苦笑。
大概率是和好不了了。
飛機飛上天空，從實體變成了一個虛幻的小點，直到再也看不見。
而此時，原夏盯著烈日站在機場附近。
就當她是個心狠的人吧。
就當她沒有去送別吧。
……
送走樓雪音，謝非池和江時序又去了青川附近的“山裏山”。
明明當時有那麽多回憶……
謝非池替江時序倒了杯酒，又舉起自己的杯子，說：“成年了，那就意思一下吧。”
他們碰杯，一飲而盡。
水煮肉片上來後，謝非池有些恍惚，他沒忍住問：“你和原夏就這樣了？”
江時序握著杯子不作聲。
“不至於吧，連兄弟都不能說了？”
“等她。”江時序說，“等她成為想成為的人後，再去找她。”
謝非池豎起大拇指：“大情種。”
江時序：“……”他在那一天晚上，忽然明白了什麽是少女的自卑。
也是在那一天晚上，他覺得自己長大了。
謝非池夾了一片水煮肉片，試探道：“萬一她後來有男朋友了呢？”
喔，他收到了他親愛的朋友，殺人的目光。
“阿序，你這真的完美向兄弟詮釋了什麽叫，愛她就放她自由。”
謝非池嘴上說著玩笑話，但他心裏其實很清楚原夏為什麽要這麽做。
完全不同世界的兩個人。
僅僅靠對彼此的愛意，能走多遠？
謝非池沒喜歡過人，但他知道，凡事只靠愛意的話，是走不長遠的。
原夏是對的。
她很理智。
“反正現在交通這麽發達，你有機會就去看她唄。”謝非池安慰道。
“嗯。”
青春的畫卷隨著大家的離去慢慢合上。上面五彩繽紛的故事會在下一次的相逢中，全部展現。
到那時，他們會回憶曾經的點滴。
會笑話、會打趣。
再次相遇的時候，他發現，記憶裏總是藏著很多膽怯、自卑的女生已然變得自信強大。
到那時。
他們再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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