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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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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撐腰

淮寧的輪椅立在一旁,送走秦溫後他擡眼望向顏禮:“方才倒是讓顏使臣久等了。”

淮寧表面平靜如水,但緊蹙的眉眼還是出賣了他面上強裝的鎮靜。

“也讓顏使臣見笑了。”

回想起剛才那場鬧劇多少讓淮寧面上有些掛不住,好不容易褪去的緋紅又沾染了他的臉頰。

淮寧故作冷靜,也不大好意思直視顏禮。

他心下明了。自己身體有疾。雖不是殘廢,但長年久坐輪椅,似乎也與殘廢無異,自然苦難服眾。

他這個皇帝當的一向被朝中權勢滔天的重臣處處為難。

秦溫此舉是要在外人面前給他個下馬威,讓他左右下不來臺。

不僅讓他這個一國之主面上難堪,更是把招待西域使臣不周的名號扣在他頭上。

明擺著告訴西域使臣,他這個所謂的天子毫無威嚴,便是權臣都能欺到他頭上來。

“陛下不必掛懷。”

顏禮捕捉到淮寧臉上的緋紅,卻不自覺被眼前這個人吸引了目光。

他靜靜望了淮寧半晌,窗外柔和光暈染指淮寧半邊臉。

顏禮盯的淮寧有些不自在時他莫名心虛,生怕被淮寧洞察出異樣,趕忙看向遠處避開淮寧轉過來看他的目光。

二人此刻心照不宣,竟都沒有急於提起那個玉佩。而淮寧感受到玉佩穩穩握在自己手心被染上的溫熱時心中安穩不少,對這位使臣的敵意也削弱大半。

淮寧不再同他道些家長裏短的客套話,轉而進入了正題:“顏使臣此次攜西域王之命不遠千裏來到大淮,想必具體事項條律都待你與朕具體商榷吧?”

誰知顏禮不疾不徐的垂眼淺笑,拂袖望著淮寧:“陛下,兩國通商之事絕非兒戲,想必大淮舉國上下尤為重視,與我西域協同後已經擬定了大概框架。具體內容您只管擢各部擬好便是,外臣並無任何附加要求。我西域信任大淮。”他頓了頓,“更信任天子。”

殿外大門敞開,顏禮提高了音量,句句擲地有聲。這話顯而易見是說與外頭那些大臣聽的。

果然他這番話引得門外眾人面面相覷,卻又不敢出聲,都怕自己言論不當惹了這位來自國勢興盛的西域的使臣不快。

淮寧從未見過那些重臣面上如此難堪。

他們處處與淮寧針鋒相對,顏禮卻不是見風使舵的人,竟然當即就擺明了他自己乃至西域的立場,無形之中倒像是在為淮寧撐腰。

淮寧握著輪椅扶手,一剎那間竟有些恍惚。

他許久都不曾感受過有人同自己站在一邊是怎樣的感覺了。此時此刻他似乎不再那麽孤立無援。

“陛下,外臣與您還有更為要緊的事情相商。”

顏禮話說一半點到為止。明裏暗裏便是告訴淮寧接下來他要說的那些話不可讓外人聽了去。

聞言淮寧擡手屏退左右,顏禮給自己的貼身侍衛勒其也使了個眼色,那人便同殿內侍奉的太監一起退了出去。

大門緩緩合上,獨留他二人置於殿中。

“剛才,朕該謝過大人。”

淮寧心下感激顏禮,也並不遮遮掩掩。他語氣柔和了許多,不似剛才那般不同於他年紀的威嚴。

“陛下不必如此客氣。”顏禮笑的坦然,仿佛只是舉手之勞。

“大人所說要緊的事,所謂何事?”

顏禮唇邊依舊帶笑,緩緩啟齒:“通商之事不論於西域或大淮皆是有利無弊。在外臣看來,這等已經板上釘釘的事不足掛懷。而助陛下斬奸臣,平內亂,肅清門戶穩固大淮根基與朝野內外,還陛下一個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方能稱作大事。”

“大人何出此言?”

問出這句話後淮寧立馬就有些後悔了。

他垂眼自嘲的笑笑,原是外人都能輕而易舉看出來,他這個皇帝當的有多失敗。人微言輕,沒幾個人心中是真心實意對他俯首稱臣的。

“外臣此番前來,便是受故人所托,助陛下一臂之力,成為大淮真正的君王。”

四目相對間,淮寧卻看不透他金色瞳孔裏閃爍的異樣光芒。

眼見淮寧動容,顏禮知道那個玉佩無疑是他的免死金牌,膽子也愈發大了起來,直言不諱道:“國師秦溫與兵權在握的鎮王付弋平表面風平浪靜,背地裏各是心懷鬼胎,試問他二人誰沒有異心?”

淮寧面上驚異一閃而過。

他沈默片刻,卻並不反駁。順著顏禮的話問道:“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先除秦溫,取而代之。”

“荒唐!我央央大淮,豈能讓一個異域人坐上國師這樣的高位?”

“那陛下還有何人能用呢?難道陛下就放心別人來坐這個位置嗎?”

“再是無人可用,也絕不能用異國人。”

顏禮並不惱,他望著已經露出一角的玉佩,示意淮寧將其拿出來。

“見此物如見陛下王兄本人。外臣說的不錯吧?“

淮寧無力反駁,極為寶貴的緊緊握著那玉佩。

“那你便告訴朕,此物王兄從不離身,你從何得來?”他眼眶泛紅,眼下那顆朱砂痣在此刻都變得更加透紅。手中緊握著玉佩不肯松手,仿佛要融進自己的骨血。

這王位本該由他王兄來坐。

大淮太子淮景,驍勇善戰,戰功赫赫。親率將士守關駐邊,後與西域一起抵禦漠北勁敵。大敗雙方共同的敵人漠北異族並將其趕出兩國邊境後,簽訂了雙方永不交戰的友好協議。

王兄自幼護他疼他。這王位和天下太平便是淮景拼了性命親手交到他手上的。

最後一戰出征前淮景唯恐自己遭遇不測,早早便對淮寧交代了後事。並對他萬般囑托,若他此戰有去無回,日後誰拿著他視作性命的玉佩來見他,誰便是自己最信賴,也是淮寧可以信任之人。

原來除奸佞之臣,光覆大淮榮耀的這盤大棋,他王兄早便有了準備開始著手布局。

“外臣與我西域二王子、大淮先太子出生入死,同仇敵愾,三番五次踏過鬼門關,才換回西域和大淮今日的和平。先太子臨終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陛下。而他的心願,該由外臣和陛下二人替他了卻。”

淮寧終於放松了一些手上的力度,但依舊握著那玉佩不肯松手。

王兄一直以來都是烙印在自己心中那道永遠抹不去的痛。

淮景心中有家國百姓,凡事運籌帷幄又滿腔韜略。

這樣優秀的人不該戰死沙場,該是當之無愧受萬人敬仰的明君。而不是他一個體弱多病,文韜武略樣樣不精的次子在王位之上茍延殘喘。

半晌,他下定決心般擡起頭,青白面上的傷心欲絕不再,唯獨剩下堅毅果斷。

只要是他王兄想做的,哪怕赴死他也在所不惜。

外頭窗戶開的大,冷不丁吹進陣風激得淮寧咳嗽兩聲,擺在桌上的一頁信紙也被吹落在地。

淮寧下意識躬身就要去夠,顏禮急忙出言叫他坐好:“陛下端坐便是,外臣來撿。”

“朕久病纏身,日常皆以輪椅代步。照顧不周之處,還請顏使臣多多包涵。”淮寧的聲音鉆進顏禮耳朵,自顧自開始解釋起來。想來又是覺得自己多有麻煩他人。

“無妨,這等小事,不足掛齒。”

顏禮俯身撿起那張信紙,擡頭對上淮寧深邃的眼睛正看著自己。

四目相對間二人竟都有些不自在,顏禮低著頭把信紙遞給淮寧,觸上淮寧過來接信紙的手。

淮寧的手涼透了,在這尚未入深秋的時節冷的有些不自然。

而淮寧身體和心理都格外敏感,向來就討厭和別人有任何的肢體接觸。可剛才碰上顏禮溫熱的指尖時他卻沒有厭惡湧上心頭。

和安得淮寧默許方才走進殿中,端著新沏好的茶走近放在二人面前,見淮寧臉色不大好看,想來是剛才咳的厲害,拿過茶盞揭開杯蓋,躬身頷首湊近淮寧些:“陛下,喝口茶順順氣。”

淮寧點頭,端過茶盞吹開上頭細微浮末,淺淺飲了兩口潤喉。

顏禮不急於品茗,尚未落座又走到一旁把大開的窗戶關上,獨獨只留下一小條縫隙透氣。

淮寧望著他背對自己的高大身形,一瞬間心頭好像嘗過了酸甜苦辣。

鮮少有人肯為他考慮。平日裏秦溫和其他權臣見他咳得厲害時總是下意識的露出不耐煩又嫌棄的嘴臉,心中巴不得他這個病秧子活活咳死。

顏禮回過身時,只見淮寧臉色蒼白,強撐著坐直身子,此刻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虛弱。

既然已對淮寧坦言身份和目的,而淮寧也對自己放下了戒心,那一切便都不急於一時了。

他吩咐和安送淮寧去歇息,自己也去了為他準備好的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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