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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巴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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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巴虧

向蕾訝異的回望上司, 試圖從對方的神情上找出戲謔的表情,卻發現冷儷是認真的。

“負荊請罪?會不會太...”做作兩個字在她嘴裏轉了一圈,但又塞了回去:“誇張了些?”

冷儷上前摸了摸程民臉上的粉底, 再仔細打量了一圈後囑咐道:“擦掉吧, 就用生素顏的狀態, 特別是黑眼圈不用遮。”才又站回向蕾身邊:“你是想說惺惺作態、假模假樣吧?”

向蕾點點頭。既然冷總自己都明白這是一道臭棋仍然要繼續做,應該也有她的考慮。

程民已生無可戀的閉眼仍由工作人員折騰, 尤其不想和向蕾等人有眼神接觸, 假裝自己是沒有自主意識的工具人。

他回想起自己簽的協議, 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徹底翻身無望的前提下,程民被迫簽下條約來確保今後他還能在娛樂圈有立足之地, 不會受到新傳的限制或者封殺;要知道不愉快散夥與和平解約可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發展方向,他極有可能會在三至五年中陷入解約官司裏抽不出身來, 而且對方鐵證如山,自己能勝訴的幾率非常小。

所以無論冷儷開出的條件多麽的侮辱人,他也不得不低頭。

“公司是不會再與程民續約了,他也同意攬下槍手事件所有的指控。”冷儷從西裝外套口袋中摸出一包女式香煙,放在嘴邊點燃:“但新傳已經被拉下水, 聲譽受到了影響。向蕾,所有人犯錯都在道歉,你什麽時候見過藝人會效仿古人去道歉呢?”

向蕾很驚訝冷儷居然重新開始抽煙了,原本每次見面都能在對方手腕上看到的尼古丁戒煙貼也無影無蹤;沒等向蕾回答, 冷儷又深深的吸了一口:

“大眾對負荊請罪的做法會覺得好笑、嗤之以鼻,更多的則認為是做作和噱頭, 但不可否認的是,出格的行為往往會最大程度吸引到人們的關註。這樣一來, 新傳在表態的同時也能利用聲譽危機奪取關註度,更何況當事人是程民本人,無論以後他背著荊條懺悔的圖片和視頻流傳多少年也好,與前公司新傳又有多大的幹系呢?”

“健忘的圍觀群眾回顧某段歷史時容易會美化和誇張它,而這種潛意識是可以通過轟炸式的營銷和洗腦能達到的。新傳只需要花點營銷成本,將行為往有利於我們的立場去引導,沒準這招能和當年佟冬冬的事兒一樣,完全逆轉了。”

演員佟冬冬的風波向蕾也略有耳聞——她作為女三出演好萊塢電影被納入進了維也納電影節主競賽環節,受邀飛到國外出席頒獎典禮;佟冬冬雖然在國內也算二線女星,但在國際上查無此人,一開始向巴黎、意大利各大奢侈品品牌借禮服甚至願意出錢租賃都被拒之門外;後來被好事八卦的媒體曝光出來,網上群嘲一片說是崇洋媚外舔狗失敗,致使她風評和口碑一度跌到極點。

雖然經紀公司最終選擇國內新銳設計師的國風品牌的高定作為禮服,但當時已無人Care,佟舔舔的外號一直被叫了四五年;直到佟冬冬主演的文藝片一舉拿下第 89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時,媒體紛紛改口,只字不提當初禮服之事,甚至避重就輕的說佟很支持國產設計師,第一次登上國際舞臺時就穿的本土牌子雲雲。

勝者可以更改過去的言論,縱使網絡上有記憶的人不少,也耐不住聽之任之墻頭草的人更多。冷儷深谙此理,今日被嘲不代表日日被嘲,許多觀點都可以通過未來的努力被更改;但眼前抓住流量和關註的財富密碼尤為重要。

因為曾見識過冷儷心軟的瞬間,向蕾差點忘了張咪形容過對方是“完全結果論主義者”,不擇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即使明知程民和公司會因為負荊請罪的舉動被嘲,但為了眼下能夠為公司博取關註度和預期利益,也會豁出去幹。

“別忘了,負荊請罪也許在青年一代中不吃香,但對於四十往上的中老年卻十分受用。新傳未來三內必會進行新一輪融資,除了公司實力和硬件條件外,如何獲得目標群體的好感也是非常重要的。”

冷儷看了看時間,是時候出發到中國音樂學院了:“小陳,讓公關部通知聯系好的自媒體和紙媒,就說我們會在七點準時到約定的地點。”

向蕾還在原地想著冷儷的言外之意,深深覺得對方是真的滴水不漏;但也沒錯過她對助理的吩咐,這才想起要提前通知柯頂關於冷儷的騷操作。

“向蕾,你跟著我一起去吧。”冷儷二話不說直接抓過她的胳膊,被迫跟著對方一起移動。眼看是沒有獨處時間,向蕾趁機說去趟廁所再回來,卻被冷儷直接拖上的商務車,風馳電掣的駛向目的地。

在車上冷儷就著空擋要求向蕾就前因後果進行覆盤和分析,如果換做是她還有什麽更好的公關行為,搞得向蕾第一次在冷儷面前出現片刻的宕機,既要想著法兒瞞著上司又得說出點幹活,頗有些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意思,一路上抓耳撓腮的。

“冷總,有12家媒體和5家直播平臺都在小禮堂外架好機位了。”商務車停在學院停車場好一陣後,小陳才來電確認現場情況。

冷儷下車,到程民所在的車裏又進行了一番談話;站在不遠處的向蕾聽不到二人說話的內容,但看著程民的臉愈來愈陰沈,想必冷儷說的也不是什麽溫馨雞湯。

“往前走吧,小禮堂就在前邊兒。”冷儷訓完,毫不客氣的把他往外一推。即使是盛夏的夜晚,在綠茵成片的校園內仍有一絲絲涼意,程民裸著上半身,背上是貨真價實帶刺兒的荊條,被猝不及防的推到車外,皮膚立刻起了成片的雞皮疙瘩。

他硬著頭皮往前走著,羞恥得滿臉通紅。假裝沒聽到有學生路過時發出的大呼小叫,腳下的步伐愈發快了起來;身後一輛商務車不疾不徐的跟著,把車頭燈當成聚光燈,直直打在主人公身上。

“哎哎,來了!”事先得到通知的媒體們遠遠從拐彎處看到程民孤獨的身影,忙舉起相機和攝影機一陣瘋狂抓拍;現場直播的主播們立刻激情飽滿的解說道:“寶寶們,距離柯頂約定的見面時間還有五分鐘,現在只有新傳娛樂的程民敢出現在約定地點!”

“哎呀程民怎麽光著膀子呢,懇求超管不要封我的號啊,這可不算淫/穢/色/情吧?!”

“走近了!他這後面背著啥?棍子?哦不對,是荊條啊!哎喲餵,程民還效仿古代人給柯頂教授來一出負荊請罪啊!也算有擔當了!”

彈幕頓時瘋狂了!粉絲都沒見過程民脫上衣,更別提普通的吃瓜路人了——

“新傳真是太努力了吧?!為了洗白真是不擇手段!”

“啊這,現代社會的真·負荊請罪好做作啊。”

“這太做作了吧?!”

“我們家哥哥都這麽有誠意了幹嘛還得理不饒人的?道歉說敷衍、身體力行表達歉意又被說做作!難道不應該鼓勵有勇氣的人嗎?你難道不會犯錯嗎?”

“雖然但是,的確比幹巴巴的道歉函有用多了。”

“有沒有來賭一賭柯教授會不會抽他。”

“柯頂教授是文明人,連一個正眼都不會給程民叭!”

“不行,視頻裏看真是太做作了,我看不下去先溜了886。”

程民也看到了一溜的攝影機,頓時有些氣緊;但他想到冷儷的威脅,都走到這了也沒有前功盡棄的理,不然自己那麽多委屈都是白受的了。

他調整好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對著攝影機深深的鞠了一躬,腳下步伐緩慢的前進,巴不得所有攝像機拍得仔細清楚,順便把他柔嫩肌膚被荊條上的刺兒弄出血的細節放大再放大,引起人們的同情。

“嗚嗚嗚,好心疼民哥哥,新傳倒閉了!為什麽要讓藝人出來受罪?”

“程民的小學雞粉我見一個罵一個!發布會沒看?你們家哥哥親口承認是自己個人瞞著公司的幹的,關新傳什麽事?你還得感謝你家哥哥的經紀公司讓他親自向苦主道歉,這樣臉上還能好看些。”

“所以現在就王耀鋒還沒有回應是嗎?巨星廢物。”

彈幕瞬間被帶偏,眾人這才被提醒著想起當事人中只剩王這方沒有絲毫表示。

“草!”王耀鋒死死盯著直播,畫面上程民看起來悔意十足、可憐兮兮的:“新傳和程民真他媽瘋了,居然能豁出臉來幹出這種事!”

此刻王統一不在他身旁,而是到公關部門盯稿去了。王耀鋒嘴上雖然不恥對方的做法,但心裏多少是有些嫉妒和不是滋味——事已至此,他徹底成為這場風波裏最大的受損方。

他也看到了質疑巨星的彈幕,立刻撥打給王統一讓對方趕緊發布道歉文,但為時已晚。

八卦消息迅速擴張到互聯網每一個角落,各大直播間一度卡機掉線,錯過程民入場的只得苦苦守在屏幕前等他出來;中國音樂學院也有好奇的學生把小禮堂圍了一圈,校方不得不派出保安維護秩序。

“來晚了,誰能說說啥時候進去的?”

“程民和兩黑衣黑帽的工作人員一塊兒進去的,得有十來分鐘了。”

“也沒聽到罵聲啊,靜悄悄的啥聲都沒聽到。”

“蠢不蠢啊?背個荊條也就意思意思,還能真打人不成。”

“別吵啦!有人出來了!”

柯頂面色鐵青的推開小禮堂的門,霎時被閃光燈亮得用胳膊遮住了眼,好一陣功夫才反應過來正前方是密密麻麻的長槍短炮。

他提前半小時到的,來之前四周靜悄悄根本沒有現在這陣仗。柯定略一定神想了想,隨即更惱怒的快步走開,扔下身後一片“柯教授別走啊,能不能接受個采訪!”、“柯教授你有沒有接受程民的道歉啊!”、“打了沒!打了沒!”,上了一輛等候多時的小轎車便飛速離開。

再過不到五分鐘,兩個工作人員攙著齜牙咧嘴的程民走了出來,背上赫然是幾條被鞭出來的血痕!一根粗壯的荊條被他握在手中,臉上痛苦的神情告訴了大家他在裏面遭遇了什麽。

閃光燈又重新亮了起來,剎那間宛如白晝;直播間也炸了鍋,整片整片的“真打了?!”、“爽!”來回刷屏。

遠遠站在一旁也看著直播的向蕾繃直了背,她馬上打給了柯頂:

“小向啊,今晚這怎麽回...”

向蕾迅速打斷對方的話頭,著急的問道:“柯教授,你用荊條懲罰了程民?”

“懲罰?我什麽都沒做啊!這小子一見到我就跪地上了,這不是折我的壽嘛!我把他扶起來後就給我說了幾句道歉的話,我見他態度還算誠懇,考了他幾句樂理和基本編曲知識,沒想到這貨根本不著四六,連基礎都不牢,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我一會就出來了。”

“...”向蕾眼眸一沈,心中有了一個猜測。

“我可沒打他啊,他身邊不是有兩個黑衣服的工作人員麽,他們可以替我作證的。”

這時,工作人員扶著程民上車,其中一位個子嬌小的Staff的黑色鴨舌帽不小心被車頂門刮到,露出半張臉來——三人是背對著媒體的,但沒有逃過站在另一側向蕾的雙眼,這位工作人員不是別人,正是童瑤!

“...柯老,我現在要告訴您一件事,您千萬不能沖動。”她心裏陣陣發寒,勉強自己鎮定下來說道:“剛才程民走出來的時候背部上有鞭痕。對,您別激動,我知道不是您弄的,但現在已經不是你我一面之詞能讓大眾相信了。因為您先走出來,很難解釋裏面發生了什麽,那兩位工作人員是程民的幫手,很大幾率是不會替您作證的。”

不是很大幾率,而是根本不會。向蕾苦澀的想著,繼續說道:“您可以發微博解釋沒幹過,但輿論的同情心已經在向他傾斜了;程民的目的就是希望惹怒您,讓您原本在道義上當占優勢的局面偏向他,屆時咱們打算的原創音樂圈肅清計劃會被羅生門給影響,重點會被拉走。”

對面沈默了下來,許久才幹巴巴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向蕾無力的掛斷電話,蹲守的自媒體們也紛紛收拾著陸續離開;她回到車前,調整好心情和表情後上車,狀態自若的坐回冷儷身邊。

“去哪兒了這麽久?”對方刷著手機看著什麽,心情很好的樣子。

“唔,找廁所花了點時間。”向蕾隨意蒙混過去,假裝不經意的問道:“我剛回來的時候隱約看到童瑤也來了?”

冷儷挑眉,眼神終於從手機移到向蕾的臉上:“我叫她來的。你也不用拐彎抹角的試探,程民的鞭傷也是他自願讓童瑤打的。”

她似乎很享受向蕾的瞠目結舌,繼續說道:“雖然我有管教不嚴之錯,但我也會讓挑戰新傳的人付出些代價,一個啞巴虧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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