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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難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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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難留

半晌,淮寧終於明白了。

他當然不會有一滴眼淚能夠滴進顏禮心裏,因為淮景死在顏禮懷中那一日所落的淚,已然讓顏禮的心有如寒冰般冰封,再不會消融。

他的心臟仿佛被無形手牢牢揪住,清晰的疼痛感令他痛苦不堪。

淮寧將顏禮的手握的更緊一些,艱難的擠出個笑容來:“都說親兄弟之間不論如何都會有相似之處。朕可以去掉眼下的朱砂痣,眉眼形態也能夠改變,那時定會更向王兄。”

淮寧情緒有些激動,更有些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失控。

“除了容貌,王兄的行為習慣,言行舉止,朕都可以學。”

顏禮眼底隱有難以置信,連帶著表情都變得僵硬。

他想要掙脫開淮寧讓自己覆著他面上的手,可淮寧先是一楞,緊接著心臟刺痛將他的手貼的越發緊了。

他看到淮寧指尖發顫,卻不懂淮寧心裏如同被撒了一把冰冷刺骨的鋼珠,冷硬的痛感滾過他心臟各處。

“顏禮。”淮寧低低喚他一聲,其中帶著顯而易見的哽咽。

“這世上不會再有人比朕更像王兄。”

顏禮聳兀的喉結上下滾了滾,這是他第一次在淮寧眼中看到絕不該出現的情緒。

那般高高在上的人,如今望著他的一雙美目淚眼朦朧,只剩祈求與討好。

他從未想過,淮寧會用這樣病態又低聲下氣甚至貶低自己的方式來渴求他哪怕片刻的陪伴。

在他心中,淮寧絕不該是這樣的,也絕不能是這樣的。

“他是他,你是你。就算是親兄弟,就算你二人生了一副一摸一樣的皮囊,也絕不會成為一個人。”

顏禮的聲音有些幹啞,可一字一句都像是對淮寧的宣判,讓他的心猛烈抽動不止。

“我也絕不會生出尋一人做他的替代這般荒謬至極的想法。”

顏禮到底沒有把“淮寧也是獨一無二”的這句話說出口。可他換了一種說法,在淮寧聽來便是另一種意思。

哪怕只是替身,他也不配。

淮寧眼睛猛然一閉覆又緩緩睜開,神色痛苦。

他怔怔凝視顏禮半晌,才勉強自己露出個似笑非笑的弧度來。

“朕絕不會奢望你的半分情意半點愛意,只求你還願意…在朕身邊。哪怕七日,哪怕…哪怕三日。好不好?”

顏禮不曾動容,可餘光瞥見淮寧時還是有一瞬間的悵然若失。

淮寧病態的臉頰泛著不自然的緋紅,還有幾行淚印難掩。那雙平日裏勾人的眼睛腫得厲害,整個肩膀都在抽搐,可見隱忍克制得很厲害。

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只剩極大的委屈,像只受了傷的小貓想要博得一點同情。

可顏禮只低聲輕嘆一口氣,耐著性子安撫道:“你身體不好,不能這般激動。”

淮寧眼睫抖動起來,他不曾想過還能再從顏禮口中聽到對他關心的話語。

“都是朕不好,是朕愧對王兄,不是你,不是你…”

淮寧急忙將一切罪責攬在自己身上,生怕顏禮會無端生出他負於王兄的罪惡感。

語畢淮寧就有些喘息困難,一手撫住胸口,窒息感漸漸席卷過他渾身上下。

見他難受顏禮終是難能坐視不管,終於妥協把淮寧摟在懷中。

“是朕的錯…”

淮寧一遍遍重覆著這句話,卻等不來顏禮哪怕的一個字的回應。

懷中人上氣不接下氣的對他說著相同的話,顏禮卻只是固執的把他摟在懷裏,任憑淮寧望著自己的眼睛有多可憐他也沒有回答。

淮寧清楚的感覺到顏禮熟悉的體溫和二人緊緊相貼的肌膚時,只覺得物是人非,讓人悵然若失。

顏禮的一言一行不斷在提醒著他,提醒他他再一次被人丟棄,獨自在無盡黑暗的旋渦中孤獨地徘徊。

“你…別…別不說話…”

淮寧喘的很厲害,在顏禮懷裏不斷顫抖,不斷掙紮。

“聽話,我先給你順順氣。”淮寧如此,顏禮心裏滋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仿佛活活吞下因果苦膽,想要把這種苦傾數吐掉,但到了嘴邊,又只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最後空留一身苦澀。

淮寧揮開顏禮覆上他胸口的手,想要抓住卻沒有辦法再去抓住。

淮寧閉上眼。他累極了,渾身沒有一點力氣。

他的手指止不住輕輕顫抖著,十分艱辛,承載了無數心痛。淮寧緊緊抿著嘴唇,緊閉的雙目猶如被冰雪所覆蓋,眉眼間沾染上令人膽寒的戾氣。

淮寧妥協般松開拉著顏禮衣袖的手,側頭不再看他。

他卑微的懇求過他了。也卑微的向他求和了。他已經努力過了。但他留不住他。

他知道的。

二人依舊相貼的肌膚化作利刃戳中他的心窩,痛入骨髓。

顏禮正想把淮寧的身子扶正,等他情緒穩定一些再抱他去休息,可他還來不及扶正淮寧的身子就感覺到懷中人頓時軟了下去,手臂重重垂落。

“淮寧,淮寧,你醒醒…”顏禮拍了拍他此刻慘白的面容,不論怎麽呼喚卻也無濟於事。

顏禮有些慌亂,但他很快冷靜下來,趕忙小心翼翼地把淮寧抱起來放在榻上,不敢有片刻懈怠的沖出去叫和安請葉之硯來。

和安見他額頭華服上都滿是鮮血被嚇了一跳,但轉念一想怕是淮寧不好,急忙回神跑去找了太醫。

葉之硯仔細為淮寧把脈,見他收回手顏禮急忙上前詢問:“他怎麽樣?”

葉之硯藏住眼底覆雜的神色恭敬回話:“陛下乃是氣急攻心氣血上湧才會昏厥。想來是受了極大刺激。何時能醒尚不可知,但一定要好生休養,絕不能再動氣動怒。不然以陛下目前的身體狀況…怕是…怕是會徹底壞了身體。”

顏禮身體僵硬,內心的愧疚翻江倒海,時時刻刻提醒著他所做的這一切。

“陛下久病成疾,身體易損但卻不易調養,務必小心照顧,馬虎不得。”這話不只是葉之硯說給和安和其他伺候的人,還是專門說與顏禮。

語畢,葉之硯擡頭望向顏禮額頭上的傷:“您的傷,下官為您處理一下吧。”

顏禮沈默片刻,搖了搖頭:“不必了,都出去。”

他靜靜站在床榻邊,卻不敢坐下,也不敢隨意挪動腳步。

這一天,比他想象中到來的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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