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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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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反常

這可把施建中問倒了。

要說在解千嵐之前的所有策劃嘛, 的確是經過大大小小的會議確定下來的細節;可光論潘佳琪上臺後的這一段,他跟局外人一樣,雙眼一閉烏漆嘛黑, 不了解其中的內情。

以至於在外人看來, 施建中懵圈假裝不知情的演技著實逼真, 可把在場的合作夥伴們嚇得不輕。

乍然被文五溪這麽一問,他支支吾吾的說不全乎:“呃, 主要還是給冷儷負責的嘛, 她的性格您也知道, 凡事喜歡留一手。”

這冷儷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三邀五請的楞是不見個人影。

文五溪那是官場厚黑學問點滿級的人精,從施建中的言語和動作裏多少摸到了點邊——感情這一把手都不清楚手下在幹什麽。

這可是個危險的信號, 文五溪瞇著眼不動聲色的審視著對方。彼此利益鏈牽扯得太深,正在進行和即將開展的項目又太多, 廣影需要的是有絕對控制的掌權人,絕不能是一個被下屬牽著鼻子走的傀儡。

施建中佯裝無事發生,拿出手帕擦擦頭上的汗,心中對冷儷的無故缺席又多了幾分不滿。

“文老,許久未見, 您又更顯年輕了。”丹尼爾端著酒杯加入聊天,順帶給自家老爸解了圍:“不知道那幅《五駿馬下山圖》您還喜歡嗎?”

施建中臉上一僵,恨不得立刻封住兒子這張肆無忌憚的嘴——文五溪是廣影的書記,大寫的公職人員, 你讓人家怎麽說?承認接受請客送禮?!

文五溪保持著微笑,嘴角卻耷拉了下來:“哦?什麽圖?小夥子, 我怎麽聽不明白呢?”

“啊,您是沒收到嗎?我早就交代給您拿過......啊痛!”丹尼爾腳面被狠狠一踩, 吃痛著發出驚呼,憤怒的要找敢踩他施二少的罪魁禍首,卻發現老爸憤怒得近乎扭曲的面孔,鼻子往外噴著熱氣:“爸,你踩我幹嘛?!”

他壓低聲音疑惑的問道。施建中還嫌不夠似的,腳後跟還在柔軟昂貴的牛皮上使勁轉了轉:“閉嘴!”這兩個字幾乎是他的牙縫裏蹦出來的。

“文老,我這蠢兒子應該是記錯了,那張什麽駿馬下山圖好好地在我辦公室掛著,改天再邀您到我那兒小坐小坐,給我這個粗人好好講講精妙之處。”

施建中討好地說道,有意無意的放大聲音讓周圍的人能註意到。

文五溪若有似無的嗯了一聲,回道:“《五駿馬下山圖》可是董軍的大家之作,難得完整保存下來的臻品。半年前在佳士得的拍賣會上拍出四百萬的高價,十分珍貴啊。施總,你放在辦公室裏啊,可得請個機靈點兒的人好好保護。”

話頭在“機靈點兒”四個字上打轉轉,意味深長的瞥了丹尼爾一眼。

施建中暗暗叫苦。文五溪在話裏把自己都叫做施總而不是往常叫慣了的施老弟,顯然是動了真氣。

恨得他當場想刮兒子一刀的心都有了。文五溪此人極難討好,骨子裏清高慣了的文人脾性,想送禮拉近關系還得摸準其死穴,否則輕易不肯收下;除了愛喝點好茶外,施建中打聽到文五溪最喜收藏國畫,尤愛近代國手董軍的生肖、人物圖。

施建中為此不惜重金從香港拍了幅真跡送給對方,就想讓文五溪在廣影集團內部推動定下來年數十億的影視投資項目。

見是董軍的巔峰作品之一的《五駿馬下山圖》,文五溪終是有松動的跡象。施建中不方便出面,也不敢輕易相信旁人,就派了自己的兒子把禮物送到位。

可誰知這個蠢貨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隨口說出,誰知道有沒有耳靈眼尖的聽去大做文章呢!?

丹尼爾雖不清楚施建中為什麽會踩他一腳,但眼下這局面也知道自己說錯話破壞了大事,頓時懨懨的退到一旁。

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亟需出現點什麽人或事打破僵局。施建中環顧一圈,精準發現正聊得起勁的向蕾與路易斯,計上心來:

“文老,向您介紹一下公司未來重要的合作夥伴,Lamay亞太區的負責人路易斯先生。”

文五溪對美妝品牌無甚了解,但他對這個希臘藍血品牌略有耳聞,在上流階層頗有口碑,便感興趣的點點頭;施建中見狀心喜,馬上讓丹尼爾叫向蕾把人領過來。

“誒慢著,我們過去。”文五溪擺手阻攔道:“外來是客,親自拜訪禮數才到位。”

向蕾發現路易斯在喝了四五杯香檳後話就開始多了起來,特意在話裏話外打探Lamay有沒有其他的工作機會適合薛真。

以薛真的咖位和在公司的地位,在這場酒會還不夠格留下,讓向蕾打算在現場向路易斯介紹薛真的想法落空。

“向...向蕾是吧?”

突然起來的男聲打斷了對話。向蕾回頭見是大BOSS和公司重要的資方,禮貌點頭微笑後回道:“是,施總、文書記好。”隨即自然地轉成法語向路易斯介紹道:“路易斯先生,施總你應該見過了,他身旁這位先生是新傳公司的深度合作戰略夥伴之一、廣東影視集團的文先生。”

路易斯伸出手,雙方簡短的互相問好、握過手,便由向蕾充當翻譯在中間搭建溝通的橋梁。

潘佳琪和張咪從廁所回來,就發現原來待的地方驟然變成全場的核心,默默對視一眼後默契的選擇吃東西去了。

“路先生,冒昧的問您一個問題。”文五溪在寒暄過後直截了當的問出心中疑惑:“是什麽原因讓您選擇了新傳和潘佳琪女士?”

施建中也好奇這問題,齊齊看向路易斯。

路易斯爽快的回應道:“二位也清楚,Lamay是今年才大規模入駐中國市場的,時間相較於其他國家化妝品品牌來說,已經落後了一大截。如何打開內地市場的銷售,一直是我們比較頭疼的問題,尤其是代言人的選擇上,是非常慎重的。”

Lamay的化妝品也分中、高段線——面向大眾售賣的大多主打海洋深藻產品,即便價格偏高但也只是普通白領咬咬牙,拿出一個月三分之二工資就能買到的程度;而高端線是專為經濟寬裕的富豪等級打造的,根據每個人獨特的膚質獨家定制、全球獨一份的護膚產品。

總部對中國市場做了大量的市場內調,最後的結論是主推親民、溫和的概念,掛靠人口基數大的國情實際上大量銷售中端產品,保持薄利多銷的盈利模式。

所以選的代言人的形象就不能太過於跟普羅大眾脫軌,例如逼格、地位都比較高的女演員就不在考慮的範圍內,因其一般的消費者在這兒是找不到共情和認同點,與銷售理念互相游離。

在搜羅代言人時,剛拿獎不久、根基不算太穩但跟同期相比,發展後勁和潛力又比較突出的解千嵐就進入了選擇範圍。

當時的潘佳琪甚至都沒有進入候補範圍,畢竟她頭上就壓著一個解千嵐喘不過氣來。

也虧得張咪持續堅持攻略lamay的公關代表,讓路易斯認識到有位叫潘佳琪的女演員一直積極的在爭取代言人——外貌條件和人設倒也符合,就是知名度和影響力差點兒意思。

在此前提下,自稱新傳經紀人的向蕾一大早登門拜訪,著實讓路易斯來了幾分興趣,破例同意在自家草坪上見了這位冒失的女孩。

具體的談話內容,在此刻的酒精作祟下已記不大清楚——路易斯只大致回想起向蕾標準流利的法語、提出極有見解的Lamay的宣傳策略方案、非常有誘惑力的合作益處以及邀請他出席周年晚會,稱得上是一場非常大膽卻也成功的游說。

路易斯之所以能拼到如今的地位,當初也是憑著一腔熱血和勇敢,以普通員工的身份大膽在總裁面前諫言才換來的青睞;所以當看見一往無前的向蕾時,他想起了多年前那個還沒禿頭的毛躁小子,便也效仿著當年的伯樂老總裁,決定給潘佳琪和新傳一次機會。

來中國也有大半年了,路易斯的中文水平不高,但很喜歡中文老師曾經教過的一個成語“見微知著”。新傳一個二十來歲就有如此膽魄的經紀人,可想該公司未來發展的趨勢想必不會差到哪兒去;要說新傳和潘佳琪的實力能打六十分,那剩下的四十分全是因為向蕾本人。

法國人向來浪漫多言、辭藻華麗,在醉醺醺的狀態下更妙語連珠,把向蕾好一通誇讚,搞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如實翻譯下去,聲音越來越低用詞也簡短起來。

即使如此,誇張的讚美聽在眾人耳裏,也徹底的展示出向蕾在拉攏Lamay上的頭等功勞;文五溪毫不掩飾對向蕾的欣賞,樂呵呵地說道:“真是後生可畏啊。向小姐,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動不動被司令罵工作不到位。”

“文書記您過譽了。”向蕾搖了搖頭,態度誠摯的回絕道:“歸根結底是因為新傳在國內經紀行業的領航地位、綜合實力,以及佳琪姐的出色表現,我只是在其中做了一個橋梁連通作用而已。”

“哦,這個女娃子嘴皮靈得,很謙虛嘛。”文五溪對應對得體的向蕾好感又上了一個臺階。

他拍拍施建中的肩膀:“施老弟,這樣的人才要好好留住、培養、大膽的用起來。一個企業要想常青久存,就是靠新鮮血液來不斷更新換代,將來啊還得靠向小姐這般的青年才俊拉扯我們這群老人家嘍。”

施建中見對方心情大好,對著向蕾又添上幾分和顏悅色:“文老說的是,新傳的明天都得靠小輩們創造。向蕾啊,你現在在四組是初級經紀吧?有沒有想過到其他崗位歷練下?”

向蕾微微一楞,慎重的思考半晌後答道:“感謝施總的栽培,但我個人覺得自己在經紀行業需要學的基礎還不夠紮實,三年初級經紀的培訓能收獲到的經驗是極其寶貴的,所以暫時不考慮轉到其他崗位。”

說實話,她確實有那麽一秒的瞬間略有意動。如果能有二次選擇,向蕾估計自己會選擇到喻唐所在的影制部——能親手將雛形劇本打造成面向大眾的佳作,其中所獲的成就感不亞於當初決定跨行幹經紀行業的熱忱。

但她現在還有更需要照顧和培養的人,那就是全身心信任自己的薛真。現在應該在這一切風波了結後,心無旁騖投入薛真的演藝事業。

施建中眼裏閃過一絲驚愕與不解,特地強調道:“小向,你清楚我說的鍛煉是什麽意思嗎?跟你只負責一個藝人不同,可能會同時管理十幾個人的團隊哦。”

丹尼爾面上仍掛著微笑,拳頭卻默默捏緊了。

向蕾怎會不知道對方的暗示?即便如此,仍是平靜的點點頭:“明白,施總。我已考慮清楚了,現階段我的能力不足,想繼續在冷總手下繼續學習。”

文五溪微不可察的頷首。小姑娘是個拎得清的,未受一時的利益所惑,僅短短十來分鐘的相處也能觀察出其有極佳的領袖氣質,面對上位者的不卑不亢、禮數周全的同時,也保持有獨立的思考。假以時日,必成大才。

施建中這才確定向蕾並不是故作姿態,而是真的想在原崗位上繼續工作;很少被人拒絕的他,此刻竟有些啞言。

三人的有來有回越見其樂融融,唯有自己如同局外人般無關緊要。他承認向蕾確實有幾把刷子,是少見的機智和美貌並存的精英類型;可他與對方完全是兩種路子,也嘗試過緩解彼此的關系,但這女人是鐵了心無視自己......

而眼下這一番假惺惺的言論,又在文老和父親這兒賺足了好感;再加上個油鹽不進的冷儷,豈不是養虎為患?該想個法子遏制她了......

丹尼爾歪腦筋瘋狂轉動著,驀地靈光一閃——一個鐘頭前,自己在水吧撞見獨自一人喝大了的戴如心。他本來想隨意拿杯酒就走,卻意外聽到對方嘟嘟囔囔的說了幾句“我也能想出這些招”、“為什麽不讓我參與”的醉話。

當時只以為戴如心在發牢騷便沒有在意,可結合向蕾在Lamay入駐一事的功勞和掌握全場的存在感,很難不聯想到臨時更換的計劃裏沒有向蕾的手筆。

那麽戴如心的失態就很好理解了。

“向蕾,你也別太謙虛了。”丹尼爾姿態放得很低,笑容滿面的插入對話中來:“我可是聽說你早就看出解千嵐有問題,而且還同冷總一起做了第二方案的策劃啊。”

“哦?”文五溪輕揮著扇子的手一停,追問道:“小向,他說的屬實嗎?”

“......”向蕾被問得猝不及防。丹尼爾是怎麽知道的?!

二人從她遲疑的反應裏也找到了回答。

丹尼爾見魚兒咬了鉤,繼續誇張的感嘆道:

“向蕾啊就是太低調。文勞、施總,你們可能不大清楚她的戰績——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慈閱頒獎典禮買賣獎項的公關風波也是由向蕾主導解決的,當時各大官媒都誇新傳出了個不畏強權的女戰士。”

這可引起了施建中的高度註意。現在新傳同慈閱成了明面上的對手,正需要能幹的沖鋒將領奪取戰場優勢。

要說剛才的鼓勵是帶著六七分的真誠,現如今對向蕾的能力和期望值快突破十分滿分。

向蕾連微笑都快掛不住了。

丹尼爾此人心眼極小,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到底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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