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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格蘭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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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格蘭先生

賀星梨沒想到會在游戲裏再次見到姚蒼, 而?且這家夥現在就坐在自?己對面。

她沒有?邀請他組隊,他也?沒有?邀請她組隊,純屬系統隨機匹配。

她合理懷疑這是系統的惡作劇, 時不?時的就故意把熟人匹配到一起, 看看會產生正面還是負面的化學反應。

算了, 總之人還好好活著, 這是最重要的。

她無聲無息移開了視線。

這時聽到位於主?座的格蘭先生, 親切微笑著開了口。

“感謝各位尊貴的客人能接受邀請來到城堡, 相信你們也?看到了邀請函上的內容, 作為城內最有?天賦的年輕人, 我希望最終能從你們當中選出一位命定之子, 將我引以?為傲的傀儡手藝傳承下去。”

這是中世紀背景, 合著歐洲那邊也?看中民間手藝傳承?要不?要申請個非物質文化遺產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記得自?己這次選擇的地圖是海城,海城怎麽……

哦對,其實也?合理, 畢竟海城的人文景觀比較多,指不?定這座城堡是哪裏的網紅打卡點, 被系統用來借題發揮了。

賀星梨正走神思考著, 隨即又?被格蘭先生的聲音拉回?現實。

“那麽, 為了接下來幾?天的友好相處,就請各位按順序做一下自?我介紹吧。”

他所說的順序, 是指從他左手邊開始,順時針進行發言。

玩家們看上去都很謹慎,互相打量了很久, 直到格蘭先生客氣地又?重覆了一遍,坐在第一位的男人才不?情不?願開了口。

“我叫趙賢。”他長得有?些瘦弱, 戴著副黑框眼鏡,穿了件灰撲撲的衛衣,像個不?常社交的書呆子,“公司文員。”

格蘭先生看起來很疑惑:“公司文員?”

趙賢這才意識到游戲背景不?是現代社會,對方可能不?太理解這個職業,趕緊改口:“……抄寫員,我是抄寫員。”

“原來是這樣。”

格蘭先生滿意點頭?,將目光投向下一位玩家。

第二?位男玩家眼睛窄長,留著兩撇小胡子,衣服能看出是名?牌,手腕上那塊金表也?價值不?菲,整個人都透出精明的氣質。

果然,他的職業也?與他的氣質吻合:“我叫鄧元,平時做點小生意。”

第三位女玩家圓圓的蘋果臉,留著齊耳短發,氣血很好很活潑的樣子,微笑與大家頷首示意。

“我叫劉盈盈,是……是裁縫。”

她停頓了一下,大概率原本職業不?是裁縫,只是換了種能讓格蘭先生理解的說法。

第四?位男玩家胖胖的,但收拾得很幹凈,穿著件洗得發白的格子上衣,大約是不?善社交,一說話就緊張搓手。

“我叫李麒,沒固定工作,就……打打零工。”

第五位就是姚蒼,他懶洋洋地瞎編:“姚蒼,古董鑒定師。”

第六位是他對面的賀星梨,她看了他一眼:“賀星梨,戲劇演員。”

她這可不?是瞎編,密室npc也?需要根據情況情景演繹,又?哭又?笑又?嘶吼又?內心?獨白的,怎麽不?算演員呢?

在她旁邊的第七位玩家是個二?次元小,甚至出著某動漫女主?角的cos就來了,紫色假發和誇張的大花裙子,令她不?由得回?憶起自?己剛進游戲那會兒,也?是畫著鬼妝突然就穿越了。

看來這孩子八成也?是第一次進游戲,估計在漫展上稀裏糊塗就被系統綁定了。

不?出所料,小一開口就帶了哭腔:“我……我叫袁琳,還在上學……這到底是哪啊?是什麽真人劇本殺嗎?”

在游戲裏待久了,玩家們大多對新?人沒什麽耐心?,也?懶得多費口舌給他們解釋,畢竟在不?清楚賽制的情況下,大家都是競爭對手,就算是合作機制,新?人通常也?幫不?上什麽忙,所以?沒人願意回?答她。

這時2號玩家鄧元,就是那個小胡子商人笑瞇瞇安慰了她一句。

“沒關系的小妹妹,別著急,先聽聽別人發言。”

袁琳緊張梳理著自?己的紫色假發,低頭?不?說話了。

第八位玩家是個簪子挽發的美女,穿著一整套改良的銀灰色新?中式裙裝,黛眉鳳眼,清冷又?疏離。

她的聲音淡淡的:“陳禾月,調香師。”

聽了這話,賀星梨才意識到剛才就聞到的那股若隱若現的柔和香氣,像是月光花和薰衣草的味道,原來來源於這姑娘。

她忍不?住多看了對方一眼,莫名?想起了秦懷羽,不?過相比之下,秦懷羽更像是現代的冷靜高智禦姐,這位陳禾月卻會令人聯想到民國時期撐傘走過小巷的畫中美人。

緊接著第九位玩家是個穿白襯衫的單眼皮帥哥,清爽得像一瓶夏日橘子汽水,感覺是學校裏會打籃球很討女孩子喜歡的那種男生。

他的聲音也很好聽:“我叫向子昊,是一名?獸醫。”

最後一位女玩家和他宛如鮮明對照組,大概三十?五六歲的年紀,戴著眼鏡素面朝天,打扮得非常沈悶古板,眼神犀利,表情也?很嚴肅,令人不自覺想起上學時的教導主任。

“我叫張曉梅,圖書管理員。”

不?是教導主?任,但也?有?可能是冒充圖書管理員的教導主?任,這個就沒法求證了。

至此,本局游戲五男五女的陣容到齊。

格蘭先生輕擡雙手,著領口的白色絲巾,微笑示意:“請各位客人盡情用餐,餐後我的管家會帶領你們前往住處,願各位有?個美好的夜晚。”

說完他居然就優雅離席了,似乎並沒打算陪玩家們吃完這頓飯。

通常來講,除非特殊規則,否則局內飯食是不?會出現什麽意外狀況的,畢竟要保證玩家們有?足夠的能量去完成游戲,更何況這還是第一頓飯。

所以?短暫的疑惑過後,在場玩家紛紛開始用餐,積極為即將到來的考驗做準備。

大約是老玩家們表現得都太過坦然了,相比之下,唯一的新?人妹妹就顯得非常局促不?安。

袁琳,也?就是那個二?次元一直在左顧右盼,她似乎是猶豫了很久,這才轉向旁邊看起來比較容易溝通的賀星梨,小聲詢問。

“這飯真能隨便吃嗎?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我不?能替你做決定,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選擇不?吃。”賀星梨認真告訴她,“但我建議你多少吃兩口,游戲時間挺長的,餓著肚子頂不?住。”

“……這到底是什麽游戲?”

“不?太好解釋,你要是能通關出去,自?然就明白了。”

袁琳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然後她拿起一塊離自?己最近的烤羊排,用力咬了下去。

* * * * * *

古堡的銅鐘敲了整八聲,晚餐結束,始終候在一旁的拉姆管家走上前來,恭敬彎著腰,笑瞇瞇開口。

“各位尊貴的客人,請先生和小姐各自?兩兩分成一組,隨我前往休息。”

這代表著每間房裏要住一男一女,在場玩家五男五女,剛好五組。

根據以?往游戲的經驗,同住的玩家就相當於臨時隊友,怎麽選擇一個靠譜的隊友,這很重要。

玩家隊伍出現了細微的騷動,大家都在相互打量,思考著怎樣才是最優解。

賀星梨氣定神閑吃完了盤子裏最後一塊烤牛肉,再擡頭?看時,發現對面的姚蒼也?同樣坐得穩穩當當,顯然是知道她一定會選擇自?己。

就算她之前說過,不?願兩個人在游戲裏組隊,但事已至此,比起陌生人,他依舊是她最好的選擇。

可能正因?為賀星梨的狀態足夠平靜松弛,有?人盯上了她,坐在第一位的那個叫趙賢的公司文員,小心?翼翼過來和她打招呼。

“你好,賀小姐是吧?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和我組隊?”

結果賀星梨還沒回?答,姚蒼就輕描淡寫截住了對方的話頭?:“勞駕,賀小姐剛才已經答應要和我組隊了。”

“……什麽時候答應的啊?”

“在你過來的前一秒。”

“……”

見他倆一起看著自?己,賀星梨只好無奈表態:“確實,剛剛答應了這位姚先生,不?好意思。”

“那好吧。”

趙賢挺失望,誰知轉頭?就看見了第四?位圓臉短發的女生劉盈盈,正主?動朝自?己走過來。

劉盈盈這姑娘一看就很擅長社交,其實她本來的目標是姚蒼,見沒機會了立刻改變目標,她笑著對他道:“要和我組隊嗎?我也?有?幾?局游戲經驗了,體力不?錯還有?團隊精神,一般不?會拖隊友後腿。”

“行,那太好了。”

趙賢是個i人,難得有?個e人願意帶帶自?己,又?算是老玩家,他當然松了口氣,忙不?疊同意。

另一邊,留小胡子的生意人鄧元也?主?動走到了袁琳面前,他見袁琳兀自?發呆,唇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胸有?成竹向她拋出了橄欖枝。

“袁小姐,如果你對這個游戲不?太了解,不?如考慮和我組隊,我可以?詳細給你解釋,也?可以?為你接下來的任務提供一些幫助。”

袁琳猛一擡頭?,看向他的眼神發亮:“真的嗎?你願意帶我?”

“當然,我也?是從新?手時期過來的,為別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是應該的。”

“謝謝你,鄧先生。”

鄧元說得這麽真誠,事實上感動的只有?袁琳一個人而?已。

在場的玩家都有?些經驗,即使經驗不?太多,也?總有?現實的社會經歷,明白沒有?無緣無故施恩的道理,況且還是在這樣危險的游戲裏。

精明的商人會做毫無回?報的投資嗎?自?然不?會。

他的出發點,無非是利用新?人給自?己加一重保障,以?便關鍵時刻推出去當替死鬼罷了。

像這種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最好騙了。

但大家最多只是望去一眼就移開了視線,沒有?誰多管閑事。

至於剩下的玩家,坐在第九位和第十?位的單眼皮帥哥和酷似教導主?任的張曉梅女士,似乎自?動組隊了;而?氣質古典的美女陳禾月,則也?自?動和靦腆的胖宅男李麒成了一隊。

五隊玩家分別在拉姆管家的身後站好,拉姆管家就像個導游一樣,示意大家跟緊自?己。

“各位客人,你們的房間在二?樓,夜裏請安心?休息,不?要隨意走動,以?免迷路或受到驚嚇。”

趙賢低聲嘟囔了一句:“受到驚嚇?”

拉姆管家沒有?回?頭?,卻發出了蒼老的笑聲:“是,城堡年頭?久了,總有?些不?幹凈的東西出沒但是沒關系,它們視力和聽覺都不?好,只對血腥味敏感,且對目標很專一,各位註意安全,不?要去理會就好了。”

他這話說得似是而?非,讓人更犯嘀咕,但見他沒有?繼續解釋下去的意思,玩家們也?就保持了沈默。

二?樓五間客房,沒有?門?牌號,從左向右數,分別是趙賢和劉盈盈、陳禾月和李麒、向子昊和張曉梅、鄧元和袁琳、賀星梨和姚蒼。

……

房間倒是打掃得幹幹凈凈,單獨分隔出一處洗漱間,家具擺設也?很整潔,不?過就是一張床、一張帶鏡子的梳妝桌和兩把椅子。

但除了這些,正對著床的墻邊,居然還擺著一對活靈活現的人偶,人偶也?是一男一女,穿著同款中世紀的禮服,禮服上繡著郁金香花紋。

它們像在地上生了根,是無法被挪動的,就這麽似笑非笑面對著床鋪可想而?知,玩家晚上睡覺就要被它們註視著,不?覺得毛骨悚然才怪。

賀星梨坐在床邊,摸著下巴嚴肅觀察著這倆人偶:“城堡主?人格蘭先生是傀儡師,所以?屋裏不?可能無緣無故擺放人偶,肯定是游戲對玩家的某種提示。”

她說完等了幾?秒鐘,不?見人回?應,轉頭?看向一旁的姚蒼,卻發現姚蒼站在窗邊,正註視著自?己出神。

“……發什麽呆,我這跟你討論規則呢。”

姚蒼這才回?過神來,他隨手扯過床上的枕巾,把倆人偶的腦袋給蒙上。

“擋住臉就不?影響睡覺了。”

“我說的是這個問題嗎?”賀星梨無語,“你平時參加游戲也?是這種散漫的精神狀態?”

“散漫不?散漫的,反正我還活著,當初答應你的事沒食言。”

她驚訝於他的腦回?路:“敢情你活著就是因?為不?想對我食言?如果我沒囑咐你必須活著呢?”

“那就無所謂了。”

死了還是活著,也?就無所謂了。

賀星梨正要罵他有?病,可下一秒卻陡然楞住,她想起了前不?久賀青洲說的話。

姚氏集團董事長和他那位成年才回?歸家族的私生子,關系一直很緊張,雖然名?義上是未來的繼承人,可重大場合從沒見兩人同時出過席,而?且那位私生子熱衷於酗酒和各種危險的極限運動,為此還受過好幾?次傷,總給人感覺……

總給人感覺,是在自?暴自?棄。

這也?同樣是之前姚蒼給她的感覺。

他根本不?在乎生命何時結束,無非是時間流逝得快慢而?已,能快點解脫更好,只有?在被她要求好好活著的時候,才會勉強提起一點活下去的興趣。

怎麽就變成如今這樣了呢?

她看著他,換了副稍微柔和的語氣,試探性詢問。

“你這麽急著去死,死了有?什麽好?”

姚蒼反問她:“活著又?有?什麽好?”

“活著,你至少還有?機會回?去現實世界。”

“你錯了阿梨,我從來就沒打算要回?去,活著的話,我還不?如一輩子都活在這個游戲裏。”

“……為什麽?”

姚蒼自?嘲地笑了,他的眼神自?始至終都沒從她臉上移開,明明是久別重逢,卻依然脆弱得仿佛隨時可能失去。

他說:“回?去現實幹什麽?我殺不?了姚建雄,媽媽走了,你也?不?要我了,這些年連個安穩覺也?睡不?了,死了和活著有?什麽區別?你告訴我,回?去的意義在哪?”

姚建雄,就是姚氏集團董事長,他的親生父親。

賀星梨捕捉到了關鍵信息,她心?頭?一震,難以?置信問道:“你媽媽怎麽了?”

“死了。”姚蒼輕聲嘆了口氣,平靜敘述著這個事實,“在我回?姚家那一年就死了,吃安眠藥死的。”

他的母親自?殺,這是她完全不?知道的事情,賀青洲那邊的圈內八卦也?沒提起過,可見消息被姚家瞞得很好。

這樣算來,在她與他分手的那一年,母親也?離開了他,父親在意的是家族聲譽和家業繼承,關心?的也?並不?是他這個人,他的精神徹底沒有?了寄托。

“可笑嗎?”聽得姚蒼又?道,“姚建雄欺騙辜負了我媽一輩子,哪怕是讓我回?姚家,也?根本沒打算帶她一起回?去。”

“她明知道我不?願意回?去,卻還是選擇用這種極端方式拋下了我,甚至還留信讓我好好活著,一定要回?姚家拿到屬於我的東西。”

“我真想問問她,怎麽才算好好活著,這世間又?有?什麽是真正屬於我的?她和我相依為命這麽多年,究竟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嗎?”

母親一輩子的執念都來源於姚建雄編織的謊言,他最大的願望是跳出這個怪圈,擁有?平靜的生活,可姚家沒放過他,母親也?沒放過他。

她偏執到用名?義上的愛和死亡綁架他,如果他不?接受姚家的安排,就是對不?起她,就是讓她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誰又?在乎他痛不?痛苦呢?

賀星梨坐在原地,看他眼眶通紅,胸膛起伏,似在強行壓抑著急促的呼吸。

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底的光慢慢黯淡下去,如同暴風雨沖刷的夜,沈寂悲涼,是被回?憶無數次侵蝕後的樣子。

年少時的勃勃生機,如今在他身上已毫無痕跡。

她突然意識到,姚蒼可能是生病了。

她不?在身邊的這些年,他孑然一身,不?能爽快去死,也?不?能坦然地活,日夜掙紮,把自?己折磨至此。

她曾是他黑暗裏的念想,畢竟兩人當初是無比誠摯熱烈相愛著的,她願意毫無保留地照亮他。

然而?後來她做了另外的選擇,她本以?為那是一條光明的路,誰知也?只是把他推向更加絕望的深淵。

他從此連個可以?傾訴的人都沒有?了。

屋內一時靜默無聲,許久,賀星梨起身走向窗邊,遲疑拉住了姚蒼的衣袖。

她低聲道:“不?知道夜裏會出什麽狀況,趁時間還早,你要不?要先睡一覺?”

“……”

她想了想,又?著重補充一句:“別擔心?,我暫時不?睡,替你守著。”

大概是很久沒聽過她這麽語氣柔和地講話了,姚蒼楞了一楞,他無奈看她。

“阿梨,你在可憐我。”

“……我沒有?閑工夫可憐你,各人各命,你也?不?需要我的可憐。”賀星梨隨手在他頭?頂扇了一巴掌,杏眼圓睜,“你是自?己去睡,還是我把你揍暈了丟到床上去?”

暴躁本體瞬間歸位,剛才的溫柔貌似只是錯覺。

她身上洗衣液的薄荷味近在咫尺,姚蒼註視著她的眼睛,心?情卻好似輕快了不?少,那股久違的安定感又?回?來了。

他終是安靜地點一點頭?,轉身走向那張歐式木床。

“好,我這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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