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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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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燈

“原來是這樣。”聽到沈南寂的解釋,姜念念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她一開始還有些奇怪,為什麽慕玲月和段雲瀾居然不同姓。

可是這樣想完,姜念念突然又意識到不對,慕玲月如今是貴妃,沈明承應該也不會真的讓慕家怎樣,但沈南寂剛剛那話似乎過於篤定了。然而她還沒開口詢問,就已經被沈南寂打斷了。

“姜念念,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去放個河燈吧。”

被沈南寂這麽一提醒,姜念念這才想起段雲瀾方才提及宵禁的事情,“我們不用回宮嗎?”

“離宮內夜宴結束還早,不著急。”

不知道是不是姜念念的錯覺,沈南寂在說這句話時,似乎是在笑。她雖然不太明白既然不用著急回宮,那之前為什麽還要故意誤導段雲瀾,但她也沒多問。沈南寂怎樣做,總歸是有他的道理的。

可能是真的天色漸晚,街道上的人也少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般擁擠,沈南寂松開之前拉著姜念念的手,帶她去了賣河燈的攤位前。

見到迎面走來的兩人,小商販的眼前不由一亮,那是一男一女,皆生得格外好看。兩人之間雖隔著一段距離,可一打眼相看過去,卻也是極為登對。

見兩人走到攤位前,商販立馬露了笑,他斟酌著措辭道:“二位客人是要買河燈嗎?”

姜念念聞言剛要應聲,就聽見身後的沈南寂說道:“拿兩盞吧。”

商販“哎”了一聲,從攤位上挑選了兩盞河燈,姜念念順勢接過。然而就在她準備收回手的時候,卻發現商販抓著河燈的手並沒有松開。姜念念有些疑惑地望向商販,有些不明白他的行為。

商販感受到姜念念的視線後,這才回過神來,他訕訕地抽回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其實他剛剛並非有意走神,實在是他突然發現自己的河燈實在有些磕磣,他有些不好意思拿得出手了。

直到那兩人付了銀錢轉身離開,他都還有些沒回過神來。見他還在神游天外,旁邊一個看不下去的另一個人伸手拽了他一下,“誒誒誒,回神,來客人了。”

商販這才如夢初醒,趕忙招呼新的客人,等到客人走後,他這才扭頭朝身旁那人道謝。

那人也不是扭捏的性子,十分受用地接受了他的道謝,隨即又有些狐疑地問道:“你剛剛在發什麽呆呢,我叫你幾次都沒理我。”

商販聞言怔了怔,隨即似是頗為感慨地說道:“沒什麽,就是覺得那兩個人,和我平時見過的人不太一樣。”

“怎麽不太一樣了?長得比其他人好看啊?”剛剛姜念念他們來時,那人自然也是瞧見了的,於是便順嘴問道。

“你這也太膚淺了。”商販一臉鄙夷地望過去,隨後又說道,“你難道就沒發現,他們兩個人根本就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嗎?”

“然後呢?”那人繼續問道。

商販對於這人壞氣氛的行為非常不滿,可是他自己也無法形容他的感受,於是便只能瞪了那人一眼。他不再與人談論,只是仿若呢喃般的小聲說道:“我只是好奇,他們都經歷過什麽,才能在兩個年輕人的臉上,看到那樣的表情而已。”

這邊走遠的姜念念兩人,並不知道這兩人的對話,他們隨著人流走到了河邊,晚風寒涼徹骨,可是河邊的人卻絲毫不見減少。

水面瑩瑩泛著波光,河燈的細碎燭光仿佛螢火,在這微漾的水面躍動,美輪美奐。

姜念念和沈南寂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周遭人的註意,大家都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或是沈浸在自己的情緒裏,沒有人會去特地關註突然到來的過路人。

姜念念學著周圍人的樣子將河燈放入水中,河面隨著她的動作蕩起一陣漣漪,看著那微弱的燭火慢慢悠悠地朝著遠處漂浮而去,姜念念趕忙閉上眼睛,在心底許下“可以早日回家”的願望。

再睜開眼的時候,姜念念就瞥見一旁的沈南寂,也已經將河燈放入了水中。他那雙漆黑的眸子落在河面上,被清泠泠的河水映得明亮。

見他久久沒有動作,就那麽盯著水面發呆,姜念念以為他是在人前有些拘謹,於是伸手輕輕拽了一下沈南寂的衣袖。

沈南寂被她拽了這麽一下,身形雖然沒動,可卻還是回過神來。他扭頭看向了姜念念,神情似有不解,“怎麽了?”

姜念念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有什麽願望,可以對著它許,就像那些人一樣,沒有人會發現的。”

聞言沈南寂先是一怔,待到想明白姜念念的意思之後,他驀地笑了一聲,那笑不似對旁人的那種冷嘲熱諷,而更像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愉悅。

待笑過以後,便聽他道:“我不會將願望寄托給一根浮沈不定的蠟燭上,我想要的,自會有我的辦法去得到。”

這次換作是姜念念怔在了原地,不過很快她也就明白,沈南寂是真的覺得,他自己就可以做到。可這樣的話在陌生人耳中,就顯得有些狂妄了,所以姜念念在想到這一點後,趕忙拉著沈南寂走到人少的地方蹲下,好像這樣就可以讓別人看不到他們了一樣。等到確定大家都沒有註意這邊之後,姜念念才小心地松了口氣。

沈南寂被姜念念這一系列的動作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他的眸光微微閃爍,似是不解,“做什麽?”

“就是覺得,你這話被別人聽到了,大概會忍不住想要打你。”姜念念悄聲說著,說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不會。”沈南寂沈吟片刻,隨即頗為篤定地道。

姜念念楞了一下,“嗯?不會什麽?”

沈南寂答:“不會打我。”

姜念念奇道:“你就這麽肯定?”

沈南寂微微頷首,他“嗯”了一聲,然後道:‘這不是還有你在嘛。’

姜念念一時沒回過神來,沒想清楚沈南寂這是說有她當肉盾,還是說她要阻止人繼續說下去。可不管是哪種,好像都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

“那我不管你了。”姜念念說罷,便真的站起身來,作勢要將人丟下。

沈南寂見狀,趕忙將人拉住,“好了,我不說了。今天街上人多,很容易就會走散,你別跟我分開。”

姜念念剛剛也只是隨口說說,現在聽到沈南寂的話,便也順勢停下了腳步。

兩人站在河邊,一時誰也沒有繼續說話。趁著沈南寂沒有註意到自己,姜念念悄悄打量了他一眼,見他眉眼間的陰霾不似先前那般沈重,這才稍稍放心了些。

打從沈南寂盯著那河燈發呆的時候,姜念念就發現他的情緒有些不對,後來聽他說那些話之後,就突然想明白過來一些事。如果真的別無所求,那又怎麽會刻意去要一盞河燈?

可若是他在懷念一個人,那一切就可以說得通了。即便這麽多年沈南寂再沒有提及過秦婉蓉,可那不代表秦婉蓉的存在就被從他心上抹除了,越是前途艱險,那些過往便越是刻骨銘心。哪怕他知道這一切都只是虛幻,卻仍在期盼著河燈能送去自己的念想。

兩人在河邊又站了一陣,等到人群逐漸稀少時,他們也沒再去其他地方,而是直接往回走。回到宮中時,月已近中天,路過宮宴的地方,還隱隱能聽到交談聲。

“這個時辰,宮宴還沒散嗎?”姜念念有些驚訝地道。

聽到姜念念的問題,沈南寂的視線瞥了一眼那個方向,隨即不鹹不淡地回答道:“大部分人都已經回去了,不過也有些喝醉又回不去的,會留在宮中歇一晚,所以也就不在乎什麽時辰了。”

姜念念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便沒再說話。

雖然表面看起來這一切都沒有變化,可自兩人踏進宮門的那一刻,所有東西都已經悄無聲息地發生了改變。他們在黑夜裏摘下了面具,短暫地看了一眼人間,便又在天亮之前重新戴上面具,不露聲色。

夜幕低垂,他們走過了宮宴的地方後,四周便重歸於寂靜。沒有人聲,就連風聲也聽不見分毫,周遭靜得只剩下他們兩人的腳步聲,一下又一下,不疾不徐。

又轉過一個墻角,他們回到了倚月軒,沈重的宮門在推開的一瞬間,在寂靜的深夜裏發出沈悶的聲響。

也許是沈明承的吩咐,倚月軒內並不是漆黑一片,反而還掛了幾盞花燈。那燈火並不如先前街道上那般明亮,但稍顯昏暗的燈火卻仍舊,能將小院的路照亮,難得多了幾分暖意。

姜念念扭頭關門的時候,沈南寂就站在院門旁,看著那些燈籠陷入沈思。半晌後,他像是頗為不屑似的,輕輕嗤笑一聲,轉頭對姜念念說道:“時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姜念念覺得這話有些奇怪,“殿下不休息嗎?”

沈南寂的神情似是怔了片刻,隨即緩緩搖頭,“我還有些事,要去書房處理。”

姜念念一聽,有些不太讚同地開口:“可是現在已經很晚了。況且今天還是上元節,休息一晚也無可厚非……”

現在這樣,看起來就像是沈南寂特地將所有事情推後,然後帶她出去放松。結果現在回來了,自己又要去完成那些未完成的事務。姜念念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有這樣的想法,可這種想法一出現,她還是忍不住在心底嚇了一跳。

像是知道姜念念的想法,沈南寂輕聲道:“是我自己有些事,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去休息的。”

“那我也和您一起吧?”姜念念見勸他不動,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問他。

可結果很顯然,她再次被拒絕了。

“好了,我向你保證,不會太晚的。”沈南寂無奈道,“你不用擔心我,好嗎?”

姜念念看了沈南寂半晌,終於還是點頭應下。

兩人在院中分開,沈南寂站在原地沒動,他看著姜念念離去的背影,突然喚了她一聲。然後在對方回首的那一刻,他像是在許下什麽承諾似的,無比堅定地對那道朦朧的身影說道:“很快,這一切都會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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